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八塊錢啊，那老陳還有賺？”這群老吃貨里，還真有消息不靈通的。

    “大鍋炒米粉，一鍋能炒十多份呢，湯也是大鍋煮出來的，賺是沒賺多少，不過他們家店面都是自己的，客源又多，虧不了，唉，要不怎么說老陳這人厚道呢?！?/br>
    “他們陳家老菜館在咱這地界有多少年歷史了，一直這樣，也怪難得的?！?/br>
    “那咱以后早上就在這里，中午去那邊，晚上……晚上到時候再說?！?/br>
    “嘿，中午晚上都叫我吃番薯藤炒米粉，我也不會膩，他們家的米粉本來就好，這回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番薯藤，也是賊香?！?/br>
    “估計這師徒倆是一個貨源?！?/br>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風(fēng)聲？要知道了，我也過去買幾斤枇杷吃，馬家這小子刀子太利，我還真是被他宰不起?！?/br>
    “不知道被他包圓了沒有？”

    “先打聽打聽?！?/br>
    “對，打聽打聽?！?/br>
    “……”

    這邊老頭幾個還在嘀咕著馬從戎的貨源是從哪里來的，那邊有消息靈通的，已經(jīng)驅(qū)車前往水牛鎮(zhèn)了。畢竟每天都有那么多城里人上牛王莊去干活，這事指定是藏不住的，再說不是還有網(wǎng)店呢嗎，羅興佑那家網(wǎng)店上可是都寫清楚了地址姓名的，有些本地網(wǎng)友也會通過網(wǎng)店找來水牛鎮(zhèn)。

    這些人來水牛鎮(zhèn)的行程一般是這樣的，頭一天天剛亮就出門，差不多九點多就能趕到水牛鎮(zhèn)了，先去吃一頓大水牛的早餐，然后走親戚的走親戚，住旅館的住旅館，在小鎮(zhèn)上待一天，晚上再去小溪邊的大排檔冷飲攤逛逛，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等在羅蒙他們那家店面，只等著一會兒羅蒙和肖樹林一到，就好開搶。最后搶到多少算多少，再去大水牛吃一頓早飯，然后就可以心滿意足地驅(qū)車回家了。

    如此一來，羅蒙他們每天早上的賣菜工作就更像打戰(zhàn)了，不過賣菜的速度也更快了，最快的時候，七點多開門，八點多就關(guān)門了。被這一搶兩搶的，水牛鎮(zhèn)上上的本地人倒是不嫌羅蒙家五塊錢一把的番薯藤貴了。

    菜賣得快，羅蒙和肖樹林就能騰出更多功夫準備養(yǎng)石斑魚的事，首先是在牛王莊各條水溝里種苔蘚，這個說來也簡單，就是把那些從溪谷深處挖出來的苔蘚碾碎了加些黃泥和一和，凃在溝壁上，然后每天澆水保持濕潤，六七天就能長出新苔蘚了。

    水溝兩邊也被種上了一些植物，一方面起到遮陰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能給溝里的小魚提供一些食物。

    上回和馬從戎一起來牛王莊的程教授有魚苗渠道，這倒是幫他們省了不少事，直接一個電話，魚苗就被運上了牛王莊。

    剛開始的時候，這些育苗還太小，程教授建議他們先喂點蚯蚓漿，蚯蚓這玩意兒牛王莊目前沒有養(yǎng)，但是杜國棟有啊，羅蒙先找他要了點，打算以后自己再慢慢養(yǎng)起來。

    老杜很好說話，羅蒙一個電話過去，他立馬就讓兒子杜文英送了幾筐蚯蚓上了牛王莊，其中兩筐還帶著糞土，說是這些蚯蚓正在繁殖期，只要好好養(yǎng)，不多久就能有小蚯蚓了。

    “咋還送過來呢？改天我們賣完菜，自己過去運一下也不費多少事?！绷_蒙連忙招呼杜文英進院子躲躲太陽。

    “反正這會兒我也沒啥事?！倍盼挠⑿χ四^上的汗水，眼下這才剛到五月中旬，天氣也不算太熱，早晨和傍晚都還十分涼快，但是被這接近中午的大太陽一曬也是要出汗的。

    “你們家那個水庫怎么樣了？”羅蒙遞給他一根黃瓜，院子里的人剛剛從地里摘回來的，下午打算腌黃瓜。

    “嗨！”杜文英一揮手，搖了搖頭，他這會兒正蹲在走廊下啃著瓜，這人年紀不大，還是個大學(xué)生，長得也不賴，從前在城里的時候那也是很光鮮的，現(xiàn)在長時間跟著他爹干活，大太陽曬著，轉(zhuǎn)眼就黑得像個農(nóng)村小伙兒了，舉手投足也沒什么講究，一副大大咧咧的老農(nóng)樣。

    “咋？快干了？”羅蒙問他。

    “溪溝里不怎么出水了，水庫里又是每天大太陽曬著，蒸發(fā)得厲害，我爹最近正處理小龍蝦呢，打算留一批當種，其他的都賣了?！碧煊胁粶y風(fēng)云，他們家去年養(yǎng)上小龍蝦，情況才剛見好，今年就碰上了干旱，不過既然已經(jīng)摸到路子了，這父子倆倒也不怕，小龍蝦今年養(yǎng)不成就不養(yǎng)了，明年后年的，總不能年年干旱吧？

    “那要實在不行，今年就好好種菜，怎么說那也是個水庫啊，再怎么干，澆菜的水總該有吧?！绷_蒙也有些無奈，不僅是杜文英他們那邊，還有羅漢良他們包的小土坡，以后澆地喂豬的用水問題也很大。

    “我爸也這么說，你看，我家這蚯蚓不是剛好沒用嘛，你就打電話過來了，以后要還有需要，就自己上我們那拉去，兩個蚯蚓池呢，我這三輪車也拉不了多少?！倍盼挠⒏锣愿锣越乐S瓜。

    干旱的天氣讓種地養(yǎng)殖的農(nóng)戶們眉頭緊鎖，節(jié)節(jié)攀升的菜價讓持家的主婦們愁容不展，對于那些每天上班下班的男人們來說，卻是沒有太大關(guān)礙的。

    這一日是星期六，依舊是個晴朗天氣，放假的男人們一大清早上羅紅鳳店里吃個早飯，然后就有人扛著釣竿上小溪邊去了。這兩年山上種地的人少，被排放到小溪里的農(nóng)藥也就不像從前那么多了，鎮(zhèn)上的小溪里又出現(xiàn)了一些小魚小蝦，鎮(zhèn)上一些喜歡釣魚的老男人小男人，都愛往小溪邊湊。

    “哎，水位又低了，這樣下去，過陣子不會干了吧？”一同在溪邊釣魚的，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總能搭上話。

    “??？干了?。磕窍锏聂~蝦不是要死光了?！币粋€十三四歲學(xué)生模樣的麻臉少年如臨大敵地嚷嚷起來，只不過這家伙關(guān)注的重點好像有點特別，一般人最關(guān)心的，應(yīng)該還是水廠會不會停水的問題吧。

    “那有什么辦法？人沒死光就算好的了?！币慌缘睦项^一派輕松地說道。

    “干是干不死的，水廠停水了咱鎮(zhèn)上還有水井嘛，水井干了那還不是可以買桶裝水？放心吧，最多幾個月洗不上澡，死不了人的。”另一邊的瘦高中年男人更是老神在在，不得不說，這家伙的心那是真寬。

    “幾個月不洗澡，那還是讓我死了吧?！蹦莻€長著一臉雀斑的少年直接把自己的癟臉皺成了包子。

    “什么死不死的，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不就是仗著自己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嗎？瞎嘚瑟啥？”老人都怕死，眼前這個老人也不例外，他是怕死怕的不行，這些年輕人偏偏還在他跟前說這個。

    “嗨，當年你不也嘚瑟過？”這麻臉少年倒是挺會說話。

    “那倒是。”這話老頭愛聽。

    “你們說今天這魚怎么都不上鉤啊？”最開始說話的一個中年胖子念叨著。

    “天氣太干，躲起來了吧?！崩项^說道。

    “躲哪兒??？”麻臉少年問。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這魚兒啊，也有自己的道道，咱怎么會知道？”瘦高男人文縐縐地說道。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從前咱這里也旱過，大伙兒都以為溪里的魚蝦都得死光了呢，結(jié)果雨水一下來，它們又都回來了，你們說神不神？”老頭煞有其事地說。

    “真的假的啊？”中年胖子不太信邪的樣子，這也不怪他，主要是他們鎮(zhèn)上的人太閑，閑著沒事就愛吹牛，時間長了，啥奇怪的流言都有，要是這些流言都是真的，那他們水牛鎮(zhèn)的生活，簡直可以pk聊齋志異了。

    “騙你做啥，我爺爺說他年輕的時候，有一回還見過咱這條小溪里游著密密麻麻的紅鯉，當時那是在黃昏的時候，咱鎮(zhèn)上的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都到溪邊看熱鬧。結(jié)果第二天就下雨了，接連下了幾天的瓢潑大雨，山上一個水庫塌了，沖到咱鎮(zhèn)上，淹死不少人……”老頭這就開始講古了。

    “這事我也聽說過。”麻臉少年附和道。

    “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可別不信邪……”

    “哎，看來今天是釣不到魚了，還是回吧?！蹦莻€中年瘦子嘆了一口氣，打算收桿回家。

    “聽說那邊山上剛修了一個水庫，要不咱上那兒去試試運氣？”中年胖子出了個餿主意，他說那水庫，就是肖樹林包下的那一個了，水庫里最近又放了些河蜆和鰱魚苗下去，這幾個要上那兒垂釣的話，首先那些魚苗就得遭殃。

    “那水庫都已經(jīng)被人承包了，你們沒聽說??？”老頭提醒他們，大灣村修水庫，肖樹林先出錢后承包的事在鎮(zhèn)上也有人說起。

    “咱別在水庫里釣啊，要是在附近釣點野魚野蝦，人家也不至于怎么樣吧？”那麻臉少年有些躍躍欲試。

    “實在不行，咱再扛著魚竿回來唄，走這一個來回，就當是做運動了。”中年胖子繼續(xù)鼓動。

    “那成，咱就先去看看。”那個瘦高個的也同意了。

    “我也去?！甭槟樕倌晗攵紱]想，直接收了魚竿，提上水桶，就跟著他們往山上去了。

    “嘿，這還是不信邪啊?！崩项^晃了晃腦袋，依舊守在溪邊，沒人跟他說話，就自己一個人咿咿呀呀唱起了小曲兒。

    這三人沿著溪谷一路往上走，入眼的都是快要干涸的溪谷，別說魚了，能碰上條泥鰍就算他們運氣，水庫里倒是有些魚苗蝦苗，不過那是人家養(yǎng)的，他們還沒缺德到垂竿去釣人家的魚苗，于是又往上面走了走，直走到村口附近的淺灘，這才停了下來。

    “呦，這是石斑吧？”中年瘦子一看小溪里順著流水輕輕擺動的黑色魚脊，一下就認出來了，從前他們鎮(zhèn)上的溪水里也有不少這種魚兒，現(xiàn)在很少見了，沒想到大灣村還有。

    “能不能釣??？這兒離水庫可沒多遠?！甭槟樕倌赀@會兒又有些踟躕起來。

    “沒事，這些都是野魚，也不是他們家養(yǎng)的?！敝心晔葑右姭C心喜，這會兒也不管那么多了。

    “反正咱就在路邊，也不是偷偷摸摸的，他們要是不讓釣，到時候說一聲就是了，大不了把魚還給他?！彼麄冞x的這地方，就在大灣村村口外面的馬路邊，村子里的人進出都要經(jīng)過這里，要是不給釣魚，村里的人經(jīng)過的時候，應(yīng)該會提醒他們才對，那胖子這么一想，就徹底放下了。

    最近這段時間東南西北大寶丫丫都在水庫附近活動，羅蒙交代它們要看著附近的鳥兒，別讓它們吃了水庫里的魚苗蝦苗，再來就是看著村里的小孩，別叫他們下水。

    大寶愛吃蝦苗確實是一個問題，不過堵不如疏嘛，防能防到什么時候啊，等狗崽子長大了，從牛王莊到水庫也就這幾步路，總不能每天拴著它吧，這事還得順其自然，羅蒙就讓東南西北兄弟幾個幫忙看著看。

    大寶這熊孩子一瞅到機會就想往水里鉆，好在經(jīng)過這幾天的不斷試探和練習(xí)，另外幾只大狗也敢下水了，大寶一下水，它們馬上就下去把它刁上來，這么做是對的，因為上一回丫丫把它兒子刁上來以后，羅蒙還很高興地喂它吃了兩顆枇杷。

    這一天，大狗小狗們正就在附近玩耍的時候，小溪邊突然來了三個人，每人手里拿著一根棍子，棍子一頭還系著一根小繩，小繩一端垂到水里，鐵鉤上的蚯蚓隨著水流輕輕搖蕩。

    “嗚……”這六只大狗小狗都不明白了，這幾個人在干啥？

    小溪對面那三個大男人小男人也注意到對面的這幾只狗了，見它們或蹲或坐，正歪著腦袋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也不叫喚，心里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是他們村的人養(yǎng)的狗??？”中年瘦子問旁邊的胖子。

    “不像，看到那只大狗了嗎？哈士奇啊，咱這兒的農(nóng)村誰養(yǎng)這個，還有那四只，看著像土狗嘛，可是仔細看它們的體型和毛色毛量，又不太像，搞不好也是什么名犬之類的。”胖子的興趣愛好比較廣泛，狗的品種多少也認識點。

    “那只狗崽呢？”麻臉少年問。

    “我怎么知道？這么小的狗崽，本來就難認得很，不過你看它那一身白毛，千兒八百估計下不來?！迸肿诱f。

    “這應(yīng)該不是他們村的，估計是牛王莊的羅蒙養(yǎng)的?！敝心晔葑臃治龅馈?/br>
    “對，我是聽說他們山上養(yǎng)了幾只狗，八成就是這幾只。不是說兇得很？春天的時候有人上他們那兒摘枸杞葉，還被追著趕呢?！迸肿有睦镉X得更奇怪了。

    “那它們現(xiàn)在咋不叫喚？”麻臉少年也有些想不通。

    “大概是因為這塊地方不是它們家的吧?！敝心晔葑硬孪?。

    “對！八成就是這樣?！边@么一想，胖子心中就安定多了，另外兩個也是心中大定，悠閑愜意地坐在小溪邊釣起了魚。小溪對面那幾只大狗小狗依然專心致志全神貫注地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