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這皇宮之中不會有人永遠順心順意,便是尊貴如帝王都是這般。 要說這慕容永燁,要真論起來確實是個年輕有為的皇帝,不僅能克己明智御下也甚是寬厚。這朝中眾多老臣都是從前朝過來的,比起先皇那陰沉不定的性子,這位主子爺可是著實好伺候的很。 不過經過這八年,朝中眾臣也甚是了解圣上,知道這位但凡涉及民生問題那是眼睛里一丁點都揉不得沙子的。這不夏天江南水患成災,朝廷倒是立即撥了銀子賑災,可誰知這銀子最后都進了老鼠洞里,真正的災民卻是浮尸遍野。 皇上得知了內情之后,當即便下旨處置了欽差大臣??墒且簿褪窃谶@出了問題,如今這人還關在牢里,可是朝堂之上卻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圣上,臣以為這何克善雖罪大惡極,但是他往日對大祁對陛下皆是忠心耿耿,在遼城一戰(zhàn)中更是拼死護衛(wèi)先皇。請皇上開恩啊,”此時兵部左侍郎跪下求情。 此時站在一旁的人見有出頭鳥,便是紛紛跪下代為求情。 而之前一直未說話的恪親王突然跪下,聲音有些哽咽道:“皇上,何克善之罪罄竹難書。臣萬不該為他求情,可是何家從本朝立朝起便是朝廷肱骨,成乾十年,何家長子何克明在遼城御敵身亡,成乾二十一年,何家次子何克郡在福建任上逝世。如今何家只余何克善這一脈,皇上,禮法不外乎人情,如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您就忍心看著她老人家親眼看著何家斷子絕孫嗎?” 皇帝氣的面色鐵青,手掌緊緊拽住龍椅扶手上的龍頭,心頭恨得幾乎要滴血,果真是朕的好皇叔,在大殿上公然將太皇太后抬出來,這不就是要壓朕一頭。 可是偏偏皇帝卻不能斥責他,先不論恪親王是宗室的領頭人物,如今在朝中的聲望也是頗高。更何況,他還是皇帝的親皇叔,是太皇太后嫡親的兒子,先皇嫡親兄弟,皇帝如何能象對待旁人那般對他。 但可氣的是,他這般聲情并茂地求情,讓一些還在猶豫不覺地人也是跪了下來一起求情。 特別是一些世家大族更是感同身受,如今皇上越發(fā)地喜歡提拔年輕人,而且還多是從科舉中脫穎而出的寒門子弟。就算皇上未明確表態(tài),可是眾人也明曉,皇上這是有意要削弱宗室和世家的權利。 其實宗室還好,畢竟是和皇上一脈同生,皇上就算再怎么削弱也多少也顧慮著血緣。可是世家大族就不一樣了,如今皇上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剛登基的毛頭小子,羽翼豐滿的圣上只怕已經等不及要對世家動手了。 而從太祖開創(chuàng)本朝便已經在的何家,不僅人丁興旺還出了一位皇后,可是當皇后熬成了太皇太后的時候,何家卻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先是何家最出色的大爺何克明在遼城戰(zhàn)死,后又是嫡次子在任福建總督時去世。 何家一連失去了兩位頂梁柱,打擊不可謂不大。好在何家還有一位嫡幼子何克善,可偏偏這位與前頭兩位比起來著實不成器。 但是就是不成器何家也硬是將他推上了位,可如今瞧來,倒不如當初讓他當個富貴閑人,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 “當初太祖立大祁律法時便說過,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難道如今一個何克善就要讓朕置大祁律法于不顧嗎?朕從先皇手中接過這大祁江山,兢兢業(yè)業(yè)一日不敢耽擱,不能因為一些害群之馬就讓天下百姓寒了心。如今朕意以絕,諸卿無需多言?!?/br> 當皇帝鐵青著臉說完這番話時,原本還想求情的人,也被旁人拉了拉衣袖。蘇全海宣布退朝的時候,皇帝立即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甩著袖子就離開了。 而一眾大臣站在底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不敢抬頭,待皇上走遠之后,眾人才陸續(xù)出了大殿。 這時候就有一些圍在恪親王的身邊,其中禮部尚書略有些焦急地問:“王爺,您說這可如何是好?” 這禮部尚書乃是何克善夫人的堂兄,與何家是姻親關系,所以此時自然想要營救何克善。 而恪親王臉色卻是如常,何克善的父親乃是太皇太后的親兄長,也就是說何克善其實是恪親王的親表哥,皇上的親表舅。如今皇上要大義滅親,能勸著皇上的統(tǒng)共也就那么幾位。 恪親王已經勸過了,但是不好意思沒勸住。以他這種性格謹慎的人自然不會再去觸皇上的霉頭,所以這時候就得請出更大的佛了。 —————————————— “不知所謂,簡直就是不知所謂,皇叔到底想些什么,居然還為何克善求情,那樣貪贓枉法的狗東西,朕便是殺一百次都難解心頭之恨,還將太皇太后搬出來嚇唬朕,這大祁的江山是朕的江山,是我慕容家不是他何家的江山,”皇帝一回了啟元宮,屁股還沒坐下,就拍桌子怒道。 后面的一眾奴才早就被打發(fā)站地遠遠地,而蘇全海則站在門口聽著皇帝的怒話,不過他垂著頭卻是一言不發(fā)。 要是這番話被大臣聽到了,那可真真是不得了,眾人皆不知的是原來皇上心中對何家的成見已經這般深了?;蛘哒f,從太皇太后的心明顯偏向恪親王后,皇上對何家就開始不耐煩了。 皇帝的性子雖然比先皇好,可是皇上終究是皇上,再好的性子也經不住這一而再再而三的磋磨,特別是這幫人如同碩鼠般想著法地從他家偷東西。 “蘇全海,給朕上茶,”皇帝喘了幾口粗氣后,總算是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而此時蘇全海敢才悄悄地出去,這皇上發(fā)脾氣的時候,身邊除了他是不能有旁人的。都說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帝王終究也是人,所以每次皇上發(fā)火時,蘇全海都將宮人趕得遠遠地。 待上茶之后,皇上臉色雖然還是冷硬,可是最起碼怒火已經被發(fā)得差不多了。只聽他吩咐道:“你將前頭的折子搬到書桌上,朕待會要看?!?/br> 蘇全海眼皮微抬,心中思量了半晌才緩緩開口:“皇上,心中若是不快不如先歇息會?!?/br> 皇帝的頭一下子就轉過來盯著蘇全海,沒好氣地說:“你這奴才如今倒是會自作主張,朕讓你搬哪來那么廢話?” 雖然皇帝的口氣那叫一個不好,可是慣是了解皇帝脾性的蘇全海心中卻是舒了一口氣,要說主子爺其實是哪都好,可有一條著實是讓人擔心。 這皇上不比旁人生氣了就能發(fā)出火來,也不知這位爺是打哪有的習慣,但凡遇到事了就藏在心里頭,不和別人說也沒處和別人說。 如今皇上還知道罵人,可見心里也沒堵得慌。所以蘇全海便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可皇帝看了一會子的奏折,這腦子就是嗡嗡地沒停歇過,看來看去還是盯著那一行瞄。 所以沒過多久,沒要旁人說他自個就先摔了奏折,旁邊的蘇全海只垂著頭不說話,至于底下那些個小太監(jiān)更是一個個地大氣不敢出。 皇帝單手撐著下巴,心里想著今天早朝上發(fā)生的事情。雖然他在準備處罰何克善時,就知道定是會遇到一些阻擾,可是他沒想到朝中的反對之聲居然如今一致。 而此時他能得到的支持,除了他自己的親信之外,滿朝之外居然找不到人。就連皇后的父親,堂堂的內閣大學士在關鍵時候都不站出來支持自己,皇帝突然覺得心煩意亂。 不過當初查辦何克善的刑部左侍郎顧霄,在朝上倒是不卑不亢地說了一番話。這顧霄能在那么多王公重臣都反對的情況,還站出來可見其性格剛直。 如今朝廷缺少的正是這些敢于說真話的人,皇帝想到這又是握拳捶了下書桌。那些拿著朝廷的俸祿,享受著朝廷給他們尊容的人,卻一心只想自家的門庭興衰,卻一點不為朝廷考慮,著實是可恨。 就在蘇全海正想著是不是該給皇上換杯茶的時候,只見皇帝突然站起來道:“小全子,擺駕清研閣。” 也無怪這時候皇帝想去清研閣,顧霄今日在朝堂上的所言所行是深得皇帝的心,所以在皇帝去后宮的時候,自然第一個就想起了顧清河,顧霄是顧清河的嫡親叔叔。 說完,皇帝就是大步往外頭邁出去,蘇全海趕緊戳了戳旁邊的小太監(jiān),讓他趕緊去準備皇上的鑾駕。 等皇帝到了清研閣的時候,門口的小太監(jiān)便要進去通報,可是被皇上攔住了。待他進了閣內時,卻沒有看見顧清河。 “你倒是閑情逸致,朕還不知你竟會侍弄花草?”顧清河一轉頭便瞧見門口站著的皇帝,可是她就那么打眼一看,那個好看的啊。 說著也奇怪,每次見這位萬歲爺顧清河總是覺得他能帥出新的高度。今個他穿了一身金線龍紋白袍,都說男人要得俏就穿孝,左右這一身稱得他是玉樹臨風格外俊俏。 顧清河臉上露出的驚艷,可是沒逃出皇帝的眼睛。其實這眼神多是皇帝用在女人身上的,如今咋一有個女的這么看他,說實話他心里還真有那么點得意。 “皇上這會子怎么來了,可用過膳了嗎?”顧清河趕緊放下手上的修剪刀,就迎了上去。 皇上伸手就牽過她的手掌,聽著她柔軟的話音心中的悶氣倒是散了不少。他牽著顧清河來到她剛才侍弄的盆栽前,瞧了兩眼便笑問:“朕之前倒是不知你喜歡這般文雅的東西?!?/br> 顧清河聽了皇帝的話,臉上有些錯愕,隨后撒嬌道:“皇上說的這是什么話啊,嬪妾自小也是按照名門淑女培養(yǎng)的,如今到了皇上這倒是成了粗人?!?/br> 說實話,這種松柏盆栽太皇太后倒是喜歡,以前皇帝過去請安的時候,倒是時常見她老人家伺候。至于這后宮其他的妃嬪,便是有養(yǎng)盆栽的,多半也是養(yǎng)些花花草草的。 “朕看你怎么把這些粗的枝椏剪掉了,”皇帝看了幾眼問道。 說到盆栽顧清河倒是有不少的見解,在現代的時候她的悠閑活動之一就是養(yǎng)盆栽,至于什么花卉節(jié)她可是從未缺席過。 她細心解釋道:“皇上未養(yǎng)過這盆栽自是不知道,盆栽生長期時如果不及時修剪,這些萌生的枝條就會顯得很凌亂,影響盆栽的整體效果?!?/br> “至于這些枝條看似粗壯,不僅吸取肥料還擋住新生枝椏的生長,所以倒不如盡早將其剪掉,免得讓其阻礙整個盆栽的生長。” 雖然表面平靜,可是此時皇帝卻是聽進了心中,雖說這治國不似修剪盆栽這般簡單,但是就算修剪盆栽都遵循一個規(guī)律,那就是將沒用的東西都趁早剔除。 皇帝沉著聲問:“那若是這些枝椏過于繁茂呢?愛妃當如何?” 顧清河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后就是拿起桌上放著的剪刀,調皮地笑道:“嬪妾是執(zhí)剪刀的人,自然是想剪哪里就剪哪里。” 說完,她就將其中一根長得最繁茂最粗壯的枝條剪掉,而露出旁邊正發(fā)出幾顆綠芽的細枝椏,還轉頭問他:“皇上覺得這是不是比方才清爽了許多?” 皇帝這次真正是開懷,只見他摟著顧清河的腰,伸手刮了她的臉頰:“清河果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br> 在那么多王公大臣都反對的時候,就算強勢如皇帝都不禁在想,自己是否做的太過苛責? 可是如今顧清河這一番話,卻讓他明白,有些沒用的枝椏就該趁早剪去。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就在皇帝下定決心的時候,突然蘇全海從外頭匆匆而入,一進來就跪下道:“皇上,壽章宮傳來消息,太皇太后方才昏倒了?!?/br> 顧清河臉上立即露出吃驚之色,可是她匆匆撇了一眼皇帝的神情時,竟然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幾章一定會給大家來個大的,希望美人們多多留言啊 ☆、太皇太后 在古代,便是一般人家的老祖宗那都是說一不二的主,更別提這皇室的老祖宗了。 太皇太后歷經三朝不倒,熬死了老公熬死了兒子熬到了孫子這一輩,可是身體依舊硬朗著。雖說平日里不常在后宮出沒,可是后宮沒有一個人敢忽略這位老太太的存在。 所以顧清河也隨著皇帝一起前往壽章宮,只是到了壽章宮后,皇帝徑直就去了太皇太后的寢殿,而顧清河只能隨著其他妃嬪一起坐在側殿等待。 皇后娘娘先皇上一步到了,所以這同皇上一起前來的顧清河,就光榮地迎接了眾人的眼刀子。 更別提此時窩著一肚子火的安貴妃了,雖說她在這后宮是除了皇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妃嬪,可是就算地位再高也擋不住她只是個妾室的事實。 方才她同皇后的鑾駕前后腳到了,可是先到的她只能在外頭干做著,而后到的皇后便能進老祖宗的寢殿里伺候著,此時安貴妃只能咬著牙暗暗搓揉著手中的錦帕。 “這太醫(yī)進去如此久,怎么還沒診斷出結果,”在一陣沉默之后,莊昭媛率先開口說道。 顧清河瞧了一眼這位位列九嬪之外的昭媛,說實話,這位在宮中的存在感還真不怎么強。論資歷她不及安貴妃、柳和妃,論受寵她連林修華都不如,所以顧清河倒是沒太注意過這位莊昭媛。 可是就在此時,只聽年媛妃淡淡道:“莊meimei一向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歡心,如今卻和咱們在這一處坐著,倒真是為難了meimei?!?/br> 莊昭媛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卻招來如今刁難,當即便氣的臉色鐵青。她素來也不是忍氣吞聲地人,立即就反擊道:“年jiejie這是何意思?如今大家都在擔心著太皇太后,倒是年jiejie竟是還有心思刁難臣妾。” “我不過是幫昭媛meimei報聲委屈罷了,昭媛何來這般大的脾氣,”年媛妃一點都不在意莊昭媛話中暗指她不敬太皇太后,反倒是不咸不淡地又刺了回去。 莊昭媛見自己的話不但沒警示到年媛妃,反而被她又諷刺了一句,手中的錦帕揉捏地幾步不成樣子。待她又想反擊的時候,就聽安貴妃呵斥道:“夠了,都少說兩句,如今太皇太后還昏迷不醒,你們倒還有心情在這扯皮,本宮不想再聽見你們的嘴上官司。” 安貴妃身為四妃之首,這宮中出了皇后之外,便屬她說話最管用。所以她一開口,無論是媛妃還是莊昭媛都不敢再多說。 只是年媛妃嘴角上揚臉上更是帶著輕視的笑意,而莊昭媛則是鐵青著臉色,方才兩人雖然不過幾句話,可是眾人可是都看的清清楚楚呢,這位莊昭媛壓根就不是年媛妃的對手。 顧清河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坐在賢妃旁邊的媛妃,說實話,這位年媛妃雖然平日甚是高傲,可是也不是那種一點就著的炮捻子,何至今日這般對待莊昭媛呢? 待過了一會,就見幾位太醫(yī)弓著身從里面寢殿出來,安貴妃立即起身:“陳院使,太皇太后現在如何?” “回貴妃娘娘的話,太皇太后如今身子已無大礙,還請娘娘安心,”太醫(yī)院院使陳和恭敬地對貴妃道。 可是他也只是報了個平安,至于太皇太后因何生病如今是睡是醒著卻是一概沒說,不過安貴妃聽了卻沒有異議,因為那不是她該問的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既然太皇太后已無大礙,那本宮和眾姐妹也就放心了?!?/br> 而此時無論是皇帝還是皇后都還在內殿待著,一干妃嬪在得到了那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后,又重新坐在位置干坐著。 等過了一刻鐘后,才見蘇全海從內殿走出來,弓著身子對眾人說道:“皇上口諭,太皇太后身子大安,但亦需靜養(yǎng),所以請各位主子先行回國?!?/br> 在場眾人自是無話可說,可是一直坐在左手第一個位置的賢妃,卻突然開口問:“蘇公公,皇上可有提到給太皇太后侍疾之事?” 賢妃一提就連安貴妃都不豎起耳朵聽著,這入宮侍疾在歷朝歷代便是有的規(guī)矩,宮中太后或者皇后生病時,都會讓宗室親眷入宮侍候。 而如今太皇太后病倒,便是皇后都得侍疾。不過這侍疾的人選可是也有一番講究的,那些位分低的妃嬪平日連見太皇太后的資格都沒有,又如何會讓她們侍疾。 所以這侍疾的人選必是在高位妃嬪當中,而這后宮高位妃嬪也不少,誰被選上那必定能在皇上面前露臉,所以就算累點那在眾人心中也是香餑餑。 不過顧清河可著實不想要這香餑餑,先不說這位老太太這場病來的著實蹊蹺,更何況這侍疾的是可不單單關系著后宮,前朝后宮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蘇全?;氐溃骸皢⒎A賢妃娘娘,皇上并未說起這侍疾之事,皇上只是讓各位主子先回宮歇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