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受到的貴族教養(yǎng)，讓百耳即便捧著鍋，進(jìn)食的動作依然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尊貴優(yōu)雅，哪怕是后來為了配合行軍打仗，已練得速度飛快，這種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氣度依然不減分毫。諾何曾見過，加上用兩根細(xì)木棍夾東西吃也是第一次見，不免看入了神。

    察覺到他的目光，百耳進(jìn)食的動作沒有停，只是揚眼淡淡地瞟過去，登時便讓他回過了神，埋下頭默默地吃起東西來，不敢再東張西望。

    待三人吃罷，百耳披上破獸皮毯，只帶了那根骨刺，便出發(fā)了。

    外面的雪比昨日要小了一些，允卻說這樣更危險，因為出來覓食的野獸會增多。允的眼睛看不見，只能依靠腳步聲跟在百耳后面，但速度并不算慢。當(dāng)然，這是相對于百耳來說的。自出了部落周圍有獸人值守的林子后，諾便展現(xiàn)出了他三條腿依然神速的特長，轉(zhuǎn)眼消失在百耳眼中，過一會兒又從另一個方向無聲無息地轉(zhuǎn)了回來。據(jù)允說，他這是在查探周圍有沒有野獸和其它危險。

    百耳獵到嚙兔獸的地方離部落并不遠(yuǎn)，三人無驚無險地安全抵達(dá)，看到那樹洞周圍的雪沒有被刨過的痕跡，百耳松了口氣。當(dāng)將那只有三四百斤的嚙兔獸從洞中拖出來時，諾看百耳的眼光都變了，其實他也跟允一樣并不是很相信一個亞獸人能夠獵到敏捷而狡猾的嚙兔獸，哪怕是早上看到那根帶著血跡的木矛，也只以為可能是頭幼獸而已。因為成獸的皮毛厚而韌，連獸人鋒利的爪牙也不容易咬破，更何況是一根削尖的木頭。

    “怎么沒有傷口？”將嚙兔獸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諾疑惑地問。

    “右耳?！卑俣f，伸手抓住一只兔蹄，示意另外兩只趕緊。這時雪又小了幾分，若再耽擱，他可沒把握能再次好運地遇到一只肥胖的嚙兔獸。

    按他的提示，諾果然在兔耳那里看到了帶著隱隱紅色的薄冰，用手提起兔耳，就見里面全是腦漿和積血凝結(jié)成的碎冰碴。他也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獵手，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對百耳不由升起了一絲敬意。

    “我來?！痹曙@得很高興，這么大的嚙兔獸，就算是一半也夠他們吃上好幾頓。當(dāng)下不顧天氣寒冷，化成了人型，伸手抓住嚙兔獸就要往肩上甩。

    “等一下?！卑俣谝淮斡H眼看見獸人變身，先是一驚，而后才注意到他全身上下赤條條的□，微感尷尬，將披著的那塊破獸皮毯拋給了他?！皣！?/br>
    諾極有眼色地遞了根結(jié)實的枯藤過來，允接過將獸皮綁在了腰間，然后彎下腰摸索著抓住嚙兔獸背上的皮毛，手臂上的肌rou一鼓，下一刻已將整只被凍硬的兔獸甩到了右肩上?？此e重若輕的樣子，百耳不得不感嘆這里獸人的大力。

    6、獸皮

    三人沒有耽擱，立即原路回返。諾依然不知疲憊地跑前跑后，間中警示了兩次，讓他們得已成功避開兩頭饑腸轆轆的野獸。如果不是昨晚吃了一個苦紫麻根，今天早上又在百耳那里混了頓，只怕他的體力根本支持不了這么大的運動量。在百耳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頭渾身長滿黝黑尖刺約有小山那么大的異獸后，大冷的天仍出了一身冷汗，終于知道允為什么要帶諾一起了，更加明白前一日自己懵頭懵腦闖進(jìn)山林的行為是多么的愚蠢莽撞，同時又是多么的幸運。

    因此在回到部落分rou的時候，他毫不吝嗇地將與兩個兔獸大腿相連肥厚多rou的部位分給了諾和允，又將內(nèi)臟也均分成了三份，自己留下了胸肋部位以及獸皮和獸頭。對于他這樣的分配，允和諾既意外又感激，但也沒有客氣地推讓。在這個時候，誰又會嫌食物多呢，尤其是獸人的食量又比亞獸大了許多倍，允家還有一個正在長身體怎么吃都吃不飽的幼獸。

    “這皮子我?guī)湍阆醢?。”在離開前，諾猶豫了下，對百耳說。

    百耳一怔，還沒回答，允已經(jīng)呵呵笑了起來，“百耳，就讓諾做吧，他硝出來的皮子又軟又暖和，圍在身上絕對比你這塊硬梆梆的獸皮舒服?！彼砩线€圍著百耳無償提供的獸皮，便已經(jīng)開始嫌棄起來，一掃早前的沉穩(wěn)，可見分到rou的事讓他心情很好，與百耳說話也多了兩分隨意。

    百耳失笑，將剛剝下的嚙兔獸皮疊好雙手奉至諾面前，溫和地道：“那有勞了?！睂τ谙跗ぃ皇菑睦汐C人那里知道大概步驟，自己并沒親手做過，何況這窮得連老鼠都不肯光顧的家里也沒有硝皮需要的材料，有人愿意幫忙，自然極好。

    諾再次被他那與眾不同的舉止氣度給弄得僵了僵，尾巴都不知該做出什么動作。

    百耳見他沒反應(yīng)，先是不解，而后恍然若有所悟地一拍額頭，不好意思地道：“看我，該當(dāng)由我送到府……府上去……才是?！币幌蛘f慣了的話在對方茫然的目光下突然變得別扭起來，但是他一時又想不起在這里要用什么詞代替貴府，府上更合適，于是只好硬著頭皮將話說完，卻不免有些結(jié)巴。

    見他這樣，諾終于松了口氣，不再那么拘禁，頭一伸便將他手中的獸皮叼了起來，轉(zhuǎn)身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

    百耳默然，如果允能夠看到的話，定然能發(fā)現(xiàn)他耳根正慢慢泛上一層粉紅。他不笨，這會兒自然反應(yīng)過來諾不是如他所猜測的那樣因為獸形無法取走獸皮而窘迫，而是被他的言行給嚇到了。

    “百耳，你以后還要進(jìn)山嗎？”允問。他是個心思靈活的獸人，在諾與百耳的對話中已知嚙兔獸的致命傷在哪里，讓他明白到百耳靠的并不全是運氣。有著這樣干凈利落手法以及毒辣判斷力，且不缺膽量，哪怕是柔弱的亞獸人，也值得他冒險與之合作。

    百耳想說然，話到嘴邊立即反應(yīng)過來，于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fù)Q成了一個是字。

    “我和諾與你一起。”允不想下一次還要分食一個亞獸人打來的獵物。雖然這次他沒有拒絕，且出過一些力，但心中其實并不是那么坦然。只是生活所迫，無可奈何罷了。

    “好?！卑俣Φ溃拔乙舱行┦孪胍蚰阏埥?。”

    允窒了下，才猶疑地問：“你是說有事要問我？”雖然他能夠理解百耳少與人交流，以至于話說得古怪一些，但是總是冒出一些人聽不懂的詞語，也實在讓人頭疼啊。

    “呃，是的?！卑俣煽纫宦暎樣樀貞?yīng)道。之前因為一直是獨自一人，所以還沒覺得，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習(xí)慣的說話方式在這里著實顯得有些不合宜。

    “什么事？”

    “想讓你給我說說林中都有哪些野獸，捕獵時需要注意些什么……”對方干脆，百耳也不忸怩，直接地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東西。在原主記憶中，有關(guān)這方面的事實在很少。他話沒說完，諾已去而復(fù)返，身后還跟著化成小豹子的穆。

    聽到他們的聲音，允臉上露出笑容，彎腰抗起兩家的rou，轉(zhuǎn)頭對百耳道：“你問的這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完，什么時候你來我的帳篷，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百耳答應(yīng)了，看他們走遠(yuǎn)，突然發(fā)現(xiàn)差點忘了一事，忙大聲道：“允，你到家后，記得讓穆把我的獸皮送回來?！蹦强墒撬X用的，雖然不好，但總勝于無。

    允哈哈笑了起來，頭也沒回地擺擺手示意知道了。等百耳開始煮rou時，穆果然跑了來，帶著兩張獸皮，一看便知不是百爾那張，卻比他那張寬大好看多了。

    “是諾讓我送來的。諾那里有不少這種獸皮，阿父把你那張扔了，說就算用來墊在地上坐也硌屁股?！蹦聦F皮放在百耳腳邊，傳達(dá)完阿父的意思，便撒腿跑了，連給百耳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也許是怕他生氣吧。

    百耳看著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紛飛的雪花中，這才彎腰去拾地上的獸皮，當(dāng)手指觸到那厚軟的皮毛時，心中一暖，唇角不覺浮起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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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耳幾人打到一只嚙兔獸的消息在部落中不脛而走，在這雪季無事可做且又食物緊缺的時候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不少人持懷疑態(tài)度，畢竟一個亞獸人，一個瞎子，一個瘸子，怎么可能在部落中健壯獸人都難以打到食物的時候，獵到本來就狡猾難捉的兔獸，這聽起來更像一個笑話。人們之所以對這件事投以極大的關(guān)注，是出于好奇百耳怎么跟這兩個殘廢的獸人扯在一起的，對他們之間的糾葛產(chǎn)生了各式各樣的猜測，并興致勃勃地期待著結(jié)局。最后會是誰退出？還是兩個獸人共同擁有那個亞獸？

    百耳不知道自己成了眾人茶余飯后談?wù)摰闹鹘?，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從諾那里得到幾片邊緣鋒利的獸鱗甲，正尋摸著拿塊獸皮做件衣服穿。但是正如烹煮食物一樣，對于做衣服他也是同樣不會，因此只能絞盡腦汁地回想以前所穿過的最簡單的衣服樣式，看能不能仿制出來。然而想了半天，正打算開始嘗試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沒有針線，沒辦法，最終只好用獸鱗甲切割出一前一后兩片獸皮，在肩膀處以及身體腋下兩側(cè)都用骨刺穿孔，獸皮索系住，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做了個坎肩出來，兩條手臂卻依然光著。就是這樣，已折騰得他滿頭大汗。

    至于褲子……百耳有自知之明，不想浪費獸皮，于是只弄了一塊兜住襠部，同樣用皮索在腰兩側(cè)穿洞系住。仍然穿獸皮裙，不過割了兩塊裹住小腿和膝蓋，再做了兩個長及肘部的護(hù)腕，零零碎碎地算是將身體包裹了起來。雖然還有部分肌膚露在外面，卻已比之前裹著整張獸皮時活動方便和暖和許多。最主要的還是，下面不再涼颼颼的。只要等諾硝好兔獸皮，將之做成披風(fēng)，那么這個雪季過得大約就不會那么艱難了。做件披風(fēng)，百耳認(rèn)為自己還是能夠勝任的。

    晚上穆來的時候，百耳正在用木頭做梳子，他實在是受夠了又臟又亂又臭的頭發(fā)，之前沒有功具無可奈何，如今有了鋒利的獸鱗片，雖然握起來不太方便，但削起木頭來還是很利落的。

    穆提了一大獸皮包的苦紫麻根來倒在百耳的帳篷里。

    “今天大家都到河對面去挖苦紫麻了，連那些能分到食物的亞獸也去了。不過他們誰也沒有我的速度快?！彼€沒成長到能完全消除斑紋的臉上有一種情緒叫著驕傲。

    百耳笑了，但又有一分疑惑：“為何諸人……大家皆今日去挖？”難道這里面有什么原主不清楚的原因。

    “我把苦紫麻根能吃的事都告訴大家了啊。”穆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目光被百耳身上奇怪的坎肩和護(hù)腕吸引，不由多看了幾眼。

    百耳微愣，這種事不是遮遮掩掩先顧好自己么，怎么他倒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還到處宣揚，那么要是搶不過別人豈不是又要挨餓？他不是很理解這里人的心態(tài)。但他本身就不是很在意這種事，所以很快就拋到一邊了。

    7、初見亞獸

    “怎的給我送這許多？”看了眼地上那一大堆足夠他吃上十天半月的苦紫麻根，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還禮，也用不了這么多吧。

    “因為是你發(fā)現(xiàn)它能吃呀，我挖了好多，可以很久不餓肚子了?！蹦潞芘d奮，一掃那夜初見時的沉默，不過也有可能當(dāng)時是餓得沒力氣說話了?！鞍俣?，你在做什么？”

    百耳手中的梳子已經(jīng)快要成型了，聞問，抬頭看了眼穆只有寸許長的短發(fā)，突然想到化成人型的允頭發(fā)似乎也是這樣短，再挖出原主記憶，才明白這里獸人的頭發(fā)都很短，最長也不會超過頸項，心中頓時羨慕不已。

    “梳子。用來梳頭發(fā)?！彼忉?。

    “為什么要梳頭發(fā)？”

    穆覺得百耳總是在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而百耳則覺得這孩子好奇心真重。

    “因為……”他遲疑了下，才找到一個自己覺得比較有說服力的理由：“頭發(fā)太亂，不舒服，還擋眼睛。”

    “大家都是這樣的啊。你怎么想出這樣奇怪的梳子來的？它能把頭發(fā)梳……梳成什么樣？”穆還是不明白。

    百耳只覺額角隱隱抽痛，他自認(rèn)為耐性還不錯，但是面對這樣的問題，實在是有種讓人想撞墻的沖動，即便他的面部表情其實沒有太大變化。

    “待我做好，再教你怎么用吧。”想了想，他這樣回答，倒是沒有不耐煩。

    “可以嗎？”穆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激動。

    “然?！卑俣?xí)慣地回了句，而后反應(yīng)過來，揚眼果然看到穆眼中的疑惑，不由暗自嘆口氣，補了句：“可以?！?/br>
    穆格格笑了起來，興奮地在本來就不大的帳篷里跪著爬過來爬過去，百耳自然由得他，只要他不再問一些讓人頭疼的問題就好。哪知沒安靜一會兒，穆又說話了。

    “百耳……”

    百耳只覺頭皮一緊，就在此時，帳篷外面同時響起另一個喊他的聲音。他不由暗自松口氣，將梳子放到一邊，起身掀起獸皮走了出去。

    外面站著三個裹著獸皮的亞獸人，身體修長，沒有獸人的強(qiáng)壯結(jié)實，樣子都還算得上清秀，跟百耳一樣頂著亂蓬蓬的頭發(fā)，只有一個眉眼特別俊秀，頭發(fā)也整理得順順的，披著褐紅色的毛皮。百耳不由多看了兩眼，登時憶起此人是誰。

    那儂。部族里第一美……人。在男與女兩個字間打了個轉(zhuǎn)，百耳最終選擇了一個模糊的字眼。原主有關(guān)那儂的記憶大多都是如何受獸人追捧，如何會用飾品裝扮自己，以及言行舉止都是多么的賞心悅目，原主對他的嫉妒和羨慕，甚至還偷偷模仿過，等等，百耳對這些不感興趣，他只抓到了一點，那就是當(dāng)初獠獸攻擊部落時，原主的伴侶就是為了救眼前這個亞獸而死的，但是在原主被眾人誣蔑的時候，這個美人并沒有站出來說明當(dāng)時的情況?？梢哉f，原主會落到他來時那樣的凄涼境地，有很大部分是那儂間接造成的。

    弄清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百耳目光微冷，不再看那個亞獸一眼。他生活的地方，比這個更卑劣污穢的事比比皆是，因而對此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只是看不上這種人而已。且在他看慣美色的眼中，這樣的顏色還真算不上什么。

    幾個亞獸在看到百耳奇怪的穿著時都怔了一下，那儂眼中更是閃過奇特的光芒。

    “百耳，你知道苦紫麻根能吃，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族長和其他人？大家如果在雪季到來前能多挖一些，那樣食物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夠?！睘槭滓粋€亞獸人面色不太好地問，顯然已吃過煮熟的苦紫麻根，并對其能助部落熬過雪季是極為肯定的。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百耳揚了揚眉，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不想說?！彼?，解都懶得解釋。

    此話一出，三個亞獸人都變了色，顯然他們還沒遇到過像百耳這樣的人，一時都啞了聲，過了片刻，還是那儂先反應(yīng)過來，他皺起眉：“百耳，你該知道，如果都像你這樣，獸人們也不再為部落打獵，那么我們不是都要餓死了?！?/br>
    百耳沒理他，但是這一番話卻讓另外兩個亞獸醒過神來，瞬時氣得臉通紅，也許在他們心中還沒有自私這個詞，而百耳顯然讓他們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兩個詞所代表的感覺。

    “如果百耳你是因為這個理由而不告訴大家的話，那么以后你都不能再從部落里分到食物。”為首的那亞獸義正詞嚴(yán)地大聲宣布?？磥磉@才是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隨便……”百耳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他記得自來到這古怪的地方后，便再沒從部落里拿到一點食物。只是話尚未說完，旁邊突然竄出一個小身影。

    “百耳也是才知道苦紫麻能吃的！”穆站在百耳旁邊，著急地為他辯解。

    百耳有些驚訝地看著小獸人激動的樣子，終于知道原主對允另眼相看不是沒道理的。

    “穆你怎么在這里？”另外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亞獸人出了聲，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興。

    穆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努力想要讓他們相信百耳自己說的話，“如果百耳早就知道苦紫麻根能吃，為什么他一點也沒準(zhǔn)備，被餓得要去捉多刺怪吃……”

    百耳可沒習(xí)慣向別人顯擺自己的苦難史，伸手一把捂住穆的嘴，另一只手則對三個不速之客揮了揮，道：“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一邊說，一邊勾著吱吱唔唔的小獸人進(jìn)了帳篷。

    三個亞獸人面面相覷，無法相信自己就這樣被扔在這兒了。

    “百耳，你為什么不讓我說，他們?nèi)齻€可是負(fù)責(zé)分配你們亞獸人食物的。他們?nèi)绻f以后都不分食物給你的話，那么過了雪季，就算食物足夠，你也不能分到的?！蹦潞貌蝗菀讙昝摪俣氖郑膊恢羌钡倪€是羞的，已隱隱露出獸人粗獷輪廓的小臉漲得通紅。

    百耳靜靜看著他，直到看得暴躁的小獸安靜下來，才露出一個淺淡卻不失矜傲的微笑，“我有雙手，為何不能養(yǎng)活自己？”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又何為男兒？哪怕這是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怪異世界，哪怕這里有著奇奇怪怪的兇猛野獸和植物，他相信只要善用自己的智慧以及雙手，不說像以前那樣錦衣玉食，生存下去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

    為他無意間流露出的氣度所懾，而后又被他話中的意思激起滿腔的豪氣，穆的眼睛瞬間變得晶亮。

    “百耳，就算他們不給你食物，等我能打獵了，我就多打一些，然后分給你。那樣百耳就不用再吃多刺怪了?！彼舐曊f。

    百耳側(cè)了側(cè)頭，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獸人突然變得這樣親近他，但仍然笑了，“那可好極，穆要快點長大啊，百耳就依靠你了。”說話間，他手中梳子已做好，便拿了獸皮仔細(xì)地打磨光滑。

    在小獸人成長到能獵捕食物之前，他們在部落中都屬于地位低下的弱者，只比老殘一類好些，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隨時都有夭折的可能，沒有人會對他們寄予太大的希望，直到他們足夠強(qiáng)壯。因此百耳的態(tài)度大大地激勵了穆，讓他頗有一種遇到知己的感覺，恨不得馬上就證明給對方看。

    “好！”他答得鄭重?zé)o比，就像宣誓一般。停了下，又說了句：“百耳，咱們一定都能度過這個雪季的?！彪m然年紀(jì)還小，但是他感覺得出這個雪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艱難，更清楚如果要實現(xiàn)承諾的話，必然要先在這次雪季中活下去。

    百耳嗯了聲，看他認(rèn)真的樣子，心中有些感動，又有些心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小少年的頭。大晉雖然外敵環(huán)伺，但內(nèi)政清明，百姓安居，像獸人部落這般窮困的便是在土地貧瘠的北塞之地也難以見到。他轉(zhuǎn)生到此地，也說不清倒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運。不過能多得一條命，總是好的。

    “百耳，你的梳……梳子做好了嗎？”穆被摸得有些不好意思，別扭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百耳將磨了兩下的梳子遞給他，看他接過好奇地把玩起來，便起身去做晚飯。他做飯也就那兩手，將嚙兔獸切一塊排骨下來，垛成塊丟進(jìn)鍋里加水煮，然后削幾個苦紫麻根也扔進(jìn)去，再加些鹽就差不多了。至于在水沸之前撇血沫什么的，那是肯定不知道的。于是味道什么的也就不能計較了，能夠不咸不淡，不焦糊不夾生，那已是不錯。

    “穆就在這兒吃飯?！彼麑φ弥嶙觿澴约菏终菩牡男∩倌暾f，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啊……”穆茫然抬起頭，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急急忙忙地爬起，“不，不行，還要回去給阿父煮食吃?！彼@時才想起自己來送苦紫麻根送得也太久了些。

    “讓允來，我們再烤些rou就夠了。”百耳說，對這里獸人的食量也大致有些了解，只是這個不算大的骨鍋要讓三人吃飽是不可能的。

    “可、可以嗎？”穆有些不敢相信，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百耳失笑，將到口的然字轉(zhuǎn)成：“當(dāng)然?！痹谒磥恚蠹叶际悄腥?，沒什么好忌諱的。而且允和穆的性格都極好，值得相交，他本來便不是慳吝之人，尤其在對待朋友上。至于身為亞獸這個事實，則被他選擇性地遺忘了。

    “去吧！”輕輕一拍小獸人的肩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