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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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嫣眸色輕垂,道,“蓉妃與我有些故源,權(quán)作緬懷罷了?!?/br> 唐府門庭冷落,已不復昔日之盛。 開門的是個眼生丫頭,蘇嫣便問,“張伯怎地不在?” 小丫頭將她二人瞧了幾眼,公子玉面佩劍,少女姿容絕麗,遂道,“姑娘可是走錯門兒了?” 蘇嫣靜靜在門檻站了,將苑內(nèi)景致收于眼底,滿目蕭條,便在此時,打東面兒來了一位青袍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大哥唐子期,“誰在外頭?” 蘇嫣望著他憔悴不堪的臉容,心中酸楚難言,卻又不可上前相認。大哥不過而立之年,卻已蹉跎至此,死者已矣,只怕留下的人才最是痛苦。 “我與蓉妃娘娘有些故交,如今唯有登門小祭,聊表哀思,若是不方便,還望唐大人相告?!?/br> “我唐家已非當初,姑娘能來已是慰藉,嫣兒的房間在花圃后第三門,你們且去罷。”唐子期低聲嘆息,轉(zhuǎn)身負手而去,再無多言。 “他此話又是何意?”寧文遠聽他喚道嫣兒,遂不禁生疑。 蘇嫣停在故居前,良久才道,“蓉妃閨名嫣兒?!?/br> 車馬不歇,寧文遠見她自唐府出來,便一反常態(tài),靜默異常,卻如何也想不出,她何時與蓉妃有過交情了。 他只得勸道,“唐家免了罪,那唐子期調(diào)任徽州巡撫,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br> 車內(nèi)忽而傳來清脆的笑音,蘇嫣道,“只盼唐家永無回京之日才好!” 抵達蘇府時,已是日近黃昏。 寧文遠回頭,但見蘇嫣立在西門外的烘漆抱柱旁,聘婷裊娜,在殘陽的余燼中,沖他嫣嫣一笑,“文遠哥哥,你猜皇上對蓉妃的寵愛能有幾分?” “三分寵幸,七分權(quán)勢?!睂幬倪h答得干脆,他對蓉妃并無太深的印象,不過是數(shù)面之緣,他對深宮妃嬪素來無甚好感,那些不過是帝王嬌養(yǎng)的金絲雀罷了,從未深交。 不過以他在御前侍奉多年的歷練,深知帝王寵愛終歸是權(quán)勢為先的。 “若是我同蓉妃相比,又當如何?”蘇嫣笑意更深,眸色濕亮。 寧文遠愈發(fā)覺得不安,蹙眉而答,“嫣兒怎會有這般想法,你與她從不相干?!?/br> 蘇嫣并不罷休,追問道,“我只是想知道,我可及得上她?” “若論姿色,你自是比她年輕貌美許多,可帝王恩寵豈會如何簡單?”寧文遠將她雙肩緊握了,逼問道,“嫣兒,你該不會存了入宮的心思?” 蘇嫣卻翩然抽身,似蝶翼輕展,回身往房中走去,只回頭道,“我不過是問問,以后的事情,誰又做得了主呢?”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大抽。。更了2天才更上。。 ☆、命緣(一) 七月流火,炎炎盛夏過了大半,一場秋雨細細密密悄然而至,蘇嫣的臉上已是痊愈,肌膚瑩白如初,絲毫不見疤痕。 寧文遠在宮中事務(wù)繁忙,得了空便到蘇府探她,起初,蘇嫣還如尋常一般,只是漸漸地,便疏遠了。 昨兒他來府時,蘇嫣正歪在榻上小憩,只讓蘭若替她帶話兒,并不相見。 那寧文遠心思玲瓏,怎會無所察覺?只是他生性不羈,權(quán)當她是小女孩心性兒,想是日后天長,終歸會轉(zhuǎn)過念來。 “他可是走了?”蘇嫣恍惚地凝住那副海棠春睡圖,便覺心下空蕩蕩的。 蘭若將一支綠雪含芳簪遞了過來,道,“寧公子教奴婢交予小姐?!?/br> 蘇嫣素手相接,端詳了片刻,又擱在枕邊,就問,“他可還說了甚么?” 蘭若便答,“寧公子說,小姐若是不用,就好生收著。” 這話當真只有他才說的出了,蘇嫣微微扯了嘴角,就教蘭若下去了。 直到趙氏亦有所察覺,便將她喚來仔細盤問,蘇嫣只說,“從前年幼不懂忌諱,如今自是不便太過親密。” 趙氏想了想,便道,“文遠這孩子,打小看著他長大,是個才德雙全之人,如今也愈發(fā)出息了。老爺本就看重他,加之你們素來感情親厚,也很有意將你們…” 蘇嫣早已猜得七八分,現(xiàn)在更是印證了,便攜了趙氏的手,道,“嫣兒志向并不在此?!?/br> “娘知你心性高,憑你的品貌,便是許個更好的人家,也斷不是難事。可文遠對你一片真心,亦是年少有為,咱們蘇家向來不是那貪圖富貴的,只盼女兒能過得如意才是。” 蘇嫣心中知曉,這蘇家小妹便是嫁了寧文遠,也決計不會委屈了,品貌出身皆是一流,多少閨門小姐求都求不來的。 只不過她有太多顧慮,大仇未報,兒子遠在宮中,而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亦是無法教她釋懷。 趙氏言辭懇切,許是這副身子是蘇家血脈,蘇嫣竟也跟著有所觸動,又念及已故的父母,情思難平,便下了榻,恭敬地拜了大禮,半跪著道,“寸草春暉,娘親的恩情,嫣兒自當永世為報?!?/br> 趙氏情動之下,早已落了淚,便將蘇嫣拉起,攬在懷里安撫。 蘇嫣靜靜開口,“三月后,當今圣上廣闊后宮,于宮中殿選秀女,嫣兒已決意參選?!?/br> 趙氏一愣,便搖頭不依,“天家無常,娘舍不得將你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且不論能否蒙獲皇上寵愛,待到年長色衰,不免落得凄涼而終。你瞧那蓉妃,天底下哪家女子能及她半分風光?可仍是落了如此下場!娘和你爹爹早已商量妥當,擇日替你向那選侍嬤嬤通融一番,替你提早告病,不入名額。” “女兒心意已決,必入宮門,還望母親成全?!碧K嫣十分堅定,趙氏苦口勸了幾回,亦不曾將她動搖絲毫,只得緩一緩,說是再和老爺商量。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卻是不虛。 展眼已是九月初三,黃道大吉,趙氏早幾天前便備齊了香油銀錢,本是打算帶蘇嫣上那城外十里的太岳觀進香,卜一支吉卦。 正欲出門兒,卻是林府來了人。 “嫣兒,我正是來尋你一并上香去的。”林清清一襲菊紋淺意百褶裙,秀發(fā)簡單地綰起,只斜插了一根翡翠簪,很是淡雅。 趙氏見林清清來了,自是歡喜得緊,拉著她交待一番,說她素來穩(wěn)重,要看好嫣兒,別教她惹出亂子來。 蘇嫣扶了扶發(fā)髻,是她從前在唐府時,常綰的凝螺髻,今日她仔細裝扮了一番,挑了件撒花緋紗裙,眉若遠山,如煙籠水月一般,媚而不艷。 她上前兒攜了林清清的手,笑道,“林jiejie和我想到一處了。” 林清清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是打趣道,“嫣兒你愈發(fā)俏過從前兒了,只是入廟進香,著緋色,可是太扎眼了?” 蘇嫣卻不以為意,湊近道,“我不過是去求簽祈福,心誠則靈,又不是修道做姑子,非要繒衣素面不可的?!?/br> “知你素來嘴巴厲害,我說不過你,咱們趕緊去罷,誤了吉時便不靈了?!?/br> 趙氏讓蘭若并兩名小廝跟著去了,自己留在府里。 車子打正陽門而出,京城到太岳觀約有一個時辰車程,卻只有一條官道直通。 那太岳觀由皇家御敕,專供皇室祈福,后來漸漸地也對官員開放了,只是有品級上的規(guī)定,凡七品以上官屬家眷才可獲入。 “那明悔大師是得道高人,聽聞他卜卦不收銀錢,只圖個眼緣,有造化的才可見他一面了?!绷智迩宓馈?/br> 蘇嫣便答,“就算未能卜卦,添些香火,也算是積了善緣的?!?/br> 林清清點點頭,忽而想起甚么,就說,“今兒是黃道吉日,那觀里定是熱鬧的緊,且來時聽父親說了,巳時之后就封觀不許出入,想是有貴客要來。” 蘇嫣掀了簾子,見寬闊的官道上車馬轔轔,皆是軒車蓋頂,她便道,“這樣多的人,不知有緣法的又能有幾個了?!?/br> 林清清正要開口,忽而車身猛地一陣,兩人不妨,徑直撞倒車壁上,蘇嫣緊緊拽了她的手,才沒摔下車去。 她便撩開門簾兒,探頭問道,“可是磕上了石頭?” 蘭若面有急色,只答,“前頭那頂駟馬軒車直直從后面趕了過來,硬生生將咱們攔下了?!?/br> 順著往前望去。只見那軒車華美非凡,后頭跟了五名家仆,陣勢著實不小,車中之人自然是官位不低。 林清清將她肩頭一攔,使眼色道,“那是撫遠大將軍府的御賜車馬?!?/br> 蘇嫣這才瞧見,那車身兩側(cè)懸了三尺長的明黃色織錦,便收回身子,道,“原是大將軍府的,怪不得這樣威風的?!?/br> 兩人重坐回車內(nèi),馬兒緩緩起步,林清清悠然道,“撫遠大將軍姚祁峰才平了南疆戰(zhàn)亂,上月里回京,很得皇上賞識,直躍了兩階,如今官居正二品,風頭直逼那六部尚書了?!?/br> 以蘇家區(qū)區(qū)四品之官,自然是惹不起的,她便不再多言。 太岳觀正門外頭,依山停了數(shù)十輛花車,陸續(xù)有小姐夫人入觀。 兩名侍客小僧在內(nèi)檻候著,蘭若遞了蘇府令牌,才得以進入。 寶剎氣勢恢弘,蘇嫣幾年前曾陪段昭凌一同來過一回,為皇室祈福。 如今外頭早已天翻地覆,這里卻不曾有變化,山中歲月日日如昔,不知今夕何年。 前面有幾位小姐焦急地等待,凡明悔大師親自點名兒,方可入內(nèi)求卦。 “那王府二小姐來得最早,奈何明悔大師仍是不見,這會子敗興而去了?!碧m若輕聲指點了。 蘇嫣徑自掃了一眼,沒見到那王家二小姐,倒是那駟馬軒車內(nèi),由家仆簇擁著,徐徐走下一位小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