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于忍不住，噴笑了出來，“不要管民眾怎么看，你我心里清楚就足以。”

    “明明是你玷污我！大無賴！臭流氓！”她惱羞成怒，握起小拳頭，雨點般地擊打在他厚實的胸膛上。

    “不要鬧了，”他制住她的雙手，緊緊把她摟入懷里，去親吻她的嘴唇?！敖裉旄杏X怎么樣？”

    “芷伊給我?guī)硖旖蚓萍业陌?。那小籠包真好吃。我一口氣吃了兩籠?！弊罱娘埩客蝗淮蟮贸銎?，遇到愛吃的食物，能吃掉兩個人的分量，尤其是不再經(jīng)常受到惡心嘔吐的困擾之后。

    “好吧?！彼瞩酒鹈碱^，心想只要不再讓他去找什么“茴香餃子”就行。

    “可是，從康德大街帶回來要半個多小時，就涼透了，不如剛出籠的好吃！”

    “不行，我不同意?！彼牫鏊捓镉性挘⒖贪迤鹉榿?。

    “如果你肯讓我跟芷伊出去散散心的話，我就答應(yīng)你……”她立起身子，紅著臉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悄悄話。

    “米蘭夫人說可以么？”他轉(zhuǎn)頭盯著她。

    碧云嬌羞地點點頭，喃喃說：“但要很小心?！?/br>
    ……

    “你真美?！彼麖膩頉]有想象到，跟一個懷孕的女人歡愛的感覺是如此美妙，盡管沒有激烈的動作，但是這種美好，已經(jīng)超過之前的任何一次。那種幸福和悸動是由內(nèi)而外的。似乎不僅僅是身體的快樂，是靈魂的。

    他的動作盡可能的輕柔，時間也不敢太久，更不能壓迫到腹中的寶寶。

    碧云閉著眼睛，不僅是**的快樂，更是一種由心靈深處萌發(fā)的愛和依賴，比任何一次歡愛都要快樂。

    他積聚已久的欲望終于得到了片刻舒緩，慵懶地躺在她的懷里，指尖在她的肚皮上跳舞一樣的輕輕彈著，“親愛的，你說它知道我們在做什么嗎？”

    她微笑著搖頭，“我怎么知道它是怎么想的，是它在我的肚子里，又不是我在它的肚子里?！?/br>
    “我認為它一定感受的到，說不定還能看到?！彼谒呌H密地說：“在它出生之后，第一句話或許會抱怨，爸爸，我在mama肚子里的時候，有個東西總是在戳我，很痛?！?/br>
    她的臉更紅了，把腦袋埋進他的胸膛里，許久才悶悶地說，“佳尼特，給它起個名字吧?！?/br>
    “名字……好的，叫伯尼怎么樣！”他有些興奮地立起上身。

    “狗，狗熊？”她的眉毛打結(jié)。

    “盧卡斯?！?/br>
    “烏鴉……”

    “叫卡爾？”

    “好普通的名字呀?！?/br>
    “吉羅德，洛克，費恩……”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名字，她凝視著他，發(fā)現(xiàn)他起名字真是沒有什么天賦，他微笑著說：“親愛的，其實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母子都健康?！?/br>
    “在中國，人們很重視給孩子起個好名字，小孩子尚未出生的時候，姓名中至少有兩個字就早已被家族長輩們規(guī)定好了。我父親叫“周開芬”，我叫“周元瑛”、我大姐叫“元瑤”meimei叫“元瑜”，小弟弟叫“周元矩。”

    “等一下，你的名字難道不是叫‘碧云’嗎？”他狐疑地問。

    “碧云是我的字，‘瑛’是種像玉的石頭，我希望自己是一塊真美玉，于是自己起了個字叫‘碧云’?！?/br>
    他并沒有完全聽懂，附和著她微笑。碧云的腮邊也泛起笑容，她知道他不會理解為什么中國人喜歡把人的名字用花鳥魚石，她也不再說話，心里很贊同他的話，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啊，寶寶動了……”猛然間她感到小腹里面扯動了一下，接著是一陣子翻江倒海般的踢騰，雖然不痛，就像是腸胃痙攣一樣不舒服，每天一早一晚，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就會不安分地拳打腳踢一陣子。

    “真的？真的？”他平展開雙手，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看上去比她還要激動幾分。自掌心傳來鏗鏘的跳動讓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個小生命的活力，只知道內(nèi)心充滿了希望和憧憬。這種難以言喻的喜悅興奮心情，掩蓋過了心底不安的情緒。

    “小心一點，你按到寶寶了?！北淘瓢阉碾p手移開。

    “這個小家伙，還沒有出生就霸占了mama的寵愛。”他挑挑眉毛，有些不滿地說。

    82第五幕—5柏林天津酒家

    碧云費了好大力氣，才說服他，獲準在司機和仆人的陪同下，跟芷伊一起到外面走走。芷伊指揮著司機把車子開到了位于康德大街的天津酒家。

    “這就是你說的那家中餐館么？”碧云有些好奇地站在店門外打量著招牌，點名是用漢字和德語、英文三種文字寫的，在“天津酒家”四個朱墨的大字牌匾四周，圍上了一圈兒霓虹燈，這種裝修風格雖說看上去稍稍有些別扭，但是那幾個中國字還是讓她倍感親切。

    “孔小姐，您來了?！崩习鍩峤j(luò)地朝她們打招呼，這個老板一身跑堂的打扮，他早就看到了碧云，笑著招呼道：“這位小姐是？”

    “這位是周小姐，我的同窗?！避埔粮纱嗟鼗卮?。

    “老板您好?！北淘朴X得這家餐館的一切都新鮮的很，店里的服務(wù)員也大多是華人，對著這些黃皮膚黑頭發(fā)的臉孔，心里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老板把她們兩個讓到了店里一個僻靜的雅坐。芷伊看著菜單點了幾樣吃食。

    “對了，你是江浙人吧？”芷伊喝了一口茶問，“是不是吃不慣這些北方的食物？”

    碧云忙點頭，“吃的慣，我舊時常到北平的二叔公家玩耍，吃的就是這些小食?！闭f著她低頭笑著用指頭擺弄著桌上的瓷碟子和一副碗筷子，好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般新鮮有趣。

    芷伊正要嗤笑她，抬頭卻看見迎門進來了兩個衣冠楚楚的東方男人，兩人的面孔頗為熟悉。她立刻起了身子，彬彬有禮地朝來人打招呼。

    “廖先生，齊先生，多日不見了?！?/br>
    “孔小姐！幸會，幸會，今天怎么有空？”為首的個子不高、方正臉盤的男子連忙上前回應(yīng)。

    “跟我的同窗，周瑛小姐一起來嘗嘗這家店的招牌小籠包子。”“碧云，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廖先生，這位是齊先生，兩位是駐柏林大使館的參贊?！?/br>
    “周小姐，您好?！眱扇诵χ积R說。

    碧云也微笑略低下頭，朝他們打了個招呼。

    “這位周小姐面生的很，也是慕尼黑大學的高材？”廖先生眼前一亮，笑問到。

    “我……”碧云正遲疑著該怎么回應(yīng)，眼睛望向芷伊。

    “是啊，是我慕尼黑大學的同學，”芷伊機靈，趕緊接過話茬來，“陳叔叔近來可好？”

    “孔小姐說的正是啊，大使先生常念起您?！?/br>
    “請您轉(zhuǎn)告陳叔叔，就說我改日一定去看望他?！绷蜗壬f。

    又寒暄了幾句，送走了來人，芷伊喝了口茶，轉(zhuǎn)而對碧云說，“陳先生是駐德意志的大使，起先他任外交部常務(wù)次長的時候，與我伯父是故交，我來柏林，也多蒙他的關(guān)照?！?/br>
    碧云垂著眼簾，心里知芷伊是個正牌的大家閨秀，交往的人脈也廣，“真想不到，在這里難得遇上個中國人，今天竟突然見了這么多，每次被人問起來，總是魚目混珠冒充慕尼黑大學的學生，說來說去，把我都繞暈了。”

    “你可是美利堅音樂系的高材生啊?！避埔撩蜃煨Φ?。

    “哪里，哪里，我學業(yè)荒廢的久了?！北淘茟M然說，像是想到了什么，眉頭隱隱皺了起來，“芷伊，一想到這些事情，我心里就發(fā)慌。”

    “怎么，想家了么？”芷伊摸摸她的手，試探著問。

    碧云搖搖頭，“還好有你這個朋友在，我也不至于太無聊了，我在漢娜夫人府邸的時候，也參加了她和閨中好友的幾次聚會，當然，夫人她為人直率和藹，可我總感覺自己融進不了她們的圈子里?！?/br>
    芷伊略頓了頓說，“其實你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柏林華人的圈子不大，陳叔叔他人特別好，有機會我也帶你見見他，只是你家福將軍把你管的太嚴了，出來吃頓飯還要過崗哨批條子，三班人馬跟著。”

    “得了，不說他了?！北淘朴袔追中唪龅闹棺×塑埔恋脑?。

    “二位小姐，您要的小籠包來了?！?/br>
    “吃包子了，吃包子了。”

    兩個西服洋裝打扮的東方男人，落坐在大堂的另一側(cè)，眼神不禁同時向?qū)γ嫱?。只見兩個女孩子有說有笑地坐在八仙桌旁，一個肌膚微豐，身段窈窕，圓臉蛋，丹鳳眼，明眸善睞，神采奕奕，倒也算得上個樣貌出挑的美女；一個膚白如雪，體態(tài)纖秀，瓜子臉，杏仁眼，微紅的兩頰帶著一抹嬌羞的神色，烏凝凝的眼睛似是一潭碧水般，風致楚楚，惹人憐愛，是個尤其標志的東方美人兒。

    廖先生嘆道:“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姐，好端端的，跑到這個兵荒馬亂的地方作什么？”

    齊先生也有些無奈地說：“你我還不是在這里守著?！?/br>
    “哎，局勢難料，難料啊……”

    “我看這大使館早晚要姓汪了?！?/br>
    “噓，隔墻有耳?！?/br>
    吃過晚飯，他一如既往地詢問她的行蹤，“今天去了哪里？”

    “我和芷伊只是在天津酒家吃了頓午飯，還在周圍轉(zhuǎn)了一會兒?！北淘茮Q定對遇到了廖、齊兩位參贊的事情隱瞞不報，“總共不到一個小時，詳細情況你可以問司機?！?/br>
    “我的意思是，你要小心，一個孕婦到街上亂跑什么？”他自領(lǐng)口開始，解開制服的扣子，脫下了黑色的外套掛在了衣架上。

    “好吧，好吧。我發(fā)誓注意安全就是了?！彼櫚櫛亲?，有些不耐煩地說。

    “跟你的中國朋友們相處的好么？”他悠然地坐在了沙發(fā)上，攬著她問到。

    一說到這個話題，她便打開了話匣子，“今天開心極了，在天津酒家吃飯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中國一樣，用的不是刀叉，而是瓷碗和筷子，不過除了風味小吃和中國菜，也兼營西餐，聽芷伊說在漢堡的華人更多，那里有一條繁華的水手街，一些遠洋過來的水手的妻眷們就在當?shù)氐募彝ダ飵烷e，久而久之，成了華人聚居的區(qū)域，”她咬著嘴唇有些惋惜地說，“我兩次經(jīng)過那里，都是行色匆匆，沒做什么停留?！?/br>
    “漢堡是個港口，有什么值得流連游覽的么？”他略低著頭，眨動著眼睛。

    “一座城市，讓人留戀更多的，不是它的風景，而是人?！彼粲兴嫉卣f。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冰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她的臉，指尖插入到她烏黑如云一般的秀發(fā)里面，她乖巧地把腦袋埋入他溫暖的胸膛里，隔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襯衣，聽他的心臟在強勁有力的跳動，小手摟住他的腰身，調(diào)皮地扯動著自他右邊肩膀上勒過的皮質(zhì)武裝帶。

    “為什么你總喜歡在那個的時候綁著我呢？”她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么，問的很小聲。

    ……

    這幾天碧云的心情很不錯，或許是因為他對她格外寬容，每天中午芷伊都來陪伴她，在天津酒家里又結(jié)識了幾位新的朋友。盡管伙計們天南海北的方言不同，在德意志帝國的土地上，竟然可以痛痛快快地說上一番中文，讓她由衷地感到親切和溫暖。

    這一天，碧云和芷伊剛剛踏進店門，就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異樣，伙計們沒有像往常一樣上來招呼她們，特別是那個留著小平頭的素來最熱絡(luò)的高姓小伙計。

    老板和老板娘兩個跪倒在她們面前，“周小姐，您發(fā)發(fā)慈悲，救救我們吧！”

    “不要這樣，有話慢慢說?！北淘瞥粤艘惑@，不明白緣由，芷伊卻是支支吾吾的，像是知道幾分隱情。

    聽完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訴苦，碧云先是柔聲安慰了幾句，悄悄地將芷伊拉到了一旁，問到：“是不是你告訴他們，我認識蓋世太保的人？所以老板才會來求我?guī)兔Φ??！?/br>
    芷伊不打算隱瞞，點頭承認了，她心里很清楚倘若是在國內(nèi)，一個像她這樣身份的女人是能辦成大事情的?！氨淘疲乙膊幌胱屇銥殡y，只是看老板他們一家子好可憐。店里的伙計出了問題，他們也免不了要受到牽連?！?/br>
    碧云有些猶豫，“我也想幫他們，只是我出來之前答應(yīng)了他，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要對外界保密的。”

    “我說你認識在在帝國保安局里面當差的一個上尉軍官，或許能說上的話，可沒敢泄露你家將軍的半點風聲呀?！避埔恋纱罅搜劬χ敝钡赝f。

    “芷伊，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其實鬧工潮這種事兒，在咱們國內(nèi)也是可大可小的?！?/br>
    “是啊，不知道為什么，帝國當局總是跟布爾什維克勢不兩立?！?/br>
    芷伊瞅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裹，“這錢是一點心意，王老板他們并不知情，你這面子大的很，你家福將軍在帝國呼風喚雨通天入地的本事，天大的事兒，也就是一句話?！?/br>
    碧云心想著與人為善總是好事，老板夫婦與小伙計又著實可憐，“好吧，我試試看，但是錢不能收……”

    芷伊把包裹塞到她的手里，“傻丫頭，錢你得收下，花錢辦事，他們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你不收下，他們反而會起疑心的，這個世界上哪里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呢？”

    碧云點點頭，“只是這幾天他很忙，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回家，但也不能總拖下去。人在牢獄里面怕是要吃苦頭的。我看看能不能找個借口叫他回來?！?/br>
    被人千恩萬謝地送了出門，回去的路上碧云的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的。

    她編了一個理由，給他的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沒有費什么口舌，就把他叫了回來。她反復(fù)考慮該怎么開口，當他溫和地注視著她的時候，沒有轉(zhuǎn)彎抹角委婉措辭的必要。他似乎是敏感地覺察到了今天她很反常，從他剛剛進門的時候就心事重重的。

    “發(fā)生了什么事？親愛的?！彼目跉庖埠軠睾汀?/br>
    “原本我和芷伊打算去吃飯的，但是飯店的老板卻拜托了我一件事。”她略略思考了一會兒說：“小伙計被他們抓走了，聽說是因為他跟工人運動扯上了關(guān)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