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和羅很快在磨坊鎮(zhèn)遇上了第一個麻煩。他們沒錢。

    芙和羅很窮，非常窮，窮得離譜，已經(jīng)窮得沒錢吃飯了。幸好可愛的勞拉請他們吃飯。

    頎長而優(yōu)雅的勞拉，瘦弱而輕盈的勞拉。她似乎是和芙完全相反的姑娘。芙的身體充滿rou感，一個女人的重量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在地上，而勞拉像個蒼白的游魂，好像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事實似乎也確實如此，他們從鄰居的閑談里知道了勞拉可憐的家庭情況。

    離開家庭的母親，賭博的父親，壓在無辜兒女肩上的巨額欠款和治愈希望渺茫的家族遺傳病。沒什么特別的，但這些庸俗而常見的設(shè)定全都重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還是讓人說不出話來。

    靠著蒼白的勞拉接濟(jì)了幾日后，羅作為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受不了了。他拒絕再去勞拉哪里白吃白喝，他們要自己掙錢。

    女海賊理所當(dāng)然地要通過暴力手段掠奪一切，羅用上全身的力氣才拉住芙，沒讓她正大光明地?fù)屓思业臇|西。

    芙蕾雅的女海賊本能已經(jīng)刻入骨髓了，喜歡就要強(qiáng)，誰強(qiáng)誰有理。在她的生活里，這套規(guī)則得到了所有人的共識，盡管偶爾也會有人發(fā)點道德的瘋，但總體而言，海賊的生活就是這樣原始粗暴。在她所有搶到手的藏品里，羅西南迪是那個最珍貴，最閃耀的寶貝。

    但這里是個簡樸而文明的小村鎮(zhèn)，芙蕾雅的那套手段不能拿出來了。芙?jīng)]法子了，只有把下巴磕在桌子上，撅起紅紅的嘴唇，盯著羅喊餓。?αjιαоs?ǔ.?ом(zajiaoshu.)

    羅再次清醒地認(rèn)識到，海賊都是一群沒有任何價值的人渣。芙蕾雅除了做海賊的本領(lǐng)之外，也就是破壞的本領(lǐng)，根本什么都不會。她甚至不比一個七歲小孩來得有用，至少七歲小孩不會一頓飯要吃二十碗炒飯。

    但芙蕾雅——紛爭女神，海軍元帥的噩夢，色斯靈尼爾之王，四皇之五——一個大人——這樣看著他，羅小小的自尊心得到了膨脹式的滿足。

    為了證明自己是個擔(dān)得起她這樣眼神的成熟大人，羅決定自己賺錢養(yǎng)活他倆。

    他有能力，他已經(jīng)能夠獨立進(jìn)行手術(shù)，他清楚自己的水平相當(dāng)?shù)馗?，他一點也不為自己的生意擔(dān)憂。

    他的第一個客人是勞拉，出于對新鄰居和新朋友的關(guān)愛，勞拉帶著一小塊蹭破的傷口來找羅。她靦腆地站在門口兩顆雙葉蘭之間朝他們微笑（這房子簡直是個小型的植物園），而此時他們正把雙手掐在彼此的脖子上。

    勞拉來得太及時了，再晚點這傷口就該好了。羅嫌棄地覺得這點小傷夠不上他第一次開張該有的水準(zhǔn)，沒要她的錢，給她接了個創(chuàng)可貼。

    勞拉歉意地笑笑。幸好芙蕾雅用記號筆在創(chuàng)可貼上畫了個愛心，為了要了勞拉一貝利，勞拉開開心心地付了錢。

    芙蕾雅一整天都在羅面前晃悠這一貝利，那個誰能先賺到錢誰先睡吊床的賭約倒是其次，打敗了羅觀看他臉上表情的愉悅才是最重要的。芙蕾雅發(fā)出女王叁段式笑聲。

    羅給她一個中指，義無反顧地奔向后院被蚊子包圍的吊床。

    他夜里一邊拍著蚊子一邊發(fā)誓一定要賺好多錢，一貝利都不給芙蕾雅花，饞死他。

    他做夢，夢見自己賺了好多好多錢，好多人都趴在他腳邊喊醫(yī)生，連喬斯那個混蛋都跪在他腳邊承認(rèn)他的厲害。波利和柯拉松為了他的成就欣慰地拍手。芙蕾雅抱著他的大腿哭個不停，跪求帶帶她。羅仰天長笑——噗通，他從吊床上跌下去了。

    他的夢想在磨坊村得到了初步的實現(xiàn)。

    鎮(zhèn)子上已經(jīng)有一位醫(yī)生了。在村里行醫(yī)了叁十年了，大病小病大家都習(xí)慣去他那里，他似乎從沒治愈過什么人，但至少沒有治死過人。他開藥開得很保守，安慰劑效果大于藥效。但是怎么著，他畢竟是在村里做了叁十年的醫(yī)生了。

    老醫(yī)生聽聞新鄰居是個小醫(yī)生（一位多舌的病人告訴他的），摸著胡子微笑，樂呵呵地說了一句鼓勵年輕人的話。

    吃過午飯后就戴上帽子，走向了村郊的小植物園。

    羅輕蔑地看著那家伙特意來偵查敵情，還要裝作路過的樣子。

    胖胖的醫(yī)生進(jìn)來之后，眼睛在白色的墻壁、白色的簾子，白色的柜子上轉(zhuǎn)了一圈，潔白房子里唯一的紅色立刻吸引住他的目光。

    芙蕾雅趴在病床上，正百無聊賴地翻著雜志，不停地?fù)现笸壬系囊粋€包，這撩起了她的裙子。色斯靈尼爾的蚊子對所有人一視同仁，連他們的王也逃不掉被吸血的命運(yùn)。

    他試圖和芙調(diào)情，但芙對他不感興趣。憎惡的羅搶過了話題，帶著陰笑提起色斯靈尼爾的醫(yī)學(xué)雜志《戈耳工（Gon）》。

    老醫(yī)生叁兩句就xiele底，他自稱是舊派和新派結(jié)合的醫(yī)生——舊派，就是他從他父親那繼承的醫(yī)術(shù)，——新派，就是他從城里每期醫(yī)療雜志上看見的信息。

    可羅懷疑他壓根就不在乎《戈耳工》上的研究報告，只在乎倒數(shù)第二頁的叁兄妹的性感裸體——在醫(yī)學(xué)雜志里塞色情圖片，真有喬斯的——但顯然效果非常好，老醫(yī)生是那些小冊子的忠實信徒。

    他一定看的很不仔細(xì)，沒注意第一期和第六期，第十五期，十六期分別有一篇非常驚艷的研究報告，抬頭署名正和他眼前的小毛孩子一模一樣。

    不，他只記住了蛇塔協(xié)會的主席，張嘴布萊恩喬斯，閉嘴布萊恩喬斯。芙蕾雅很喜歡聽別人夸她的伙伴，她頭一回從雜志里抬起頭，捧著臉笑瞇瞇地聽著。他還以為這漂亮尤物是被他的學(xué)識征服了，眼睛一直黏在芙蕾雅的腰前，那的衣服破了個洞，蜜色肌膚上晃著一片曖昧的陰影。

    直到羅再也忍受不下去，一刀插進(jìn)他耳邊的墻面里，男人才嚇得屁滾尿流跑出去。一遍逃跑還一邊念念有詞：“真粗魯，不像話?！?/br>
    我們的小伙不是一般的神經(jīng)質(zhì)對不對？他關(guān)上門，沖回他們的臥室，在衣柜里翻找一陣找出一套長褲長袖。他抓著那兩件衣服，塞進(jìn)芙蕾雅。

    “不許穿裙子，換上！”他用惱怒的命令口吻道。

    他做好了跟芙蕾雅斗爭的準(zhǔn)備。不可一世的芙蕾雅，柯拉松先生的芙蕾雅，浪蕩可惡的芙蕾雅。

    但芙蕾雅居然只是懨懨地看了他一眼，就去換上了衣服。

    羅反倒被嚇到了。事出反常必要有妖，他狐疑芙蕾雅要搞什么惡作劇。但她換上衣服走回來，繼續(xù)坐下來看雜志，隔著褲子撓大腿，一句話也沒說，什么事也沒做。沒骨頭似地癱進(jìn)沙發(fā)，還是一副輕佻沒腦子女人的樣子。

    奇怪。羅心里嘀咕。她應(yīng)該這么聽話嗎？

    老醫(yī)生回去邊對其他人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不知道出于何種心理，他居然把羅說成是芙的丈夫（”一位充滿嫉妒，沉默的丈夫。”），而芙是個輕佻漂亮，顯然同樣寂寞空虛的尤物。

    實際上來說，他的話毫無毛病，只是好像人臉在特殊的光學(xué)環(huán)境下扭曲了形狀，他的誹謗也呈現(xiàn)出一種扭曲的事實。這個庸俗的人壓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創(chuàng)作了多么巧妙絕倫的誤會，只有芙聽到之后得到了一點奇妙的樂趣。

    老醫(yī)生本意是詆毀那個富有才華，讓他心生恐懼的小醫(yī)生，但他實在是太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了。當(dāng)天下午，邊立刻有五位生龍活虎的男人不知為何竟然同一時間得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病，誒呦呦地闖進(jìn)了小植物園。

    這疼？疼。

    這呢？這也疼。

    那腰呢？腰……腰也疼。

    芙蕾雅一連摁了七八個地方，摁到那那群男人都喊疼。芙蕾雅奇了怪了，心想這人難道不能要了？

    她又摁了摁對方脖子的肌膚問這呢。

    男人臉上立刻浮現(xiàn)兩團(tuán)紅云，嗯嗯兩聲，喃喃，疼——好痛——誒呦呦——護(hù)士小姐，再給我摁摁吧。

    羅的臉色陰的能滴水，他陰笑著刷刷刷地開單子，啪地往男人懷里一塞。男人剛低頭想看，一只柔荑伸過來拿起單子，紅發(fā)的護(hù)士朝對方嫵媚一笑。男人暈暈乎乎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把兜里所有的錢都掏了個一干二凈。

    喝了一大罐苦的不能再苦的藥水，男人們傻笑著回了家，被冷風(fēng)一吹，醒了過來。

    媽的。妖女！

    第二天，妖女朝他一笑，他又暈暈乎乎掏了錢。

    晚上芙蕾雅點錢點得笑瘋了，原來錢這么好賺啊。

    羅的臉色卻很差。他卻一點都不開心，反倒無比地憤怒。

    芙蕾雅朝他嘻嘻笑：“別老沉個臉嘛。你不就是因為——”

    “明天他們再來，讓他們?nèi)紳L出去。”他的話火箭一樣迸發(fā)出來，打斷了她。

    “干嘛啊，趕上上門給你送錢你都不要？”

    羅冷冷地說：“我用不著你賣笑。我看著你呢，至少在我身邊別想背叛柯拉松先生?！?/br>
    是他記錯了，還是那時候芙當(dāng)真古怪的笑了一下？那神秘的笑容很久之后一直困惱著他。

    不過，我們現(xiàn)在先放下這個笑容，匯集到可以確定的東西上。

    她說：

    “好啦好啦小鬼，羅西肯定會為了你現(xiàn)在的話親你一下的?！?/br>
    羅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芙蕾雅跳起來一把揉亂了他的頭發(fā)，洗了個澡回來睡覺。

    他們一起躺在床上，芙蕾雅向羅保證今晚決定不會再把他踢下床了，但凌晨羅還是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他揉著屁股坐起來，黑暗中瞪了芙蕾雅一眼。

    芙蕾雅睡得七仰八叉，相當(dāng)沒形象地流著口水，冒著鼻涕泡，手塞進(jìn)衣服里撓撓肋骨上的蚊子包。

    她邊睡，還邊咂摸嘴，無意識地喃喃，發(fā)出傻笑：“嘿嘿嘿……羅西……嘿嘿嘿……”

    羅鄙夷地嘖了一聲，抓抓頭發(fā)去上廁所。

    他下意識看了眼黃色燈光下的鏡子，發(fā)現(xiàn)自己下巴上有什么黑黑的東西。他離近了，對著鏡子摸了摸。

    他長胡子了。

    他有點高興，想把胡子留起來，但很快又改了主意。他這幾根胡子摸起來太軟了，一點都不帥，他要等胡子長得更硬一點再留。他把他們剃了，剃的時把下巴刮傷了。

    他有點擔(dān)心芙蕾雅會問他，他對身體成熟有一種羞于告人的心理，但芙蕾雅居然真的一直沒問。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

    芙蕾雅不是沒發(fā)現(xiàn)，她只是沒那個心情去關(guān)心。

    她在夢里和羅西度過了一個超級幸福的夜晚，睜開眼床上卻只有她一個人。

    就算是夏天，清晨還是寒冷。她沐浴在那如霧般的晨光里，已經(jīng)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多久沒有一個人起過床了。

    那種錯落感擊中了她。她自信滿滿地認(rèn)為一周之內(nèi)他們必定會找過來，但早就過了一周，誰都沒來找她。

    他們怎么能不來找她呢？他們不擔(dān)心嗎？他們不著急嗎？他們不是應(yīng)該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整個色斯靈尼爾找她嗎？羅西難道不應(yīng)該端著蠟燭，在深夜的海邊找到她，然后一陣擁抱，眼淚，親吻之后就和好如初了嗎？

    可是沒有，羅西連個影子都沒出現(xiàn)。倒是時不時有消息告訴她，他在城里忙著即將到來的慶典呢，忙得不可開交。

    芙蕾雅不想表現(xiàn)得在乎，但實際上她在乎得不得了。

    羅西南迪怎么能這樣呢！

    好?。∷粊碚宜?，她也不在乎，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