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誠懇地說一句孩子向前看，別管什么國中了。

    但我沒說，瞪大眼看近在咫尺的伏黑，幽幽的藍(lán)眸微掀，微涼的嘴唇貼在我的小臂上，還一副無辜不在意的冰山樣。

    我想移開手臂，又怕擦著他嘴，只能道：“你先松開……”

    伏黑惠停住沒動，低低的眼眸，直勾勾的，我被燙住，但又莫名不想先移開目光，就微微仰頭故作鎮(zhèn)定。

    伏黑惠低垂的深色睫羽長長的，我總覺得下一秒就要掃到我。

    伏黑惠：“……所以你那時候為什么不理我?！?/br>
    明明是委屈的語氣，聲線卻一如既往的平靜，甚至尾音只帶有一個疑問的輕輕上揚。

    說話間他唇瓣的翕動在我手臂的肌膚上摩擦，噴灑的熱氣濕濕。

    我一時間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我：“……你真的不知道么？”

    伏黑惠沉默片刻，再度開口：“因為你討厭打架?！?/br>
    我想了想：“算是吧……還有……！！”

    我還沒說完，伏黑惠張口輕咬一下我的手臂，不疼，只是癢，牙齒在肌膚上壓了一瞬，軟軟的rou被他牙齒擠出來一點。

    在我震驚的眼神中，伏黑惠咬完才松開，耳朵紅得滴血，但表面鎮(zhèn)靜：“果然很松，一點運動痕跡都沒有。先從最簡單的任務(wù)開始吧?！?/br>
    我眼睛瞪得非常大，吃驚地看著他，伏黑惠頓了頓，不自然地企圖轉(zhuǎn)移話題：“體測兩個月之后的話，長跑是可以鍛煉出來的?！?/br>
    我緩緩放下手，盡量不去想手臂上的一小片濡濕感，回答：“……哦。”

    伏黑惠：“每天早起，慢跑?；蛘叻艑W(xué)之后慢跑，你選哪個？”

    我：“……早起吧?！?/br>
    “好?！?/br>
    陷入沉默。

    我正想著垂下小臂的奇怪的感覺，伏黑惠停頓幾秒，眼睛看向別處，半晌又慢慢轉(zhuǎn)過來：“所以……到底能不能……”

    我又一次震驚于男子高中生的戀愛實況。

    我頓了頓：“……可以啊?！?/br>
    伏黑惠抿唇，偏頭沒看我，手抬起摸摸自己的后頸，“……那我親了？”

    我：“……別瞎嗶嗶了，要親就親?！?/br>
    伏黑惠沉默，手放下，我視線中他的臉靠近，彎腰下移，在越來越近的距離中，我突然開口：“為什么你這么喜歡親？”

    伏黑惠停在很近很近的位置，甚至看不清對方的臉，視線模糊。

    他真的認(rèn)真想了想：“可能，有種真的在一起的感覺?！?/br>
    我：“哈？”

    伏黑惠很明顯在仔細(xì)思考我的問題，可能自己都是第一次想：“而且，能感受呼吸?！?/br>
    我跟著他的思緒：“呼吸？那探鼻子下面不也能？”

    伏黑惠也疑惑了，“是的。”

    然后他伸出手指，放在我鼻子下面，我由于過于無語所以無話可說。

    靜止。

    過了許久，伏黑惠放下手，像是明白了什么，毫無波瀾道：“繼續(xù)親吧?！?/br>
    我按住他靠近的胸膛：“等等等等，什么意思？”

    伏黑惠被我按住，解釋一句：“……抱歉，理由可能是我想親而已?！?/br>
    我：“……那你剛才扯一大堆？？？”

    “……”伏黑惠斂目，徒然道，“我怕你突然死掉了?！?/br>
    我愣住。

    *

    伏黑惠偶爾回憶腦海中對清繪最深的印象，居然是她滿身傷疤，瘦瘦的，穿著空落落的連衣裙，回頭對他笑的樣子。

    ——像是一陣風(fēng)就能吹散了。

    咒術(shù)師沒想過長壽，但至少想讓她安心老去。

    *

    我想說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但沒有說出口。

    我記得國中長跑的那次，突然流鼻血，止不住，瞬間染滿校服，捂住口鼻，鮮血也從指縫中爭先恐后的流出。

    陽光很大，跑道曬得發(fā)燙，空氣都扭曲。

    我頭昏昏的，所有人都圍過來，半晌，被架住的身子突然被人背上，我昏昏沉沉看不真切。

    血也許流到背我的人的脖頸。

    “你有好好照顧自己么？”

    我閉眼，黑暗中耳畔傳來問話，是伏黑的聲音。

    我才意識到臉頰蹭住的，是他的黑發(fā)，輕松背住我的人，側(cè)臉依舊平靜，只是眉頭皺起。

    我已經(jīng)兩年沒有和他說話了，不知道說什么，輕笑一聲，悶悶道：“……有啊?！?/br>
    伏黑惠不說話了，我埋在他頸肩，忽然眼睛就一陣濕意。

    他白白的后頸都被我的鮮血染臟。

    等到了醫(yī)務(wù)室，我坐下，任由醫(yī)務(wù)老師動作，止住鼻血。

    醫(yī)務(wù)老師：“感冒了就好好休息，不用強(qiáng)撐長跑。”

    我乖乖答應(yīng)：“嗯，知道了老師?！?/br>
    醫(yī)務(wù)老師：“你先坐這兒休息，我給你開一點藥，再回去換衣服?！?/br>
    我坐在床邊仰頭止住鼻血。

    醫(yī)務(wù)老師拿藥，隨口道：“對了剛才把你背過來的男生你認(rèn)識？走得真快。我還想讓他幫我給田村老師帶個東西的?！?/br>
    我頓了頓，醫(yī)務(wù)老師繼續(xù)說：“我記得他，很出名的那個……什么？把最近的不良都打倒的人吧?！?/br>
    說完他推推眼鏡輕笑感嘆道：“年輕人?！?/br>
    我扔掉紅紅的紙巾，“大概不認(rèn)識?！?/br>
    我在說什么。

    “也是，他很孤僻的樣子?！贬t(yī)務(wù)老師摸摸下巴，“他jiejie津美紀(jì)經(jīng)常和他一句一句的吵架都快成我們這里的名場面了?！?/br>
    我：“……嗯?！?/br>
    *

    伏黑惠把清繪放到醫(yī)務(wù)室，等醫(yī)務(wù)老師忙去處理的時候，他悄無聲息地出去。

    ——“大概不認(rèn)識?！?/br>
    少年靠在醫(yī)務(wù)室外的墻壁上，沉默聽完對話，等聽到?jīng)]什么大礙時，才直起身，慢慢走向樓梯。

    他伸出手，摸摸玉犬的頭：“做得好?！?/br>
    狗狗興奮地跳跳，又很快消沉地嗚咽幾聲。

    伏黑惠沒多說，揉揉它的耳朵，下一秒玉犬砰的一聲消失。

    伏黑惠路過垃圾桶，隨手將臉上的創(chuàng)口貼撕下扔掉。

    動手間，脖頸處膩膩的血浸濕他的校服。

    明明看她不想搭理他的，卻還是忍不住讓玉犬跟著。

    甚至眼神不自覺就黏上去，而且有幾次因為對上清繪的視線，每次她都會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倒是方便了伏黑惠正大光明地盯著。

    伏黑惠摸摸后頸，黏糊糊的。

    說到底，笨蛋指的是他伏黑惠才對吧。

    *

    自從上次我流鼻血，最大的后果大概就是路上被隔壁班的人纏住，我好不容易才逃脫。

    泉此方咬下一口面包：“放心吧，上高中應(yīng)該就沒有這種無聊的人了。”

    我蔫蔫趴在桌子上：“…你怎么這么確定？”

    泉此方：“因為我高中會成為孤狼，或者只有一兩個朋友也說不定。”

    我：“這么有覺悟了么？！”

    直到我午休，和泉此方去圖書館看看，路過校園后面的草地。

    一群人正在打架……不對，應(yīng)該是一個人打了一群，虎背熊腰的幾個人倒在地上哀嚎。

    我看過去，唯一站著的人側(cè)對我們，熟悉的臉，深藍(lán)色眸不耐煩地盯著地面。

    因為離得遠(yuǎn)，泉此方也不怕，小聲道：“啊呀，是打架現(xiàn)場，突然有了一種我真的有青春的感覺?！?/br>
    我頓時：“……”

    下一瞬，泉此方頷首：“那不是昨天糾纏你的人么？挺巧的，你以后不用繞路了。”

    我這才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倒下人的臉上，是有昨天的那些人，也有其他我不認(rèn)識的不良。

    因為看得久，對面的少年身形頓了頓，轉(zhuǎn)過頭，我們隔著一條小道對上目光。

    伏黑惠打完架的兇眼神沒有完全消散，帶有野性，嘴角有些紅傷。

    泉此方：“……看過來了！”

    我一愣，原想像以前一樣移開，但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完全是脫口而出：“謝謝?！?/br>
    這樣的距離聽得見。

    我：……我在說什么。

    泉此方也疑惑：“……你在說什么。不過，”她摸下巴，“道謝也沒毛??？反正結(jié)果是好的?！?/br>
    耳朵聽著泉此方的分析，我抬眸，伏黑惠顯然也聽到了，抿唇。

    我貌似看到了他抿緊唇，耳朵居然紅了一圈，明明剛剛還可以直白對視，仿佛狼一樣有些兇的眼神軟化，伏黑惠不自然地撇下目光。

    ……第一次是他先移開視線。

    少年手習(xí)慣性摸上后頸，頭微微低下，竟然有種兇氣即刻消散，只剩下一絲羞哧的錯覺……

    伏黑惠側(cè)頭，穩(wěn)了穩(wěn)才道：“不用?！?/br>
    我：“……好的?！?/br>
    過了會兒，伏黑惠轉(zhuǎn)身，可能是沒有看路，直接踩上那人的背走過去，離開了。

    泉此方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你居然認(rèn)識？”

    我轉(zhuǎn)頭，想繼續(xù)沿用給醫(yī)務(wù)老師的答案的，畢竟伏黑惠應(yīng)該討厭我，這樣也好。

    但他都走遠(yuǎn)了……

    我莫名其妙就自己點頭：“認(rèn)識哦。”

    *

    伏黑惠作為咒術(shù)師，聽力很強(qiáng)，不自覺就捕捉到后面的談話聲。

    原本走得很穩(wěn)的步子一頓。

    ——“認(rèn)識哦?！?/br>
    “……變卦倒是變得挺快?！狈诨菔执钌献约旱哪槪涣粝鹿首髌届o的眼眸。

    耳朵的紅蔓延上臉側(cè)。

    他低頭，玉犬正圍著他轉(zhuǎn)圈。

    伏黑惠頓了頓，對玉犬說道：“……我又沒有開心。”

    似乎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話，他放下手，下撇的唇線，臉上的粉紅。

    伏黑惠開始和玉犬聊天。

    伏黑惠：“明天五條老師還要來?！?/br>
    “不過不會去看清繪?！?/br>
    “還有津美紀(jì)又說一些老好人的話?！?/br>
    “……清繪倒是沒有說話。不，只說了個謝謝?！?/br>
    “真的要去做咒術(shù)師么？”

    “但是是早就答應(yīng)了的。這樣津美紀(jì)也能好好生活?！?/br>
    “……”伏黑惠插兜，一只手平放在半空，玉犬奔著去夠。

    等玉犬的鼻尖碰到伏黑惠的手心，他出神的眼睛眨眨。

    “……清繪她……”

    會好好生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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