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這會兒還沒良心的這般問自己,便陳二喜再得寵,也不過一個奴才罷了,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倒是她,光顧著打人,難道自己就不疼。 想著,文帝在心里嘆了口氣,一伸手把她的小手拽過來攤在掌心,就著燈仔細瞧了瞧,本來白嫩的小手這會兒通紅通紅的,都腫了,摸著guntang,可見使了大力氣。 文帝眉頭都皺了起來,頭沒抬的吩咐了一聲:“二喜去把王升給朕叫這兒來。” 您想啊,三娘的手都打成這樣了,陳二喜就更可想而知了,剛三娘松開他的時候,陳二喜一個踉蹌就栽在地上,都感覺不到疼了,都木了,估摸這會兒就算割下一塊rou,他都不覺知,兩邊臉腫的跟豬頭差不離,頭暈乎乎,眼前直冒金星,坐在地上半天沒起來。 邊兒上伺候著的,別管是王府里的丫頭小廝,還是宮里跟過來的小太監(jiān)都傻了,王府的大管家心里暗道,真解氣??!陳二喜這閹狗,仗著自己得寵,耀武揚威,別說外頭的大臣,有時候連自己王爺都不瞧在眼里,又貪又壞,嘴里說的都是拜年話兒,肚子里卻都是壞水,今兒讓武三娘抽了一頓,簡直是大快人心,自己都恨不能上去揣他幾腳。 當然,也就想想,這閹狗陰著呢,得罪了他甭想好,想到此,又不禁替武三娘擔心,雖說是個禍害,可要是讓陳二喜給害了,也怪可惜的。 這么想著,忽聽見皇上吩咐,見陳二喜沒反應過來,左右也沒人上去扶,大管家索性自己上去,一把扶起陳二喜道:“喜公公,皇上吩咐讓您去叫太醫(yī)院的王大人呢。” 陳二喜給他連拖帶拽的弄起來,站直了,眼前還有些暈呢,定了定神兒,忙應道:“奴才這就是去叫人。” 說著轉身往外走,大概那暈乎勁兒還沒過去,走道兒都離了歪斜的,跟個醉漢似的,大管家忍不住暗笑,卻瞄了眼三娘跟皇上那邊兒,不禁暗暗稱奇,這武三娘雖是禍害,也真是個福星,剛爺替她擋了那一下,兩人那點兒事兒也算露了大半,瞅皇上那意思是惱了,可轉眼兒的功夫,就翻過來了。 這會兒皇上把她摟在懷里,軟聲兒細語的道:“一個奴才罷了,你想罰他,或打板子,或讓下頭的人掌嘴,哪用得著你自己動手,打疼了手,誰能替你挨著不成……” 那個心疼,呵護,不舍的勁兒,大管家瞅了一眼,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一回頭,卻瞧見自家爺立在圍屏邊兒上,那目光,那神情…… 大管家忍不住嘆了口氣,爺的想頭這輩子都沒指望了,不過依自己看,真攤上武三娘這么一位,沒指望說不準是好事兒呢。 朱晏垂下目光,便他極力壓制,也只面上罷了,心里頭此時紛亂如麻,千頭萬緒,哪里尋的出頭。 腦子里想著這些,呆愣楞立在哪兒,半天沒動勁兒,忽覺臉上有些涼,抬頭瞧了瞧,不知何時,落了雪,細雪無聲夾著寒意,落在臉上傳到心里,仿似連心都凍上了。 三娘也有些楞,她剛是豁出去,秉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琢磨著,別管以后咋樣,先報了仇再說,就是臨死也得拉個墊背的,這個墊背的就是陳二喜。 三娘是沒瞧清楚,可一想哪還有不明白的,王府里能伺候席面的丫頭,那都是身經百戰(zhàn)的,打翻湯碗這樣的低級錯誤,根本不可能發(fā)生,而且,從那熱湯潑向自己的方向來看,那丫頭是腳下絆了一下,而陳二喜剛就立在旁邊兒,只要一伸腳就齊活了。 那丫頭就算明知道有人絆自己,可一瞧是陳二喜,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是罰是打都得挨著,這招兒又陰又損,三娘完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正自己倒霉,陳二喜也甭想好。 卻沒想到自己豁出去把陳二喜抽了一頓之后,文帝的火氣倒沒了,拉著自己的手,這溫柔勁兒,有那么一瞬,三娘都懷疑,是不是他給什么人奪舍了,要不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 文帝給她揉了一會兒手,一抬頭見三娘愣愣的瞧著自己,小嘴微張,眼睛發(fā)直,那模樣兒大異于剛,卻有些憨,真挺招人稀罕的。 伸手點了點她的唇:“這么瞧著我做什么,不認識了?。 ?/br> 是有點不認識了,三娘眨眨眼,心說,這廝不是受了刺激,從變態(tài)直接跨到了神經病吧,這一會兒喜,一會兒怒的,簡直就是個精神病患者,莫非他也恨陳二喜,不然,怎么自己抽了他的奴才一頓,他倒高興了。 其實,不是文帝高興了,文帝是想開了,自己這么糾結三娘跟皇叔的事兒做什么,便皇叔心慕三娘,三娘早就是自己的了,從人到心都是他的,況且,等過幾天三娘進了宮,這輩子跟皇叔都見不了幾面兒,就算吃味也不該是自己。 想到此,文帝忽然有一種勝利者的快感,他的目光越過三娘對朱晏道:“時候不早,又落了雪,也該回去了?!?/br> 朱晏忙躬身:“送皇上?!?/br> 文帝攬著三娘站起來走了出去,出了大門,三娘剛想上車,卻聽文帝道:“不若朕與三娘散步回去?!?/br> 三娘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廝真病的不輕,大冷天兒,不趕緊回去,散什么步,三娘有點兒不樂意,卻給文帝抓住了手,只能跟著他。 這么一會兒,地上就落了薄薄一層雪,三娘腳下一滑,一個踉蹌直接栽到文帝懷里,文帝笑了一聲,攬住她的腰揉了兩下,在她耳邊道:“三娘沒吃幾盞酒,怎就醉了,許不是醉,想讓朕抱著不成?” 那聲兒要多風sao有多風sao,若擱別的女人,大概會臉紅不好意思,可武三娘根本就不知道臉紅不好意思為何物,文帝既然這么說,三娘索性往他懷里一靠,那意思是抱就抱。 文帝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彎腰把三娘抱在懷里,大步往前走去,不大會兒,兩人便進了旁邊兒的宅子。 朱晏望著那邊兒,在府門口不知立了多久,肩膀上都落了一層雪粒子,也動一下,福慶都疑心爺成了門口的石頭獅子,小聲道:“爺,夜深了,外頭冷呢,回頭著了寒氣就不好了?!?/br> 朱晏卻只當沒聽見一般,半日方悠悠嘆了一聲道:“福慶,你可有心上女子嗎?” 福慶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奴才不知道什么心上不心上的,就是瞧著老王頭家的春香好,模樣兒生的好看,性子也爽利?!闭f著偷瞄了朱晏一眼,期期艾艾的道:“若是,若是能討這么個媳婦兒,奴才這輩子都足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兒卡文了,死活寫不出,就先更三千吧,剩下的明兒補上,親們包涵包涵。 ☆、第 64 章 便朱晏這會兒如此寥落的心境,都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拍了拍福慶的腦袋:“你倒是機靈,這是變著法兒的跟爺討媳婦兒呢?!?/br> 福慶撓撓頭,嘿嘿傻樂了幾聲,朱晏嘆口氣:“也罷,能成全你,也算爺積下的一樁好事兒,回頭我讓管家跟老王頭說說,他若應了,過兩日讓你娘托媒婆過去說親?!?/br> 福慶一聽頓時喜上眉梢,這主意他可都琢磨多少回了,回去也跟他娘說過,他娘聽了倒是也滿心樂意道:“你如今在爺跟前當差,也算有些體面,拐彎抹角來給你說媳婦兒的也不少,那老王頭再能,說下大天來,也就是個管事,他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給咱們家當媳婦兒倒般配,若是娶了家來,你們倆好好過日子,娘也對得起你死去的爹了。” 這么說著,福慶娘便尋了空去老王家走了一趟,尋思著先跟老王頭的婆娘探探口風兒,可這還沒張嘴呢,老王頭那婆娘就先拉著她的手道:“嫂子來的好,我這里正有一樁煩心事兒要尋人說道說道呢,前兒有個給我家春香來說媒的,人家好,人也勤快,身體也壯實,倒是一樁合意的親事,只春香頭里還有她姐呢,她姐可都小二十了還沒著落呢,我這兒急的什么似的,托了多少個媒人,可就沒一樁成事兒的,倒是春香,這媒婆都快把我們家的門檻踏平了,嫂子說,這jiejie沒婆家呢,meimei先娶了像什么話,我這里萬萬不能依的?!?/br> 福慶娘聽了心說,這不廢話嗎,你那大丫頭起的名兒,倒像那么回事兒,蘭香,可那模樣兒真真難看,掃帚眉,大小眼,嘴還歪,這么大了,還流著兩管鼻涕,成天有事兒沒事兒在外頭瞎跑,又瘋又傻,哪家想不開,娶這么個媳婦兒家去,又不是請菩薩,搬回家供著就成,得居家過日子,模樣兒啥的縱不挑,可這瘋傻的誰樂意要。 卻聽著老王家這話頭不對,便問了一句:“若不依,豈不耽誤了二丫頭的親事?!?/br> 老王頭的家一拍大腿道:“不是我夸自己的閨女,憑我家二丫頭的摸樣兒,親事兒哪里耽誤的下,卻要帶著她姐走才好?!?/br> 福慶娘聽了愣了一會兒問:“怎么個帶著走,心說莫不是你們家還買一送一,娶了春香還饒上一個傻閨女不成,俗話說,兩個女兒不吃一井里的水,這可不吉利。 卻聽老王頭家的道:“我跟那些媒人婆撂了話兒,誰要是能把我家蘭香的婆家說成了,便應了春香的親事,這豈不就帶走了嗎?!?/br> 福慶娘一聽,自己后面的話兒就別說了,就憑她家那又傻又瘋的閨女,這輩子甭想找婆家了,換句話說,春香這兒也別惦記著了。 扭頭家來跟福慶一說,福慶這個氣啊,心說,這叫什么事兒啊,還娶媳婦兒還有搭著走的,可氣也沒轍,閨女是人家的,你想娶就得按著人家說的來,就為這個,福慶好幾天沒睡著覺,想春香那么個好看丫頭,怎么就成不了自己媳婦兒呢。 可巧今兒爺這么一問,福慶就對上了岔子,暗道爺要是給自己做了主,就不信你老王家兩口子還敢駁了爺的面兒。 朱晏應下這事兒,倒真當個事兒辦了,回去府里就跟大管家交代了,第二天大管家就去了老王家,主子都發(fā)話了,老王家兩口子再不樂意也沒法兒了,拾掇拾掇,置辦了嫁妝,挑了個好日子,春香就過門了。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紅蓋頭這么一揭,瞧見春香比平常還好看的模樣兒,福慶的嘴都合不上了,吃了交杯酒,論說該上炕睡覺了,福慶這剛脫了外頭的喜袍,卻見春香掉眼淚了,把福慶慌的,忙過去問:“大喜的日子,你這可是怎么了?” 春香抽抽搭搭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王爺做主,論說我不該有什么委屈,卻想起了我那苦命的jiejie,在家里何時是個頭呢。” 春香這么一說,福慶倒更覺的她好了,對她那個傻jiejie尚且如此,對自己能差的了嗎,娶這么個媳婦兒,可不是燒了高香了,便好話兒勸了幾句,應她一定幫那傻大姨子尋一門婆家,兩口子這才上炕睡覺。 話說事兒也巧,沒過幾日,福慶去鋪子里頭跑差事,半道兒遇上趙府里的管事,扯著他去酒肆吃了兩杯兒,東拉西扯的說了一樁閑事兒。 這趙府就在城門的后街上,府上趙大人任吏部員外郎,趙府街西,轉角不遠有個鐵匠鋪子,主家姓蘇,人都叫一聲蘇鐵匠,蘇鐵匠一身好手藝,卻生了個傻小子,還是獨根兒苗,老兩口就守著這么一個傻小子過日子,如今可都二十五六上了,家里頭營生不差,日子頗過得去,可就是沒孫子,急的啊成天唉聲嘆氣的。 給傻小子說了多少婚事,都沒成,末了手里有幾個閑錢,人牙子手里買了一個,沒過兩天兒呢,跑了,如今更愁的什么似的。 福慶一聽就樂了,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他那位傻大姨子算有著落了,便許了趙府管事些好處,讓他回去跟蘇家說和說和,若成了另有好處相謝。 那管事真就回去說了,蘇家先頭一聽不樂意,可后來一瞧自家的傻兒子,嘆了口氣,心說再買八個來,也得跑了,倒不如娶個傻子進來,兩傻并一傻,糊弄著過日子得了,若是生個一兒半女的,也對得起祖宗了。 這么想著就應了,把老王家兩口子高興壞了,一個月不到的功夫,倆閨女都聘出去,以后也就不用愁,就怕蘇家反悔,忙亂著商量了個好日子,就選在十八那天兒過門兒。 講到這里,看官又該說了,你又犯老毛病了,不相干的事兒說了這么一大篇,實話說,這倆傻子的事兒,還真不是廢話,干系到后來三娘跑路。 話分兩頭,再回來說三娘,那日從朱晏府里頭回去,一路都在琢磨,文帝是不是給人奪舍了,這轉變的也太快了點兒,三娘甚至都有些懷念以前那個死變態(tài)了,至少她不慎得慌,現在的文帝搖身一變成情圣了,那rou麻話兒說的,一句不落一句。 不過也就是在炕下,上了炕,文帝抱著她說了一聲:“小娘子想不想大爺……”聽見這句,三娘才算徹底放心,這還是死變態(tài),換湯沒換藥,折騰起來該怎么著還怎么著,要說不一樣的地兒也有,折騰的時候更長,次數更多了,姿勢更千奇百怪,具體怎么折騰的,這里就不贅述了,(河蟹啊河蟹,請大家自行腦補)。 總之自己跟朱晏那事兒瞧著是過去了,可怎么逃,三娘還是沒想出招兒來,至于她先頭琢磨的下藥,三娘瞧了瞧院門外頭立著兩個門神,是宮里的侍衛(wèi),這里站著倆兒,外頭還不知有幾個呢,鳥都飛不出去,更別說自己了。 三娘忽發(fā)奇想,自己要是會法術就好了,嗖一下來個無影無蹤,讓死變態(tài)找去唄,急死他,三娘這兒正在廊外頭胡思亂想呢,孫嬤嬤從外頭進來,腳步輕快,喜上眉梢,到了三娘跟前道:“給姑娘道喜了,雖說還未明發(fā)上諭,想也就在這幾日,皇上今兒早上走的時候,吩咐老奴讓把姑娘的東西收拾了,鄒府這就來接,剛老奴一忙活,姑娘又起的遲了些,倒忘了跟姑娘回,這會兒鄒府的車都到大門外了,鄒夫人親來接姑娘,從今兒起,姑娘就是御史府的千金貴女了。” 啊,三娘眼睛瞪大了好幾圈,忽的想起來,貌似昨兒夜里,文帝是在她耳邊兒上嘟囔了幾句,進宮,認女,封妃什么的事兒,可當時她累的都快暈了,誰還耐煩聽他叨叨這些,再說,自己這心念念琢磨著跑路呢,他說的這些跟自己有個屁關系,所以,根本就沒往耳朵里進,這會兒就想起來幾個字兒。 前后一聯系,三娘就明白了,死變態(tài)也跟她來真的了,這是真要讓自己進宮啊,說起來死變態(tài)想的真挺周到,把自己認成鄒瑞的女兒,武家再大的罪過,也牽連不上自己,進宮自然也就順理成章。 可三娘不愿意啊,一想到進宮眼前都是黑的,半點兒亮兒都看不著,文帝這是打定了主意要讓自己當他的女人了,這名份正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兒,說是寵妃那是好聽,說難聽點兒,就是供他發(fā)泄的對象,丁點兒自由都沒有,這輩子是啥也別想了,真過上那種日子,還不如現在直接自殺痛快呢。 孫嬤嬤見三娘半天沒吱聲兒,那臉上的神情瞧著復雜又糾結,孫嬤嬤暗道,莫非姑娘高興傻了不成。 正想著,鄒夫人已經走了進來,鄒夫人著實也沒想到,有一天兒自己會跟三娘成了母女,且這母女當得的,還是自己攀了高枝兒,一個罪奴轉眼間就成了皇妃,皇上一下旨,自己就得了這么個便宜閨女,說是母女,其實就是頂著個名兒,皇上這是想給三娘個好出身,進了宮,封個什么位份也說的過去,所以,自己還得親自來接這個閨女,且要恭恭敬敬的,不得不說前頭自己瞧錯了她,別瞧姿色尋常,倒真是個有本事的。 三娘自是不樂意進宮,可看見鄒夫人,三娘忽然想出一個脫身之計來,在這院里她是出不去了,下藥也甭想,若是在鄒府……三娘暗里琢磨,文帝讓自己認到鄒府,是為了進宮做準備,自己如今再回到鄒府,可不是罪奴之身了,鄒府又怎么敢派人看著自己,而這院子里的侍衛(wèi),自然不能跟去鄒府,況那鄒府前堂后院,老大一個府邸,婆子,丫頭,小廝,都算上有幾十號人,人多了出出進進的,自己或許能有機會逃出去。 想到此,三娘異常痛快的跟鄒夫人走了,從前門大街到鄒府有些時候,三娘撥開車窗的棉簾兒往外望了望,只一層薄薄的窗簾卻仿佛隔著山一般。 忽望見前頭不遠的安記,三娘忍不住有些遺憾,到最后,自己也沒把美皇叔睡了,不過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留點兒遺憾也正常,況雖沒整出實事兒,能讓美皇叔這么個超級帥哥惦記著,也挺有成就感的。 想到此,心情好了不少,所以說她沒心沒肺一點都沒冤枉她,三娘是丟的開,朱晏卻撂不下,昨兒回到府里躺在床上,只一閉眼,眼前就是三娘,或嗔或喜,或嬌或媚,百般姿態(tài),如何丟的開。 輾轉了半宿沒睡著,至天蒙蒙亮略閉了會兒眼便起來了,剛起來,安記的掌柜蘇文成就來了,一臉急慌慌的神色,見了朱晏忙道:“爺,今兒一早宮里頭就來人了,把周公子繪的那兩冊春,宮,都要走了,還把兩套刻板搬走了,伙計不敢攔,我這一聽見信兒,就去了,跟王保兒走了個對頭,他倒跟我說了兩句話兒,可句句話里帶著話兒呢,聽那意思是讓咱們封住伙計的口,周公子的事兒不許給外人知道?!?/br> 朱晏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去把鋪子里,把略知些底細的伙計發(fā)落回家,多給些銀子,或做個小本營生,或種地都由著他們,只交代一句,若想活命嘴閉嚴實了。” 昨兒皇上跟武三娘在鋪子里逛了大半天兒,蘇文成自是知道怎么回事,說起來,這真是一樁奇事,誰能想到畫春,宮的周公子,會是女子,是女子還罷了,還是皇上的女人,蘇文成這會兒都想不明白既是皇上的女人,怎就生了這么大膽子,跟爺又牽連上了。 就瞧爺這丟不開舍不下的意思,蘇文成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可見紅顏禍水,卻忽想到三娘的模樣兒,又不禁搖搖頭,若論姿色又哪里算的上紅顏。 蘇文成走了之后,朱晏在半閑堂的小跨院里坐了一會兒,嘆口氣也去了安記,就這般巧,他剛從轎子里出來,還未往里走呢,就見那邊一行人簇擁著兩頂軟轎過來了,朱晏先頭未注意,卻福慶呀了一聲,朱晏才側頭望去,是鄒府的轎子,想來是鄒大人的內眷,卻忽瞧見后頭轎子邊兒上跟著的兩個小太監(jiān),他認識,是乾清宮伺候的,昨兒還跟著三娘和皇上來了王府,那么后頭這頂轎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朱晏的目光落在三娘那頂轎子上,便再移不開了,直送著那頂轎子去遠了,才吩咐了一聲:“去尋人問問鄒府有了什么事兒?” 福慶滿心不樂意,暗道,事已至此,禍害都要進宮了,還問什么,退一步說,縱問出來爺能如何,天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就憑爺這模樣兒人品,何愁沒有佳人相伴,干嘛非一棵樹上吊死,依自己看,這事兒黃了更好,就武三娘昨兒那悍樣兒,誰娶到家誰倒霉。 這么想著,便沒動地兒,朱晏臉一板,瞧了他一眼,福慶跺跺腳,嘟囔了一句:“去就去……”說著一溜煙跑了。 去了沒一會兒回來道:“說是鄒大人認了個閨女,就是武三娘?!?/br> 朱晏一聽就明白了,揮揮手讓福慶下去,對著賬冊看了半天一個字都沒瞧進去,三娘的影子一個勁兒在眼前晃,一直坐到掌燈時分,外頭天都黑了,朱晏才站了起身來回府。 福慶松了口氣,還道爺終是想開了,可眼瞅都過去半個月了,這日一早起來,也忽然就吩咐讓備下壽禮,要去鄒府里拜壽。 說起來也巧,三娘在鄒府這才住了半個月,就趕上鄒瑞過壽,鄒瑞是寵臣,底下的官員都恨不得巴結呢,哪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況,如今朝里朝外誰還不知,鄒瑞認的這個便宜閨女就是武三娘,名兒都沒改,就把姓換成了鄒。 武三娘跟皇上那點兒韻事兒,更是人人心知肚明,皇上這一招棋走的明明白白,就算瞎子都能瞧明白怎么回事,鄒瑞認閨女是幌子,封妃才是目的,就算一時封不成皇妃,封個貴人什么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娘娘,既是娘娘,鄒瑞這個當爹的就成了國丈,要是武三娘肚子再爭氣,生個皇子,以后多大的福氣,誰也料不準。 趕上這時候鄒瑞過壽,那熱鬧勁兒可想而知了,還沒到過壽的正日子呢,鄒府的大門都差點兒給擠破了,來來往往送禮的,拜壽的,從天一亮到掌燈,鄒府的大管家就沒拾閑兒,恨不能生出八只手八只腳來,府里上下亂的跟菜市場似的。 那些官卑職小的,根本連搭理都不搭理,就光支應四品以上的官兒都支應不過來了,外頭莊子上的管事,小廝,內院里的丫頭婆子都使喚上了,也還不夠,白等又尋了人牙子,買了十幾個丫頭來,這才勉強松快些。 便鄒府忙的熱火朝天,三娘住的院子卻清凈非常,沒人不開眼的來攪擾她,三娘這次回來鄒府,有點兒衣錦還鄉(xiāng)的意思,以前是罪奴,沒遇上文帝時,就不用說了,后來讓文帝幸了,也沒住多體面的屋子,這次回來成了鄒府的千金小姐,還是預備皇妃,待遇自然不一樣。 鄒瑞兩口子商量了半宿,最后把三娘安排在了花園里的尋梅閣,就在花園的東邊兒,一個齊整院落,三娘先頭還道既叫這個名兒,自然少不得梅花,想象中會見到一大片梅林,便沒一大片,至少也得有十幾顆,哪想就一棵,種在院子角兒,是一株經年的老梅,想來時候不到,沒瞧見梅花,枝頭稀稀拉拉打了幾個骨朵,不仔細找真尋不見。 看了半天,三娘終于理解為什么叫尋梅閣了,不仔細找根本就尋不見嗎,故此才叫尋梅,鄒瑞那看似正經古板的老頭,也有詼諧搞笑的一面,真讓人想不到。 雖說梅花就有一株,這尋梅閣卻收拾的分外奢華,三娘都懷疑是不是把鄒府值錢的東西都搬到這兒來了。 三娘是看看這個也喜歡,瞧瞧哪個也中意,可再喜歡再中意也沒用,沒一樣兒能帶走的,忽的想到什么,回頭跟孫嬤嬤道:“這些瓶瓶罐罐瞧著就冷,你去問問有沒有看著熱乎的,換幾個來?!?/br> 孫嬤嬤給三娘問愣了,活了這么多年,就聽說過式樣不好看,上頭的紋飾不喜歡等等,就沒聽見說瞧著冷的,況且,這熱乎的倒是什么意思呢。 難道姑娘的意思是讓把這些都換成香爐,哪個倒是瞧著熱乎,可沒見誰家當個擺設擺在架子上,真擺了,讓外人瞧見,還不笑掉了大牙,姑娘好歹也是世家小姐出身,哪會不知道這個,定不是香爐,那是什么呢? 孫嬤嬤想不明白,又不好問,出來愁的那樣兒,額頭的皺紋都多了好幾條,可三娘吩咐了,她也得照辦,怕底下的人不明白,索性自己走一趟。 剛出尋梅閣沒幾步迎頭撞上柳婆子,孫嬤嬤眼睛一亮,真像看見救星一樣,許是以往柳婆子對三娘頗為照顧,三娘跟柳婆子也較旁人親近些,或許她知道姑娘的意思呢。 想到此,孫嬤嬤忙攔住了柳婆子,見了禮兒,孫嬤嬤把三娘要換瞧著熱乎的事兒說了,她剛一說完,柳婆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怕孫嬤嬤多想,忙收了笑道:“嬤嬤不用跑這一趟了,老婆子去跟管家說一聲兒,管保換過來的東西合姑娘的意?!闭f著便去了。 沒多長時候,兩個健壯的婆子便抬了一個大箱子進來,跟孫嬤嬤道:“大管家說這箱子里都是金器,讓姑娘瞧瞧,哪個中意便留下,不中意的,庫里頭還有呢。”說著打開了箱子,就見金燦燦黃烘烘,一箱都是金子做的東西,從使的碟子碗酒杯兒到擺設的瓶子罐子,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