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想發(fā)火。 還有那種不斷在他腦海里暈頭轉(zhuǎn)向重播著的快感。 “cao?!卑埠臻]上眼咬著牙罵了一句。 那辰?jīng)]在床上,床邊的椅子上放著一套那辰的衣服,運動褲和t恤,白色的小茶幾上有點心和牛奶。 安赫沒有胃口,抓過衣服胡亂套上,走出了屋子。 外面的屋子溫度挺低,屋里的油桶被拿走了,他穿上鞋走到了外面。 陽光很好,灑在身上有點兒暖洋洋的感覺,安赫往四周看了看,昨天夜里看不清的那些古怪形狀的破車破輪胎們都現(xiàn)了原形。 四周很安靜,不知道為什么,陽光下的舊車場,相比夜里,反而多出了幾分落寞。 黑色的車廂在陽光下也同樣顯得很孤單,跟那辰那間溫暖的白絨毛小屋形成鮮明對比,讓安赫本來就因為昨天夜里的荒唐事堵得慌的情緒一下摔到了谷底。 他站在陽光里,手腳都開始有些發(fā)冷。 昨晚那辰強行讓他聞了rush的事在腦子里不斷地盤旋著。 悶,堵。 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比自己學(xué)生大不了多少的人用這樣的方式給上了! 也許在別人眼里,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 但他不行,這種被人按在床上的羞辱感覺只有他自己能體會。 這種沒有感情地被進(jìn)入,是他怎么也過不去的坎。 怒火一點點地往頭頂竄著,他咬了咬牙,在車廂四周轉(zhuǎn)了兩圈,想要找到那辰,狠狠地揍他一頓。 但轉(zhuǎn)了兩圈都沒看到那辰的人影,只有他那輛龐巴迪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金色光芒。 安赫往油箱上狠狠踹了一腳,cao|你大爺! 正想抬腳再踹一下的時候,安赫聽到了遠(yuǎn)處傳來一陣口琴聲。 他收了腿,站在原地沒動。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口琴吹綠袖子。 簡單的沒有修飾的旋律讓人心里突然一空。 但幾秒鐘之后他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是那辰,心里的怒火再次竄高。 他順著口琴聲走過去,聲音是從車場更深的地方傳來的,也就是他昨天走錯了路的那個方向。 沒走多大一會兒,口琴聲就已經(jīng)很近了,聲音在上空飄著,他抬了抬頭,看到了那辰。 那辰大概是沒聽到他的腳步聲,背對著他,坐在被亂七八糟堆得像座形狀古怪的小山一樣的廢車頂上,拿著口琴很專注地吹著。 陽光灑在他和那堆銹跡斑斑的廢件上,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 安赫沒有叫他,也沒有動。 那辰跟四周的背景一樣,哪怕是在陽光下,都透著一股子落寞。 安赫不喜歡這種感覺,消沉和一直往下滑的感覺。 他突然不再想要揍那辰。 這一瞬間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遲鈍,這個之前曾經(jīng)或多或少吸引著他,讓他有過不少想法的人,跟自己有著完全不同的生活。 揍與不揍,怒火是燃起還是熄滅,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沉默著站了一會兒之后,轉(zhuǎn)身走開了。 順著來的時候的路走了快一個小時,安赫才回到大路上,找到了一個公交車站。 跟站牌并排站著,凍得都快變成跟站牌溶為一體了,才等到了一輛公汽兒,又倒了三趟車,才算是回到了市區(qū)。 走進(jìn)小區(qū),安赫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狀態(tài)在看到門口崗?fù)け0驳臅r候終于消散了。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二愣子保安的笑容這么讓人踏實。 進(jìn)了門,安赫放了一缸熱水,把自己連腦袋一塊兒全泡進(jìn)了熱水里。 熱水包裹著的感覺才能讓他有實實在的安全感,毛孔一點點張開,熱氣慢慢進(jìn)入身體里,他慢慢放松下來,開始覺得加倍的疲憊。 不知道是不是周五晚上沒怎么睡,周末兩天時間他基本都在睡覺,張林他媽打電話來感謝他讓張林有了變化的時候他都一直強忍著呵欠。 好在這種狀態(tài)到了周一就緩解了,他準(zhǔn)點走進(jìn)校門時,回到了平時的生活里。 他還是安老師,這個稱呼讓他安心而平靜。 那辰的衣服他洗好了,一直就那么扔在沙發(fā)上。 他沒再聯(lián)系過那辰,電話和q都沒有再聯(lián)系,那辰也沒有再出現(xiàn)。 那個“嚇↘死↙伱”的頭像始終都是灰色的沒有亮起過。 期末考開始了,安赫坐在講臺邊上監(jiān)考,看著趴在桌上奮筆疾書的學(xué)生。 同樣都是奮筆疾書,有些是真的在疾書,有些就是在草稿紙上胡亂涂涂,找機會往抽屜里衣服里或者別人卷子上瞅瞅。 安赫拿了張草稿紙,慢慢撕成小片,再搓成小團(tuán)拿在手里,他監(jiān)考很少滿教室遛達(dá),有些學(xué)生容易緊張,他一般都坐著。 第三排的男生拉開自己外套的時候,他抬了抬手,把一個小紙團(tuán)彈了出去。 男生被突然打在手上的紙團(tuán)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安赫沖他笑了笑。 他趕緊低下頭趴到桌上往草稿紙上一通劃拉。 三天考試結(jié)束之后,對有些學(xué)生來說,松了口氣,對有些學(xué)生來說就還得提著氣咬牙扛過后邊兒的家長會。 安赫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林若雪他們幾個在群里商量著過年應(yīng)該如何花天酒地的事,時不時跟著哼哼哈哈應(yīng)兩句。 過年對于他來說很沒意思,家里過年一般就他跟老媽倆人,除了年夜飯他包完餃子能跟老媽消停吃完了之外,別的時間里家里依舊是麻將館的氛圍。 如果不是他堅持要包餃子,老媽早就把春節(jié)這個節(jié)日給取消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張林一臉得意地跑了進(jìn)來,沖到他桌子跟前兒喊了一聲安總,底氣十足。 “干嘛?”安赫看著他。 “今兒家長會我爸來?!睆埩终f完拿了他桌上一塊巧克力扭頭又帶著風(fēng)地跑出了辦公室。 安赫笑了笑,張林考得不怎么樣,不過之前答應(yīng)他要前進(jìn)十五名是做到了,期中考的時候倒數(shù)第一,現(xiàn)在大概能有個倒數(shù)十七八了。 安赫正琢磨著這第一次家長會該說點兒什么,一直站在窗邊往樓下看的程雨老師突然扭頭沖他說了一句:“哇,這哪個家長的車?。俊?/br> “嗯?”安赫站起來走到窗邊。 “那個,”程雨指了指樓下的停車位,“那個三輪車?!?/br> 安赫順著她手看過去,頓時愣住了。 就算他不看車牌也知道那是那辰的龐巴迪,全市估計就這一輛。 “不知道?!卑埠针S口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這他媽怎么回事? 樓下停車位是學(xué)校的,基本就是本校老師和學(xué)生家長的車,那辰的車怎么會停在那里? 安赫剝了塊巧克力嚼著,細(xì)細(xì)地把腦漿絞了一遍,確定自己沒有跟那辰說過自己的職業(yè),更沒說過自己在哪個學(xué)校。 那辰不是來找自己的,那就是……家長? 往教室走的時候,安赫一直注意著身邊經(jīng)過的人,沒看到那辰。 他突然有點兒緊張,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他跟那辰已經(jīng)沒有交集,但他會跟那辰有過交集只有一個原因。 他不介意朋友知道自己的性向,但介意同事知道,所以他一直把私生活和工作嚴(yán)格劃分。 那辰的龐巴迪突然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的停車位上,讓他頓時有種危險逼近的感覺。 一直走到教室門口,安赫也沒有看到那辰。 也許只是個巧合? 安赫收回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帶著微笑走進(jìn)教室。 教室里坐滿了家長,他走講臺上站定,帶著笑開口:“各位下午好,我叫安赫,是高一6班的班主任……”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目光掃到教室最后一排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辰坐在最后一排靠后門的位置,臉上也帶著一絲詫異,跟他視線對上時,那辰把頭靠到墻上,勾了勾嘴角,笑容意味深長。 安赫盯著他看了幾秒鐘之后移開了視線,盡管心里意外得就差咆哮了,他還是很快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把之前的話繼續(xù)下去:“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我們班的第一次家長會?!?/br> 下面不知道誰的家長突然帶頭鼓掌,教室里一片掌聲,安赫有點兒想笑,抱了抱拳:“謝謝,這還什么也沒說呢,不用鼓掌,咱們家長會的主要目的是加強溝通,如果要鼓掌,為你們的孩子鼓掌更合適,個個都不錯?!?/br> 說完這幾句話之后,安赫找回了自己鎮(zhèn)定自若的狀態(tài),開始按著之前想好的思路往下說。 他沒說成績的事,也沒單獨點誰的名表揚或者是批評,這次家長會他想要做的只是希望家長能跟學(xué)生有更多交流,對他們能有更多的肯定。 家長會的時間不長,說完自己要說的內(nèi)容之后也就過了半個多小時,安赫沖教室里的家長彎了彎腰:“各位都是我的長輩,我有什么需要改進(jìn)的都可以提,教育是需要學(xué)校和家長相互配合的事,對于我來說,每個學(xué)生都是可塑之材,我會跟各位家長共同努力,再次感謝大家來參加這次家長會。” 說完這句,掌聲又響了起來,安赫笑了笑,沒等再說什么,已經(jīng)被幾個家長圍住了。 安赫一邊跟家長說著話,一邊抽空掃了一眼那辰的位置,那辰已經(jīng)沒在了,他松了口氣。 又用了快一小時把要單獨跟他聊的家長都聊完了,安赫覺得嗓子都有點兒發(fā)干,快步往樓下沖,想趕緊回辦公室里灌點兒水。 拐到一樓的樓梯口,一抬眼就看到了正靠在墻邊的那辰,安赫心里說不上來的滋味兒全涌上了心頭,特別想裝沒看到地快步走開。 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走了過去,站到那辰面前:“你……” “許靜遙,”那辰笑著說,“她爸媽沒空,我就來了?!?/br> 許靜遙?安赫愣了愣,也笑了笑:“你是她什么人?” “哥,表哥?!?/br> 那辰是許靜遙的表哥? 安赫有點兒沒辦法把安靜內(nèi)斂又帶著幾分傲氣的小姑娘跟那辰聯(lián)系到一塊兒,但還是點了點頭:“許靜遙很不錯,有責(zé)任心,做事待人都很好,自控能力也很強?!?/br> 那辰?jīng)]說話,瞇縫了一下眼睛。 “家長要讓她放松些,她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安赫沒理會他,補充了一句,然后看著那辰,“還有什么需要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