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卻是頗為無奈，不曾想到吳氏竟然會招攬不成便要?dú)?，?dāng)真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過，我并不慌亂，畢竟，劉備還活著，她再怎么心狠手辣，也絕對不敢越過皇上直接下命。

    所以，我就只是笑笑，懶得辯駁，詢問：“不知太子如何了？”

    既然誣蔑我殘害太子，那么，太子一定有毒發(fā)。

    內(nèi)宦輕蔑，似是已然將我當(dāng)作階下囚，回道：“夫人不用假惺惺，太子中毒昏迷，已有醫(yī)者診治?！?/br>
    然后，不棄就慍怒了，自我身后站出來，不滿地斥責(zé)那內(nèi)宦，“你說我娘親毒害太子阿兄，你有證據(jù)嗎？！若是沒有，憑什么認(rèn)為我娘親假惺惺？太子阿兄是我娘親守護(hù)長大的，她對他才不像你們這些狗奴才，僅是因?yàn)榫次窓?quán)勢。還有，在陛下歸來定罪之前，我娘親都不能算是有過，你沒有資格這么同她說話，她是丞相夫人，你是什么？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東西?！?/br>
    那內(nèi)宦語塞，指著不棄“你……你……”半天卻反駁不出一個字。

    不棄得了勢，膽量就更大了，兇狠地拍掉內(nèi)宦的手，頤指氣使地說道：“我告訴你，就算我娘親不是丞相夫人，她也還有戰(zhàn)功在身，為陛下器重，你敢對她不敬就是在質(zhì)疑陛下的眼光，是僭越之罪，雖比對不上弒殺太子，但是斬首什么的還是有可能的。所以，你最好待我娘親客氣一些，事事敬著，尊著，不然到陛下回來你就有得受了?！?/br>
    如此，那內(nèi)宦竟就真的被唬住，對著我賠禮，“奴婢冒犯，還請丞相夫人恕罪。”

    我沒理他，抬手將不棄拉回到身邊，笑著捏捏她的臉頰，嗔怪，“你啊……”接著，小聲囑咐她，“等你阿爹歸來，同他言說此事時切莫夸張，亦不要哭泣流淚，不要惹他擔(dān)憂，知不知曉？”

    她點(diǎn)點(diǎn)頭，但依舊心有憂慮，“可是，娘親，你要怎么辦？他們說你殘害太子阿兄，那可是大罪啊?！?/br>
    我不以為意，言笑自若，“那，不棄信嗎？你信娘親殘害你太子阿兄嗎？”

    她搖首，拼命地?fù)u，“不信，堅(jiān)決不信，娘親待太子阿兄比待不棄都好，怎么會害他呢？”

    我有那么親疏不分嗎？我失笑，輕輕在她額首一彈，罵道：“笨蛋姑娘。”

    她捂首，倒是沒有怨懟，反還拉著我的手，央求，“娘親，你可不可以不跟他們走？”

    “……”

    我答不上來，不是不知曉答案，亦不是不知曉該怎么回答，就只是不想讓不棄失望罷了。

    初次，這個女兒讓我有了一種為人母的溫暖之感，清晰的，強(qiáng)烈的，比于以往每次孔明帶予我的只好不差。

    原來，能被自己的孩子關(guān)愛是這樣的幸福。

    我心滿意足，撫著她的腦袋，笑道：“不棄乖，娘親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你爹?！?/br>
    然后，我轉(zhuǎn)眸，對著那欺軟怕硬地內(nèi)宦言說：“走吧?！?/br>
    “得罪。”他賠笑，接著揮手讓兩個兵士上來綁我。

    ……

    牢獄之災(zāi)。

    當(dāng)被丟進(jìn)四四方方猶如獸籠的屋室的時候，我坐在身邊潮濕的枯草之上，搖晃著潛質(zhì)住手腳的鐐銬，聽著它們發(fā)出“叮呤哐當(dāng)”的聲響，覺得頗為有趣。

    許是年歲漸大的緣故，我倒是沒有多少羞恥之感，并不像兒時那般嚴(yán)苛地告知自己，李棲，你的一生可以隨心所欲，可以任性妄為，甚至可以一無所有，但是，不可以去四個地方，一是夜店酒吧，二是精神病院，三是戒毒之所，四是監(jiān)獄牢籠。

    又也許到底不是完全的古時人，對待牢獄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羞愧。

    而且，我并沒有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們所說的殘害太子，我清者自清，就算是身處在如此之境，亦是不覺自己有何失德。

    再說，歷史之上，牢獄從來都不只是罪惡之人的專屬，許多名士偉人也曾在此罹難過，孫臏、司馬遷，哪個不是這樣呢？

    雖然，我比不上他們的一根手指頭，但是，借此以自我安慰未嘗不可。

    說來，黃阿碩，還是你太無聊。

    在這既沒有書冊又沒有弓箭的地方，要怎么解乏呢？睡覺嗎，會不會太過浪費(fèi)生命？胡思亂想，又會不會太過沒事找事？

    躺倒在枯草之上，我到底還是無所事事，盯著灰黑的天花發(fā)呆。

    太子中毒，會是因?yàn)槭裁茨?？又是要怎樣下手才可以避免被懷疑?/br>
    這些宮斗的路數(shù)我還真是一竅不通……

    倏然，有響亮的聲音傳來，“皇后駕到——”

    我沒動，心里倒是莫名地有幾許歡喜，總算不會那么無聊了。

    因而，及到她來，我還是恭敬地行了禮，不慍不怒地喚道：“皇后?！?/br>
    她哂笑，華美的衣飾與整間牢獄格格不入，“丞相夫人倒是得體，身陷囹圄還不忘尊卑之禮，果不負(fù)世人饋贈之名?！?/br>
    我擺擺手，故作謙恭，“三人成虎，原本沒有的事，傳著傳著便就有了，那些所謂的名聲多半皆是受到陛下和丞相蔭庇得來的，沒有什么可以當(dāng)真的。”

    其實(shí)，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傳奇神話，幾個真實(shí)，大半捕風(fēng)捉影。

    她點(diǎn)點(diǎn)頭，也算是同意，“也對，如若你真的有傳聞中的那般聰明穎慧也就不會在此了。人總有弱處，一旦被利用便很難再有翻身之時。而你便是還不夠狠毒，你若是事先對我下手，也不至于如此?！?/br>
    我好笑，哪里是我不愿意事先對她下手，而是，“陛下囑咐過，無論如何保住你太后之位?！?/br>
    到底是夫妻，有過最為親密的相處，還共同育有數(shù)多兒女，再是狠心也不會鏟草除根。

    何況，孫姬已經(jīng)不在，除了天下也沒有什么值得劉備對自己的妻兒趕盡殺絕了。

    “他……”吳氏有一瞬地怔愣，然后，苦澀笑起，“他把心給了孫氏，把天下給了甘氏，那我呢，他能給我什么？皇后、太后的殊榮？會不會太廉價(jià)？”

    廉價(jià)嗎？這般尊貴的身份還廉價(jià)嗎？雖然不抵人心以及天下來得珍貴，但是能有已是不錯。

    “這些已經(jīng)很好了?！蔽一叵?，倒真是覺得比于甘夫人和孫姬，她奉獻(xiàn)給劉備的除了孩子再也沒有什么，“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有在最好的年紀(jì)遇到他。甘夫人嫁予陛下時不過二八，那時陛下窮困潦倒，她不離不棄，一直相伴，直到自己病故。其間，她一個妾侍受過多少苦，因?yàn)楸菹卤磺衾Ф嗌俅?，你能知曉嗎？在你之前，她是唯一為陛下誕下子嗣的女子，除了太子，還有一雙女兒，大得懂禮知事，孝順溫婉，小得機(jī)靈古怪，正義討巧?？墒牵?yàn)楸菹?，她們都被曹軍抓走了，淪為敵人j□j的對象。甘夫人自己呢？忍受著所有的苦難卻不怒不怨，就連身子垮掉都是因?yàn)楸菹?。此外，?nèi)事女務(wù)她皆是親力親為，就連勸說內(nèi)臣都不曾置身事外?！?/br>
    “孫姬呢，東吳的郡主，摒棄所有的尊貴依靠嫁予陛下，給予他所有的最初，一顆芳心全系陛下，即便因?yàn)楦史蛉说木壒视袩o數(shù)人欺她辱她亦是不曾改變她對陛下的思慕。是陛下，也是整個荊州，逼得她親眼看著自己的骨rou尚未降生便就死去，可是，她有氣卻沒有怪，依舊留在荊州照顧著陛下，直到江東強(qiáng)勸才勉強(qiáng)離去?！?/br>
    “可是你呢？論吃苦辛勞比不上甘夫人，論家世樣貌比不上孫夫人，不過是陛下為了牽連吳氏而娶的二嫁之女，你還想要多少？皇后，你能有如今的這些已是很好了，至少知曉你覬覦太子之位，陛下還是想要保住你，僅是這一點(diǎn)已是比所有的后宮姬妾都要幸運(yù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