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耳，你有什么辦法？”看到百耳臉上并不見昨日聽到出入口是一條河流不能渡時的沉重，圖的直覺告訴他對方應(yīng)該是有辦法的。

    “先讓人回去察看一下是什么情況吧?！卑俣鷽]有馬上說出自己的想法。

    騰和漠已經(jīng)走過兩遍，比較熟悉，所以依然決定由他們?nèi)ヌ讲橥饷娴那闆r。他們倆也沒耽擱，在眾人準備好火把和食物之后，便立即上了路。

    “至于我們，來玩一個游戲?！钡葍扇俗吆螅俣粗e下來有些坐不住的獸人們，笑著說。

    游戲很簡單。伐木，割藤，做筏，在湖中比賽。比伐木的速度，比筏做的結(jié)實穩(wěn)妥，比撐筏的速度和技術(shù)。

    獸人們平時除了打獵外，業(yè)余的活動就是相互比斗，以及追求伴侶。他們從來沒見過能撐著在水上滑動的筏，更沒玩過這樣的比賽。聽百耳一說，不禁又是驚奇懷疑，又是興奮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嘗試。

    除去五個傷員，兩個探路的，還剩下十二個人。于是十二人分成兩組，每組六人，在百耳告訴了他們具體的做筏方法之后，便迅速地行動了起來。小古雖然小，但卻沒人小看他，因為他攀巖割藤的靈活程度絲毫不下于一個成年獸人。

    伐木要刀，這次出來，只有百耳帶了把石刀，因此兩組不得不輪換著來。有心急的獸人實在等不了，索性化成獸形，張嘴就啃。至于效果如何，這個……百耳表示不予置評。

    當?shù)谝豢米先~木砍下來的時候，百耳看了下，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真的是空心的，于是由此為其取名紫竹。

    “用這個，讓他們用這個，別把牙啃掉了?！眻D塞了兩塊石頭給薩，讓他分給同隊的獸人。說完，又轉(zhuǎn)身匆匆離開了。

    原來在他們砍完一株紫竹，把刀給了另一組的獸人之后，看著別人在那里嚓嚓地砍，不免心里著慌。他便起了另外找東西伐竹的念頭。在河邊轉(zhuǎn)了幾圈，找到幾塊邊緣鋒利的石頭，在一塊大青石上打磨得更薄更利，雖然比不上石刀好用，但總勝過閑著和用牙啃用抓撓。

    另一隊獸人看到，立即有樣學樣，沒過一會兒，就人手一塊石頭了。石刀自然還是輪流著用，而割藤則用薄石片。十幾個人忙得熱火朝天，看得幾個受傷的獸人開始坐不住，如果不是百耳強行命令他們在傷好之前都不能參加的話，只怕已經(jīng)湊了上去。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在旁邊指手劃腳，東出一句主意，西挑一個毛病。當然，最后的結(jié)局自然是被忙碌的獸人們給轟到了一邊去。

    只有百耳一人，折了棵竹桿子，栓上根細藤，末端吊著小塊烤獸rou，側(cè)倚著塊大石坐在湖邊垂釣?？梢哉f，從他來到這個獸世之后，就沒有像在此地這樣悠閑過，自然是萬分珍惜。

    獸人行動力極強，哪怕工具不是那么好用，又是生手，經(jīng)過數(shù)次失敗之后，仍然在第二天中午做出了兩個寬四五尺，長三丈許的竹筏。竹筏被投到湖中，蕩起一片水波，然后便安安靜靜飄在上面不動了。

    獸人勁大，山藤軟而韌，竹筏倒是綁得極結(jié)實，并沒有散架的跡象。只是在上筏的時候，出現(xiàn)了分歧，誰也不肯先上去。

    “古，你最輕，你上去試試，我在旁邊接著你?！苯且贿呎f，一邊就要拎著古往竹筏上丟。雖然獸人們會水，也喜歡下水洗澡，但是要離開陸地踏上水面上飄浮的某種東西又是另一碼事，那種不踏實的感覺著實讓人心中發(fā)虛。

    古被嚇得哇哇大叫，一邊掙扎，一邊向百耳求救。

    “我來?！卑俣鷽]好氣地瞪了眼角，一伸手抱過古，另一只手則拿起他們削好做篙的長竹桿，腿一跨，便上了竹筏。

    古沒想到喊來百耳，自己仍逃不了上竹筏的命運，緊張得手足并用，牢牢地扒在了百耳身上。

    “不用怕?！卑俣牧伺男～F人的背，彎腰讓他在竹排上蹲坐下來，手中長篙在岸邊一撐，便往湖中劃去。

    “百耳，等我一下?！币娝戏r，筏子連晃都沒晃一下，圖登時眼睛一亮，也不管竹筏已離岸，撲通一下跳進水中，三兩下游到竹筏邊，一個翻身滾了上去。

    “你倒不怕？”百耳見他裹著一身濕獸皮趴在竹筏上的樣子，忍不住笑。

    “你們一個亞獸，一個小獸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圖爬起來，回答得快。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卻是想趁機先適應(yīng)適應(yīng)，并就近觀察百耳的動作，以免等會兒要他們自己上時，手忙腳亂。

    “百耳，你怎么想出這個的？”

    “你沒看見過飄浮在水里的木頭嗎？”百耳說了句不算解釋的解釋。怎么想出這個？那時行軍打仗，偷襲敵營時，總不能扛著船到處走，要下溪河，自然是就地取材，伐木造筏。

    河中漲水時，從上游飄下的浮木，圖自然看過，覺得似乎有那么點道理。但是很快又想到，能從浮木想到做木排，且不經(jīng)歷任何適應(yīng)過程就能熟練地撐動竹筏，這樣的百耳實在很難讓人不多想。

    你究竟是什么？他嘴唇動了動，卻最終沒問出這句話。是什么又有什么關(guān)系？一樣要吃rou喝水，一樣會受傷，但是他卻能為大家提供許多以前從來沒想過沒接觸過的東西。而這些東西，能讓他們的日子變得比以前好過。

    “你們倆要試試嗎？”見他若有所思，百耳雖然不怕被人看出異常，但仍然將話題轉(zhuǎn)移了開。

    “我先來！我先來！”古在湖上飄了一會兒后，害怕漸漸退去，便覺得好玩起來，百耳一開口，立即跳了起來，搶在了圖的前面。

    圖慢了一步，不免好一陣郁悶。

    “小心別掉進水里?！卑俣欢诹司洌愫笸藥撞阶?，并沒有告訴古怎么做，而是讓他自己去慢慢摸索。反正竹筏夠穩(wěn)，無論怎么弄都不會翻，頂多在原處打轉(zhuǎn)罷了。

    “你是想用這個帶我們從那條河走吧?！眻D突然說，沒等百耳回答，站起身走過去一把抓住差點栽進湖里的小古，從他手中拿過竹篙，“還是我來吧。就你這短手短腳的，別把自己給劃進去了?！?/br>
    古驚魂未定，也不跟圖爭了，老老實實地坐回百耳身邊。倒是圖學東西似乎很快，沒弄兩下，原本呆在原處不動的竹筏便移動起來，雖然是倒退著走的。正當他研究著要怎么才能往前走進，竹筏一震，不動了?；仡^一看，竟然已經(jīng)回到了岸邊。

    “喲，圖，要你這樣弄，我們不用動都會贏。”另一組的獸人見狀，取笑說。

    圖沒吭聲，竹稿像百耳之前那樣往岸上一撐，竹筏又慢慢滑向湖中。百耳起身，拍了拍古的肩，趁沒滑出太遠，輕輕躍上了岸。古愣了下，卻沒舍得離開，反而走到了圖的身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撐篙的動作由僵硬變得熟練，并在腦海中將撐篙的人換成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模擬動作。

    等竹筏從湖的另一頭再次劃回來時，掌篙人已經(jīng)換成了古。

    百耳笑瞇瞇地看著其他獸人仍在淺水處手忙腳亂地適應(yīng)站在竹筏上的感覺，深深為自己有這么一個聰明的兒子而感到驕傲。至于他之前那強迫性地引導(dǎo)，當然被選擇性地遺忘了。

    “古過來，古快到這邊來……”沒等竹筏靠岸，夏已經(jīng)淌水走到竹筏邊，一把將古拎了下來。古本來就是他們那一組的，理所當然要跟他們在一起。

    古忙將手里的竹篙還給了圖。圖慢慢將竹筏觸到湖邊草地上，等同組獸人上筏時，下意識地看了眼站在人群外的百耳，見他唇角含笑，目光寵溺而驕傲地看著古，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發(fā)悶，暗想我才是最先學會的那個吧。

    騰和漠回來時很狼狽,身上都受了些傷，雖不算嚴重,但因為又是血又是泥，乍然看上去還是很驚心的。

    “那些野獸撞開石頭闖進山洞了，我們?nèi)r正跟它們對上?！痹诤吳逑锤蓛艉螅贿吅戎~湯,一邊說?！拔覀兒貌蝗菀讛[脫它們,又用石頭把通往這邊的路堵了，才回來。如果讓它們找過來,就麻煩了。”

    這里絕不能讓那些野獸給毀了。百耳當機立斷，帶著人花了兩天時間用湖泥和石頭將通往這邊的山洞最狹窄處密密封上,以防萬一。

    如今除了河道,再沒有其他出路。因此，獸人們由最開始的游戲變成了認真的練習。河中水流湍急，對撐筏的技術(shù)要求分外高，在熟習撐筏之后，百耳便讓兩組人以比賽的方式加強練習，間中夾以互相攻擊。如此練了十日，就算對方的篙或筏撞過來，也能輕松避開，同時幾個獸人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便到了離開的時候。

    讓百耳驚訝的是，歧的斷腿竟然已經(jīng)長好，這比他預(yù)計的時間快了許多。雖然還不能完全著力，但卻已足夠讓獸人們高興的。估計再來個十天，就能恢復(fù)如初了。

    “如果以前……”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卻又沒說完，本來高興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沒有人不知道這幾個字后面所代表的意思，他們的父輩，他們的伙伴，不知有多少人因為斷腿而失去了生活的能力，最終在雪季時被放棄。如果以前傷了腿沒有被咬斷，而是有人試著接一下，說不定那些人還能跟他們一起打獵。

    “好了，出發(fā)吧?！卑俣蚱瞥聊?。這個世上最不能提，也最沒有用的就是如果二字，它唯一能代表的就是對既定事實的無力改變。

    獸人們本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被人一岔，注意力就轉(zhuǎn)移了，變?yōu)閷磳㈤_始的旅程的期待。為了讓竹筏在湍急的水中更穩(wěn)一些，并省去路上打獵的時間，他們在盆地里打了換足夠鹽的獵物帶走。也許是因為水草豐美，加上沒有天敵生活悠閑的緣故，盆地里的動物rou質(zhì)比外面的同類更加鮮嫩美味一些。為此，獸人們想起就會叨念上兩句，說大山部落占便宜了。

    藤索解開，竹篙撐在岸上，很快便被飛速流下的水卷到了河道中心。經(jīng)過一開始乍換到不熟悉環(huán)境的慌亂之后，撐篙的獸人迅速適應(yīng)了新的水流，穩(wěn)穩(wěn)地撐著竹筏順水而下。這時候自然不能讓古上手，他年紀畢竟還小，如果遇到意外狀況只怕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