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是開會?！獋€一個寫報告,哪怕像老吳那種八輩貧民的也得寫?！睏罴t梅說著,壓低聲音,“你還不知道吧？裁軍的名額出來了。”

    沈如意驚呼,“出來了？”—看到楊紅梅瞪眼，連忙捂住嘴，“文件不是剛下來嗎？”

    “是沒多久,誰叫咱們這兒人多好裁啊?！睏罴t梅往西邊呶呶嘴，“今兒下午聽姚大姐說，保不齊就有他。”

    沈如意不意外，“他要是走了，不可能真讓顧承禮頂上去吧？”

    “說不準(zhǔn)。”楊紅梅道，“不談學(xué)歷只談軍功軍齡，小顧弱—點。上面要是點了名要學(xué)歷高的軍官，還真得優(yōu)先考慮他。鄒副師長這個位子可是咱們師的。再說了，小顧畢業(yè)這么多年，在學(xué)校里學(xué)的東西也沒拉下，指不定幫部隊干了多少活。”

    沈如意以前聽人說過，情報工作很大一部分是來自報刊雜志論壇。所以這輩子來到這里，從不問部隊里的事。畢竟她接觸的人多，有軍屬，軍屬的親戚，她不經(jīng)意間的—句話都可能是敵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關(guān)鍵。

    沈如意來的時間又不長，自然不清楚有多少立功的機會，聞言就問：“幫部隊干別的也算資歷？”

    “咋不算啊。小顧出海的時候要是遇到漁船，順手幫漁民—把，漁民過來感謝，部隊都會給他記上。更別說其他的?！?/br>
    沈如意：“那給部隊軍官補習(xí)呢？我不是說吳政委?！?/br>
    “這不算，但這是人心。小顧要是經(jīng)常幫他們，他們就算有點不服氣，也不好意思合起伙來跟小顧對著干?！睏罴t梅道。

    沈如意仔細想想，是這個道理，“那他要上去了，吳政委怎么辦？”

    “該咋辦咋辦。”楊紅梅脫口而出。

    沈如意噎了—下，“你都不擔(dān)心？”

    “我擔(dān)心有什么用?！睏罴t梅說著往四周看了看，不見來人，小聲說：“不怕你知道，要讓我選，我寧愿老吳轉(zhuǎn)業(yè)。你可別跟小顧說，否則傳到老吳耳朵了，他又得嫌我頭發(fā)長見識短?！?/br>
    沈如意：“我們平時不聊這些?！?/br>
    “你們聊——咦，他們回來了?！睏罴t梅忙說。

    沈如意順著她的手指看去，顧承禮和吳政委肩并肩往這邊來，腳步不慢，但表情卻一個比—個嚴肅凝重。沈如意不由得轉(zhuǎn)向楊紅梅。

    楊紅梅搖頭，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沈如意想想，讓幾個孩子出去玩會兒。

    顧承禮隨口問：“吃過了？”

    “娘還沒吃?！毙∝埻Ｏ聛怼?/br>
    顧承禮轉(zhuǎn)向沈如意。

    小牛接道：“娘等爹呢。爹，今天怎么這么晚啊？”

    “有點事?！鳖櫝卸Y摸摸他的小腦袋，“天黑就回來。”

    小牛揮揮小手，“知道。你快吃飯去吧，再不吃就不好吃了?！?/br>
    “菜涼了？”顧承禮—邊壓水一邊洗手。

    沈如意：“沒炒菜，做的涼面。今天怎么這么晚？”

    顧承禮擦擦手跟去堂屋，“嫂子沒說？”

    “嫂子說你要升職，難不成是真的？”面拌均勻就遞給他。

    顧承禮夾起面條，—看是手搟面，“怎么不煮掛面？”

    “幾個孩子要吃這種，我自己也想吃?！鄙蛉缫庖活D，“別想岔開話題，是不是真的？”

    顧承禮沒急著回答，而是問：“你覺得呢？”

    沈如意頓時知道他不想說：“不說就不說，裁軍的名單都出來了，還能要多久?！?/br>
    “要很久?！鳖櫝卸Y道。

    沈如意沒懂。

    顧承禮吃兩口面墊墊才說，“首先要—個個通知到，然后做思想工作，再跟地方上聯(lián)系交接，你說得多長時間？”

    沈如意認真算算，最短兩三個月，長的話半年或—年都說不準(zhǔn)。

    事實上待所有人員妥善安置，都快過年了。此時全國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論新仇還是舊恨都無人在意，自然也沒心思迎來送往。

    梅碧姝就是在這個時候隨鄒副師長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家屬大院。

    待軍屬大院恢復(fù)往日的熱鬧，已是來年開春。此時顧承禮已是副師長，而吳政委還是團政委。自打顧承禮走馬上任，平時就不愛跟人胡侃的沈如意不但越發(fā)的“獨”，還時常把孩子們拘在屋里，省得調(diào)皮搗蛋惹了誰家孩子，心疼孩子的家長變著法的給顧承禮添堵。

    四月第二個星期天，艷陽高照，外面熱熱鬧鬧，沈如意就沒讓孩子出去，名曰幫忙干活。沈如意把蓋不著的厚被子，穿不著的厚棉衣棉鞋拿出來晾曬，顧承禮洗衣服刷鞋。

    小小的院里搭滿各種衣物，菜地里鋪滿了各種鞋子，孩子們看著新奇，兩口子累得揉肩捶腰。

    顧小牛拎著小馬扎朝他娘走去，“娘，坐下，我給你捏捏?！?/br>
    “捏什么？”沈如意轉(zhuǎn)向這兩年個頭猛躥的大兒子。

    小牛道：“給你捏肩啊?！?/br>
    “你會嗎？”沈如意懷疑。

    小牛點頭，“呂醫(yī)生教過我?！?/br>
    “我也會！”顧小柱一聽這話舉起手，“娘，我也學(xué)過?！?/br>
    顧承禮見狀，不禁問：“誰給我捏捏？我的肩膀也不舒服。”

    “我給你捏?！毙∝堥_口，“不過我不會?！?/br>
    顧承禮噎了—下，“不會你說什么？”

    “我可以跟大哥學(xué)啊?！鳖櫺∝堔D(zhuǎn)向他哥。

    顧承禮順著二兒子的視線看去，大兒子正擼袖子，摩拳擦掌，準(zhǔn)備大干—場，“這是要給你娘捏肩，還是準(zhǔn)備跟你娘打架？”

    沈如意回頭看去，無語又想笑，“捏肩就捏肩，干嘛還擼袖子？”

    “呂醫(yī)生就是這么做的?！鳖櫺∨５健?/br>
    沈如意頓時想嘆氣，“他那是因為白大褂的袖子寬，你的又不寬。”

    “那也不舒服?！毙∨Ｕf著把他娘的頭按回去，“坐好，我開始了?！?/br>
    小貓連忙說：“等等，等等我，爹，快坐下，快坐下。”

    “我干啥??？”小柱不禁問。

    顧承禮道：“先跟你大哥學(xué)?！?/br>
    “我會還學(xué)??？”小孩皺眉。

    顧承禮很是敷衍的點頭，“再學(xué)學(xué)?！?/br>
    “爹，我學(xué)的咋樣？”小貓問。

    孩子難得有此孝心，顧承禮不好說跟撓癢癢差不多，“還行。不過我很好奇，你哥跟呂醫(yī)生學(xué)的時候，你怎么沒學(xué)？”

    “我，我忘了?！毙∝埐挥傻猛Ｏ拢D(zhuǎn)向小牛，“大哥，你學(xué)的時候我在干啥？”

    小牛哪跟呂醫(yī)生學(xué)過，不過是見呂醫(yī)生給病人捏過，他覺得簡單不用學(xué)才說自己也會，“你在和小柱玩。”

    “肯定是你讓我領(lǐng)他?！毙∝堈f著還看—眼小柱。

    顧小柱大聲說掃：“我才不用你領(lǐng)，都是我領(lǐng)你們?！?/br>
    “咳！”沈如意被自己的口水嗆著，隨即不禁問：“顧小柱，你領(lǐng)誰？”

    顧小柱伸出手指，點點他大哥又指指他二哥，“他們啊?！?/br>
    “你領(lǐng)我？”顧小牛不敢置信，“我用得著你領(lǐng)？”

    顧小柱點頭，“星期天你們不知道去哪兒玩，是不是我領(lǐng)你們?nèi)サ?？?/br>
    “你那是帶路，不叫領(lǐng)。”小牛道。

    小柱大聲說：“帶路就是領(lǐng)?！?/br>
    “停停，我耳朵都快被你們哥倆吵聾了?！鄙蛉缫膺B忙開口制止，“小柱兒，你們都去哪玩了？”

    小柱仔細想想，“婦產(chǎn)科。”

    “婦產(chǎn)科？”沈如意不禁看向顧承禮。

    林師長跟鄒副師長的關(guān)系—般般，他不可能給自己培養(yǎng)一個競爭對手出來，肯定不會給他安排過多工作。顧承禮比林師長小十幾歲，不出大意外將來接替他的就是顧承禮，林師長自然把顧承禮當(dāng)成接班人培養(yǎng)。所以顧承禮雖然跟鄒副師長一樣是副的，但比他忙多了。

    上周末本來顧承禮沒事，臨時有事被叫過去沒特意告訴沈如意，是他覺得小牛和小貓都大了，能照顧好弟弟。

    顧承禮聞言轉(zhuǎn)向大兒子，“你不是答應(yīng)我在家，什么時候去的婦產(chǎn)科？”

    “你—走我們就去了啊?！毙∨Ｏ胍矝]想就說。

    顧承禮以為他會狡辯，孩子這么坦誠反而讓他—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你們，你們知道婦產(chǎn)科是做什么的嗎？”

    “知道?！毙∝埥拥?，“生小娃娃的。爹，我們就是去看小娃娃的。”

    “什么？”顧承禮轉(zhuǎn)向他兒子，見他點頭，“看誰的小孩？”

    小貓想一下，“不看誰的，就看看是不是真跟小猴子—樣。沒想到紅紅的真跟小猴子—樣。娘，我剛出生的時候也那么難看嗎？”

    顧小柱點頭，“難看！”

    “你怎么知道？”小貓不禁問。

    小柱再次點頭，“因為你叫小貓，小貓跟小猴子差不多啊?！?/br>
    第86章 服從命令

    小貓：……

    “你是不是想挨揍？”小貓擼起袖子指著小柱。

    顧小柱不怕他的說：“就像啊?！?/br>
    “你叫小柱,你出生的時候是根柱子?。俊毙∝垎?。

    顧小柱想想，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小娃娃,不是小柱子也不是小貓咪,不信你問娘。”轉(zhuǎn)向沈如意。

    沈如意看熱鬧看得正起勁，冷不丁被扯進來楞了一下,“問我什么？”

    “我好看還是二哥好看？”小柱問。

    沈如意故意裝作很認真的樣子思考，“這個問題不該問我,畢竟人和人的審美不一樣。屋里有鏡子，你倆照照鏡子不就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