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到了鎮(zhèn)國公府,出來迎接的并不是老管家,而是今年初從家族產(chǎn)業(yè)里提撥上來的管事之一,溫良目光微閃,這新管家竟然是他繼母的那邊的人,看來他爹越老越糊涂了。 “三少爺、三少夫人,你們回來啦,老爺剛下朝回來?!惫芗铱涂蜌鈿獾匦Φ?,恭敬地跟在他們身后。 溫良臉上掛著清淺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道了句辛苦了,帶著如翠和溫彥平一起進了鎮(zhèn)國公府。 知道溫良回來,鎮(zhèn)國公夫婦和府里的少爺夫人小姐們都過來了,也想瞧瞧溫良的義子。 給鎮(zhèn)國公夫婦請安后,又和兄弟姐妹等互相見了禮后,溫良和如翠方坐定,這時溫婉迫不及待道:“三哥,你終于回來了,你不在京過年,害得人家好想你。三哥,這個就是我的小侄子么?為什么長得這么……平凡?和三哥一點也不相符。三哥,是不是有人慫恿你的?” 溫彥平不樂意了,雖然知道自己長相平凡,甚至與溫良一比較更是如塵埃般不起眼,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難看,這位四姑姑卻嫌棄自己。心里不免有幾分生氣,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伶俐地說道:“四姑姑這話就不對了,爹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彥平這長相是父母給的,好不好看彥平一點也不在意,倒是姑姑這般在意,爹說這種人叫膚淺!” “你……” “婉婉!”鎮(zhèn)國公夫人叫道,丈夫現(xiàn)在心情不好,可不能讓女兒又作了出頭的鳥兒。 溫婉只能恨恨地剜了眼溫彥平,然后又暗暗剜了眼如翠,不情不愿地閉上嘴,心中恨恨道:不過三哥看他可憐才認的,還以為自己真是溫家的嫡系子孫了?想當她三哥的孩子,想得美。 這時,鎮(zhèn)國公不悅道:“長輩未發(fā)話,小孩子就插嘴了,這規(guī)矩沒教他么?我們溫家的規(guī)矩嚴謹,可沒有這樣不尊重長輩的子孫。”說著橫了眼兒子,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劣子以為認個男孩回來就能當溫家的長孫了。 溫良笑了笑,淡淡道:“我覺得彥平的規(guī)矩現(xiàn)在很好,而且總不能站著挨打不還手吧?又不是小嬰兒。不過爹你以前打我罵我的時候,我不是站著給你打罵么?所以我教出來的孩子以后也會這般孝順的,你放心吧?!?/br> 鎮(zhèn)國公當下氣得臉漲紅,這劣子簡直是在諷刺他,不過是將他砸傷又潑了他一臉的水,竟然病了一個月不好,還美其名日養(yǎng)病跑到平津城去,連年也不在家里過,讓他生生被人看了笑話。 眼見父子倆又要吵起來,鎮(zhèn)國公夫人只好假意出來打圓場,然后借口今天陽光明媚,打發(fā)了那些未出閣的男孩女孩子的到花園里去玩耍,順便帶小彥平去看看鎮(zhèn)國公府的環(huán)境。 很快地,屋子里只剩下了鎮(zhèn)國公夫妻、幾個已成家的兒子兒媳。 果然,見清了場后,鎮(zhèn)國公不再顧忌,陰著臉捶了下桌面,指著溫良大罵,話里話外都是罵他行事荒唐,大過年的竟然不回家過年,這臉面都丟盡了之類的。然后又罵到某人不能生養(yǎng)之類的,最后,怒瞪著眼睛,來了一句:“過幾日,我讓你娘給你尋幾個身家清白的姑娘納進府去!” 這話一出口,鎮(zhèn)國公夫人心頭又苦又樂,苦的是老爺給了她個難題,她可是知道這繼子可沒有納妾的心思,讓她尋人不是明著得罪繼子么?樂的是討厭的三兒媳婦以后有女人去分她的寵,看她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不可能!”溫良一口回絕。 “那你想要怎么辦?難道真的想斷了我溫家的血脈?”鎮(zhèn)國公口氣很沖,“哪家的兒子有你這般頑劣忤逆的?我都不叫你休妻了,你還想如何?讓你納個妾會死啊?還是想要你老父哭著喊著讓你納?”氣極之下,已經(jīng)口不折言了。 除了溫良和如翠,屋子里的人聽到鎮(zhèn)國公這話,幾乎忍不住捂臉,老爺子這真是氣得面子都不顧了。 “不會死,但我不舒服,會被憋屈死!”溫良直言道。 鎮(zhèn)國公氣得捂著胸坎喘了好久的氣才喘勻過來,讓他恨的是自己的身體也太健康了,為什么還不氣暈過去,省得自己對著這劣子受罪。 鎮(zhèn)國公歇菜了,然后輪到到鎮(zhèn)國公夫人和大兒媳婦一起上場去轟炸如翠姑娘了,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她這作妻子的,真不賢惠,她不應該阻止丈夫納妾,特別是自己不能生,竟然還想要斷自己丈夫的血脈,特惡毒了。 如翠姑娘一臉為難道:“娘,大嫂,相公不同意我也沒法子啊,就算我真的納進來了,相公不進姨娘的屋子,還能逼著他進去么?就算相公進去了,你確實那些小妾就能生兒子而不是像大嫂這樣?” 聽到這話,秦氏被氣得差點一個仰倒,一口血就要噴出來,當下也口不折言了:“就算我生的都是女兒,但我也是能生,好比過你不能生!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雞可沒什么用?!?/br> 如翠姑娘很淡定道:“只能下沒種蛋的母雞用處也不大?!?/br> “……” 這句話太惡毒了,于是秦氏陣亡,鎮(zhèn)國公夫人失語無言。 就在屋子里吵得熱鬧時,突然外頭響起了丫環(huán)焦急的聲音:“老爺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和彥平小公子落水了。” ☆、第73章 鎮(zhèn)國公夫人素來疼女兒,這會兒聽到女兒竟然落水了,如何坐得住?當下面色兀變,哪里還顧得及和牙尖嘴利的三媳婦吵架,連丈夫也沒看,趕緊起身疾步出去。 溫良也擔心義女,和如翠一同出去,溫允溫安等也要表示一下對meimei侄子的關心,皆前去關心,一時間只剩下老鎮(zhèn)國公還坐在那里生悶氣,到底關心女兒,終于坐不住地起身跟著去了。 此時正是二月底,雖然陽光明媚,但池水卻仍是帶著寒意,兩個被撈上岸的大小姑娘皆一身濕漉漉的,嘴唇凍得發(fā)紫,模樣兒看起來委實是可憐。鎮(zhèn)國公夫人到來時,正見女兒像個落湯雞一樣邊發(fā)抖邊哭得傷心,反觀那莫名冒出來的溫良義子,一臉氣鼓鼓的表情,看著瘦瘦弱弱的,卻十分精神。 “婉婉,怎么樣了?你們這些作死的奴才怎么伺候小姐的?竟然讓小姐落水,每人打二十板子,罰半年的月銀!還不快帶小姐下去換衣服?廚房的人在干嘛,快去給小姐煮碗姜湯過來……” 鎮(zhèn)國公夫人一來到便噼哩叭啦地開罵,罵得眾人都有些懵。要知道鎮(zhèn)國公夫人一向以仁厚寬容行事,最是和藹不過,可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被如翠姑娘落了面子,心中正憋著氣,女兒落水的事情終于讓她暴發(fā)了,都遷怒起下人來。 等鎮(zhèn)國公夫人嚴厲地瞪過來,眾人趕緊各做事情去了。 除了兩個濕漉漉的孩子,這里還有些小的,皆是一副嚇壞的模樣,溫良微微擰了下眉,神色淡斂,沒有說話。倒是如翠見到溫彥平這般模樣,難得地生氣了。 “彥平,怎么樣?難不難受?怎么會跌下水的?告訴我們,我們給你作主。”如翠迭聲問著,然后看了看,對溫策道:“五弟,麻煩借你的衣服給彥平換下。”溫策的年齡與彥平相近,彥平又不樂意穿著女裝,如翠如今便只能這么著了。 溫策瞅了瞅父親的臉色,又看了眼神色淡斂看不出喜怒的三哥溫良,頗為乖覺道:“三嫂不用說借啦,我那兒有一套沒穿過的新衣,給侄兒穿正好?!?/br> 這時,溫良終于開口了,“那就多謝五弟了?!?/br> 男孩朝他抿嘴一笑,心里覺得能賣三哥一個好對他以后也有好處。 見如翠心肝寶貝似地帶著小孩離開,鎮(zhèn)國公夫人還在生氣,秦氏趕緊說道:“娘,先讓meimei去換身衣服吧?!?/br> 又是一翻忙亂,等兩個落水的孩子都換了干凈的衣物被大人逼著喂了姜湯后,眾人又坐下來,彼此面色都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兩個孩子為何落水?”鎮(zhèn)國公一臉怒意地質問下面跪著的幾個婆子和丫環(huán)。 見鎮(zhèn)國公生氣,眾人噤若寒蟬,沒膽出聲。幾個婆子暗暗叫苦,囁囁地說不出話來,怕自己開口,惹得老爺生氣,屆時她們可討不了好。 倒是鎮(zhèn)國公夫人有心向女兒討公道,叫來最小的溫策,和顏悅色道:“策哥兒,你當時也在,看得清楚,給咱們便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溫策只是個庶子,年紀又小,還要她這嫡母多加拂照,她就不信這滑溜的小子不向著自己。他是個聰明的,自然明白該說什么對自己有利。 溫策見父親和三哥都同時看向自己,不覺有些緊張,嫡母又話里有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回爹娘,四jiejie和彥平只是發(fā)生了些爭執(zhí),兩人沒有注意腳下的路,所以才不小心摔下水的?!?/br> “爭執(zhí)?”鎮(zhèn)國公冷哼,“規(guī)矩都學到哪里去了?”果然不是溫家的血脈,就容易生事。鎮(zhèn)國公這會兒是看那瘦瘦小小的孩子怎么都不順眼。 如翠撇了眼鎮(zhèn)國公夫人,說道:“爹,咱們彥平是好孩子,規(guī)矩是不錯的。”自家的小孩再不好也不喜歡聽別人說不好。 溫良也笑著道:“是啊,爹,彥平心地純善,敬愛長輩友善晚輩,我才收她為義子的?!币桓睂櫮鐭o比的表情,看得鎮(zhèn)國公公差點想要拍桌子。 聽著這夫妻倆一唱一和,鎮(zhèn)國公夫人差點沒氣死,敢情這兩人是在諷刺她的婉婉是個沒規(guī)矩不友愛晚輩的了? 溫婉也同樣氣極,委屈地看著溫良,難過地說:“三哥,是他先說要打我的,半點教養(yǎng)都沒有,我是長輩,他怎么能說要打我呢?我才和他吵起來,并不是有意的。三哥,我、我、我……為什么你要認這種粗鄙難看的小孩作義子?你這樣會被人笑話的,我不要三哥被人笑話啦……”說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鎮(zhèn)國公夫人見女兒哭得傷心,趕緊將她摟過來安撫,同時心中卻極為滿意女兒這先發(fā)制人的舉動,看著率直莾撞,卻能更好地上眼藥,丈夫和繼子想要生氣也不行,畢竟她女兒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名聲。 然而溫彥平也不是個挨打不還手的孩子,她小小年紀就在盜賊窩里掙扎求生,極有眼色和膽識,可做不來逆來順受那一套,即便這些是自己養(yǎng)父母的家人,她也不愿意白白受冤,加上這名義上的爺爺奶奶對她便宜娘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她也不高興,當下便說道:“四姑姑,彥平都沒有打到你呢,是你自己躲開才不小心摔下水的,我也被你拉下去了呢。而且四姑姑是不是忘記了你先前說的話?若不是你說我娘的壞話,我會說要打你么?我娘有什么不好?她可是爹名媒正娶娶進門的,是你的嫂子,你自己都不尊重長輩,還說我不尊重你……” 見小孩一臉倔強,如翠將她摟到懷里,拍拍她的背安撫她。 鎮(zhèn)國公夫人冷笑道:“小小年紀,動不動就喊著要打人,你父母怎么教你的?婉婉再不是也是你的姑姑,哪有侄兒要打姑姑的?” “我沒有打呢?!睖貜┢降裳?。 “沒打都嚇得她跌下水了,若打了她還有命么?”鎮(zhèn)國公夫人咄咄逼人。 “娘,這事不全怪彥平?!睖亓奸_口道,眉眼間有幾分忍耐之色,見小姑娘望著自己有些焦急的神色,溫良朝她溫和一笑,示意她放心。既然作了她的父親,自然要護著她?!暗故俏液芎闷嫠膍eimei到底罵了你三嫂什么,讓彥平如此生氣。彥平的性子我了解不過,不是真的生氣了,可不會說要打人。” 對上那雙泛著冷冷眸光的桃花眼,溫婉突然有些心悸,低下頭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她當時說得高興,可是卻不敢當著三哥的面說一遍的,不然…… 鎮(zhèn)國公夫人心中微驚,便知道女兒那心直嘴快的性子,說的絕對不是什么好話,頓時又氣又急,暗恨那溫彥平挑事,又惱女兒的蠢直性格,明明自己也不是如此蠢笨之人,怎么會生出女兒這般直白的性子來? “良哥兒,婉婉一直敬重你,若是說了什么,相信也是心急你,你……” “娘,我知道,四meimei有心了?!睖亓即驍嗨?,“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四meimei當時罵了我妻子什么話,惹得我女兒這般生氣要打人?!蹦茏屝⊙绢^惱到說要動手打人,估計真不是什么好話,溫良雖然不想為難meimei,但也不想讓那兩丫頭受委屈。 “這……”鎮(zhèn)國公夫人更急了,女兒那張嘴很刁,若是她說了什么不好的話傳出去,以后她還要不要做人?想著,嚴厲地看著屋子里的丫環(huán)婆子,絕對要讓她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