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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三國之烽煙不棄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果不其然,大軍初跨入長坂沒有多久,就聞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隨風而來,四起的揚塵中有無數(shù)裝備精銳的士卒正急速地前進著。

    不知是誰喊了句,“曹軍來了!”一眾百姓毫無章法地四處逃竄起來,全然不顧我軍士卒的阻攔,像是瘋了一般。

    見阻攔無效,大軍也不再多做無用功,轉而亦是奮力地奔逃起來,不過作為受過訓練的士卒,大軍的奔逃遠比那些百姓的快速得多有序得多??墒?,再為快速,再為有序,人馬困乏的我軍始終抵不上士氣正勝的敵軍。

    當敵軍和我軍相遇,不可避免的一陣廝殺。

    我本不想多看卻實在經(jīng)受不住車駕外振聾發(fā)聵的喊叫聲,聽著敵軍的興奮高吼,聽著我軍的慘痛吟叫,我終是忍不住地探出頭去,然后全身僵住,怔怔地望著車窗外的一切,腦袋里一片空白。

    殺戮、死亡,無盡的殺戮、無盡的死亡……車窗外處處是刀光劍影,血rou橫飛的場景,有人無畏地沖上去,然后被長戟穿透心房,還來不及反應就已是悶聲一聲倒地;有人全力砍殺,可是都抵不過突如其來的一劍,而后身首異處,頭顱咕嚕咕嚕地滾到敵軍的腳下,被踩出更多的血液;有人以一抵五,堅守不退,卻在圍攻之下莫名地被分/身,五體齊齊墜落于地,不得聚合……

    “嗚……嘔……”半晌,待我反應過來,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哭還是在嘔吐,只能緊緊地依靠著車壁,雙手死死地扣緊窗沿,全然不顧刺入指尖的木刺。

    那些飛濺的鮮血,墜落的rou體,擠了滿眼,讓我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不好,才會將那一切都看做了紅色,可是,彌漫開來的濃烈的血腥味提醒著我,那是一場真的廝殺,沒有虛假。那些人真的死了,死相慘烈……

    亂世,這就是所謂的亂世嗎?血rou白骨、廝殺殘害,宛如煉獄。

    突然,我痛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痛恨自己不會任何武藝,不能為那些慘死的士卒報仇。我更痛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然地看著這一切,接受著良心的煎熬。

    “阿孌——”馬車中驟然響起劉毓的凄厲之聲,而后腿上一重,似是有誰的身子覆了上來。

    轉眸,劉冕此時滿眼血紅,望著窗外的慘象抿緊了櫻唇,她的手中正握著一柄長劍,五指泛白,秀腿跨出一半,似是要下車。

    “阿孌,你不能去……不能去……”劉毓已是淚水連連,越過我,素手緊緊地握住劉冕的另一只手,怎么也不肯放,“你是去送死啊,送死??!”

    隨后,甘夫人和糜夫人也是加入了劉毓的陣營,抱著劉冕不肯撒手。

    劉冕卻是使盡蠻力地掙脫起來,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落,絕望的嘶喊:“那是我的兄弟??!他們陪著我練武,陪著我玩耍,我怎么能棄他們于不顧!怎么能……”

    “在你們看來他們只是守衛(wèi)你們的士卒,生死無關緊要,可是對我來說不是……”音高降低,劉冕由嘶喊轉為呢喃,“我不能看著他們這么白白的死去……不能……我要為他們報仇……娘,我要為他們報仇!”

    那雙瞳眸中的恨意似是可以吞噬一切,絕望而堅定。

    這一刻,我是欽佩劉冕的,排除所有主觀的成見的欽佩。

    “去了,就能報仇了嗎?”我凄涼地笑起,凝視著劉冕,悲哀到了極致,“你看曹軍,人多勢重,士氣正盛,你去只能是送死,不會是報仇,這樣沒有意義的去死有意思嗎?”

    “那你告訴我我要怎么辦?!”她就像是一只憤怒的獅子,對著我怒吼。

    我卻是依舊逼著自己淡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活著就有報仇的機會。而死了,你不過是給這戰(zhàn)場多添一具白骨罷了,再無作用……”

    沉默,良久的沉默,最終,劉冕放棄了掙扎,放聲大哭起來。

    舍生而取義者也

    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垂死掙扎的士卒,一個個地沖上前去,又一個個地倒下,前仆后繼,猶如撲火的飛蛾,即便是死亦無所畏懼。想來,這就是真正的兵者吧,為了自己的主公,為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更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勇往直前,用血rou忠義譜寫一曲亂世哀歌,豪壯無比。

    其實,真正值得被欽佩的是他們,是他們這些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血rou凡胎。如果沒有他們的成全和犧牲又怎么會有那些叱咤風云的亂世霸主呢?或許,這也正是他們吸引劉冕的地方,讓一個身份尊貴的人主之女放棄高高在上,與之成為生死相交的弟兄。

    此時此刻,他們成為了我心目中最為高尚的人,不是因為他們有什么德行,也不是因為他們有什么才智,只是因為他們的無畏與執(zhí)著。

    “報——”廝殺聲中,高亢的聲音響起,只見一位鮮血染衣的小將匆匆趕至車駕前方,半屈的姿態(tài),堅毅而恭敬,“主公等已殺敵離去,還請二位夫人攜著公子快些逃命?!闭f罷,那小將未有停留地又退回后方,與敵軍交戰(zhàn)。

    聞言,甘夫人頓了頓,片刻后才吩咐車駕前的御者道:“加速前行,莫讓敵軍追趕上來?!苯又龘Ьo了懷中的劉禪,微有擔憂卻依舊不慌不亂。

    “諾。”御者應答,當即,馬鞭揮揚,策馬響亮,快速地奔逃而去。

    前路迷茫,后路危危,這便是我們此今的處境,如同被獵人追捕的小獸,無助且無法,唯有不顧一切地逃,盡力地逃,能逃多快就有多快??墒?,即便如此,我們始終都沒能甩掉身后那群蜂擁而至的敵軍。

    “抓獲劉備親眷者賞錢一萬!”身后,敵軍將領高呼,激勵著不停追趕的士卒,“得劉備獨子者更可得賞五萬!”

    隨即,敵軍士卒躍躍欲試地唏噓起來,聲音震耳而過,又回蕩起來,擾亂著我們本就有些不平穩(wěn)的心緒。

    “夫人,這般下去不是辦法……”眼看敵軍越追越近,御者難掩擔憂地提醒道:“車中人數(shù)太多,拖慢了速度,若是再這么下去,只怕難保公子安全。”

    一句話,讓車駕中的眾人皆是一怔,陷入了無盡的死寂之中。人數(shù)太多也就意味著想要活命就必須有所犧牲,那么誰去犧牲就成了難題,畢竟想活得太多,想死得太少。

    “夫人,不能再猶豫了?!币娢覀兞季脹]有動作,御者忍不住地出聲提醒,“曹軍越來越近了?!?/br>
    “阿姊……”伴隨著御者的聲音響起的是糜夫人的嗓音,她望著甘夫人,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裙裾,遲疑卻堅定地說道:“讓我去吧……阿斗是夫君的獨子,絕然不能陷入危險……你又是阿斗的生母,阿斗自然不能沒有你……而阿姝和阿孌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的心頭rou,我亦是舍不得她們赴死……”轉眸到我,糜夫人滯了滯,美眸帶著無奈,“而諸葛夫人,是諸葛先生的發(fā)妻,若是守住她,夫君定能更得諸葛先生效忠,而且,諸葛夫人智謀過人,若是再有險境免不了讓她出謀劃策,所以她也不能去。這般,只有我……只有我……”

    淚水緩緩滑落,糜夫人終是哽咽。

    “不行!”出言反對的是劉冕,她拉著糜夫人,深怕她會突然消失的模樣,“姨娘不能去!若是真的要有所犧牲的話,我愿意代替姨娘去!”

    “阿孌?!泵理?,糜夫人輕拍了拍劉冕的手背,言語溫和,“你不能去才是,你忘了嗎?你還要為那些士卒報仇。”

    “可是……”不愿放棄,劉冕還想說些什么卻硬生生地被糜夫人打斷,“阿孌,日后替姨娘多多照顧你父親……”說著,糜夫人決絕的掙開劉冕的手,身子向車外傾去,笑得凄美。

    “姨娘——”在劉冕的哭喊聲中,糜夫人翻身而下,消瘦的身軀摔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敲擊著每個人的心房。

    “姨娘——”接著是劉毓,從微微的茫然中恢復,竭力的伸手想要去握糜夫人,可是她觸碰到的不過是殘留著糜夫人氣息的虛無,再無其他。

    甘夫人亦是淚落,抿唇,輕喃:“阿蘭……阿蘭……你這個癡傻的女子……你以為你這么做就是佳好了嗎?不是啊……不是……”

    而在這一瞬,我才恍然知曉糜夫人的名姓——糜蘭,如蘭一般品性高潔的女子。如今,她離去了,是不是就像秋日的蘭花一般凋謝了,落入泥土,為來年的花朵奉獻自己,可是蘭花能有再開時,她呢?能否再有生還時?

    ……

    少了糜夫人,車駕的速度自是快了些,可仍舊難改輕易被追趕上的事實。

    “夫人,還是不行……”御者滿額汗水,隨著揮舞的長鞭滴落,顯示著他的吃力。

    這一次,不再是死寂,也不再是某一人出言,而是劉毓同劉冕爭相搶奪起來。劉毓言她無才無德,自小便不得劉備的喜愛,如此就算她死了,劉備也不會過于傷懷,而且她一直都是一個無用之人,依賴著爹娘而活,留在世上也不過是拖累,倒還不如去死,也算是為爹娘盡孝了。劉冕則是不允,直言自兒時起,她便是最讓爹娘cao心的一個,頑劣且不受管束,若不是有劉毓陪在爹娘身邊予以慰藉,爹娘怕是早就給她氣死了,所以該死的是她。

    兩個至親姊妹,相爭赴死,吵鬧不停,誰也不愿讓步,明明荒唐可笑卻是讓所觀之人忍不住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