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紅衣主教所在的位置是500平方米的調制實驗室頂端外部觀察室,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這位留著整齊髭須、穿著華麗禮服的中年人正是圣殿荊棘十字團執(zhí)事長“公爵”塞巴斯蒂安?德?拉芳丹,繼承古老能力的神秘貴族,神之子計劃的出發(fā)原點?!笆×藛幔俊惫舨[著眼睛,隔著55cm厚的強化玻璃觀察情況,調制實驗室中央10米高的放電支架中央正升起一場閃電的風暴。 “不,調制已經成功了,實驗體獲得了驚人的能力……可他失去了意識,只留下戰(zhàn)斗的本能……”紅衣主教滿面流汗,一行行數(shù)據(jù)在他指尖跳躍。調制實驗室中以螺旋形彩色線條標注著不同區(qū)域,身穿白色制服的實驗員已經接近紅色的危險警戒線,鉆過各種儀器的縫隙,向黃色的外圍警戒區(qū)撤退。 忽然“滋滋”的電流聲傳來,跑在前面的實驗員聞到一股雨后森林的清爽味道,他知道那是高壓電擊穿空氣制造的低濃度臭氧的氣味,他回頭一看,自己身后的同事已經憑空消失,多件白大褂如蛇蛻一樣委頓在地,衣衫中夾雜著手表、鞋襪、紐扣和未被燒盡的身體組織。空氣中有無數(shù)瑩白色的電球在無序飛舞,它們的軌跡并不是連續(xù)的,而像幽靈一樣忽隱忽現(xiàn)?!暗入x子體……”實驗員驚惶地叫道,跌跌撞撞向黃色區(qū)域撲去,幾枚電球飄飄悠悠在身后追趕。 紅衣主教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眼中溢出眼淚:“這是光榮的犧牲,圣克里斯托佛會將你們的名字記在圣薄上的。”他按下一個紅色按鈕,嗡嗡的電動機噪聲響起,帶有拒水表面涂層的高強度合金墻壁依照紅色警戒線從天而降,轟地將實驗室中央部分封鎖?!斑腊“““ 毙掖娴膶嶒瀱T發(fā)出刺耳慘叫,盡管全力向前撲出,隔離墻還是將他的雙腿連根壓斷,鮮血沿著導流槽流走,實驗員雙手著地在地面上爬行,身后留下觸目驚心的長長血痕。 “啪!啪!”監(jiān)視屏幕一個接一個陷入黑暗,紅衣主教眼前失去了調制體的蹤跡,他掏出一本《圣經》,開始朗讀馬太福音中的章節(jié):“閃電從東邊發(fā)出,直照到西邊;人子降臨,也要這樣……” “需要我出手的話,早些說,我要一點時間發(fā)動能力?!惫裘撓露放窈烷L外套,解開領結,挽起上裝袖子。 “不,我相信路西法的路線是得到圣恩眷顧的,我要想辦法將這個謬誤矯正?!奔t衣主教怔怔地望著實驗室中央半錐形的金屬囚籠,口中喃喃有詞。 公爵搖搖頭:“實驗一開始我就說過,拉辛革主教,舊約?利未記19:19記載:你們要守我的律例。不可叫你的牲畜與異類配合;不可用兩樣攙雜的種種你的地,也不可用兩樣攙雜的料做衣服穿在身上。路西法的試驗注定違背神的話語?!?/br> 正在這時,一個紅熱的光斑浮現(xiàn)在合金墻壁表面,隨即飛速擴張,“轟!”電漿爆炸的高熱將墻壁熔出一個大洞,沖擊波震撼樓宇,赤紅鋼水四濺,垂死的實驗員立刻被焚化成灰,實驗室中的橡膠制品開始軟化、燃燒。 “這明明是成功的試驗……”安東尼奧?拉辛革按下另一個按鈕。黃色警戒線上出現(xiàn)一圈淺藍色的激光柵欄,隨著步進機構的驅動,一百二十八道高能激光束開始向中心收縮。 這時暴走的神之子走出鋼鐵墻壁,他是一個身材完美的金發(fā)男人,如同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一樣有著英俊的外表、健壯的體格和明亮耀眼的光芒,他的金發(fā)浮動在空中,渾身上下無數(shù)淺黃的電芒四射舞動,“噼噼啪啪”擊穿實驗室中的所有電子設備。盡管有著最完美人類的外表,他卻未擁有人類的神智,神之子猛地抬起頭,隔著五十米距離與55cm的高強度玻璃與兩名大人物對視,銀藍色的眼瞳中燃燒著魔鬼的憤怒。 “德沃魯,你的名字是德沃魯,而我,是給予你新生命的人!停下!”紅衣主教喊道。 “你只是在進一步激怒他而已?!惫舻?。 德沃魯忽然張開嘴巴,向天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調制實驗室內的所有金屬制品都開始因強電磁場而懸浮起來,一個又一個等離子電漿球從男人身體表面浮出,像有生命的流螢一樣在叉狀閃電的樹叢中飛舞。隨著激光柵欄接近,電漿球如同被激光頭的熱度吸引一樣,紛紛聚集在頂端發(fā)射器附近,“轟轟轟轟轟!”一連串巨爆炸得燈光忽明忽暗,天花板上的吸音材料大塊掉落,紅衣主教腳下不穩(wěn)跌倒在地,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激光柵欄熄滅了,德沃魯在燃燒的地獄中步步走來,這時第三道防御在備用電源的驅動下自動開啟,綠色線條上方空氣開始抖動,能夠以超強電磁場打碎分子間距、將一切物體粉碎成灰的范德華障壁瞬間建立?!拔抑懒恕赿na調制時太過注意隱藏力量的基因表達,導致情感、性格、判斷力、記憶和自我認知的基因片段在覺醒時模糊了……但如果不這樣做,就沒辦法激活超人的力量……神啊,這是對路西法的懲罰嗎?難道說必須在瘋狂與偉大間選擇其一?”紅衣主教悲愴地喊道,手指放在控制鍵上,“開辟新世界的神之子啊,你必須被毀滅……” 德沃魯抬起手,一道雪亮的閃電擊穿空間,“啪”地在觀察窗旁邊爆裂,神之子咧開嘴巴,發(fā)出威脅的嗚嗚低吼,緩緩向他們走來,幾秒鐘后,他就會毫無所覺地踏入范德華障壁,被人類有史以來最強悍的破壞力摧為齏粉。 “不?!边@時公爵伸出手,制止了主教的行動?!斑@不是他的過錯,接下來,請交給我吧,拜托。” “可是……”拉辛革主教痛苦道,“他會毀掉整個路西法的,即使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后天,某一天……” “他并沒有選擇變成怪物,是你們將命運強加給他。——就像拉芳丹家族的每代后裔一樣。”公爵凝重地做出回答,他按下開關,關閉了范德華障壁,然后開啟了觀察窗旁邊的門,“德沃魯!”大吼一聲,公爵縱身躍入調制實驗室,凌空張開雙臂,如同一只強健的喜馬拉雅雄鷹般向下?lián)鋼?。神之子抬起頭發(fā)出尖銳嚎叫,,電芒與電漿球立時找到目標漫空飛去。 一層蒸汽將公爵包裹起來,電火花在外面不斷爆裂,形成一顆飛速墜落的火流星?!芭椋 比退沟侔?拉芳丹公爵沉重地墜落在地,把合金地面砸出深坑,他的膝蓋下面,野獸般的男人胸骨全部碎裂,正吐出一條猙獰的紫黑色血柱。“噼噼啪啪……”蒸汽云團攜帶著電漿渦流和火花緩緩升起,公爵緩緩站立起來,將失去意識的神之子抱在懷中,低聲道:“從今天起,我會教你怎么找回自己,找到一種以人類的身份高傲活在世間的方法,這種方法是痛苦的,孤獨的,充滿苦難的,但無論何時,都要保留身為人類的尊嚴?!?/br> “從今天起,德沃魯,你得到新生?!?/br> 高導電碳納米管的“光弧”,碳納米纖維束長鞭“焰蛇”,植入皮下的鈦銀“暗甲”,德沃魯逐漸學會以文明社會的基本準則偽裝自己,使用經過限制的裝備來戰(zhàn)斗。壓抑與生俱來的毀滅沖動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此刻,收到重創(chuàng)的神之子終于無法遏制惡魔之血,他輕聲嘆道:“唯有解放……對不起,公爵……” 一旦拋棄人類之名,就再無法回頭! 八千六百公里之外,拉芳丹公爵站在彩繪玻璃窗前,失手捏碎了一只名貴的水晶杯。 第132章 獨行送別禮(上) 3.49在顧鐵遭受重創(chuàng)、失去意識的時刻,身處異界的約納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這種逆向反饋從“世界”植入客戶端的原理上來說是不可能的,但被顧鐵加以改造的生物芯片可以雙向傳輸神經電信號,自從將約納帶到“世界”之外幫助自己潛入阿斯蒙蒂斯地下世界之后,一道溝通兩個世界的大門就敞開了。 “這種感覺?!”17歲少年踉蹌一下險些跌倒,某種東西被強行抽出他的身體,令他感覺虛弱、寒冷和疼痛,他捂住胸口,探尋著失落感的來源,“魔鬼,是你嗎?”少年的靈魂在虛無中發(fā)問,然而黑暗的識海唯有自己的靈魂波動回蕩,降臨者的蹤跡消失不見,仿佛從來不曾出現(xiàn)于世間。 約納的步伐減緩了,走在前面的龍慎麟并未發(fā)現(xiàn),“約納大哥,從此處向前兩里半就能看到睢陽城北驛站,在那兒可以搭乘馬車前往南商國最北端的城市鼉桑,到了鼉桑之后呢,就必須步行進入云夢澤了,運氣好的話,可以花點錢跟著大商隊穿越湖區(qū),不過這個季節(jié),恐怕也沒什么商隊敢出發(fā)了吧……”小龍自顧自說著話,背上的長劍“睚眥”隨著步伐搖搖晃晃。 “……喔,鼉桑城是嗎?”約納甩甩頭將莫名其妙的暈眩甩掉,緊走兩步追上小龍的步伐?,F(xiàn)在可沒有體貼入微的伙伴在身旁,唯有自己對自己負責吧,約納向前望去,彎彎曲曲小道兩旁布滿綠油油的稻田,農夫揮舞鋤頭勞作,日頭照在東方建筑隆起的屋脊上,煙囪冒出裊裊炊煙;他向后看了一眼,茫茫大地在眼前鋪展,路上行人二三,牛馬幾只,高塔“離珠”隱約矗立在天邊。埃利奧特,小螞蚱,漢娜,丹尼,你們如今是否已經開始攀登通天塔了呢?請千萬小心,就算有若塵大人的幫助,那里面也布滿危險啊…… 這是約納與龍慎麟結伴前往涼隋國的第二天。那一日干草叉小隊來到離珠旅社,若塵大人干脆地答應了玫瑰騎士“攀上塔頂”的過分請求,而埃利奧特答應幫助若塵大人解除與長歌公主的婚約作為交換。于是分離的時刻到來了,“對不起,約納閣下。”騎士低下頭,語聲中帶著痛苦的羞愧,“我們沒辦法前往龍家援救龍姬小姐,她的命令是我們的信條……” “當然,埃利。”約納撫摸著獨角獸柔順的鬃毛,輕聲道:“你要登上塔頂尋找神器,那是更艱難的任務呢?!?/br> “我聽你的?!睗h娜挺起胸膛直視占星術士的眼睛。 “meimei去哪兒,我去哪兒!當然要回到無盡沙海是最好啦!”丹尼?斯圖爾特揮舞著戴著贗品拳套“黃昏之鴉”的拳頭叫嚷道。 “我……”錫比依然無法做出決定,站在那兒左顧右盼,滿臉無助的表情。 “你們哪兒也去不了?!睖喩頋皲蹁?、黏答答的白衣男人說道,他愁眉苦臉道:“就像那個騎馬的老兄所說,我就是傳說中的高塔代理人啦,根據(jù)規(guī)則,凡是有人猜出我的身份,就必須在權限范圍以內實現(xiàn)一個愿望?!瓌e誤會,我可不是杜蘭夫人,你們要爬上一百層可不是容易的是,我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開啟‘黃金之門’,放最多四個人同時進去。記住,是同時!以一個人的力量攀到頂層基本是不可能的,可若以一支小隊的力量,幾率就增大好多啦……就憑你們的實力,一定要用滿四個名額才有機會吧,騎馬的老兄,紅衣的女槍手,綠衣的弓箭手,白衣的傻大個兒,你們四個缺一不可啊?!?/br> 干草叉的伙伴們互相交換了幾個眼神,約納嘆口氣,點了點頭。每座高塔都有三座大門,試煉者進入的“黑鐵之門”、試煉者半途離開的“青銅之門”和試煉者登上塔頂徹底征服高塔之后的“白銀之門”,正如民間傳說,果然有一扇隱藏的“黃金之門”掌握在高塔代理人的手中,能讓一支小隊共同接受試煉,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說,要是每個人都猜出你就是通天塔的代理人,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走后門了?”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嚷道。 “每名代理人的任職期間只有一次機會而已?!比魤m大人毫無生氣地舉起一根手指,“我當上保護者不過才幾年光景,你們的運氣足夠好啦?!?/br> 漢娜開口道:“那就是說,我們必須分開?” “我與龍慎麟去涼隋國?!蔽寮壵夹切g士堅定道:“那么,就此分別了?!?/br> “你會死的!你這個笨蛋哥哥,實力又不強,性格又軟弱,別說穿過云夢澤到龍姬jiejie的家里去打架了,隨便幾個刺客都能要了你的命!”錫比忽然大聲叫道,眼圈一下子紅了。約納咬緊嘴唇,裝作大大咧咧地拍打著小螞蚱的腦袋:“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弱小啊,好歹是占星術士協(xié)會認定的五級占星術士咧!放心,在見到托巴復活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漢娜?斯圖爾特表情顯得很平靜:“我接受你的決定。那名,我們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再見呢?” “不見最好啦?!钡つ嵝÷曕洁斓?“不過還是要好好活著啊?!?/br> 玫瑰騎士露出微笑:“我們不知道這次試煉需要多長時間,或許幾天,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 若塵大人插嘴道:“幾天不可能,幾年也不可能,若是整個小隊進入的話,最多半年時間,成就成,不成就掛掉了。” “……總之,我們約定一個地點吧,約納閣下。無論誰先到達那里,就給對方留下記號,告知對方下一步的行蹤,這樣在這個通訊不便的世界上,還能留下一條維系訊息的紐帶。”埃利奧特繼續(xù)說道,眼望窗外的草原,神態(tài)悠然:“在東方大陸最北端的末漢國,都城大泣東北方七十哩外的丹墀山麓,翻過三座高山,有一條生滿野玫瑰的山谷,那是玫瑰騎士的暫居部落,六年前我們出發(fā)的地方。當約納閣下或我們到達哪里時——無論我們的族人是否還停留在那里——都可以安心休養(yǎng)一段時間,那是個非常美麗幽靜的地方?!?/br> 約納重重地點頭,將這段話記在心里,“我知道了,埃利?!?/br> “另外,如果你們在云夢澤中偶然遇到那座……”騎士猶豫道,“……算了,沒什么,對不起。行裝已經打點好了,約納閣下,日光仍亮,是趕路的好時候,希望你順利感到平陰城,將龍姬小姐找到?!?/br> “你想說什么,埃利?”少年感覺到了騎士的異樣。 埃利奧特搖頭道:“沒什么,只是無足輕重的私情。祝你武運長久,約納閣下,我們愿以荊棘銀玫瑰之名為你祈禱?!彼槌鲩L劍,行了一個肅穆的平劍禮。 龍慎麟率先離開了旅社,17歲少年背起包袱,環(huán)視身旁的伙伴。漢娜仍然一臉平靜,丹尼臉上時喜時悲;錫比扁著嘴,淚水在眼眶里轉來轉去,連續(xù)失去了龍姬和約納兩位好伙伴,小螞蚱被父親拋棄的悲慘記憶又涌上心間,她牢牢抓著埃利奧特的斗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騎士高高端坐,神態(tài)中有一種男人將信賴托付于男人的天然莊嚴。 “對不起,大家?!奔s納深深鞠躬,“我最怕道別,離開你們,就像要殺了我一樣??傊?我們會再見面的,一定要好好活著!” 腳步重若千鈞,約納用盡全身力氣,終于抬起左腳,邁出了離別的步伐。他沒有說再見,因為怕自己承受不了分別的悲傷。一步,兩步,踏出離珠旅社的大門,沿著道路向前。他換上一身東方大陸常見的藍色短衫,戴著竹斗笠,看起來與千千萬萬的行路者并無區(qū)別,此去涼隋一路上定有無數(shù)艱難險阻,只求敵人來得再晚一些吧。 望著小龍與約納的身影越走越遠,終于成為天邊小小的兩個黑點,一滴淚水終于從漢娜的腮邊滾落,砰然砸碎在陽光散亂的地板。“那么,就像我們事先說好的。來大鬧一場吧,大家,作為送別的禮物。”埃利奧特舉起長劍微笑道。 “已經等不及了!”丹尼挽起袖子。 “敵人在哪里?”錫比喚出蛇弓,婆娑淚眼中蘊含著可怕的仇恨。 “要放一場煙花呢……”漢娜?斯圖爾特默默道,“海軍上將”噴吐出長長的白色煙柱。 “剛剛到達。不要給離珠旅社添麻煩,大家。……沖鋒!”玫瑰騎士躍馬馳出旅社,劍刃切碎草原的陣風。銀箭閃爍、大槍轟鳴,在旅社外圍,一線密密層層的人影正圍攏過來,那是由獨行三爺帶領的澹臺殺手和兄弟會士兵,澹臺家新任家主如暴風驟雨般憤怒的報復即將到來! “以冰雪之王薩笛的名義……秘箭?雙頭蛇!都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這些士兵所不知道的是,有更加波濤洶涌的憤怒正在眼前越升越高。 第133章 獨行送別禮(中) 孤獨是最好的旅伴。約納想開口跟龍慎麟聊點什么,但望著小龍的背影,他發(fā)現(xiàn)對這個龍家分家子弟根本毫不了解,找不到共同的話題。兩個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著,為避人耳目,他們沒有乘坐睢陽城出發(fā)的公共馬車,而是從小路步行前往下一個驛站。東方大陸的風土人情讓約納感覺新奇,但他只敢壓低斗笠,偷偷瞧著形形色色的路人、屋宇與田地,生怕別人看到他的膚色面貌。 云夢澤在心中仍是一團迷霧,龍家大宅的意象卻已經清明起來,約納心中翻騰著龍姬的故事,那是臨行之前埃利奧特講述的。有個問題困擾他已久:為何對龍姬有著那樣特殊的感情?龍姬從未對他表示過特殊的好感,而自己偏偏對東方女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魂牽夢繞,就連聽到龍姬的名字都覺得心頭一驚?17歲少年明白這種感情是錯誤的,黑瞳的女人身處遙遠的世界,她的家世,她的過去,她身上的沉重枷鎖和悲哀宿命,她與刺客之王之間的愛恨情仇,她的世界已經被占得太慢,沒有給外人留下一丁點空間。 然而世間的感情不正是如此嗎?這種苦澀的、沒有未來的單戀是澆灌銀玫瑰生長的能量,或許玫瑰騎士早就感覺到約納朦朧的感情萌動,只是體貼地沒有道明罷了。 此時約納的思緒回到多年前風云際會的龍家大宅,在埃利奧特的故事里,十四歲的龍姬身穿黑色緊身衣、手執(zhí)長劍、一頭黑發(fā)束成馬尾、胸前戴著吞云巨龍的白銀襟章。當夜星月暗淡,夜色如墨,“龍脊”上燃起熊熊火光,“乙組二十四人從北側登上十二號箭樓!剩下的人跟丙組、丁組從南側十四號箭樓上去,十五號箭樓以南由神機營內務使負責,十二號箭樓以北由擒龍軍麟團、羽團守衛(wèi),我們刑堂負責守住這一段龍脊,千萬不能讓分家賤民沖過來!聽到沒有?”宗家刑堂第一號人物、龍家十二代大掌刑龍易淵發(fā)出號令。 “遵命,掌刑爺爺!”以龍家十四代為主力的年輕刑堂執(zhí)行使們齊聲應道。龍姬跟著刑堂乙組組長龍食山奔出刑堂宅院,沿著墻根向北飛奔?!皳渫?!”一具著火的尸體從高墻上墜落下來,在堅硬的麻石地面摔得四分五裂,龍姬抬起頭,看到城墻上火光燃成一片,廝殺聲煮沸了整個夜空。 “登城!”龍食山喝令道,手握長劍當先踏上階梯,四丈零七尺高的“龍脊”在宗家一側有十九道階梯,每道階梯聯(lián)通一個大型箭樓,箭樓坐落于高墻頂端,高兩丈三尺四寸,常駐內務使三十名,擁有床弩、強弓、滾石與沸油防御措施。樓梯共有臺階一百零七階,臺階相當陡峭,同樣由堅硬麻石砌成。 此時樓梯藏在城墻的陰影里看不真切,刑堂乙組二十四人在組長帶領下疾步攀登,憑感覺踏上每一階樓梯。龍姬呼呼微喘,大戰(zhàn)來臨的壓力和快速行動的消耗使她未曾戰(zhàn)斗就感覺疲憊,身旁的執(zhí)行使們都只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各個臉若寒霜,手中刀劍閃著嗜血的光芒。刑堂本來是內部仲裁掌管刑罰的部門,龍姬只參與過幾次逮捕犯人的行動,沒想到有一天要與分家的暴民正面戰(zhàn)斗,但她心中沒有疑惑,既然祖先筑起高墻將不凈血統(tǒng)隔絕在外,自己作為宗室后裔,就必須負起保護宗家安全的職責,毫不猶豫,全力殺敵! 長長的階梯終于到了盡頭,眼前逐漸明亮起來,龍食山率先躍出,執(zhí)劍大喊道:“內務使兄弟!我是刑堂乙組組長龍食山,奉命增援十二號箭樓,請……” 回答他的是一支飛箭,箭從火光明亮處射來,龍食山眼睛被耀得發(fā)花看不清來路,箭噗地射穿了他的左臂。那是一支用柴桿作箭桿、以磨尖的人骨作箭尖的簡陋長箭,龍食山怒吼著沖過去,看到燃燒的高墻垛口上站著一個手執(zhí)長弓的少年,弓以藤條加鐵板為弓身、牛筋為弓弦,弦尚在嗡嗡顫動,衣衫破爛的瘦弱少年發(fā)一聲喊:“刑堂的走狗來了!這邊!這邊!” 龍脊上的局勢混亂如一鍋雜燴粥,數(shù)不清的分家人涌上城墻,內務使們收縮至箭樓附近苦苦支撐,大膽的分家人縱身翻越龍脊向燈火輝煌的宗家宅邸跳去,卻墜下五丈高的墻壁摔成rou泥,有些人試著將分家一側的梯子拽過來,然而以粗木草草捆扎而成的長梯重得驚人,以這幫烏合之眾根本沒辦法挪動。更多的人在沖擊箭樓,他們知道箭樓后有逃生的樓梯,樓梯下方就是朝思暮想的宗家,就是衣食無憂的天堂!這些衣不遮體、面黃肌瘦的暴民揮舞著棍棒、草叉和拳頭撲向全副武裝的內務使,棍棒折斷就用手廝打,手被砍斷就以牙齒撕咬,一名饑民被捅了數(shù)十刀還不死去,緊緊抱住一名內務使,狠狠一口咬掉敵人的鼻子,大口咀嚼,口鼻流血,狂笑道:“rou!是rou!好吃……哈哈哈哈哈……好吃……” 箭樓面向分家一側的防御設施已經被全部破壞,十幾名內務使收縮在靠近樓梯一側,憑借半人高的矮墻支撐?!半烬?青方甲!”修習過龍家九法的內務使隊長雙手一拍,身上青鱗甲甲葉化作千萬葉片浮在空中嗖嗖旋轉,化為一圈鋒利刀刃形成的暴風圈,他怒吼著躍出箭樓防線沖進敵陣,立時掀起一陣血rou狂潮?!半烬?赤圓槍!”分家諸人中也有不知從何處學到九法的高手,這位又瘦又高的中年男人同樣雙手一拍,地面上橫流的鮮血有生命般纏成一股,圍繞他的身體旋轉三匝,化作一道血槍咆哮而出?!芭檗Z!”槍與甲碰撞在一處,青刃橫飛,血雨四射,眨眼間奪去數(shù)十人的性命。 隨著持弓少年的呼喊,無數(shù)的暴民立刻向這邊沖來,刑堂組長龍食山咬緊牙關刷刷兩劍削掉嵌在左臂的箭桿,從懷中掏出一塊青綠相間的玉牌迎著火光一晃,大喊道:“奉長老會敕令,異術解禁,不留活口!” “得令!終于等到這個時候了!”內務使中立刻有兩人躍了出來,丟下刀劍,發(fā)動了血脈能力。龍家家規(guī)嚴謹在內斗中私自動用威力巨大的血脈之力,唯有長老會親自頒布的碧玉“戰(zhàn)”字令牌可以解除禁令,現(xiàn)在局勢危急,刑堂的每支小隊出發(fā)前都得到了長老會戰(zhàn)字令,一夜之間發(fā)出九面綠玉令牌,這在龍家的漫長歷史中也是頭一遭! 一名內務使擁有較常見的“喚龍”之力,憑空幻化出巨大龍頭,一口就將數(shù)名暴民的上半身吞噬;另一名內務使發(fā)動“丹瞳”之力,化作兩顆火炭的雙眼望向哪里,哪里的暴民就眼生赤血、喪失理智、互相廝打,若近距離觀察這些被奪去心智的人的瞳孔,能看到無數(shù)細絲般的小蟲在眼白中游動,這種奇詭的血脈能力正是由眼瞳射出蟲卵,在他人眼中繁衍生長乃至于奪去魂魄。 刑堂執(zhí)行使都是十四代宗家子弟的精英,二十四人當中倒有一多半擁有覺醒力量,當下各施手段,立刻就將暴民的勢頭沖散。龍姬揮劍砍到一名敵人,想要割破自己的手掌發(fā)動“冥婚”之力,組長龍食山伸手一攔,沉聲道:“小妹,先別出手,現(xiàn)在尚可控制場面,還不需要你的力量,且看我們戰(zhàn)斗!”說完話,他從人群中沖出,“孤山”能力發(fā)動,龍食山身上的黑衫立刻破碎,雙肩的肌rou膨脹、蠕動,噗地將箭桿擠出,隆起成為兩團水缸大小的巨物,皮膚表面化為山石般的青黑色。他發(fā)動沖鋒,如山崩地裂般的沖勢立刻將十幾名暴民推下城墻摔得粉碎,“嗖嗖嗖!”長弓少年連珠發(fā)箭,一支長箭刁鉆地鉆過雙肩山巒的縫隙,釘進了龍食山的左眼?!昂稹眻?zhí)行使仰天咆哮,毫不退縮地向前沖鋒?!班?!”一聲巨響,少年手中弓弦崩斷了,手工弓箭畢竟沒辦法跟制式武器相比,這名少年立刻丟掉長弓抽出一柄生銹的短劍,喊道:“繼續(xù)沖啊,大家,只要打倒這些鷹犬就可以到達宗家了!殺??!” 暴民們齊聲吼叫,攻勢又猛烈起來,龍食山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顯得非常微弱:“龍姬……龍姬小妹,殺掉那個站在高處的……殺死他!” “遵命!”龍姬毫不猶豫地化作一抹殘影,鬼魅般穿過人群、刀劍和火焰,閃現(xiàn)在垛口上面,長劍狠狠刺向少年的后背。“鏘!”鋼花閃現(xiàn),銹匕首像蛇信一樣在腰間一吐,抵擋住龍姬的偷襲,少年扭回頭,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我哥早就說過,宗家都是一群陰險毒辣的東西,等你好久啦……等等,你是個女人?” “不必多說,死吧!”龍姬挽起劍花襲擊過去,這時她也看清少年的臉,不禁微微一怔,——那只是個歲的孩子而已啊…… 第134章 獨行送別禮(下) 十四歲的龍姬把自己當做大人看待,這歲孩子臉上的神色卻比成年人更加成熟,他嘴角掛著壞笑,匕首在瘦瘦的手指間轉成一團光暈,乒乒乓乓將龍姬的長劍蕩開,“我哥說了,只要逃到那邊去,就能吃飽飯,不用每天為了糧食打破頭,也不用整夜都睜著眼就睡覺,你這女人不要阻我!否則我殺了你哦!” 龍姬咬緊牙關不答話,長劍嗖嗖刺向孩子的要害,面對這樣的敵人,她沒辦法動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冥婚”之力,而劍術一時半刻也沒法決出勝負,她的心里逐漸焦躁起來。若是這樣一個豆芽菜般瘦弱的孩子就把自己拖住,那還何談保衛(wèi)宗家宅邸、貫徹刑堂執(zhí)行使之威名?心急之下劍招使老,孩子的生滿鐵銹的鈍匕首刷地割掉她半幅衣袖,驚出龍姬一身冷汗。 “嘿嘿嘿,殺掉你以后,你的長劍就是我的了,活到這么大,我還沒見過這么嶄新鋒利的長劍哩?!焙⒆有χ蛱蜃齑?叫道:“若你怕死了之后不知道找誰報仇,我告訴你,我的名字叫糕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盡管沖我來!不過以我哥教給我的劍術,你是來一次死一次呀,你這女人!” “……糕餅?為什么會有人的名字叫糕餅?”龍姬微微一怔。 “人為什么不能叫糕餅?糕餅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最甜蜜、最解饞的食物啦,比什么鹿唇象鼻龍肝鳳髓要好過一千倍一萬倍!”孩子怒道,“你這宗家女人懂得什么!我就叫糕餅,礙著你什么事?” 匕首與長劍在空中鏘鏘互擊幾下,龍姬覺得手腕發(fā)麻,幾乎握不住劍柄,不禁為這古怪孩子的力氣暗暗心驚,“看你小小年紀,為何要跟著這些暴民沖擊龍脊?你不知道這是立斬的死罪嗎?”她憤怒地開口道,眼光掃過城墻上層層疊疊的尸體,“害死這么多人命,你們是否知道悔過?這些血都是因你們而流的!” “哈哈哈哈,你這女人還真好笑。”糕餅又露出那種戲謔的笑容,“誰不知道攀龍脊是九死一生,若不是肚子餓得幾乎發(fā)狂,誰會傻到沖上來白白送命?我已經十天沒吃到過糧食啦,最后一次送進嘴巴的是前天晚上在人群中搶到的二兩榆樹皮,現(xiàn)在肚子里好像有一個無底洞一樣,就算有一頭牛擺在眼前都能啊嗚一口吞掉!……當然,要有糕餅就更好啦……宗家女人,你看看這些人,都是眼都餓綠了的饑民,你知不知道餓肚子的滋味?——你當然不知道!你們這些含著金元寶出生、一輩子嬌生慣養(yǎng)的宗家公子、小姐哪知道餓肚子是什么味道!” 龍姬橫劍擋住兩次攻擊,后退幾步,臉上浮現(xiàn)驚異之色:“你是說,分家現(xiàn)在陷入饑荒?這些人都是因為沒飯吃而貌似沖上龍脊的?這不可能!若是大饑荒到來,長老院一定會開倉賑災,給分家發(fā)放米糧的!” 糕餅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營養(yǎng)不良的面上點綴著兩點潮紅,“呵呵呵,在你們宗家老爺太太的眼里,龍家是一塊風水寶地,哪可能有什么饑荒?自從一群蝗蟲從東方飛來,吃光了最東側墻根底下的一千四百畝鹽堿田,分家就整個亂套了,你肯定不知道,那一千四百畝地種植的土豆、高粱和玉米是我們所有人的口糧,往年不管是買還是偷還是搶,這些糧食足夠大部分分家人勉強活下來,那場蝗災之下畝產不足往年的一成,今年玉米田還沒結穗,就有上千饑民沖進田地將玉米桿折斷吞吃,護田武師打死了數(shù)百人,又有什么用?斷糧已經兩個多月,全城大樹都揪光了樹葉、扒光了樹皮,蠟燭、肥皂、皮具,凡是能夠填肚子的東西都吃個精光,就連地底下的蠕蟲都挖出來生吃,天上飛過一只鳥,就有無數(shù)磚瓦飛箭追打,沒等鳥兒落地,連一根羽毛都不會剩下。大家最盼著有人‘惡變’,不消影宗出手,獸類立刻被生吞活剝。有些地方已經開始食人了,不忍心吃自己家人,就幾家換著吃,每家貢獻一個老弱病殘,足夠幾家都吃幾天飽飯……” “住嘴……住嘴!”龍姬大喊道,大顆的冷汗從下頜滑落。這孩子所說的話已經大大超出她的想象,無論哪本典籍都不曾提到分家的殘酷現(xiàn)實,就算有龍昶的只言片語在前,龍姬也絕想不到現(xiàn)實竟會如此驚人。食人……這不是荒蠻外州不開化蠻族才能做出的事情嗎,竟然會在東方大陸十七家中最強盛、標榜為東方正統(tǒng)的龍家出現(xiàn)? “住嘴就住嘴,肚子好餓,都沒力氣打了……”糕餅大口喘著氣,忽然音量提高,奮力喊道:“大家向前沖??!這些刑堂的走狗不過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兒,打倒他們就能到宗家去了!狗叔!二咯吱爺爺!已經死了好多人了,趕緊用絕招啊!” “聽到了,糕餅!你狗叔這就豁出去了,大伙以后替我多吃點多喝點,聽到沒?”人群中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揮動手臂,他身旁的暴民立刻閃出一個圈子,“狗叔!慢走!”“好走,狗叔!”“一定替你吃回本,狗爺爺!”群情激奮的喊叫聲中,狗叔雙目一闔,再睜開時,整只眼眸都變成漆黑色,青色血管如蚯蚓般在皮膚表面爬行,“吼……”他張開嘴巴發(fā)出非人類的吶喊,渾身上下皮膚大片撕裂,鮮紅的肌rou四面涌出,逐漸形成一個龐然大物的輪廓,有麟,有爪,有角,雙頭,仰天長嘯,聲勢驚人,分明是一頭“惡變”的妖獸! “惡變!會‘囚龍’的快頂上去!”組長龍食山驚慌失措地吼叫道,他萬萬沒料到會在這里遇到惡變者,幾名內務使與刑堂成員撲過去,立刻被妖獸撕成碎片,這頭如山巨獸在人群中踏出一條血路,一爪邊拍飛了半邊箭樓,不痛不癢的攻擊讓它更加亢奮,“嗚嗷……”妖獸面向天邊血紅色的彎月發(fā)出嚎叫,周遭的暴民全部捂著耳朵跌倒在地,已被厲嘯震碎了鼓膜。 龍姬呆立在城墻垛口,“……為何會在此時此地‘惡變’?難道是上天……” “哈哈哈哈!”糕餅雙手叉腰開懷大笑,“幾百年前分家就流傳著一種獨門,只要從小修行,就可以壓制‘惡變’的血脈之力,讓身上流著不凈血的人也可以以人的形態(tài)過完這一輩子。這些人被稱為‘人彘’,臉上會有刺青以警示旁人,這一點,你一定也不知道吧,你這宗家女人!到了這個時候,人彘就是我們最大的依仗,死幾個老人,換大伙吃飽肚子,值得!” 轉瞬間有三名人彘解除了限制,化身成為形狀各異的兇獸,這些妖獸雖然不辯敵我,見著活動的東西就發(fā)動攻擊,但立刻就化解了暴民的壓力,摧枯拉朽般推倒宗家防線。“轟隆隆隆……”箭樓徹底崩塌,著火的磚瓦落向四丈零七尺深的黑暗,刑堂乙組執(zhí)行使頃刻之間就折損過半,組長龍食山咆哮著發(fā)出全力一擊,將一頭巨獸撞下城墻,自己也跟著墜落下去,不知所終。 “組長!”龍姬慘呼一聲,想要過去增援,糕餅身形一轉擋在前面,匕首舞得密不透風:“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先陪我打完這一場!” 龍姬揮劍格擋,心中如焚道:“若是你現(xiàn)在立刻掉頭回去分家一側,我代表刑堂答應你,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閃開!”她說的話已是僭越,刑堂絕不會放過這種膽大包天的分家暴民,不過糕餅的話在她心中掀起巨大波瀾,一時間龍姬不知如何判斷這場大戰(zhàn)的善惡是非,情急之下說出這種話來。 “喔喔,回去不過是餓死而已,打架還不知道誰勝誰負,當我傻嗎,你這女人?”糕餅笑嘻嘻地回應道,手下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