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雅各布上尉翻開了手中的黑色筆記本,清點了一下,“還有將近一百人,今天是審問不完了?!?/br> “不,繼續(xù),下一個?!?/br> 作者有話要說:暈,大家要是受不了了就跟我說吧。 90第五幕—13死亡之域(四) “孩子的父親呢?”女醫(yī)生口氣很溫和,碧云仍然很緊張,盡管她知道這次是真的檢查,因為先前進到這個房間里的孕婦都安全地回到了牢房里。她抬頭環(huán)視著這個手術室的布置,遠處的墻上放在一排整齊的鐵架子,上面擺著一個個空的玻璃瓶子,都洗刷地非常干凈,這通常是用來裝標本的,墻上懸掛著一面鮮紅的旗幟,中央是那個黑色的萬字符號,旗子的兩邊是幾張鑲在玻璃相框里的人物胸像,她的眼神定住了。因為在帝國元首、全國總指揮那兩張肖像的旁邊,還有一張,畫像上的男人,是她最最熟悉的。 女醫(yī)生眼角抽動了一下,沿著她的眼神望去,回過頭來報以微笑:“他很英俊,不是么?那是黨衛(wèi)軍上將,弗里德里?!ぐ亍どw爾尼德將軍,瞧那雙眼睛,多么迷人?!?/br> “是的,蓋爾尼德……”碧云欲言又止,她知道的遠比這個女醫(yī)生要多的多,他的照片看上去,和本人差距很大,她很想說他本人比這要英俊太多了,這張是領袖標準照,四分之三側面的角度,把他那高挺的鼻梁和硬朗的眉弓凸顯了出來,一雙深陷的冰藍色的眼睛,閃爍著堅定又銳利的光芒。領口和胸前的勛章把那件筆挺的黑色制服,點綴的更加華麗、干練和英挺。 女醫(yī)生測量好了她腹部的尺寸,又戴上了膠皮手套,拿起了一個鴨嘴形的擴張器,微笑著說:“這或許有點不適應,不過女人在懷孕的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在這個時候,心里想著孩子的父親,就會好多了,你好像不太愿意提起他?!?/br> 碧云閉上眼睛,這個冰涼的器械探入了她的身體,醫(yī)生輕輕地捏動手柄,在兩片鴨嘴張開的同時,也把她的身體撐開。她強迫自己做深呼吸,心想在米蘭醫(yī)生那里,她也接受過類似的檢查,但她一直用雙手緊緊地按住腹部,清楚地感覺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動著,這本來該帶給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巨大的喜悅,可此時此刻她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澀,沒錯,那高高的掛在墻上的男人,就是孩子的父親。可她怎么能說,對誰說?是對那些猶太或者吉普賽女人說,自己的男人是害她們到這個恐怖死亡之營的罪魁禍首,求得她們的原諒與寬恕;還是對那些集中營的看守們說,自己孩子的父親,是一位帝國的將軍,請他們網開一面放過她和孩子,并將自己送回到那個風景優(yōu)美的赫維爾河畔的別墅里。即便她真的說出了實情,像那個集中營的黑衣少校,他們會相信她的話么?或許他們會把她當成個瘋子。她只能選擇沉默,可她真的很恐懼,不知道這些軍醫(yī)們要拿自己和孩子做什么。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他知道如果再不睡上一會,那么身體將難以承受。他剛剛閉上眼睛,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將軍,艾米麗她在牢房中自殺了?!笔茄鸥鞑忌衔镜穆曇?。 “什么?”他瞪圓了眼睛。 他們來到了關押重要犯人的秘密囚室。這位于這個“廠房”建筑物的地下三層。從地下二層開始,每層中間有一個大通道,通道兩側是蜂巢一般的密密麻麻的鐵門,每個隔斷里面都有一個曲折的重重門鎖的套間,每個房間之間的隔音相當好,誰都別想聽到隔壁的一點動靜。這里的囚犯都是極其重要的政治犯,少數的布爾什維克黨人,敵國的間諜,對于國家安全和情報構成威脅的反對份子,像艾米麗這樣的女人原本不可能享受單間“待遇”,但是她掌握的關于他的秘密,注定讓她終生被囚不見天日。 這個房間不足5個平方。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安裝了上下水的洗手盆。犯人的飲用水、大小便排泄都在這個洗手盆里解決。房間里沒有窗,和外界相通的只有位于墻壁頂轉的手掌大小的通風口。通常那些關押地久了的犯人們,會在四壁上涂抹一些東西,有的是美麗的風景,有的是稀奇古怪的圖案。當這些犯人生命結束的時候,守衛(wèi)們會把他們的這些“作品”用白色的涂料覆蓋一遍,于是,新的囚犯進來,繼續(xù)他的創(chuàng)作??词貍兘o這些繪畫作品起了一個名字,叫做“最后的畫作”。 這個房間里的“最后的畫作”非常特殊,白森森的墻壁上,用人的鮮血寫成的字跡。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間屋子,連天花板也不放過。女尸的臉色慘白,如同墻壁一樣的白色,她的死因是失血過多,濃稠的血漿從她的斷頸處瀝瀝而下,她的褐色的眼睛空洞地張著,直直地瞪向房間的鐵門入口。 他來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豁然間對上了那雙張開著的褐色眼睛,他立在原地,女尸那死不瞑目的充滿了憎惡和詛咒的眼神,讓他的心臟驟然緊縮,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槍。但是下一秒他的手抽了回來,他壓制住內心的恐慌,他的副官和那個年輕的守衛(wèi)就在他的身邊。真是可笑,這只是一個死去的女囚,他怎么會害怕一具毫無知覺的冰冷的尸體。 他邁進了房間里,眼睛從那具死相恐怖的女尸上移開,不自覺地瞟向墻壁上的血書,那是一段段參差不齊的文字,有的字跡大,有的字跡小,有的血液濃稠,有的稀釋,還摻雜著一些六芒星的詭異圖案,象形文字,和人身獸頭的異教神靈。但是有些文字的是可以辨識的。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你永遠不要妄想停止!它被惡者之血催動永不停止,我以我的血食供奉,撒旦的惡靈即將到來!在最后審判之日!你將不死也不生,你的靈魂將在地獄沉淪永不墜落,你將活著忍受受地獄之苦,在撒旦的惡靈來臨之際,你無處可逃!注定要下地獄!!下地獄?。 ?/br> “她用什么做到的?!”他猛地揪住了守衛(wèi)的衣領。守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不知道如何回答。這些囚犯在進入到這里的時候,都被嚴格地搜身,絕對不可能帶入任何利器。 “她把牙刷的手柄磨成了利刃,”雅各布上尉彎腰拾起了地上一個小物件,略帶沙啞地說:“我想她是挨不過那些刑罰,才會畏罪自殺的!” “這個□!女巫!”他的冰藍色的眼睛狂亂地一遍遍地掃過墻上的詛咒,再也顧不上有什么人在場,嘶聲喝到:“立刻燒了這里!燒了這個房間!燒了這個下賤的骯臟的女巫!” 守衛(wèi)的脖子被他勒地發(fā)青,待他放開之后,不住咳嗽著。 他閉上眼睛,額角的青筋暴起。一陣劇烈的頭疼,讓他幾乎支持不住身體。腦海里浮現的,是墻上那鮮血淋漓的詛咒。他豁地張開眼睛,突然覺得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恍惚不清。 “將軍,您太勞累了,請您立刻休息?!毖鸥鞑忌衔旧锨耙徊椒鲎×怂母觳?。 他咬緊了牙關,擺了擺手,掙開了雅各布上尉的攙扶,他全身的力氣彷佛被抽空了一般,但是他用強韌的意志力堅持著邁動雙腿,快步走出了這個四壁刷滿了血漿的囚房。 他一直在抽煙,僅靠抽煙并不能維持他的需要,他的身體極度疲憊,可是他不敢閉上眼睛,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會浮現起鮮血淋漓的墻壁和惡毒的咒語。其實他早該料到會有這么一天。選擇了這條同往至高權利的榮耀之路,就不該對別的什么抱有幻想??傊笓]說的對,有時候人會寂寞,只有王者和強者才有權利享受這種寂寞。他的敵人無法直接傷害他,因為他太強大,可是自從有了她他就有了弱點,盡管他想方設法得隱蔽這個軟肋,可還是脆弱到不堪一擊。墨菲斯是這樣,那個惡毒的艾米麗也是這樣。該死的,他就不該給那些下流胚子任何機會。 他不相信,艾米麗是因為受不了嚴刑拷打而選擇自盡,與她那個同父異母的柔順善良的jiejie不同,那個狠毒的瘦小女人在用她的死向他示威,向他施展最后的也是最猙獰的報復。 不論那個女人的報復是否成功,至少她說中了一點,他之所以沒有殺了她,而是把她囚禁在秘密監(jiān)獄里,因為他嘗試著結束這一切,他害怕這一切惡果會報應在她的身上,她是那么柔弱,任何人都有傷害她的能力。但如果一切真的不能挽回,他所心愛的女人不能保全,那唯一來自天國的一束純白的光也泯滅了,那就讓這個世界來陪葬,讓整個世界都變成血與火的地獄,讓所有的人都如同游魂野鬼一樣在黑暗中攀索,作惡遠比行善要容易地多,原本這個世界就充滿了骯臟、虛偽和墮落,還有什么值得留戀。 “報告將軍,失蹤的沃爾特中尉,他的尸體找到了!”雅各布上尉沖開了他的門,大聲說。 他猛地望向雅各布上尉,堅冰般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可這是全身麻醉,葛林醫(yī)生,請告訴我,要對我的孩子做什么?”她大聲地喊了出來,“不,蓋爾尼德,救救我們的孩子!——”那雙黑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墻壁上,那張黑色鏡框里的畫像,那個冷峻的男人,他有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可是這雙冰藍色的眼睛在她的腦海里漸漸模糊了起來,因為剛剛注射的麻醉劑已經開始起了作用,她閉上了眼睛,無助地伸向那畫像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 “葛林醫(yī)生,這個女人真是奇怪。”金發(fā)的女助手松開了纏在碧云胳膊上的膠皮帶子,她的血管太細,在注射的時候并不太容易找到。 女醫(yī)生已經穿好了白色的手術服,正在戴上塑膠手套,“她并不是個猶太人人……” “不是這個原因,她總是盯著墻上的畫像,喊著蓋爾尼德將軍的名字。我想她一定是精神錯亂了?!迸謱⑹中g器械的鐵盤子準備妥當,端到了小桌子上。 女醫(yī)生轉身看了墻上的畫像一眼,站定了一會兒,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是的,這個女人在看那畫像的眼神與其它女犯人不同,她沒有仔細去考慮那種目光的含義,她烏黑的眼睛凝視著那張畫像,似乎是能夠與之交流,但是欲言又止,同時,也在尋找著信心和勇氣。以往躺在這張手術臺的那些女人眼睛里,除了憎惡和仇恨以及恐懼,不會有其余的表情,即便是那個男人長相再英俊也是如此。 “一切很快會過去的?!迸t(yī)生對著手術臺上這個陷入昏睡的瘦弱的東方女人,似乎喃喃自語著。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是虐啊……親愛的們,要挺?。?!我跟大家共勉!! 91第五幕—14 獲救 手術室的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了,在幾個小跑著的黑衣的黨衛(wèi)軍上尉的環(huán)繞下,一個的穿著黑色制服的挺拔男人,邁著大步子走了進來。 葛林醫(yī)生看向那個男人,他身材高挑,穿著一身華麗的黑色制服,領口佩戴著一枚大十字勛章,英挺的肩膀上一件將官才有的星。葛林醫(yī)生和她的助手們吃了一驚,這個為首的長官是那么熟悉又陌生的。大家不自覺地向著墻上掛著的那張領袖標準照望去。他本人比相片上更加英俊,一雙冰藍色的,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睛,他的五官和冷酷的表情,無一不在宣誓著作為日耳曼人的血統(tǒng)和特征,只是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在看到了手術臺上平躺著的那個被床單覆蓋住頭部、腹部血rou模糊一片的孕婦時,再也掩飾不住震驚和心痛。 葛林醫(yī)生的塑膠手套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跡,胎盤溺出的□還有黃色的組織液,她的手中承托著一個小小的生命,準確地說,前一刻還是一條生命,過不了幾分鐘,這個還沒有長出眼睛,沒有發(fā)育出鼻子的小rou球,就會停止鼓動。 俊美的將軍一步步走進手術臺,他的副官們盡職盡責地驅散了這個房間里的護士們。 “醫(yī)生,請?!币粋€有著灰綠色眼睛面容冷峻的上尉軍官示意她也出去。 葛林醫(yī)生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里的血淋淋的小東西。它接觸到冰涼的鐵盤子,就像一條離開水的魚,抽搐了幾下終于停止了本能的抗爭。 他走到了手術臺邊,纖長的指尖顫抖地掀開那覆蓋在那個被穿腸破肚孕婦頭上的白布,并不是她!他的表情有些放松,但是這種釋然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冰藍色的眼睛瞄向了身后的一排鐵架子,那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排著福爾馬林溶液的玻璃瓶子。里面浸泡著的,是各個時期的胎兒的標本。 正一步步走出手術室的葛林醫(yī)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雖然她看不見那個高貴的目空一切的男人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想象的到。所有的人都走了出來,那個綠眼睛的上尉軍官最后一個出門,在出門的同時關嚴了手術室的大門。 葛林醫(yī)生來到了走廊的窗子邊上,她空洞的眼睛望向窗子外面,不知道是真的雪,還是煙囪里飄出的尸體的灰。一年四季都漂浮著這些灰色的雪。她以為那些軍人天生就是沒有表情的,和他們石雕一般的臉一樣,他們的心臟也是一塊石頭,她突然笑了出來,干癟的紅唇和那雙布滿血絲的紅色眼睛,讓這笑看上去有些詭異可怖,蹲在一旁的女助手瞪著羚羊一樣的眼睛望著她。葛林醫(yī)生咧開嘴勾著身子笑了起來,但是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這樣干笑了一會,突然停住了,她的雙眼變得更加空洞,她是個醫(yī)生,婦產科的醫(yī)生,她曾經親手迎接過許多的生命,但如今為了活命,她被迫去活生生地取出那些不足月的胎兒,把它們制作成標本,她不知道集中營的醫(yī)生把這些生物標本賣到了哪里,她不能反抗什么都做不了,軍醫(yī)命令她要一個5個月大的,于是她找了那個東方的女人,在刀劃破她的肚皮的前一刻,她發(fā)現了女人胸口和后背的刺青,不是因為同情憐憫,而是她貪生怕死,雖然她預感到總有一天,這些黨衛(wèi)軍的看守,會把她也送進那個終日冒著黑煙的焚尸爐里,可她還是想活著,哪怕多活一天也好。她日復一日用這些孕婦和孩子的死亡來換得自己的生,她不配做個醫(yī)生。她一邊笑著,眼睛望向手術室那緊閉的門。兩個黑衣的黨衛(wèi)軍分立在門的兩側,他們的臉上毫無表情,突然間,里面?zhèn)鱽硪魂囅±飮W啦地玻璃粉碎的聲音。那些守衛(wèi)似乎沒有聽到這巨大的響動,那黑色的帽檐下仍舊沒有一絲表情。 漫天的灰燼,像是雪花在飛舞,終于一切都很安靜了。 過了很久,足夠久的時候,他終于從手術室出來。黑色的制服和他的黑色大蓋帽還是一如既往的端正,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不再像是鷹隼一般銳利逼人,而是如同死海之底的深洞,沉寂地不起一絲波瀾。突然間,他怔住了,雅各布上尉就在門外,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嬌小的黑頭發(fā)黃皮膚的女人,她身上套著一件肥大的污濁不堪的條紋囚衣,那件過于寬大的衣服把她顯得格外瘦弱,四肢和脖子像是小鳥一樣纖細,只有小腹是微微凸出。她低垂著腦袋,彷佛是一個靠人牽動的木偶,她那頭黑瀑布一般的長發(fā)已經被剪成參差不齊的短發(fā)。曾經那么靈動鮮活的烏凝凝的眼睛也變成一潭死水。 他的冰藍色的眼睛閃過萬般變換的復雜的情緒,有失而復得的驚喜,也有憤恨和心痛,最后一切都被恐懼和不安代替,因為無論他怎么抱緊她,呼喚她的名字,她的面孔上都不再有表情。 一輛黑色的梅賽德斯駛出了集中營的大門,行使在金黃色的梧桐大道上。集中營的中央是一莊高大的紀念碑似的煙囪,那里冒出滾滾的濃煙,那些被關押進集中營的犯人,有的在艱難地茍活,有的則要永遠地葬送,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那金色大道的盡頭是他們生命的歸宿。 “她很虛弱,貧血,營養(yǎng)不良,”艾克爾博士在仔細地檢查過了病人的情況之后下著結論,他對一個戴著白色手套翻查碧云的頭發(fā)的助手吩咐:“注意她的頭發(fā),每一處都要消毒,在那種地方待過幾天,會染上虱子和跳蚤?!蹦莻€助手點點頭,用一把細齒的小梳子更加仔細地排查,在她的頭皮上敷上一層細細的白色粉末狀消毒粉。 艾克爾注視了助手幾秒鐘,似乎在確認著她的cao作,又對另一個助手說:“把血樣留好,回去立刻送到化驗室?,F在斑疹傷寒、肺結核、痢疾正在流行,個別的地方還有霍亂,感染了那些傳染病就很麻煩。” “芷伊,給她掛上一袋營養(yǎng)液。” “博士,您看她的口腔,有一塊化膿點?!迸滞蝗婚g叫了起來。 “什么?”艾克爾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手電筒,一手撥開她的嘴唇,在助手的協(xié)助下,仔細地觀察她舌頭根部的化膿點和潰爛。 他微微瞇著眼睛,篤定地說:“應該沒什么關系,只是口腔潰瘍,記下來,給她加點口服的維生素?!?/br> “好的,博士?!迸贮c點頭,埋下頭在本子上認真的記錄著。 突然間,那個一直呆若木雞坐在床上的女病人,不知道為了什么發(fā)起瘋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她撕聲喊到。 男助手和女助手停住了手里的工作,正在準備為她輸液的芷伊也嚇了一跳。 艾克爾反應地迅速,緊緊攥住了她右手的手腕,可是她卻暴跳如雷,不知道哪來來的力氣,拼命地反抗著他,像一只被趕進了死胡同里的發(fā)狂的野獸,用盡一切力量反抗著他,助手還來不及修剪她的尖利指甲,掙扎中抓破了艾克爾的臉頰。 “你這個納粹軍醫(yī)!魔鬼!”她邊喊著邊奮力撲騰著,可是她的雙手和雙腳已經被艾克爾和他的助手們死死按住。 艾克爾低頭掃過自己身上那件灰色的制服,他并不是納粹黨員,不過現在他也來不及解釋這點,臉頰的傷口滲出了點血,火辣辣地疼,他瞟了呆呆地立在一邊的芷伊一眼,冷靜地說:“看來我們忽略了她精神方面的問題?!?/br> “你這個納粹魔鬼!你要對我的孩子做什么!”那雙鋼灰色的細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碧云,在那冰冷如刃的眼神下,她無助地失聲哭了起來,“你們這些納粹魔鬼,要對我的孩子做什么?” “給她注射一支鎮(zhèn)靜劑?!卑藸栂铝嗣?。他知道這樣對她腹中的胎兒沒有好處,但是此時此刻她太過狂躁,不肯接受治療,“注意劑量不要過大。” “好,好的?!避埔溜@得有些手足無措。 “不!不要!放開我!”碧云試圖掙扎下去,可是針頭刺進了她的皮膚,藍色的藥水已經推進了她的血管里。 “冷靜一下,碧云,冷靜?!避埔僚踔贮S又瘦的面頰,和聲細語地安撫著她。 “沒關系,她會安靜的。你在這里陪她一會,我出去一下?!卑藸枴?/br> 芷伊默默地給艾克爾一方白色的手帕,讓他擦掉臉上的血絲。 艾克爾結果手帕敷在臉頰上,“謝謝,不過我想我也得盡快注射一支破傷風針。” 二樓的臥室里,醫(yī)護人員在緊張地cao作著。一身黑衣的他端坐在一樓大廳的沙發(fā)上,靜靜地等待。他聽到了剛剛從臥室里傳來的她的喊聲,但是他強迫自己壓制下不安的情緒,沒有進到那個房間里去,因為他很清楚艾克爾必定在采取緊急救治的措施,還有一個原因,連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他害怕如果親眼看到了那個景象,會當即制止醫(yī)生們對她的治療,那樣對她并沒有什么好處。 “她怎么樣?”他從沙發(fā)上猛地起身,因為一身灰色制服的高大男人已經從臥室里出來,輕輕地關上了房門。艾克爾走下樓梯,來到了大廳里。 “情況有些糟,貧血,營養(yǎng)不良,最主要的是她精神方面受了些刺激。迫于無奈我給她注射了一支鎮(zhèn)靜劑,芷伊現在正在勸她,她們是好朋友,相信凱蒂會有所好轉的?!?/br> “上帝……”他垂下藍色的眸子,眼神散亂。 艾克爾靠近他,拍著他的肩膀說:“你的精神也狀態(tài)差極了,蓋爾尼德,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別人的錯誤……”他陡然間抬起頭,盯著艾克爾的眼睛:“亞利安人和有色人種,到底該死的有什么區(qū)別?告訴我,”他指著艾克爾的鼻梁,“你不是個醫(yī)生么?艾克爾,告訴我,到底有什么區(qū)別?” 艾克爾沉默地注視著他,那鋼灰色的目光從眼鏡片直射出來,彷佛要把什么穿透一般。 “是的,我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那些兒童的腦漿和鮮血,飛濺在我們的制服上,我們看慣了死亡!”他冰藍色的眼睛逼視著艾克爾,他的聲音似乎是不可控制地提高了:“那些玻璃罐子里,那么多的罐子里,哪一個是我的骨血?那些該死的東西看上去都一模一樣……” “你不能這樣失控,你的孩子非常安全,她就在樓上,他們母子都非常安全?!?/br> “不,在這個他媽的鬼地方,沒有什么人能夠‘安全’!你敢說你的處境安全么?我的處境安全么?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有多少人在監(jiān)視著你,盯著你的實驗!我們隨時都可能送命,更何況是她!” “蓋爾尼德,你要注意你的言行!我想這不用我來提醒。”這一次艾克爾真的有些擔憂,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失態(tài)。 “少他媽的給我講見鬼的大道理!”他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雙眸直視著艾克爾,冰冷的光在寶石般的瞳孔中攢動著,“因為你從來不曾擁有,所以也不會害怕失去。不,或許是你擁有的太多太多,你是個出身高貴血統(tǒng)純正的貴族,你是個學識淵博受人尊敬的醫(yī)生,而我不同,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我還擁有什么?” 艾克爾回望著他,許久才開口,“我想你需要一點鎮(zhèn)靜劑,這個會幫你更好的入睡?!?/br>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獲救了,但是繼續(xù)虐啊,親愛的們,用評論淹沒我吧?。。?/br> 92第五幕—15 守護騎士 他的眼睛抽動了一下,略低下頭,反思著自己的失態(tài):“抱歉,艾克爾,我的朋友?!?/br> “你該多休息。”艾克爾遞給他一個褐色的小藥瓶,“每天晚上臨睡前一片,可以改善你的睡眠,但是記住一天不能夠超過2片?!?/br> “是的,我也想休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睡上三天三夜,”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但我不知道還能在柏林停留幾天?!?/br> 艾克爾點點頭,他很自覺地沒有追問對方下一步的動向,這是他們多年建立起來的一種默契?!拔以敢怆S時為您效勞。還有,如果凱蒂一直不肯吃東西的話,單靠營養(yǎng)液難以維持她和體內胎兒的需要?!彼nD了一下,“必要的時候強行灌食?!?/br> “灌食?那是對付那些絕食的囚犯的招數!不是可以靜脈注射營養(yǎng)液么?” “常規(guī)的做法是營養(yǎng)液,那樣理論上即使病人不吃不喝,也可以維持10—15天的生命,但現在她是個孕婦,胎兒在五個月大正是最需要營養(yǎng)的時候,僅靠那些營養(yǎng)液供給不足?!卑藸柭酝nD了下,“我當然知道那樣會讓病人痛苦,可她現在這樣跟絕食有什么兩樣?繼續(xù)營養(yǎng)不良和虛弱下去,我很難保證她會撐幾天。我暫時停止了芷伊在實驗室的工作,讓她留在這里照顧凱蒂,如果你需要的話?!?/br> 他垂下冰藍色的眼睛,那眼底如同死灰般沉寂?!拔颐靼?,就按照你說的辦?!?/br>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變得更加沉默了。并且只要一見到穿著制服的人,就會有發(fā)瘋的前兆。守衛(wèi)們在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不得不另換一身衣服。芷伊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寬慰她,盡管那樣做并沒有成效。 “碧云,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你聽得見我的話么?” 她始終是垂著頭,一言不發(fā),臉色蒼白的像張白紙。 “你要好好的。就算不為了自己,還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它早就死了,”她烏黑的眼睛終于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