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萬一成功了呢？

    一旦成功，則自己道行精進(jìn)處必然要勝過別人許多，一年后留下拜入青云門的把握自然也就更大。當(dāng)日離開幽州龍湖城時，自己等同是反出龍湖王家，除了拜入青云門外，實在也看不到更好的修道路徑了。

    或者，賭一次？

    可是，賭錯了怎么辦，會不會有什么未知事發(fā)生？

    他雖然經(jīng)歷了許多事，甚至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次生死關(guān)頭，性子早就比同齡人堅韌許多，但終究還只是十四歲的少年，此刻心中猶疑不定，直想得腦門兒疼。

    ※※※

    如此也不知過去多少時候，王宗景只覺得呆在屋中甚是氣悶，便走到窗前用力一推，窗扉“砰”的一聲打開了，一股新鮮的空氣涌了過來，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盛夏的陽光照耀這個庭院，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悶熱，不過青云別院背靠青山，又在大片森林在側(cè)，居住其中倒也不覺難受，特別是院中兩棵柳樹枝繁葉茂隨風(fēng)擺動，柳色青青，又平添了幾分涼爽之意。這時已到了午后，原本嬉鬧的木字房那邊也安靜了下來，兩個小孩子應(yīng)該也是玩得困倦休息去了罷。除此之外，整座庭院便靜悄悄的，只是王宗景目光掠過，忽然卻是一怔，只見在庭院一角靠近里面回廊處，正站著一人，卻是平常不大露面的那個仇雕泗。

    聽到這里開窗的動靜，仇雕泗也轉(zhuǎn)頭看來，與王宗景目光相接，他似乎也有些錯愕。不過這些日子來，兩人總算也混了個臉熟，王宗景首先露出一分笑意，對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仇雕泗遲疑了一下，帶了幾分生硬，倒像是硬擠出來的一絲笑容，對王宗景這里點了點頭。

    王宗景笑了笑，知道這人性子孤僻帶了些古怪，平常也不愛說話，便也沒有多話的意思，誰知今天那仇雕泗看來卻有幾分與往日不同，臉上神情猶豫片刻，卻是走了過來，來到王宗景的窗前，叫了一聲：“王兄?！?/br>
    二人此刻隔窗相望，王宗景不覺有些詫異，倒是真沒想到仇雕泗居然會主動過來說話，點頭道：“仇兄，有事么？”

    仇雕泗沉吟片刻，臉色帶了一絲鄭重，開口道：“在下冒昧，于修煉上有一事請教，請王兄不吝賜教?！?/br>
    王宗景怔了一下，道：“我也是初登門檻，哪里能懂得什么，仇兄請說，只怕是我不能為你分憂?！?/br>
    仇雕泗默默點了點頭，眉頭緊鎖，似乎在他心中也有個壓抑很久的難題，道：“請問王兄，你每日修煉清風(fēng)訣功法，一共能修行幾個周天？”

    王宗景眉頭一皺，看了仇雕泗一眼，只見他那張平時板的緊緊的木板臉上，此刻少見的有幾分躊躇猶豫，似乎這個問題很是困擾他一番。所謂一日修行幾個周天，便是問他一日能夠修行幾次了，人非草木也有疲累之時，特別是修煉道法一周天后，因為凝神太久，耗費心力精神，使人多有疲倦之感，這種狀態(tài)下便幾乎不可能馬上繼續(xù)第二次修煉。若是強行苦修，往往在控制靈氣于體內(nèi)游走時便會力不從心，半途而廢虛耗工夫不說，耗費心力精神過巨，便極易損害身子，輕則大病傷身，重則癲狂殞命。

    這種種忌諱，在清風(fēng)訣書卷中也都是明文寫出的，同時那書卷中也注明，一開始修煉時，每日修煉最好不超過兩個周天，并且每次修煉最好相隔兩個時辰以上，讓精神心力得到回復(fù)，方可得上佳效果。待到日后修行漸深，功法小成時，或可以再自行根據(jù)自身情況加以調(diào)整。

    王宗景這些日子修煉，倒的確是每日都修煉了兩個周天，不過他自己感覺卻是也有所不滿，他身體強悍遠(yuǎn)勝常人，那一點修煉后的疲倦對他而言，恢復(fù)過來實在是輕而易舉，所以在他心中，也有考慮過是否要相機(jī)增加一次修煉周天。不過此刻仇雕泗突然問起此事，王宗景心中一動想起這些，但口中還是道：“我依著書卷上所言，一日修行兩次的，怎么，仇兄莫非有什么見解么？”

    仇雕泗抬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臉上神情仍是有些僵硬，王宗景心中奇怪，不知道這怪人究竟是想說些什么，就這么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剛想追問，忽然只聽庭院門口處傳來一聲叫喚：“哈，這么巧，你們兩個人都在這呢。”

    第二十八章奇才（下）

    王宗景和仇雕泗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身著單衣的胖子，看著滿頭大汗，正不斷用手巾擦著額頭，嘴里笑呵呵地走了過來，卻是住在土字房的巴熊。

    “熱死了熱死了，這鬼天氣……”巴熊的臉頰看去紅彤彤的，一張胖臉上全是汗珠，嘴里嘟嚷個不停，道：“青云山這里怎么會這么熱，比我涼州那邊熱得太多了?！?/br>
    一路說著走到跟前，巴熊摸了一把汗，道：“你們在說什么呢？”

    這出身涼州的胖子雖然相貌普通，但性格極好，與待人接物交友處簡直是天生的高手，這一月多來，王宗景偶然隨他出去，便見一路上胖子招呼不停，也不知認(rèn)識了多少人，交游之廣闊令人無語，便是仇雕泗這樣孤僻性子的人，對上巴熊也是露出了幾分笑容，道：“我來請教王兄一個修煉上的疑惑，想問問他到底一日間能修煉幾次？”

    王宗景隔著窗子笑道：“不錯，不過我也就是按書修煉罷了，一日兩次，胖子，你呢？”

    巴熊性子好，對王宗景叫他胖子絲毫不以為忤，咧嘴一笑道：“我還不是一樣，不過雕泗，你問這個做什么？”

    仇雕泗臉上明顯地掠過一絲遲疑，但片刻后還是開口說道：“我覺得每日精力尚可，似能再多修煉一周天，只是這與清風(fēng)訣書卷上記載不符，心中有些疑惑，卻偏偏又沒有師長可以詢問，正好看到王兄在這里，就過來問問他。”

    王宗景心中一動，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但見仇雕泗身材中等，相貌一般，身上衣物也多見樸素，放到人群中去絕對就是絲毫不起眼的那一類人，卻沒想到他居然也有和自己類似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此人精力過人呢，還是暗藏于心中的好勝心特別強烈。

    旁邊巴熊聽了這話，卻是一怔，盯著仇雕泗看了一會，帶了一絲愕然道：“雕泗，莫非你這整日縮在房里的人，也聽到了什么風(fēng)聲不成？”

    這話一出，王宗景和仇雕泗都是同時抬頭向胖子看來，異口同聲道：“什么風(fēng)聲？”

    巴熊點了點頭，用手上手巾擦了一把汗，向前走進(jìn)兩步靠到窗前，同時對仇雕泗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仇雕泗走了過來，皺眉壓低了聲音，道：“怎么了？”

    巴熊看了看左右，見庭院中并無他人，這才低聲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咱們這青云別院中，已經(jīng)有人將清風(fēng)訣第二層修煉成功了?！?/br>
    “什么！”

    窗里窗外，王宗景與仇雕泗兩人都是身子一震，臉上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愕然失聲道，“這么快？”

    巴熊撇了撇嘴，道：“嚇到了吧？我前頭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如你們一般。咱們這些人，誰不是堪堪才將清風(fēng)訣第一層修煉好，這才開始修煉第二層功法的，人家那里倒好，直接已經(jīng)將第二層功法修成了。以如此修煉奇速，一年之后我們哪里會是他們的對手啊?！?/br>
    仇雕泗默然無言，一向木然的臉上此刻卻是神情變幻，臉色復(fù)雜，半晌后才問道：“胖子，你知道是哪一位奇才么？”

    巴熊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嘆息道：“問題就在這里了，我剛才可沒說只有一個人啊。”

    “什么……”

    這一次，就連王宗景都有些頭皮發(fā)麻，怔了好一會才苦笑道：“莫非、莫非還有其他好幾個天才出現(xiàn)了不成？”

    巴熊看了他一眼，道：“據(jù)我聽到的消息，雖然青云門并沒有派遣師長到這青云別院來教導(dǎo)，但也不時有前輩長老過來巡視的，其中便有一位長老于昨日巡視后，頗為欣慰地說道：自青云試開始以來，從未有今次這般英才畢集之像，以他看去至少已有七人修成了清風(fēng)訣第二層?！?/br>
    “七個人！”王宗景倒吸了一口涼氣，旁邊仇雕泗也是身子一震，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許多。

    巴熊聳了聳肩，面上也是帶了些許苦澀，道：“是啊，怎么會有這么多天才突然都出現(xiàn)了呢，而且除了這七個人外，剩下九百人中，只怕還有不少只是比他們略遜一籌的人物，眼看就要修成清風(fēng)訣第二層了。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三個人一時間似乎都沒有了說話的興致，窗扉內(nèi)外，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也有些凝重，過了好一會，忽然卻是仇雕泗冷冷開口道：“那七個人中，也未必個個都是天生奇才了。”

    王宗景與巴熊都是向他看去，巴熊皺眉道：“他們能比咱們快上這么多，怎么不能算是奇才？”

    仇雕泗沉默了片刻，臉上掠過一絲隱隱憤恨之色，道：“這青云別院之中多有修真世家子弟，特別是一些出身豪門大族的，他們來此之前便會得家中賜下各種靈丹妙藥，增益修行。其中有一些頗具神效的奇藥，能快速回復(fù)精神心力，如此一來，豈非就能修煉次數(shù)更勝我等？至于是否還有其他靈丹妙藥能讓道行精進(jìn)的，我也不曉得了，但想必是有的。”

    說到此處，仇雕泗臉上憤恨之意愈發(fā)濃烈?guī)追?，連旁邊的王宗景和巴熊都看出來了，兩人對望一眼，王宗景沒有說話，巴熊什么了片刻，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些靈丹妙藥我也聽說過，有些靈丹乃是天材地寶所制，的確功效極大，那些人中或許果然有人用了，只是……”

    他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王宗景在旁邊替他淡淡地把話說完了：“可惜青云門并沒有規(guī)矩說明，不能服食這些丹藥的?！?/br>
    仇雕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面色又慢慢恢復(fù)了原先的那一種木然，王宗景看著他的模樣，忽然間卻覺得這性子孤僻的少年也并非是個怪物，忍不住隔著窗子，伸手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現(xiàn)在才過了一月，日子還長，莫要灰心?！?/br>
    仇雕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嘴角如前頭一般，又是有些生硬地擠出一絲笑容，道：“不錯，你說的對?！?/br>
    巴熊也走過來，一邊抹汗一邊嘟嚷道：“這世道真是不公平，不過沒法子，誰讓咱們出身不好呢，不過也就是這樣才要力爭上游嘛?！?/br>
    王宗景微微一笑，點頭不語，旁邊仇雕泗沉默了片刻，道：“兩位慢聊，我先回去了。”

    王宗景看了看他，道：“仇兄慢走?！?/br>
    仇雕泗卻沒有立刻轉(zhuǎn)身，像是遲疑了一下，然后卻是對王宗景道：“王兄，如果不嫌棄的話，以后可以叫我名字?！?/br>
    王宗景一怔，倒是沒想到居然是仇雕泗開口說了這樣的話，不過今日這一番前所未有的攀談，倒是讓他對這個性子孤僻的少年多了不少好感，當(dāng)下微笑道：“你說什么話，那以后我就隨胖子一樣，叫你雕泗吧，你也可以叫我宗景?！?/br>
    仇雕泗點了點頭，看著王宗景站在窗內(nèi)神態(tài)輕松的神情，他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緊張了，只是平日間木然慣了，不大習(xí)慣與人交際，這時便有些尷尬起來，幸好在這時巴熊這胖子將他神情看在眼中，哈哈一笑，岔開了話題，同時略帶了幾分神秘，道：“對了，還有一件事，你們肯定不會想到的。”

    “什么？”

    巴熊咳嗽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分有些奇怪的神色，壓低了聲音道：“那七個人中，有一人便是在咱們這個庭院的?！?/br>
    王宗景與仇雕泗都是一驚，注目巴熊，只見他意味深長地并不言語，片刻之后，卻是三個人幾乎同時轉(zhuǎn)頭，目光所及處，落在了庭院另一側(cè)的水字房上。

    第二十九章起步（上）

    陽光之下，廿三院里一片寂靜，偶然一陣輕風(fēng)吹來，將青色柳枝吹得悠悠飄動。透過柳枝間隙，看得到水字房門窗緊閉，那一個平日里美麗溫婉的女子，此刻不知是否正在屋中沉睡，又或者是，在無人打擾的時候，依然靜心修煉著。

    仇雕泗忽然轉(zhuǎn)過身子，一聲不吭地大步走回了自己的金字房，“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就此沒了聲息，巴熊與王宗景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像是忽然間也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巴熊撇了撇嘴，對王宗景強笑了一下，也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王宗景在窗口邊站了片刻，目光深深地向水字房那里凝視了好一會兒之后，才慢慢關(guān)上了窗子。

    窗扉掩上，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像是一下子把屋外的悶熱喧鬧都隔離了去，王宗景慢慢走回桌邊坐了下來，目光落到仍然放在桌面上的那本黃色封皮的書卷上。

    清風(fēng)訣，三個字端正、肅然、規(guī)矩地豎排著。

    房間里很靜。

    很靜。

    靜得讓人有些心慌，靜得讓人有些窒息，忽然之間，王宗景面上的肌rou輕輕扭曲了一下，一抬手，卻是將這本書卷撥到了遠(yuǎn)處。他的眼睛，有些淡淡的紅，就連呼吸，也有幾分沉重。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他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霍然站起，回到了松木床邊，然后如之前一樣盤膝坐好，擺好姿勢，最后慢慢地合上雙眼。

    眼前，先是一片的黑暗持續(xù)了幾息，然后似乎有一道光從遠(yuǎn)處照射進(jìn)來，那一個個神秘桀驁的字跡，陸續(xù)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一字一字，不曾有絲毫偏差，像是早就鏤刻在他的心中。

    他微皺著眉，深深呼吸，帶了一絲對未來未知的緊張，帶了更多的果決與野獸般的堅狠，咬了咬牙，雙手一合，開始了一場賭博。

    天地之間，造化靈氣，看不見摸不著，唯修行者方能感觸吸納。只是平日在感觸這一節(jié)上都算順利的王宗景，今天卻似乎有些異樣，過了許久都未感覺到那神秘的靈氣，王宗景有些無奈，但隨即自覺頗有些心煩氣躁，道家修行最講究的莫過于一個“靜”字，如此心神不寧，哪里能夠修行的了。

    當(dāng)下連忙收攝心神，強自沉靜下來，幾個深呼吸后，閉目端坐將心中憂思之事盡數(shù)拋開，如此嘗試數(shù)次之后，整個人才真正安定了下來，并在不久之后，感觸了體外那一絲絲一縷縷奇妙的天地靈氣。

    仿佛很遠(yuǎn)，又仿佛就包圍在身體四周，溫暖中帶著幾分涼絲絲的氣息，王宗景閉著雙眼，緩緩?fù)鲁隽艘豢跉?。接下來的，便是最要緊的一步了。

    清風(fēng)訣所載之功法，此時此刻，便當(dāng)以秘法打開頭頂百會竅xue，吸入一絲靈氣納入體內(nèi)，游走周天，錘煉身軀氣脈；而小鼎那本書上所載的文字，那些帶著離經(jīng)叛道的語言，此刻再一次浮現(xiàn)在王宗景的眼前，一字一字，清晰無比。

    他咬了咬牙，再不多想，那無法感知的身軀之內(nèi)，在那一刻，已然被他開啟了另一條路。

    從頭頂百會竅xue，一路向下，一路打開，一切都是無聲無息地發(fā)生著，但是在入定一般的王宗景感覺中，卻分明像是看到一幅這世間最是驚心動魄的畫面，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座防護(hù)森嚴(yán)的城池，如今卻在自己的cao控下，敞開了密密麻麻的城門，而且那城門打開的數(shù)量還在不斷增加，不斷涌現(xiàn)。

    周圍的天地靈氣，似乎被一股微弱但仍有幾分吸力的力量吸引，慢慢靠攏過來，簇?fù)碇?，那一刻，王宗景似乎有一種沉浸在海水之中的錯覺，隨后，那一絲絲的“水氣”便開始緩緩向他體內(nèi)滲透進(jìn)來。

    以周身三百六十竅xue盡數(shù)打開，引大量靈氣入體，至無可容納時，閉竅運功，游走周天。

    這是那黑色神秘字跡的原話，王宗景心中默默地念誦著這幾句，帶了幾分揮之不去的緊張，強壓著心中淡淡的惶恐，如那些話中所說的一樣，將周身所有竅xue盡數(shù)打開，開始同時吸納天地靈氣。

    起初，那天地靈氣仿佛是小心翼翼的，順著打開的竅xue緩緩滲入，全身竅xue盡開，那一縷縷滲入體內(nèi)的涼絲絲感覺，便帶了幾分怪異。只是隨著時間過去，在王宗景持續(xù)不斷地吸納之下，靈氣入體的速度開始漸漸加快，入體的數(shù)量也越來越多，到了后來，王宗景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這靈氣涌入的速度實在太快太猛，幾如江河波濤，洶涌澎湃。與此同時，王宗景很快便感覺到了一絲痛苦，那是體內(nèi)原本空蕩蕩的氣脈被擠壓鼓脹所引起的，并且隨著修煉吐納的繼續(xù)，這痛苦迅速增強，到了最后王宗景已覺得遍布全身的經(jīng)絡(luò)氣脈已然盡數(shù)被不斷涌入的天地靈氣所脹滿，全身各處都從血rou深處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聲，似無數(shù)把小刀突然出現(xiàn)在體內(nèi)，開始狠狠地切割血rou。

    這幾乎就像是無形的凌遲之罪，而他更是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數(shù)年前他還年少時，為了在那片森林中生存下去，不得不以金花古蟒詭異的蛇血浸泡己身的那段可怕日子。

    他額頭的冷汗一下子便涌了出來，差點忍不住一躍而起，但最后仍是靠一股狠勁強忍下了，緊咬著牙關(guān)，慢慢開始閉合周身竅xue。而這一次所耗費的氣力精神，卻是十倍于之前打開竅xue的時候，沒關(guān)閉一處竅xue，便覺得令人齒酸的可怕痛楚在身軀的那一處狠狠磨折了一番，只不過片刻之間，他已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換了常人，此時早已忍耐不住了，只是王宗景于這極痛楚之時，卻仍能保留幾分殘忍的清醒，一如昔年那個無助的少年。只是此刻周身痛如刀割，那痛楚似都從血rou中間而來，抓無抓處，撓無可撓，直欲令人發(fā)瘋。卻不知這世間，為何竟有這般古怪而瘋狂的修行功法，在這一刻，王宗景甚至腦海中還飄過一個念頭：那小鼎不過區(qū)區(qū)四歲小兒，修此功法，難道他竟然比自己還更能忍受此等劇烈痛楚么？

    究竟是哪里不對了！

    他咬著牙苦忍著，然而此刻已經(jīng)再無退路，洶涌澎湃的靈氣充斥塞滿了他體內(nèi)所有的經(jīng)絡(luò)氣脈，非運行一個周天后不能消失，否則等待他的，必然就是如此肆意妄為的可悲下場，經(jīng)絡(luò)碎裂，縱然不死也要從此斷了修行之念。

    想到此處，王宗景把心一橫，如困獸回首，絕望咆哮一般，在凌遲般的痛苦中，發(fā)狠似的用盡了全身力氣，去勉力控制體內(nèi)洶涌澎湃的靈氣，讓他們依著經(jīng)絡(luò)氣脈緩緩前行。

    一次，不成，兩次，不成，三次，還是失敗。

    每一次失敗的痛苦，都仿佛比前頭更加令人痛的發(fā)瘋，冷汗涔涔而下，從額頭滴落發(fā)梢臉龐，連他衣衫的前心背后，此刻都已盡數(shù)濕透。

    只是他依然還未死心，還不放棄，依然咬著牙，于絕境之中掙扎著，痛苦襲來，就算身子不由自主地發(fā)抖著，他也在重重的喘息聲中，以一種殘忍般的決絕，對自己的身體再一次發(fā)動那可怕的cao控。

    無聲無息的午后屋中，喘息聲仿佛越來越重，越來越快……

    每一次的失敗，都帶來了刻骨的痛楚，然而擁擠在氣脈中的靈氣實在太過充足，不管他如何催動，依然是一動不動，無法行走。要知道，在這之前王宗景所修煉的清風(fēng)訣，每一次面對的不過只是小小一縷靈氣而已，而此刻在他體內(nèi)的靈氣何止多了千倍百倍？

    眼看就要絕望，眼看終于還是絕境，王宗景在不知多少波可怕的痛苦侵蝕下，全身汗出如漿，身子幾乎都已不受控制地以古怪的姿態(tài)開始痙攣，甚至于，他連張開嘴喊叫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無力地從端坐的姿態(tài)向旁邊傾倒下去，一個歪斜砸到了堅實的松木板上，什么打坐姿態(tài)五心向天，早就變了形狀，王宗景口不能言，只能大口喘息著，那一波波一股股如怒濤般的痛楚，眼看就要將他淹沒。

    忽地，也就是在這摔倒的一刻，在顫栗的絕望的痛苦中，王宗景突然感覺到身軀之中，血rou深處，那擁擠的經(jīng)絡(luò)氣脈里猛然一動，原本呆滯不動的巨量靈氣向前猛地彈動了一下。那一刻，如沉溺之人抓住稻草，如修仙之士望見天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突然回到了他的身上，哪怕那變化是如此的微小，哪怕就算是理智也要為之唾棄的一點瘋狂。

    他發(fā)出了一聲低沉地嘶吼，不似人聲，更似妖獸，閉了眼，咬緊牙，哪怕嘴角滴落絲絲鮮血，卻是不顧一切像是瘋了一般，去追蹤那一瞬間的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