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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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文遠站在原處,笑聲漸漸狂放,連嘆了三聲好,便單膝點地,就地跪于那一片狼藉之上,“微臣告退,愿小主早日得蒙圣眷,寵冠六宮?!?/br> 說罷提了寶劍,匆忙消失在夜色中去。 蘇嫣身子一軟,仿佛用盡了全身氣力,憑靠著樹干,但見那碎片上染了一點猩紅的血,如同名貴的血玉般妖冶。 坐回房中,她望見鏡中女子眼角晶瑩,遂自嘲地笑了,想來應(yīng)是這身子原本的主人,在為她死去的情愛哭泣罷。 屋外樹影招搖,月色凄迷,庭院一片蕭索。 三日之期很快便過完,選侍嬤嬤攜了圣旨而至,蘇家上下著正裝接旨。 兵部左郎中之女蘇嫣,姿儀端雅,覲封婉儀,此居永福殿,明日進宮受封,不得耽擱。 蘇嫣跪在最前頭,仔細叩了頭接旨,選侍嬤嬤遂行了禮,“老奴恭賀小主新晉之喜?!?/br> “有勞姑姑,不知此次新晉宮嬪,大約有幾位姐妹?”蘇嫣雙手交疊于胸前,蘭若便呈上一封銀子,選侍嬤嬤佯作推辭了,終是接下,道,“回小主,正有八位小主入宮,位分最高的是那撫遠大將軍的侄女,封了貴人?!?/br> 蘇嫣點點頭,心想那段昭凌果然是費了心思,初選的秀女,一下子便直越了五級,位及從三品,縱是那六宮中的舊人,如此高位的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罷了。 選侍嬤嬤授完了旨意,便往別家去了。 又是忙忙碌碌了一日,為蘇嫣入宮打點行頭。 入宮當(dāng)日,蘇嫣不教趙氏遠送,獨自攜了蘭若上車,那趙氏臨走前兒往車上塞了兩廂衣物用件兒,將蘇嫣喚過來,仔細交待,“箱子底部的夾層里頭,是你父親與我攢下的銀錢,無錢寸步難行,權(quán)作你日后應(yīng)急?!?/br> 待到玄武門前時,原先那些個守衛(wèi)侍從,如今見了她,忙地換了副嘴臉,躬身行禮,十分尊敬。 便有雜役宮人替她接了行禮,蘇嫣由蘭若扶了,徑直往永福殿去了。 分配宮嬪寢殿之事,屬六宮內(nèi)務(wù),皇上并不參與,全交由掌管六宮的妃嬪處理。 從前是她,如今應(yīng)是宜妃了,卻不知她如何盤算。 蘇嫣曾受罰于她手下,且傷勢頗重,兩人算有私怨,可這永福殿的位置頗好,只隔了靜妃的萃芷宮,便毗鄰皇上的寢宮坤元殿,不可謂不奇怪。 “小姐,楚小姐在后面?!碧m若提醒了一句,蘇嫣回頭便見楚曉棠攜了一名面生的婢女走來,想是新分的宮女了。 她著了梅花云紋宮裝,比選秀時鮮亮了不少,快步趕了上來,先福了身兒,便道,“蘇婉儀留步,我正有東西要還給你的?!?/br> 她說話時仍舊是疏疏落落的,在日頭底下細細看來,鼻子秀挺,嘴唇豐潤,配上那張鵝蛋臉,別有一番韻味,可見段昭凌甄選女子的眼光自是上流。 “楚才人的寢殿可是在東邊,咱們一道過去罷?!碧K嫣眉眼彎彎,話語間掩不住俏皮之意。 楚曉棠便從袖中掏出一方瓔珞,“這幾日我尋遍了京城,才教人制了這么一副瓔珞,樣式同你原來的一樣?!?/br> 蘇嫣知她性子如何,便也不多推辭,教蘭若收下了,遂道,“辰時不早,我得回殿去了,不然宜妃娘娘怪罪下來,只怕我難逃責(zé)罰了?!?/br> 楚曉棠聽她心直口快,竟敢將宜妃掛在嘴邊兒上,當(dāng)真是太過天真,不懂得宮中忌諱,便說,“我居于望碧軒,與你不同路?!?/br> “這六宮本是一家,以后有的是見面兒的機會了?!碧K嫣說罷便裊裊離去,可那從旁的小英子觀察了片刻,忍不住提點了道,“小主別怪奴才多嘴,您性子直爽是好事兒,可在宮里頭若是胸?zé)o城府、直言不諱,只怕會遭橫禍上身的?!?/br> 蘇嫣頓住,回頭嗔道,“你存心唬我,我又不使壞心眼兒,誰要來害我?” 小英子又是搖搖頭,道,“隔墻有耳,小主萬不可大意了。” 蘇嫣全不放于心上,四下顧盼,歡喜著入了永福殿,那小英子瞧著她的情態(tài),不禁感嘆可惜,不知這位小主又能在宮中存留多少時日了。 作者有話要說:俺家女主正式踏上了扮豬吃老虎的不歸路~ 求撒花,求收藏,求包養(yǎng)~~~各種球~~(≧▽≦)/~ 讓暴花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欲以一石擊雙雁 永福殿地界寬敞,庭院中松柏長青,且去年方修繕了一回,嶄新如初。紅澄澄的宮墻碧瑩瑩的瓦,端的是氣派不凡,蘇嫣正四處欣賞著,但見一名女子倚在側(cè)殿門前,扶著門欞正望著自家。 那女子瞧著面生,既不是從前宮里頭的妃嬪,亦不是此次中選的秀女,可憑那身宮裝可斷定身份,大約是位分較低的小主。 蘇嫣沖她笑了笑,那女子似是頓了一頓,便從臺階上下來,待走之進出兒,但見她體態(tài)玲瓏,眉目小巧,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很是怯生,忙地鞠手行了禮,“見過蘇婉儀?!?/br> “不知該如何稱呼?”蘇嫣一說話,她遂又低頭應(yīng)著,那姿態(tài)十分卑微,哪里像個小主的樣子? “我名叫碧荷,上月皇上新封了我做碧采女?!彼捳Z不清,末了又道,“見過蘇婉儀?!?/br> 從名字到儀態(tài),哪里也不像是正經(jīng)主子,話兒也粗糙,蘇嫣見她怕生的緊,不免放柔了語氣兒,“碧采女,日后你我便是同居一殿,說話不必這樣客氣了,你的婢女呢,怎地不見殿中有人?” 碧采女垂著眸子,望了望正殿,遂答,“我的侍婢打水去了,現(xiàn)下就我一人,可是這永福殿里已有人了?!?/br> 蘇嫣見她言語不清,便轉(zhuǎn)頭吩咐道,“將我的行禮抬進去,手腳輕些,別將里面的東西打碎了,一會子我親自整理?!?/br> 蘇嫣本就年歲小,情態(tài)嬌憨,倒并不教人反感,那小英子便連忙應(yīng)下了,挽起袖子就往殿里搬,蘭若見狀遂上前搭手,方搬上了臺階,卻見打殿內(nèi)迎面有人出來。 定睛一瞧,是內(nèi)務(wù)府新分下的殿前總管汪全,那小英子忙地賠笑,道,“汪公公有禮,奴才正是幫蘇婉儀抬東西的?!?/br> 蘭若想著日后要同他一起共事,便也見了禮,誰知那汪全并不買賬,也不見熱情,攔住他們二人道,尖聲兒道,“哪個教你搬進來了?這永福殿是姚貴人的寢宮,趕緊把東西抬出去?!?/br> 小英子一聽,也不禁一頭霧水,蘇嫣本在同那碧采女說話,見那幾人圍在殿門口吵吵嚷嚷的,暗自警覺,遂提了裙擺上前,道,“你們怎么光站著,還不把我的箱子抬進去?” 那汪全見蘇嫣來了,便行了禮,道,“老奴見過蘇婉儀,您的寢宮并不在此處。” 蘇嫣將俏眉一蹙,嬌聲道,“這就奇了,我不在這里住,又在哪里?” “凌煙閣清凈自在,你住過去正合適?!北娙俗岄_,那說話之人正是新晉貴人姚夕嵐,只見她明珠配飾,華服鮮艷,神態(tài)傲慢輕蔑。 蘇嫣因著位分不高,仍是規(guī)矩地沖她行禮,道,“我不明白姚貴人的意思。” “我素來懼怕寒涼,那凌煙閣挨了玉眠池,冬日涼氣森森,我承受不住,便回了宜妃娘娘。而這永福宮冬暖夏涼,于是便將你我的寢宮調(diào)換了一下,蘇婉儀趕緊回去罷,連寢宮都能弄錯兒,說出去可教人笑話?!币F人刻意加重了婉儀二字,意在提醒她尊卑有別。 時下,那碧采女走過來扯了扯她的袖子,“我方才正是要提醒你的…” 蘇嫣面色亦不好看,卻又不得發(fā)作,這幅模樣教那姚貴人瞧著,更覺出了氣兒,殿中宮婢太監(jiān)這會子漸漸圍了過來,蘇嫣忽而擺擺手,對小英子道,“既然姚貴人發(fā)話了,咱們自然是再搬回去,就是辛苦了你們?!?/br> 那小英子連連道,“并不辛苦,原是奴才應(yīng)該的。” 此時便有小太監(jiān)見狀欲上前幫手,卻教那姚貴人斥責(zé)了回去。 永福殿的下人們見這蘇婉儀生模樣嬌俏,又待那小英子這樣客氣,而姚貴人卻盛氣凌人,不免暗暗比對,當(dāng)場高下立判。 臨走前兒,蘇嫣立于臺階下,淺紫色的水紋蘿紗裙隨風(fēng)輕擺,用帕子掩了,抿嘴一笑,道,“姚貴人可別站在那里了,我聽宮里的老人們說,前些年這永福殿平白死了一個宮女,就躺在你腳下這地方?!?/br> 姚貴人一聽,忙地移開腳步,登時覺得渾身汗毛直豎,卻聽蘇嫣接著說,“后來又有更老的宮人說,原先住在這里的妃嬪,不久就得病去了,真真可惜?!?/br> “休要在此胡言亂語,仔細我告你一個散布謠言的罪名!”姚貴人臉色微變,宮中冤案數(shù)不勝數(shù),鬼神之事從來都是忌諱。 蘇嫣款款往殿外走,回頭道,“我本是好心提醒,若是姚貴人要告到娘娘那里,我可當(dāng)真是冤死了?!?/br> 不顧身后那姚貴人如何反應(yīng),蘇嫣徑直攜了蘭若等人往凌煙閣去了。 姚夕嵐教她唬弄了一番,便將氣兒撒到宮人身上,末了卻見碧采女正望著門外,不禁叱道,“碧采女,讓你與我同住永福殿,是你的福氣,管好自己的嘴巴,少在我面前搬弄是非了?!?/br> 那碧采女嚇得深深行禮,反復(fù)賠罪,姚夕嵐見她如此卑躬屈膝,不禁順了口氣,回殿去了,院子里的宮人們心領(lǐng)神會,各自做活。 蘇嫣現(xiàn)下想明白了,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宜妃刻意安排了這么一出,為的便是要挑唆姚夕嵐與她相爭。 可她獨獨算漏了,自家連冷宮都住得,何況不過是人煙稀少的凌煙閣了。 其實凌煙閣位于嫣華宮南面,倒不算生僻,不過是從前教嫣華宮擋去了大半,如今嫣華宮一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自然又是不祥之地了。 永福殿外宮人往來,見了她皆是恭敬地行禮,倒是頗為熱鬧,可過了嫣華宮地界,便漸漸冷淡了。 紫荊宮道從前興盛繁華,一榮俱榮,一損皆損,如今隨著嫣華宮的沒落,自是比不得從前了。 方轉(zhuǎn)過重門,打正前頭走來一行宮人,為首的女子明珠點翠,華服瑰麗,正是馮昭儀馮纖意。 那馮昭儀走到她身旁緩緩?fù)W?,打量了片刻,道,“春日過了,宮里頭的春花兒卻開也開不盡,便是到了初秋,亦是姹紫嫣紅遍地?!?/br> 蘇嫣心里清楚,面上卻糊涂地緊,只愣著,幸得有小英子從旁提點,道,“見過昭儀娘娘?!?/br> 她才醍醐灌頂一般,忙地就地行禮,略是欣喜,略是驚惶,甜笑著道,“meimei見過馮昭儀。” 小英子便道,“回昭儀娘娘,這位是新封的蘇婉儀,正要往凌煙閣去的?!?/br> 馮昭儀點點頭,似嘆非嘆,道,“好花需得好景襯,良辰不可辜負,凌煙閣清凈自在,倒是個好去處?!?/br> 說罷便翩翩然而去,那馮昭儀素來言辭詩意,滿腹才學(xué),段昭凌曾因此戲說,要封她為后宮女大夫了。 蘇嫣抬起頭來,便問,“昭儀娘娘何意?教我云里霧里的?!?/br> 小英子遂道,“您在宮中呆久了就習(xí)慣了,這昭儀娘娘出身文官世家,是朝議大夫馮平昌之女,說起話來文鄒鄒的,奴才們有的時候也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