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齊周的侄子齊蔚恰在陪齊老爺子下棋,見賈赦急匆匆的趕來,行了個禮便退出去了。 賈赦望了那孩子半日,扭頭問:“這孩子都這么高了?” 齊老爺子笑道:“他都十一歲了,周兒這么大的時候比他高半個頭?!蹦诵査问隆?/br> 賈赦匆匆將“忠誠王爺死于水匪之手”說了一遍。 齊老爺子皺眉道:“李三沒那么魯莽,況還有彭潤在呢。殺死一個親王可不是頑的。” 賈赦道:“可不是么?況我總覺得司徒塬沒那么容易讓人家算計,更別提算計死?!?/br> 齊老爺子道:“如今也無法了,過些日子李三的人大約便能送信來,咱們便知道了。” 賈赦腦中仿佛忽然閃了一下:“老爺子,你說什么?” 齊老爺子道:“我說,如今無法了,過些日子咱們便能得了消息。” 賈赦不禁拿幾根手指頭一下下敲起了桌子,半晌才說:“我總覺得,關(guān)鍵在‘過些日子’這上頭。許是咱們得了信兒已遲了?!?/br> 讓他說著了,過些日子委實遲了。 不過七八日功夫,李三并彭潤的信兒便傳了過來,司徒塬這回當真差一點兒死了。 原來李三壓根兒無意談什么招安,他早不是當日那太湖水匪了。故此施隆尋他不著。偏這一日李三得報,欽差大人并忠誠王爺與太湖水匪在欲在某處議招安,心下好奇,來尋彭潤道:“誰這么好心呢,替我去討功名。” 彭潤想了半日:“此事蹊蹺。京中來信,咱們跟官兵耍了這三回,都不曾打什么,偏都讓他們說成了大戰(zhàn),且咱們大勝、官兵大敗。我總覺得是有人借咱們做幌子要行旁的事務(wù)?!蹦艘蝗汉檬质帐傲藭樱浅⒄邪蔡幦?。 那招安處竟是一艘大船,彭潤等人的船還沒過去,遠遠的見那船上一陣大亂,有刀兵四起。彭潤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知道是有人欲借水匪之名弄死忠誠王爺,忙領(lǐng)著人泅水過去,卻是遲了。眼見著一群人護著一位穿正五品官服的并常州縣令匆匆上了另一條船跑了,這船上的人卻是將船往太湖深處搖。 彭潤乃命自己的人悄悄跟著大船游,見這船到了一片蘆葦蕩中,那里匿著數(shù)條小舟。大船上的人紛紛跳上小舟搖走,眼見著大都漁子打扮,約莫有十三四個,其中一個竟是一身白蟒袍!不一會子,只留那大船孤零零飄著。 中有一個水兵鼻子靈,道:“有硫磺味兒!” 彭潤忙領(lǐng)著他們翻上去。只見船艙中橫七豎八躺著二三十人,水兵瞧了瞧,笑道:“這蒙汗藥好,比咱們的都好。” 又見七八具尸體都圍在兩具尸體四周,當中那兩具尸體壓著一個人。彭潤忙使人將那兩具尸體搬開,下頭是一名尋常兵士打扮的人,雖身受重傷,卻還活著。 那人慘笑了一下:“你們才是水匪吧?!?/br> 彭潤道:“非也?!?/br> 那人道:“我是忠誠王爺,叫司徒塬?!?/br> 彭潤皺了皺眉頭,此人委實長得有些像方才那個從船上跳下去的穿白蟒袍的??磥砟莻€是替身,這個才是王爺。乃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們就不救你了?!?/br> 司徒塬笑道:“我見過你,知道你姓什么?!?/br> 彭潤道:“那更不能救你了?!蹦悴恢牢冶2积R還能救一救。 司徒塬道:“我身上有一物,你可使人取出來,乃是榮國公送我的‘人情卡’。” 彭潤一愣。 “他欠了我一個人情,故此送我一張人情卡?!彼嘈Φ?,“這廝與你有交情吧,還盼看他一個面子?!?/br> 彭潤正要喊人去搜,有位水兵匆匆過來:“底艙藏了許多火炭硫磺,已經(jīng)漸漸燒開來,不用多久這里便連灰都有了。” 司徒塬道:“這兩位是我的忠心的護衛(wèi),可否帶他們尸首出去?!?/br> 彭潤哼道:“莫得寸進尺?!本谷徊痪o不慢的先讓人在他身上搜出了那張“人情卡”。 拿到手上一看,果然是賈赦的字。 司徒塬笑道:“反面還有字?!?/br> 彭潤翻了過來,果然見后頭寫著:“持此卡者可獲賈赦人情一次?!辈挥傻锰湫苑牵嗣藢⒋巳瞬⑺麅晌蛔o衛(wèi)的尸首一并帶了出去。 司徒塬道:“外頭被迷藥迷了的也是我的人?!?/br> 彭潤嘆道:“算他們命大,我的人不少,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們?!弊屗矍浦畟€活人被燒死,她倒是做不出來的。 果然也將那些睡在艙中未死的兵士搬了出去。每位水兵身上扛著一人,一行人匆匆跳船往他們泊船處游去。待他們上船了,回頭再看方才那招安的大船,早已燒的熊熊火光。不用問,最終必然是連灰都不剩了。 司徒塬望著那火船,長嘆一聲:“打了一輩子大雁,卻給大雁啄瞎了眼?!?/br> 彭潤哼了一聲:“常在河邊走,豈有不濕鞋。” 司徒塬又回頭看著自己的兩個忠心護衛(wèi),潸然淚下:“我?guī)Ю哿四銈?。”終是重傷不支,眼一閉,昏了過去。 李三他們往京中送急信的時候便是次日,司徒塬還沒醒,施隆倒是大街小巷的宣告,忠誠王爺讓水匪殺了,今日還了尸首回來。想來那個替身也死了。 賈赦拿著信愣了半日神,望著齊老爺子道:“等司徒塬能站起來那會子,大約他都進了王爺墳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年三十了,各位親春節(jié)好,司徒狐貍躺在匪窩向大家拜年了~~~ ☆、112 話說賈赦得了江南的來信,想起可憐的司徒塬已讓人公告死亡,忙收拾了會子,往核桃胡同而去。信步在胡同走了幾步,果然尋到一間“十里香”酒店,門臉兒不大,看著生意也不太好,店里頭都沒個人。 賈赦進去皺眉道:“你們家竟然沒客人么?莫非酒菜不好吃?” 有位小二迎上來笑道:“客官說笑了,這會子才申時,尋常吃飯的都不在這個點兒?!?/br> 賈赦心道,我本就誠心不趕點兒的。乃向小二道:“聽聞你們這里有一種香酥豆腐,我想嘗嘗?!?/br> 小二笑道:“爺委實有口福,這是我們家才弄出來的?!币蛐χ蚱鹨幌己熥訉⑺镱^讓。 賈赦邁步進去,眼前是一個小間,有位著青衫的先生正在屋中轉(zhuǎn)圈兒。賈赦一眼就知道此人必為司徒塬之謀士,渾身散發(fā)著與白安郎逼似的氣場。 那先生見他進來一愣,忙望向店小二。 小二道:“這位客官想吃香酥豆腐?!?/br> 那先生趕忙上來一把扯住賈赦:“想來您便是榮國公了?我們王爺如何了?” 賈赦見他著急,也不賣關(guān)子了,直言:“活著?!?/br> 誰知那先生并小二齊刷刷流下淚來,望天一拜,都道:“感念老天。” 賈赦倒是有幾分感動,看來這狐貍平日待手下人不錯。又道:“旁的我卻不便多說了,橫豎人沒死,這會子頗為安全?!焙笥止硎股癫畹募恿艘痪洌爸皇谴蠹s得養(yǎng)一陣子傷?!?/br> 那先生含淚道:“王爺活著就好,幸而還不曾告訴太妃?!?/br> 賈赦這才想起來,太上皇已是駕崩,司徒塬的老娘讓他請旨接出來了,嘆道:“幸而老太妃在你們府里呢,若在宮里怕是心疼死了?!?/br> 小二又問:“不知跟著去的弟兄如何?” 賈赦見他的神色,恐有親眷在其中,嘆道:“有兩個死了的,只不知是誰。” 小二愣了愣,含淚道:“只聽天由命罷了。” 那先生又再三謝了他,謝得賈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終是在他們店吃了兩樣小點心,味道委實不錯,還付了銅錢,滿意而歸。 又過了七八日,收到江南來信,不由得萬般可憐司徒塬。這廝果然讓人坑了。 當日原是那施隆含笑提議,頭一回見水匪,王爺不若扮裝成尋常兵士、在內(nèi)艙里頭細查水匪是如何樣貌的,豈不有趣?司徒塬那會子也鉆了牛角尖,一心以為自己是王爺,人家唯有污他個罪名方能動的了他,也想瞧瞧他頑的什么花招,便應(yīng)了。不曾想那船上的酒水有蒙汗藥,帶去的長隨護衛(wèi)都喝了,連他自己都喝了,唯有二人警惕不曾飲一滴。 后水匪與施隆并替身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眼瞧著施隆大喊“保護王爺”,那些水匪忙將假王爺拿了,施隆并另一位陪著的常州縣令急匆匆退走,壓根忘記里頭還有個真王爺在。水匪便直往后頭來刺殺于他。兩名侍衛(wèi)拼死相護,司徒塬也不過勉強留了口氣。若非運氣好遇上彭潤,這會子早燒成灰了,連最終送進京來的尸首都是人家的。 另一頭,司徒塬雖在水寨養(yǎng)傷,心中也疑惑的很。 他雖認出了彭潤,也知道她曾是圣人的心腹將軍,曾領(lǐng)著圣人的密營。彭潤的人個個全無水匪氣息,行為舉止一看就知道是朝廷正規(guī)軍,且決計為精兵。況最初他問彭潤是否水匪,彭潤言道“非也”。 待他好了些子,彭潤親來問他經(jīng)過。 司徒塬苦笑著說了一回,也問彭潤是何身份。 彭潤道:“你說你是忠誠王爺,我并不全信。偏你那些長隨侍衛(wèi)都作證說你是,其中還有公公?!蹦巳×艘幻督鹩〔⒁幻侗o他瞧。 司徒塬一看,那印恰是本朝的扭頭獅子將軍印,兵符非是尋常的虎符,乃是鳳凰的形狀。 彭潤道:“我們是圣人的密營,喚做火鳳凰特種營。奉旨來剿水匪?!?/br> 這些便是前數(shù)月賈赦使王恩親送來的那只箱子里的機密。賈赦來自數(shù)百年后,見識過滿大街的小廣告,對偽造公章介紹信等物并無太大心理障礙,悄悄預備好了這些,只待需要的時候便送過來。 司徒塬笑道:“怪道圣人竟不遣人來了呢,他哪里是容得下招安水匪的人?!?/br> “不料此處竟然無有水匪。” 司徒塬大驚:“無有水匪?” “嗯。”彭潤道,“只是尚且不曾查出是哪支官兵裝扮成水匪?!?/br> 司徒塬怔了半日,終于長嘆一聲:“我知道了。”乃望著彭潤道,“彭將軍當是能上密折的。” 彭潤頷首。 司徒塬苦笑了會子,搖搖頭道:“罷了,我說了不如不說呢。” 彭潤瞥了他一眼,雖不言語,那冷冰冰的眸子也惹得司徒塬渾身不自在。 “大約這些假扮水匪的官兵乃是四皇子的人,施大人亦然?!彼就杰?,“他們鬧了這么一出,便是為了要我性命。他得了我相助,大約想留用我的人,又不愿受制于我?!?/br> 彭潤哼道:“蠢貨。” 司徒塬一愣。 “身為王爺混入奪嫡?!?/br> 司徒塬苦笑一聲,道:“我手中有個心腹謀士在他府上,那是一人能頂千軍的,值得他費這許多力氣?!?/br> 彭潤淡淡的道:“不然。若當真那謀士有此等本事,這會子你正坐在大明宮中呢?!毖粤T轉(zhuǎn)身走了。 司徒塬望了她的背影半日,惱也不是,大度也不是。 才出了屋子,有親兵問:“將軍,咱們那兵符金印不都是假的么?” 彭潤道:“嗯。然做的極好,可以亂真?!?/br> 那親兵道:“既知道是假的,為何還給那王爺瞧呢?他若有一日回去了,豈不知道咱們是假的?” 彭潤道:“咱們是圣人的秘營,他不能宣揚出去,也不敢去向圣人求證。縱然他知道咱們是假官兵的也奈何不了咱們,咱們是真水匪?!?/br> 那親兵不禁失聲大笑了起來。 彭潤并不擅調(diào)查,乃將這些一封密信送進京來。 賈赦得信正要去尋白安郎,忽想起來這會子他正在教壯壯認字。壯壯淘氣的緊,尋常先生教不了他,如今竟是白安郎親替他開蒙的。便先袖了信欲往齊家去,給通匪的大頭目齊老爺子瞧。才換了衣裳,小葉子一頭撞進來:“祖父,你可要出門么?” 賈赦笑道:“往你齊爺爺家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