第76節(jié)
“哈哈哈,這回他可輸定了,真想看到他現(xiàn)在臉上的表情!”丹尼狂笑著拍打桌面,震得杯盤亂跳,約納抬起頭來迷茫地環(huán)顧四周:“怎么了?”又撲通一聲趴了回去。 “夠了!” 漢娜發(fā)出一聲忍無可忍的大叫,左手握緊夏日白櫻的影子魔法,右手從背后摘下大槍“瘸腿亨利的假肢”,兩個黑洞洞的槍口一齊指向凱瑟琳娜的俏臉。那名高大的劍士立刻抽出寬劍,酒吧里出現(xiàn)一道耀眼的閃電,寒光閃爍的劍鋒凝在小圓桌上空,距離漢娜的鼻尖只有兩寸之遙。 酒館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唯有大槍發(fā)出蒸汽噴射的嗤嗤響聲。幾位酒徒對視一眼,議論道:“打架嗎?終于有打架的可以看了。” “不不,我看像搶男朋友,兩位美女搶趴著的那個穿藍袍子的小個子?!?/br> 大胡子的家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再次掏出袋中的硬幣叮叮當當丟在桌上:“原來還是要搶劫啊?!痹挍]說完,旁邊的一位老兄就開始熟練地解扣子,還勸同伴千萬不要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被劫色的機會。 凱瑟琳娜坐著沒有動,她似笑非笑地瞧著斯圖爾特當代家主,將叉尖的食物放進嘴里,拈起餐巾擦了擦蜜色的嘴唇,“斯圖爾特小姐,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你何時可以停止這種毫無意義的憎恨?” 漢娜從牙縫里擠出回答:“永遠不可能,馬克西米連,除非最終審判到來?!?/br> “那么你想怎么解決一切呢,殺了我嗎?”坐著的人淡淡地問。 “我很想試一試。”站著的人冷冷回答。 “別開玩笑了!親愛的meimei,你先把槍放下再說話行不行?那柄大槍沉甸甸的,舉著不累嗎?明天早上起來手臂肌rou會酸痛的!還有你,小可愛,干嗎讓這位勞苦功高的大叔費事呢,晚上打架是要付加班費的!這么美好的一個晚上,大家喝喝酒聊聊天豈不最好,為什么非要打打殺殺呢?那個,酒保先生,新的一輪氣泡酒,記在我的賬上!”丹尼跳起來蹦豆子一樣吐出一長串無用的勸阻,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兩個女人之間,試圖把漢娜的槍口推開,未果,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想改變寬劍劍鋒的位置,“??!”一聲慘叫后,他的指尖多了一道噴血的傷口。 “你的戶頭已經(jīng)欠費停用了,丹尼?!本票嵲拰嵳f地回答。 漢娜的手指在輕輕顫動,扳機已經(jīng)離開原位,距離擊發(fā)只有一次心跳的距離。 “殿下?”劍士用嗡嗡作響的聲音發(fā)出詢問,嘴唇并沒有動彈,彷佛聲音不是由他平凡無奇的臉部傳來,而是由胸腔發(fā)聲、經(jīng)過金屬胸甲的放大后傳出。 “收起武器?!眲P瑟琳娜移開視線,望向西舷那場盛大的舞會。沒有半分猶豫,中年劍士立刻鏘的一聲收劍回鞘,后退兩步,酒館再次昏暗下去,夜風從破洞吹來,風燈在頭上搖搖晃晃。 小可愛輕輕推開餐椅,站了起來,向丹尼點點頭,又望了眼伏案不起的約納,“就這樣吧,我與老貝有一些話要談,該去找他了,斯圖爾特小姐,丹尼,……約納,我們在后蟲節(jié)點再見?!?/br> 丹尼忍不住開口:“你幾天后到達節(jié)點?要渡過交配季么?” “不會比你們快太多,今年據(jù)說大沙瀑的情形不太好,就連‘綠洲’號也不能全速通過??傊?請保重身體,照顧好你們的客人。再見。”凱瑟琳娜轉過身,微微撩起裙擺,走向酒館大門,劍士邁著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佩劍與鋼鐵護膝的每次碰撞,都響起令人心悸的鏗鏘之聲。 漢娜站在原地沒有動,右手臂因大槍的重量而不住顫抖,丹尼嘆口氣,伸手托住meimei手中的沉重武器,“算了,漢娜。仇恨只能讓你傷害自己,我們與她之間的恩怨,不是一槍就能夠了結的?!?/br> “你或許可以忘記爸爸臨終時的臉,而我,不能?!眒eimei終于垂下頭,無力地放松身體,兩把槍重重砸在桌面上,酒館的破木頭地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嘎聲,木屑翻滾著落下黑暗深淵,又被三號碼頭遙遠的燈火照亮。 約納再次抬起頭來,滿臉潮紅,醉眼迷蒙地到處亂看:“怎么了怎么了?……對了,我剛才好像聽到埃利奧特的消息,他好像在哪里等我來著?呃,丹尼,你為什么扭來扭去,好滑稽……” “你喝醉了,貨物朋友!”經(jīng)過一場幾乎失控的對峙,在meimei失望的眼神里,丹尼顯得有點心情不佳。 “漢娜、漢娜,你怎么了?”約納伸出手,像是想觸摸漢娜?斯圖爾特的側臉,“你是難過了嗎?為什么連你也在不停的扭來扭去呢?” 女人望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為防止慘案發(fā)生,斯圖爾特家的男丁一把按住約納的胳膊,“她沒事,倒是你有事!我們現(xiàn)在回二層客艙休息吧,船只修理完成之后老貝會來叫我們的?!?/br> “休息?”約納雙目無神地瞅著他,“我還要去那個地方找他們呢。……那個地方在哪來著?都城?紅石堡?是紅石堡嗎?我為什么記得紅石堡好像著火來著呢……10月5日,太陽被利劍刺穿,他們聚集在一起,看不到彼此,只能看到天空和腳跟……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我記得這么清楚?哎呀,我身上忽然覺得好冷……” 丹尼愁眉苦臉地看著胡言亂語的貨物,“才兩杯氣泡酒啊,兩杯!” 漢娜收起武器,自顧站起來向外走去,丹尼只得嘆口氣,用力扶起醉醺醺的占星術士學徒,“你是誰……托巴?你是托巴嗎?哎呀,你終于出現(xiàn)啦,前一段你都到哪去了?自從冊封你成為扈從騎士之后,我們還一天都沒有并肩作戰(zhàn)過呢!……室長大人,我們晚餐吃什么啊?除了三線蟲之外,你的料理我都習慣了啦,吃不到的話,還很想念呢……”約納含混不清地念叨著,用雙手抓緊身邊的人,眼角卻悄悄涌出一滴淚水,“都是什么亂七八糟啊?”丹尼?斯圖爾特無奈地架著他,踉踉蹌蹌追上meimei的腳步。經(jīng)過吧臺時,他有些羞赧地對酒保說:“那個,我的賬戶沒錢了是嗎?那么,記在我meimei的賬戶上可以嗎?上個月最后一次搶劫之后,我們似乎還有三枚銀幣的盈余是不是?” “早就花完了,丹尼,用來打點巡查官大人。”酒保不留情面地回答,“不過不用擔心,今天的賬單,馬克西米連小姐臨走時幫你結清了,你這個幸運的狗雜種?!?/br> 丹尼大喜道:“真的?我就說小可愛不可能對我太絕情嘛。那么,再來一瓶金標仙人掌酒打包可以嗎?” “不行?!本票;卮?。 “真的不行?那半瓶銀標呢?”丹尼拽住往下出溜的約納,可憐巴巴地盯著吧臺后的人。 “不行。”酒?;卮?。 “四分之一瓶銅標?一個瓶底都可以?!睗h娜已經(jīng)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中,丹尼焦急地快速詢問。 “不行?!本票;卮?。 “丹尼老弟!”這時,魁梧的大胡子沖他喊了一聲,“你們改行做速遞之后,大伙都覺得很不習慣呢!這瓶酒是我們請你的,什么時候重新做沙盜的話,一定提早通知我們哪!” 一只半滿的酒瓶旋轉飛來,斯圖爾特家的男丁猛地跳起來雙手抱住瓶子,約納自然撲通一聲癱倒在地?!般y標!”他興奮地豎起大拇指,“謝謝你,不知名的大胡子老兄!還有你,沒穿褲子的老兄!我meimei劫色的一天估計還很遙遠,不過請保持這種樂觀的心態(tài)!有速遞業(yè)務請一定選擇斯圖爾特家,闖過旱龍卷的傳奇三桅帆船‘巴克特里亞的疾風’隨時為大家服務!那么,再見!” 他華麗地轉身鞠躬,向舉起酒杯的酒徒們告別,然后從地上拉起約納,像扛面口袋一樣把占星術士學徒扛在肩上,“meimei,慢一點!這家伙別看個子小,還挺沉的,搭把手啊!” 丹尼歪歪扭扭走出大門 第17章 沙瀑之歌(上) “每個成年男人都擁有一個非常可怕的敵人,它無影無形、忽去忽來,無論使用怎樣的方式都沒辦法打倒,他能控制你的意念、擊潰你的精神、摧殘你的、讓你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無法呼吸,難以工作,就連活著本身都是種折磨,恨不得找一把刀子結束自己的生命.這個敵人已經(jīng)橫行大陸幾千年,但沒有人能夠制服他,所有男人都屈服于他的yin威之下,甚至不敢生出挑戰(zhàn)之心,這是無窮的屈辱啊……”以上是柯沙瓦老師拿來教育約納的恐怖言論。 被嚇唬住的占星術士學徒呆呆地問:“老師,那是誰?” “宿醉。” 捂著腦袋的七級占星術士柯沙瓦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恨恨地說。 如今約納算是與常年混跡酒館的怪老頭感同身受,他剛一坐起來,就被突如其來的頭痛擊倒了,“哎呦!”約納雙手按住太陽xue,感覺有一萬把鋒利的匕首在頭骨中左沖右突,把他的大腦和意志力一起絞得粉碎。 丹尼從門口探進頭來:“怎么啦?” “……頭疼?!奔s納咧著嘴回答。 “正常?!钡つ嵛恍?“你要是跟我一樣喝光一瓶銀標仙人掌酒,才會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宿醉,慢慢來吧貨物朋友?!?/br> 約納從身上拎起一根象征意義的綁繩,“證明你是我們的貨物。”丹尼笑呵呵地解釋道。約納慢慢下了床,掃視四周。這是間雜亂但干凈的小屋子,腳下木地板在不斷震顫,空氣里飄揚著炎熱的沙粒,“我在船上?”他捂著額頭問,“昨晚發(fā)生什么了?好像在那位小姐進屋之后,我的記憶就中斷了……” “小可愛告訴了你伙伴的消息,你喝掛了,就這樣?!钡つ?斯圖爾特簡要介紹道,“現(xiàn)在是5月1日中午11點,我們想趁無風期到來之前越過大沙瀑,大沙瀑的風景你一定要參觀一下,終身難忘呢。” 約納花了五分鐘才扶著墻壁走出船艙,沿樓梯登上甲板,三桅帆船“巴克特里亞的疾風”正乘著強勁的東北風馳騁在無盡沙海,蚰蜒的長長煙塵牽向天邊,金黃色太陽的光芒讓約納瞇起眼睛,腦袋傳來陣陣刺痛。 “幾點鐘出發(fā)的?船修好了?”他掃視四周。這看起來像一次臨時維修,損壞的地方用銅箍和大號鉚釘加固,彎曲的主桅桿像千層卷一樣裹上一層層鐵皮,仔細一看,船帆上還有兩個大補丁。 “深夜三點,夜風正好,我們就沒叫醒你,直接起航了?!钡つ崤呐拇?露出坦蕩蕩的笑容:“當然,另一個原因是老貝睡著了,不會向我們追討維修費……” 約納對窘困的斯圖爾特能做出的事情已經(jīng)不再奇怪,他搖搖頭,試圖把頭疼甩出腦袋,“宿醉真是難受呢……對了,昨天你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大沙瀑到底是什么東西?” 斯圖爾特家的男丁悠閑地靠在船舷,搖搖手指:“不不,大沙瀑可不是東西,它是無盡沙海中央的一道階梯,造物主對沙漠中所有生靈開的一個玩笑。簡單來說,沙漠的地形是東北方高、西南方低,七百碼的高度差并非體現(xiàn)在平緩的坡度上,而是在沙漠中心形成了一道七百碼高的流沙瀑布,東北風將萬噸計的黃沙推向西南方向,沙子從懸崖流下形成瀑布,除了流淌的是沙粒之外,與真正的瀑布沒有什么差別?!?/br> 約納驚詫道:“那我們怎么下去呢?” “當然是開船下去啊?!钡つ岽篌@小怪地瞧著他,“不然還能怎樣,游下去?” “不會掉下去的嗎?”占星術士學徒對瀑布的理解僅限于圣博倫境內一條流經(jīng)紅石堡的圣河小小支流,從占星術塔出來就能看到一個小瀑布,坡度100%,落差5碼,看起來很是湍急。 丹尼解釋道:“沒問題的啦,大沙瀑又不是直上直下的,只要有點坡度,噬沙蟲就可以馱著帆船沖下去。由于風力的原因,沙瀑的坡度是隨時改變的,據(jù)小可愛說今年似乎有點難辦,一會兒我們親眼看看吧?!?/br> “凱瑟琳娜……小姐離開了?”由于酒精的作用,約納對這個女人的印象極其模糊。 “比我們早走2個小時,她的單桅帆船‘綠洲’是無盡沙海速度最快的帆船之一,建筑在一條精英標準噬沙蟲身上,老貝最后一個親手設計的作品。非常了不起的帆船。”夸贊馬克西米連幾句,丹尼有點心虛地偷瞧自己的meimei,漢娜站在船首把握輪舵,看起來并不關心他們的小小談話。 約納用力按住太陽xue,等一陣激烈的疼痛過去,低聲問:“那么,埃利奧特在黃金之城巴克特里亞等我,這不是一個夢對嗎?” 丹尼搖搖頭,“別想了,貨物朋友,我們不可能改變航線的,在到達那摩扎之前,你哪兒也去不了?!?/br> “……那摩扎在哪里?幾天能夠到達?它距離黃金之城又有多遠?”占星術士學徒抬起頭來,懷著最后一絲希望直視對方的眼睛。 斯圖爾特家的男丁沉吟一下,“如果風力一直這么理想,而又不在后蟲節(jié)點耽擱時間的話,大約需要六天時間。那摩扎城是吐火羅帝國的沙漠城市,處于無盡沙海的邊緣地帶,從那里經(jīng)陸路到黃金之城有1200哩之遙,就算乘坐速度最快的蒸汽傀儡動力馬車,也要四到五天?!?/br> 約納做了簡單的心算,臉上出現(xiàn)了明亮的色彩:“這么說,趕在十五號之前到達是有可能的?” 丹尼并沒有表示明確的贊同,他豎起手指指向天空,“可能,只是有可能而已。主神盧塔在上,這世界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未知,一個接一個的未知會讓精確計算失去意義,我們沒辦法保證任何事情。比如,誰在那摩扎等你?委托我們運送你到達的是朋友還是敵人?” 這件事也是約納思考良久卻得不出答案的謎題,“不知道。我一點頭緒也沒有。”滿腹心事的占星術士學徒嘆口氣,望著飛速掠過的延綿沙丘,舔舔干燥的嘴唇。 “水?”一只水袋出現(xiàn)在眼前。 “謝謝?!奔s納接過半滿的牛皮水袋,咕咚咚灌下幾口清涼的液體,一抹嘴,驚奇地發(fā)現(xiàn)關心自己的居然是漢娜?斯圖爾特。 “我需要知道夏日之白櫻的事情?!眒eimei用狹長的灰綠眼睛瞧著他,凌亂的金色短發(fā)顯得非常耀眼。 “當然,只要讓我再研究一下,幾個小時足夠了?!边@也是約納非常感興趣的話題,他打起精神回答。 這時甲板出現(xiàn)一陣有規(guī)律的高頻波動,沙粒在地板上不停彈跳,約納奇怪地抬起腳觀察地面,沒有什么異常。“來了,漢娜!”丹尼猛地蹦起來,抓住一根繩索敏捷地爬上主桅桿,跳進高高在上的瞭望臺。 漢娜立刻回到輪舵前,用手掌遮住陽光,“我還看不到,還有多遠?” “我也沒看到……等等,沙霧出現(xiàn)了,沒錯,大沙瀑就在5哩之內!”哥哥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語聲中有微微的緊張和強烈的興奮?!柏浳锱笥?船上的所有物品,除了你之外,全都用繩索固定在甲板上了,等一下我們會經(jīng)歷一場非常刺激的速降游戲,建議你做好安全準備。——把自己綁回桅桿上是個好主意?!?/br> “什么?”約納有點沒反應過來。 “固定好自己!”漢娜提醒一句,然后朝自己的哥哥吼道:“能觀測出坡度嗎?從哪個方向進入?什么時候開始減速?” “你以為我是誰?。{沙霧的高度就能猜出坡度?”丹尼大聲回吼道:“反正摔不死就對啦!每年還不就是這么過來的?” 漢娜憤怒到:“‘巴克特里亞的疾風’在爸爸的手中可不是這副樣子!他總能找到坡度最平緩的地方通過!你能不能拿出一點航海士的樣子來?” 丹尼卻顯得比她更加憤怒:“搞清楚一件事情,親愛的meimei,現(xiàn)在的你是斯圖爾特家當代家主!保護好三桅帆船是你的責任!你真的以為老爸在世的時候會做出僅僅因為和施密特家賭氣,就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帆船開進旱龍卷的愚蠢舉動嗎?” 漢娜愈加憤怒地回擊:“爸爸也絕對不會像一只沒有骨頭的粘液怪一樣貼在那個裝腔作勢的女人身上!要不是你這個背叛者一再袒護她,我早就可以一槍打碎她自命清高的小腦袋,給地獄中的爸爸報仇了!” “地獄?這個我倒是同意。”丹尼點點頭,然后用更大的音量吼叫:“你以為她是商店里兩枚銅幣一個的瓷娃娃,可以說打碎就打碎嗎?她可是凱瑟琳娜?馬克西米連!不用說她身后的那名大騎士,就憑競速之星酒館里那幾個熟悉她面孔的老家伙,只要你膽敢傷害她一根汗毛,他們就會像扯碎破布娃娃一樣把你撕成地獄里的老爸都認不出來的碎塊!” 約納對兄妹的吵嘴充耳不聞,他張大嘴巴,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三桅帆船的船首懸掛著身負鎖鏈、張嘴發(fā)出無聲呼喊的主神盧塔船首像,此刻那座精致的雕像,像正在沖著鋪天蓋地的襲來黃霧發(fā)出警戒的尖叫。前方的沙漠盡頭,湛藍的天空已經(jīng)被天際線升起的奇怪霧氣染成土黃色,這種塵霧看似與旱龍卷掀起的沙塵非常接近,但幾秒種后,快船簌地沖進沙霧籠罩的范圍,約納立刻強烈地咳嗽起來,趕緊用衣角遮住口鼻。 第18章 沙瀑之歌(下) 彌漫在空氣中的不是沙,而是比沙粒細微得多的微塵,像面粉一樣纖細的塵土懸浮在空氣里,隨著每次呼吸,填滿鼻孔和口腔.約納立刻明白了沙霧的由來,高達七百碼落差的沙之瀑布,每一秒鐘都有萬噸計的沉重黃沙落向谷底,沙中細碎的微粒被巨大的撞擊高高揚起,形成遮天蔽日的土黃色云霧。盡管東北風十分強勁,但吹不散像凝固在空氣中的沙霧。 “降全帆!”漢娜的聲音傳來,能見度下降很快,從約納所處的位置已經(jīng)看不清她的身影了。 “明白,……船長大人!”丹尼賭氣似的回答,但手中毫不耽擱,靈巧地在帆纜間蕩來蕩去,隨著一面接一面船帆降下,“巴克特里亞的疾風”航速快速下降,直到失去所有推進力,僅由喳喳慢慢蠕動在昏黃的霧中。 “咳咳……”丹尼來到約納身邊,咳嗽了幾聲,抱怨道:“見鬼的沙霧,往年沒有這么大規(guī)模啊,我們離大沙瀑還有2到3哩的距離呢!” 占星術士學徒艱難地睜開眼睛,“通過沙霧判斷坡度是有道理的,丹尼,如果有往年的數(shù)據(jù)可以比較,我應該可以計算出來今年的平均坡度。而若能加上等高地形圖和風力數(shù)據(jù),找到坡度最平緩的地帶也是有可能的。漢娜說的沒錯,如果連我這個門外漢都能了解的話,這些應該都是航海士的基礎技能。” “我又不是什么該死的航海士!我是水手!最多兼主帆手和三角帆手的活計!除了會用望遠鏡之外,我沒有受過一天航海測繪的訓練!這船上一共就兩個人,難道除了掌舵之外所有的活兒都要我一個人來干嗎?”斯圖爾特家的男丁無辜地大叫道,隨即嗆得一陣咳嗽。 約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對方。忽然腳下又傳來那種規(guī)律性的顫抖,這次幅度比較大,讓他整個人都搖晃起來。 “不對,漢娜。”丹尼猛地抬起頭來,臉色變得蒼白:“喳喳又發(fā)出恐懼的信號了,第二次,這是往年沒有過的吧?” “從未?!睗h娜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丹尼默默解開長袍的腰帶,把自己和船舷欄桿綁在一起,扣緊搭扣。約納不由得學著他解下腰帶,將自己的腰牢牢困在主桅桿上,打了個死結。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三桅帆船緩緩行駛在沙霧里,周圍黯淡得像陰天的黃昏,能見度不足十碼,奇怪的是,吹了一路的強烈東北風像是突然消失了,約納的發(fā)梢沒有絲毫顫動。有種呼呼的低沉風聲在前方響起,那定是大沙瀑的滾滾流沙聲,一想到七百碼高的深淵就在看不清楚的前方某處,下一瞬間可能就會跌下懸崖,約納感覺渾身的肌rou都緊張起來,膀胱受到壓迫,有一種想要小便的強烈感覺,他手指用力拽住主桅桿上的纜繩,絞緊雙腿。 “想尿尿是嗎?”丹尼瞟了他一眼。 占星術士學徒羞愧地低下頭。宿醉醒來之后,他還沒來得及上廁所。 “我也是?!钡つ崽拐\到近乎不知羞恥地說。 未知的恐怖是恐怖中最恐怖的一種,墜落感是最容易讓人感覺恐怖的心理因素之一,約納緊緊咬著牙,明知不可能從厚重的霧氣中看到任何東西,還是努力注視前方,盡力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 時間流逝非常緩慢,他感覺等待了太久,流沙聲不大不小,一直在前方嘩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