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不是今日有事,事情在明天,咱們是自家人,早去一天暖壽?!奔疚臒钗罩植环牛焐险f著別的事:“今日自家人先擺酒。我本來可以直接過去的,但尋思住在魯公公公那,晚上沒人伺候,就回來接你了?!?/br> 映橋無語,心道你老人家就不能讓我歇息一天,魯公公那又不缺人手。她有氣無力的道:“您何必親自回來一趟,叫人接我過去就是了?!?/br> 季文燁捏著她臉笑道:“你真以為我是回來接你的?我主要是回來拿壽禮的?!?/br> “……”她揉著臉,低聲埋怨道:“您別總是扯我的臉,拽的肥嘟嘟的怪難看的?!?/br> 他道:“也對,該肥的地方不肥,不該肥的地方變得囊腫,可就難看了。”手搭在她肩上道:“以后爺不掐你的臉了?!?/br> 什么叫該肥的地方不肥?!她翻眼瞅他,季文燁挑挑眉,岔開話題:“一會到了公公府上,你少說話,跟緊我?!?/br> “是?!庇硺蛴X得魯公公面相和藹,倒不怕他。 季文燁難得跟她一起待在逼仄的地方,挨得這么近,不做點什么總覺得對不起自己。便抬手從她背后去撩小窗的簾子,這般姿勢,幾乎算是摟著她了。 “你跟你爹來京后,四處逛過沒有?”低頭問她,嘴巴在她耳畔處。 映橋晃了晃腦袋,往窗戶邊湊去,似是躲避他:“還沒來得及逛,其實采買年貨是個好機會……”又快百十來天沒看到父親了,心里不舒服:“……不知我爹自己逛沒逛過?!?/br> 季文燁道:“這樣吧,若是明天有空閑,回府的路上,我陪你回一趟你家?!?/br> “真的?”她極高興,但仔細一想,他居然要跟來,不禁憂心忡忡的道:“您是個忙人,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只瞧瞧我爹過的怎么樣,天黑前就回來?!?/br> 他低頭看她,頂算把她圈在懷里說話:“你見過魯公公了,我也見見你爹,咱們這才算扯平了。別說這個了,我打定主意,輕易不會變的,怎么著?你爹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見不得?” “哪里,您才是了不起的人物,我怕您的威儀,驚到我爹那等尋常百姓?!?/br> 他裝作被她逗的樂不可支,環(huán)住她的身子,抱她進懷笑道:“這話也就你說來,換個人,我可不饒她。我養(yǎng)了你這么久,我信得過你,所以帶著你出來。云映橋,不會背叛我,夜襲我吧?”雖然他明知道他夜襲她還差不多。 “怎么會呢?!您對我有恩,我絕不會做不對您的事。再說了,我又不會武,細胳膊細腿的,提筆還成,提刀怕是要骨折?!?/br> 他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不禁抿嘴偷笑。覺得抱的時間夠久了,便松開她道:“我知道你是忠仆,否則也不會帶你出來?!?/br> 映橋就怕季文燁懷疑她不忠臣把她滅口,馬上附和道:“我對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北M量讓雙目露出‘真誠’的光芒。 季文燁笑了笑,把她帽檐向下一拽,蓋住她的眼睛:“少裝模作樣的,你心里怎么想的,當我不知道?” 跟云映橋有說有笑的,一路往魯公公府上去了。下了轎子,映橋仰頭看這太監(jiān)府,見大門修的一般,遠不如侯府的氣派,門口也只有兩個小廝迎接。她心想,說不定內(nèi)有乾坤,修建奢華呢。隨著主人進了門,往里走,果如她所料,內(nèi)里的景致屋舍不下永昌侯府。 這時,迎面來個年輕男子,一身便服,但映橋一眼就認出他曾去找過季文燁,當初穿的也是錦衣衛(wèi)那身皮。 “爹念叨說你怎么還不來,叫我來接你,快進去吧,都等哥哥你呢?!?/br> “小久子,你回京幾天了?” “緊趕慢趕,昨晚上才到?!彼唤?jīng)意瞥了眼云映橋,然后瞇眼道:“哎,我說哥,你這跟班小廝,我瞅著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您快提醒我一句,我最近腦子越發(fā)不靈了。” 季文燁擺擺手,驅(qū)趕他:“一邊去,少賊眉鼠眼瞅我的人。”領(lǐng)著映橋,昂首跨步,往廳里去一路上,正廳內(nèi),有伶人在撫琴唱歌,正中間設(shè)了個幾案,正中間坐著胖坨坨的魯公公,挨著他最近的是個年約三十的婦人,姿容端麗,低頭給魯公公剝橘子,見了季文燁,笑道:“您看誰來了?” “這不是咱們燁兒?怎么才來?沒你不成席?!?/br> 季文燁上前一步,給魯公公拜禮:“給您老人家準備賀禮,故此來晚了。” 魯公公嘆道:“唉,你們兄弟四個,老大和老二在外面忙,在我身邊的就你和小久子。今年這壽,過的凄涼?!蓖崎_婦人遞來的橘子,接著念叨:“有兒子沒孫子,如果是這樣,明年的壽不做了。” 小久子笑道:“這簡單,我這就出去認一幫干兒子回來給您,全是您老人家的好孫子?!?/br> 魯公公便拿過婦人手里的橘子打小久子:“猴崽子,就你嘴貧!”呼哧呼哧喘氣。他身邊圍著的一幫小黃門和婦人丫鬟都過來順氣。季文燁和小久子也上前賠不是。 魯公公揪了把小久子的耳朵,沒好氣的道:“有你哥一半穩(wěn)重,我也不至于和你置氣!”教訓完了最小的養(yǎng)子,吩咐左右:“都下去,我和你哥有話說?!?/br> 話音一落,一屋子人紛紛起身退去,小久子也揉著耳朵下去了。映橋環(huán)顧左右,不知要不要走。這時季文燁對她道:“你別走,給干爹單獨磕個頭?!?/br> 映橋便撩衣擺跪下:“奴婢云映橋,給公公請安,公公萬福。” 魯公公一聽云映橋說話是個女音,便道:“是個丫頭,怎么做小廝打扮?” “方便領(lǐng)著出門?!奔疚臒畹吐晫︳敼溃骸斑@是我在侯府那邊親近的人,今天順路引來給您看看。以后若是有吩咐,我不在京城,您可以把東西交由她收著?!?/br> 魯公公上下打量她,滿意的道:“嗯,不錯,長得倒是端正?!苯又腿フ稚系慕痂傆窠渲福骸澳泐I(lǐng)來的突然,我沒什么準備的,這戒指當個見面禮?!?/br> 映橋心花怒放,這可是意外之財。 季文燁打定主意不讓映橋擁有任何財物,阻攔道:“您做壽,哪能給小輩東西,我們該孝敬您才對。有您的認可,便是對她最大的獎賞了?!?/br> 魯公公笑道:“別這么說,該給的還是得給!”說著,朝映橋招手:“過來,玩意小,別嫌棄我這老家伙摳門。” 映橋忙站起來,雙手去接禮物,然后又給魯公公道了個萬福。叩拜過公公,便沒她什么事了,季文燁道:“我跟公公有話說,我先送你出去在外面等我?!睂⒃朴硺蛩统鲩T外,在她掌心一摸,就將那戒指兜到他手里了,隨即關(guān)好門。 映橋呆呆的站在門外,瞅著空空的手心。 意外之財還沒捂熱乎,就叫季文燁給收繳了。 “太……太過分了!” ☆、27、第 27 章 ... 季文燁關(guān)了門,將戒指塞進腰帶中,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回到養(yǎng)父身邊。 桌上有擺著數(shù)個食盒,裝著精致的小心小菜,果盤里放著從南方運來的瓜果。不過魯公公沒心思吃,瞅著桌上的食物,嘆道:“前幾天吃東西硌掉一顆牙,我這老胳膊老腿不知還能活多少年了,過一天少一天?!?/br> 自信自己不會死的人,才總把死掛在嘴邊。季文燁道:“去年吳道長給您看相,說您是個長壽的面相。他以前還給蘇閣老看過,您蘇閣老七十多了,身體還硬朗著呢。您才五十出頭,我們給您行孝順的日子,還在后面?!?/br> 一番話說的魯公公心里舒坦,道:“你不常說話,但一開口最得我心?!弊屃思疚臒顚γ孀?,關(guān)心的問道:“你今個來給我暖壽,侯爺知道了,怕是要離間你們父子感情?!?/br> 季文燁道:“干爹放心,我與侯府的關(guān)系重修于好了,端午節(jié)還一起聚過,雖然不甚親密,但也還過得去。他們攔不住我往這邊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況且他們也有事,想求我?guī)兔Α!?/br> 魯公公摸了摸自己的雙下巴,道:“到底是你家人,別鬧太僵了,這銀子給誰不是賺,不影響大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況且,我想叫你做一件事,少不得需要侯爺?shù)膸兔Α!?/br> “您說?!?/br> 魯公公道:“是這樣,我聽小久子說梅尚書家的小姐,又去找你了?梅尚書的這位女婿除了寫的一手好字外,沒別的出息,梅小姐不甘心啊不甘心!她整日瞄著你,怕是這輩子也不會甘心?!?/br> “她不要名聲,丟的是梅尚書的人,我是男人,世人只會說我年少風流?!奔疚臒罹筒钫f,反正他迄今為止也沒什么好名聲了。 “我是說,你想沒想過毀了他們的婚事,再娶梅小姐過門?!”魯公公此時才低頭,拿了個蘋果啃了口,垂首等季文燁的回答。 季文燁冷靜的道:“干爹需要我再娶她進門嗎?若是有需要……我沒問題?!?/br> 魯公公喜道:“真是我的好兒子,說話就是痛快!還以為梅小姐悔過婚,你恨她,不肯再娶她?!?/br> “我當初確實身受重傷,她怕我落下殘疾,棄我而去,我理解?!奔疚臒顭o所謂的道:“您要我復娶梅安云,肯定有您的打算,我愿意替您將這事辦好?!?/br> “我聽小久子說,曲連岷捐了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住在永昌侯府里混日子,梅尚書早對著女婿不滿了。前幾日對家里人念叨,不如當初嫁給你。我盤算著這是個機會,你尋了機會,叫那冤家夫妻散了,你把梅小姐重新娶了做正房,給足梅尚書臉面,以后不管是朝堂做事還是坊間言語,都能消停不少?!濒敼f自己的見解,笑道:“咱們和文官,誰也掐不死誰,不如結(jié)成親家,和和氣氣過日子?!?/br> 季文燁對梅安云沒什么感覺,只要家世過得去,娶誰不是誰。她爹是當朝名士,光憑這一點就夠了。至于其他的,他不在乎,也不考慮。梅安云是擺設(shè),他愿意取回家里做擺設(shè)。 “這個容易,曲連岷仗著家里,在京城乖張,不愁拿不住他的把柄?!?/br> 魯公公朝他贊許的點點頭的:“你娶了你表妹,侯爺那邊也能重新熱絡(luò)起來?!?/br> 季文燁倒不在乎這個:“但愿如此?!?/br> 魯公公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門外,笑道:“剛才那云丫頭和你梅表妹關(guān)系如何?相處不來,有你的夾板氣受?!?/br> “我再窩囊,也不能叫女人牽制了。尤其是一個愚蠢,一個勢弱。我不管娶誰做正妻,都和云映橋沒關(guān)系,我疼愛哪個女人,梅安云也管不著?!?/br> “你啊,是沒見到宮里那幫妃zigong女的爭斗,皇上九五之尊,有的時候還左右為難。你現(xiàn)在說的好,真睡到一塊,有些事就擺弄不清楚了?!濒敼桓薄阆氲奶唵?,實在幼稚’的模樣。語重心長的道。 季文燁漠然。 魯公公豁然笑道:“好了,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我信得過你。時候不早了,你再去看看還有誰來了,順便叫小戲班的進來唱個曲,好好熱鬧熱鬧?!?/br> 季文燁便出了門,把魯公公的吩咐跟管家說了,這時魯公公幾個姨娘的親戚們也來了,與季文燁無關(guān),叫人給魯公公領(lǐng)進去。他則尋了一圈沒見云映橋,心里著急,找個人打聽,據(jù)說被五姨娘領(lǐng)到廚房吃果子去了。 季文燁心道,她也算能耐了,不管哪到,都能跟廚房的人打成一片。走到廚房旁邊的暖房,里面有人說話,就聽魯公公的五姨娘道:“乖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女兒家,大冷天的在外面一個人站著,快喝點熱湯吃口點心,暖和暖和?!?/br> 季文燁沒聽到映橋說話,便想這屋里的究竟是不是映橋?這時就聽五姨娘又道:“他這么賞識你,來這兒都帶著,你肯定不是個啞巴,你就開開口,跟我說個話能怎么樣?” 在門外的季文燁一愣,拍門道:“我?guī)淼男P,你們誰看見了?” 話音剛落,就見映橋來開門,她身后的女子滿臉堆笑的道:“是你的人?我見她一個人在穿廊下站著怪冷的,叫她過來暖和暖和。我看她不也不像是個啞巴,怎么不說話?” 季文燁一邊關(guān)門一邊道:“她確實不是啞巴,只是昨天傷了嗓子,不能說話,您自顧忙,我把人帶走了?!闭f完,關(guān)上門,領(lǐng)著映橋出了院子。 “說你什么好?給你點干糧就把你領(lǐng)走了,早知道這樣就該把你拴起來?!?/br> “……”映橋仰頭瞅了他一眼,沒說話。 季文燁瞧她有不忿的樣子,冷聲道:“我知道了,還因為戒指的事恨我呢吧。好奴才,敢恨你主子,偏不留給你。” 她仿佛左耳進右耳出,他說什么只聽著,不答話。季文燁偏惹她:“看來你是默認了,果然恨我?!?/br> “您誤會了。你我的主仆情誼哪里是一個戒指能衡量,您就是不當場收繳,轉(zhuǎn)頭那戒指我也是要上交給您的。”她違心的說道,盡量笑瞇瞇的。 季文燁故意潑她冷水,調(diào)笑道:“誰跟你有情誼?”本是逗她的,結(jié)果語氣重了些,變成了譏諷似的反駁。 映橋本就心情不好,被他這么一說,再笑不出來了,尷尬的道:“奴婢該死,冒犯您了?!睕]心思再說話了,垂首不語。 他亦覺得氣氛不對。 這時有小丫鬟來換他們,說魯公公請大家去前廳。季文燁便領(lǐng)著映橋一并去了。 今日暖壽都是‘自家人’,魯公公身邊的人皆是依靠他發(fā)跡的,有幾個讀書人出身的干兒子領(lǐng)了妻小來,干爹長干爹短的喚著,比季文燁和小久子這等從小養(yǎng)大的兒子們還親近。 魯公公斂財也愛散財。酒席從傍晚開始,擺到晚上,戲子歌姬唱了一撥又一撥,眾人行酒令吃酒,飲到夜里,筵席將散的時候,魯公公叫人開箱拿西洋大珠來,說是在場者均有份,小玩意回家把玩。 映橋激動,心道太好了,魯公公真大方,這是要發(fā)‘紀念品’。有了白天的經(jīng)驗,映橋想偷偷離開季文燁身邊,往發(fā)放珠子的丫鬟前移,不想他一把拽住她的衣裳,不許她動。等丫鬟到他們跟前,季文燁只拿了一個,就叫丫鬟走了,完全把云映橋略過去了。 不給她錢就算了,這種白撿的機會也攔著她發(fā)財。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過,不可忍也得忍。 酒席結(jié)束,每個人去魯公公前磕頭退席,映橋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喜氣洋洋的給老人家行了禮。等出了門,笑容就繃不住了,愁眉苦臉的隨著主人去休息。 房內(nèi)炭火已經(jīng)生了,被褥也鋪好了,熱水亦有,基本不要映橋再伺候什么。 季文燁叫她去把他的外袍搭好,她到衣架前,一邊抻衣裳,一邊恨恨的想。 哼哼,季文燁,你攔住我生財嗎?!你哪個箱子放銀子,我全知道,你自己都沒數(shù)兒,我偷拿個十個八個的,你都發(fā)現(xiàn)不了。你壓箱底的衣裳玉帶頭簪不知有多少,我偷拿出去賣,你這輩子都不知道少過東西。還有,你書房玩意那么多,筆墨紙硯案頭清供,我隨便順個出去也賣好些錢。嗯哼! “云映橋,你想什么呢,這么出神?”季文燁坐在炕上,皺眉看她:“搭個衣服又不是叫你去做衣裳,也得這么久?!?/br> 唉,想歸想,哪有膽子這么干。映橋只得重回他面前,等待剝削。環(huán)顧四周,見屋內(nèi)只有一個炕,并無其他睡具,頓時又悲觀的想,倒霉催的,站了一天,晚上還得在椅子上坐著睡。 季文燁則想,累了一天,終于等到這一刻了。 ☆、28、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