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好奇，“怎么不好？”

    “當(dāng)然不好！”小牛見他娘竟然也不知道，一臉的痛心，油乎乎的小手撐著干凈的桌面，“你沒發(fā)現(xiàn)嗎？我們都長高了，就爹沒長?！?/br>
    第49章 故弄玄虛

    脆生生的童音落下,敲得沈如意和顧承禮面面相覷。

    “你倆看啥呢？”小牛側(cè)著腦袋面向父母問。

    沈如意心說，我們沒看啥，只是沒料到你一個小孩竟然能說出這番話。

    “不是你爹沒長高,是他長得沒你多?！鄙蛉缫獠桓以俸⒆?一邊思考一邊說,“這半年來你長了這么多。”把手掌立起來,“你爹長了這么多?！彼膫€手指頭縮回去,獨留一個食指?！?/br>
    沈如意的神色過于認真,小牛信以為真，“所以爹也要吃啊?！?/br>
    沈如意心想，還不是因為你爹覺得對不起你們。

    “你爹覺得他這么高夠了,再長不好看，所以才把好吃的讓給你們?！鄙蛉缫獾?，“不過，以后不會了，你爹每天上班很累，即便不能長個,也得吃點好的補補。”

    小牛點頭,“對啊。爹病倒了，誰賺錢啊。娘賺的錢又不夠用的?！?/br>
    “是的?！鄙蛉缫恻c一下頭,就給顧承禮使眼色。

    顧承禮心酸又欣慰,“謝謝小牛提醒?？斐园?再不吃就涼了。”

    “你還吃嗎？”小牛指一下糖糕。

    還有倆呢。

    沈如意道：“吃！”隨即把兩個糖糕掰開,里面的糖倒幾個孩子碗里,她和顧承禮吃糕。

    小牛油乎乎的小爪子攥著勺子，一邊喝甜滋滋的米粥，一邊看爹娘吃的香噴噴的,心里別提多美了。

    在這個“三十不停戰(zhàn)，初一接著干”的年代，春節(jié)自然沒假期可言。

    各行各業(yè)都在加班加點，學(xué)前班的老師自然也甭想一進臘月就放假。

    顧小牛太皮，小貓又是個喜歡陽奉陰違的，沈如意還真怕學(xué)校放假太早，倆孩子玩出事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假期沒有，但春節(jié)福利可不少。

    臘月二十三小年那天，顧承禮拿來一沓布票油票還有煙酒等各種票，臘月二十五，周日一天，沈如意就給用光了。

    顧家自然也堆了很多東西。

    楊紅梅來串門，看到廚房里堆得滿滿的，直呼，“小沈，日子不過了？”

    “咋不過？”沈如意下意識問。

    楊紅梅指著那堆還沒來得及分類收拾的東西，“你買這么多，年后咋辦？”

    “啥咋辦？”心中忽然一動，沈如意笑了，“我娘家沒人，婆家不回去，顧承禮也沒個姑母，我們沒親戚可走，現(xiàn)在不買，像煙酒那些東西，年后想買也不一定能買到?！?/br>
    煙酒限購，平時想買都沒地兒買，也只有春節(jié)前備貨多，想買什么樣的買什么樣的。

    楊紅梅仔細想想，“還真是。你們家這些天不是清水煮魚就是清水煮大蝦，這幾個月攢了不少油吧？”

    沈如意把裝油的小鋼筋鍋打開，楊紅梅倒抽一口氣，加上她今天買的，得有滿滿一鍋。

    “這——這么多得吃到啥時候？”楊紅梅羨慕的眼都直了，牙都酸了。

    沈如意道：“頂多吃到下季度發(fā)油票的時候?！?/br>
    今兒是陽歷一月二十八，到下季度也就兩個月，楊紅梅不禁說：“你們家喝油呢？”

    “咋說話呢?！鄙蛉缫庋鹧b生氣，“我答應(yīng)小牛給他炸糖糕，可還沒炸呢?！?/br>
    穿成圓團子，不怕冷的顧小牛此時正在院里戳他爹給他堆得雪人，聞言晃悠悠跑進來，“娘還記得？”

    “娘答應(yīng)你的事可不敢忘?！鄙蛉缫廪D(zhuǎn)向楊紅梅，“嫂子，回頭還得麻煩你幫幫忙?！?/br>
    幫她干活，沈如意不可能虧著她。

    楊紅梅道：“糖糕簡單，你和小顧倆人一會兒就弄好了?！?/br>
    “我還想再炸一些油條?！鄙蛉缫獾馈?/br>
    楊紅梅以為自己聽錯了，“炸啥玩意？”

    “油條。你沒吃過？”沈如意不信，又不是特別稀罕的東西，大一點的國營飯店都有賣。

    楊紅梅實話實說，“吃過兩次，還是早些年跟老吳一塊回家探親的時候，下了火車餓的受不了買來吃的，老貴了?！币操\香。這不是重點，“那玩意聽說特麻煩，你會做?。俊?/br>
    油炸小麻花什么的，沈如意不會，但油條她還真會，還是前世非典期間，她被關(guān)在家里饞的不得了，無奈之下學(xué)的。

    “會的。要不回頭你弄些面，咱們一起炸？”沈如意道。

    楊紅梅連連搖頭，“這可不行，那東西特費油。不如你幫我和點面，我自己炸？”

    “你估計不行?！鄙蛉缫庀胂?，“我們明晚做，回頭你先看看吧?！?/br>
    翌日中午，沈如意一下班就把楊紅梅喊過來看她和面。

    冬天冷，面發(fā)酵的慢，面和好，沈如意就用干凈的布把面盆包起來放在被窩里，以防溫度太低，還塞幾個熱水袋。

    小?？粗闷?，“娘，這是干啥呢？”

    “給你們做好吃的?！鄙蛉缫獾溃安粶?zhǔn)掀啊?！?/br>
    小牛撇嘴，“不就是蒸饅頭嗎。那個詞咋說，爹？”轉(zhuǎn)向他爹。

    顧承禮里想了想，“是故弄玄虛嗎？”

    “對，對，就是這個詞。”小牛轉(zhuǎn)向他娘，“故弄玄虛?！闭f著，還沖她扮個鬼臉。

    皮孩子沒吃過也沒見過油條，沈如意沒法解釋，也懶得跟他解釋。

    快過年了，都忙著準(zhǔn)備年貨，醫(yī)院的病人能出院的都出院了，看病的也少，天氣又冷，四點鐘，院長就做主讓沈如意和張醫(yī)生回去，把門診關(guān)到年初二。

    門診室一關(guān)，辦公室里又沒有沈如意的辦公桌，沈如意自然也就放假了。

    沈如意把面伺候的太仔細，到家收拾一下廚房，面就好了。

    此時顧承禮還沒下班，沈如意就喊楊紅梅來幫忙。

    吳雙在家，楊紅梅就把她閨女叫來燒火。

    顧小牛一看他娘往鍋里倒油，不禁大驚，“不蒸饅頭？”

    “炸糖糕炸油條?！鄙蛉缫獾?。

    小孩摩拳擦掌擼袖子，“我能干啥？娘！”

    “你給我離遠點，就是幫我了。”沈如意很不客氣地說。

    小孩又沖她扮個鬼臉，帶著兩個弟弟到大門口，沒玩三分鐘，又往屋里跑。

    小貓納悶，“哥，又干啥去？我們不去找大胖和二胖了？”

    “去的，去的，我看糖糕好了沒有。”小孩到廚房，踮起腳尖看一眼，油鍋里啥都沒有，好生失望，跑到吳家西邊，把兩個并不胖的小孩喊出來，跟人家玩十分鐘，小牛又撇下弟弟往家跑。

    到門口跟他爹撞個正著。

    顧承禮順勢提起他，抱在懷里，“這么急干嘛去？弟弟拉了還是尿褲子了？”

    “都沒有。我要看看糖糕好了沒?！毙『暝聛怼?/br>
    顧承禮聞到一股香味，連忙朝屋里去，“如意，不是說好了等我回來再做，你怎么——”一看到廚房里的人，“嫂子，吳雙也在？”

    “我們不在小沈一個人也不敢做?！睏罴t梅說著把飄上來的油條撈出來。

    小牛還在他爹懷里，站得高看得清楚，“糖糕咋變成長的啦？”

    “這是油條?！鳖櫦业牡劐伈簧醮?，所以沈如意做的油條也不長，就筷子那么長。楊紅梅捏一下，發(fā)現(xiàn)最先夾出來的兩個不燙了，就遞給顧承禮和小牛。

    父子二人同時伸手，隨即顧承禮想到二兒子和小兒子還在外面，把他給小牛，“給小貓和小柱，怎么分你們自己看著辦?！?/br>
    沈如意說過好幾次顧承禮不舍得吃，留給他們吃。小孩縱然忘性大，也沒忘他爹為了想讓他們多吃點，不是說吃飽了，就是說不想吃，“爹吃啥？”

    “這些?！鳖櫝卸Y指一下盛油條的鋼筋鍋，“不燙了我就吃。”

    小牛放心了，一手拿著一根油條就往外飛。

    沈如意連忙喊，“慢點，別摔著。”

    “我知道?！碧祀m然黑了，但各家各戶都還沒關(guān)門閉戶，燈光從屋里灑出來，照亮了門前的小路。

    小牛把他的那根叼在嘴里，另一根一邊掰兩半，“你倆一人一半，吃完了再找我要?！?/br>
    “小牛，你吃的啥呀？”顧小牛的好朋友，比他大一歲的大胖勾著頭問。

    小牛想也沒想，“油條啊。你家沒有？”

    大胖搖了搖頭，舔了舔嘴角，“好吃嗎？”

    “好吃的?！毙∝埵箘劈c一下頭。

    二胖立即拉他哥，“我也想吃?！?/br>
    “那就讓你娘給你做啊。”小牛說的理所當(dāng)然。

    大胖和二胖的娘在屋里待不住了，孩子的爹拉住孩子的娘，“干嘛去？”

    “把孩子叫回來，像什么樣，咱家又不是沒有?！焙⒆拥哪锏?。

    孩子的爹提醒她，“咱家做的是馓子和麻葉，不是油條?！?/br>
    孩子的娘脫口而出，“我又不會做油條。那玩意矜貴的很，稍微有一點沒弄好，就能把油條炸成鐵棍?！?/br>
    “那就跟沈醫(yī)生換一點?！焙⒆拥牡嶙h。

    孩子的娘猶豫一下，“要不你去？我不想跟她打交道。”

    孩子的爹不懂，“沈醫(yī)生人挺好的啊。”

    “人是挺好，也特聰明，可她那人怎么說，一眼就能把人看穿?！焙⒆拥哪锇櫭?，“在她跟前就跟沒穿衣服一眼?！?/br>
    孩子的爹失笑，“哪有你說的那么嚴(yán)重?！?/br>
    “怎么沒有？你沒聽去醫(yī)院看病的人說，有個小姑娘去看女人病，人家跟她說個姓名，她就把人家家里的事給摸清了。雖說那些事咱們仔細想想也能想到，可她都沒經(jīng)過思考。還不嚇人？我是不敢跟她打交道?！?/br>
    孩子的爹不禁問，“那要是大胖和二胖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