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節(jié)
出了走廊,到了門口了。 門口停著一排車,姜家的車就在前頭,司機等著外頭,一見姜山出來就迎了上來。 迎上來的時候,司機也是一愣。不知是否背對燈光的原因,平時就深沉的姜山今晚雙眼顯得尤其深邃,深不見底般的黑沉,仿佛人盯得緊了,就能被吸進去。 司機一愣,但手上已習慣性開了車門。姜山沒什么特別反應,低頭就進了車里。 車門關上,方筠在后頭皺了皺眉。這時候,后頭的官員出來,也紛紛上了各自的車。再后頭,秦岸明竟也陪著日方大使出來,各自別過,上了車。 眼 見外頭的車輛有序地開始駛出去,方筠卻知道,她不能跟過去了。她這次的任務主要還是保護訪問團的安全,今晚宴請的地方就在國家賓館,接下來訪問團一行人要 回去休息,她當然不能擅離職守。想起姜山身上已經被她放了竊聽器,她的心便定了定,但想起他剛才似有不對,這剛放下的心便又提了起來。 正 因為心里不安定,方筠一晚上都心神不寧,對外賓安全的事也沒放在心上——這任務是徐天胤總領,他在國外那十年,執(zhí)行的就是暗中行走的任務。他不知道闖過多 少國家政要的安全防衛(wèi),對這些安全防衛(wèi)的死角太了解,這任務布置下來,這段時間外賓所到之處的防衛(wèi),只要他不說放誰進來,就是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正 因知道今晚國家賓館附近是銅墻鐵壁,方筠才敢分心。她有任務不能出去,那枚微型竊聽器的接收器在她的車里,她也不敢進去接收。這國家賓館里面所有的信號源 早已被監(jiān)控住,她這枚接收器是萬萬不能打開的。好在這事她私心是為了秦瀚霖,卻也是聽了夏芍的意思,她去找徐天胤,他會放她出去。 她今晚要密切監(jiān)聽一下那邊的動靜,總覺得會出事! 方筠下了決定,轉身便出了大樓,要往徐天胤負責的外圍樓走。但剛一出大樓,沒走幾步,她便愣了愣。 前方,不遠處,一個人慢慢走了過來。 那人腳步邁得詭異,大晚上的,只覺兩條腿腳在動,上半身竟然一動不動。大樓外頭燈光亮堂,那人迎著光走過來,在一條轉彎處,木訥地一轉身,往另一條道上走去。 方筠卻在那人一轉身的時候,看清了他! 姜山? 他不是……回去了么? 方筠震驚著,但她反應卻很快,只是一剎,便轉身便要跟過去。 燈光下,卻掃過一道黑影。 如果不是此時剛巧轉身,方筠根本就不會發(fā)現(xiàn)這道黑影。正因如此,她猛地回身的時候,頭發(fā)都炸了起來!手往腰間一摸,冰涼的槍便已在掌心,她卻忽然渾身都是一顫! 這一顫,她拔槍的動作都僵了僵,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燈光照亮了男人冷俊的臉,卻照不進他的眸。但燈光從他的眉宇間掃過,深邃的眸映出的寒光比掌心冷硬的槍更冰涼。 方筠的槍沒拔出來,直直盯著男人的臉,“徐、徐將軍?” 他不是在外圍大樓么?什么時候到了她身后? “監(jiān)聽。”徐天胤扔下兩個冷硬簡潔的字眼,便轉身走向停車場,目標正是方筠的車,似早就知道她將接收器放在車里。 方筠一怔,這才被驚醒,下意識看了眼姜山離去的道路。此刻已經看不見姜山了,但從他去的方向看,應該是外賓入住的地方。方筠一急,她現(xiàn)在更想知道姜山身上出了什么事,但徐天胤的命令不好違抗,她一急之下一步上前去拉徐天胤,“哎,徐將軍!” 手指尖兒還沒碰上徐天胤的袖口,一道勁力便震得手指一麻!這一麻,手指筋脈連帶著整條胳膊都一木,方筠往后一仰,整個人霍然被掀翻在地! 她坐在地上,京城二月初的夜風冷如刀,地如寒霜,卻不及心頭冷。 前方,徐天胤回首,側臉在燈光里刀刻出的冷厲,寒風從他披在肩頭的軍大衣外而過,袖口獵獵翻飛,男人立在寒夜的冷風里,氣息比寒夜還冷。 方 筠坐在地上起不來,怔怔望著徐天胤。她以為她跟徐天胤算熟悉,曾經的少年時期,她和秦瀚霖兩情相悅之時,每年都能見上徐天胤三兩面。年少時,他就冷得像孤 狼一樣,即便在秦瀚霖面前,惜字如金的程度也令人咋舌,一天說的話絕不超過十個字。后來,她遠走國外,一去十年,再回來,便和徐天胤共事。當時得知他是這 次外賓訪問期間的安全總指揮,便頓覺頭疼,很擔心這么個一天說話不超過十個字的男人,怎么指揮下屬。但隨后令她驚訝的事,徐天胤在公事上倒沒那么惜字如 金,該說的話他會一一說明,而且難得他回國在軍區(qū)任職五年了,還沒染上那些軍隊里官僚的講話作風,發(fā)布命令時絕對的簡潔!直接!一聽就明了!雖然如此,這 個男人也比年少時期見到時多了些人氣。 方筠前幾天曾暗自苦笑,這十年,她自己都變了很多,難道就不許別人也變了嗎? 但今晚她才知道,她錯了。 當年,他初入軍界,孤冷如狼。如今,他肩頭罩著的是少將軍銜,大衣披在肩頭凜凜寒霜,燈光下恍如狼王。 他看著她,深不見底的眸里卻沒有她,像是看見一捧空氣,或者馬上就要變成一捧空氣的死物。 那 目光不是假的,方筠在外多年,也執(zhí)行過幾次生死任務,知道這種致命的危險感。她整個心都一抽,隨即心底泛出怒意來——這男人,用得著這樣么?她不就是剛剛 一時心急,想拉他一把么?她對他又沒什么心思!這幾天布置任務,和戰(zhàn)友們在一起的時候,怎么沒見他有這不許人近身的忌諱? 這怒意還沒反應在臉上,方筠就愣了愣。她這才隱約想起,似乎真聽參與此次任務的女特工說過,徐天胤是不喜女人近身的。聽說在軍區(qū)的時候,有女兵想接近他,還沒近身三尺,就被他瞪成了冰渣渣。 這 些天方筠的心思都在秦瀚霖的女禍上,眼不時盯著姜山和日方使節(jié),對于這些背地里的八卦,她過耳就忘,還真沒聽進去。而且,她和徐天胤的組分工明確,平時執(zhí) 行任務,碰頭也只是遠遠瞧著,很少有在一起的時候,也真就沒在意。此時回想起來,不由愣了愣,隨即怒氣散去,方筠嘴角一扯,臉色古怪,眼神復雜。 夏芍的命可真好。 “監(jiān)聽?!毙焯熵愤€是這兩個字,冷冷地丟下,轉身便去了方筠的車子方向。 方筠回頭瞧了眼姜山去的方向,想著這會兒工夫,想必人都已經進了大樓了。大樓內外都有安全人員,現(xiàn)在沒有動靜,那就是說……徐天胤有意放人進去? 人都已經進去了,再去查看也沒什么意義,不如到車里監(jiān)聽一下情況,看看里面出了什么事。 這么想著,方筠趕緊起身。起來的時候,兩腿還有些發(fā)軟,她卻顧不得,趕緊去了車里。方筠到了車里,就想著把車開出去,去外頭接收,沒想到徐天胤根本不理會。這車就是軍車,里面配置齊全,戰(zhàn)時都可以當成小型臨時指揮部,莫說是做些干擾屏蔽信號之類的事了。 但當看見徐天胤真下手這么干的時候,方筠張著嘴,嘴巴半天沒合上。 這也太膽大了! 雖然徐天胤是這次任務的總指揮,但正因為他是總指揮,在國家賓館內忽然出現(xiàn)陌生信號和干擾源的事,萬一事漏,被追查起來,徐天胤這個總指揮首先就會受到調查和責問! 他居然敢?! 包括今晚他放姜山一路進入外賓住處的事,萬一揭出去,他知道是什么后果?他這十年,為國家出生入死立的功勛,都不會抵這一次的過!搞不好,還會被安個心懷不軌、意圖叛國之類的罪名。不僅是他自己,就連徐家,一起都完了! 方筠心神不寧地瞧著徐天胤,有心阻止他,卻有剛才的教訓,半點不敢碰他。眼瞅著徐天胤把一切收發(fā)器都打開,車里沒開燈,遠處亮堂的燈光投進車里,照見男人孤冷的眉宇。他默默動作,不說話,只做事,眼神望著手頭工作,認真。 這一刻,車里沉默死寂,方筠的心卻咯噔一聲——徐天胤這樣子,簡直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一點也沒有緊張感。 或許,這不是膽大,是囂張! 可不是囂張么?這國家賓館,又不是他徐天胤家里的后院兒,姜山那么個大活人,從外頭走進來,再走去外賓住處,一路上能不被發(fā)現(xiàn)?這明顯是早有安排!他居然敢?guī)е窒碌谋鲞@些事,他當真以為事情不會漏風聲?或者就算漏了風聲,也沒人會背叛他? 心里七上八下,方筠的臉色卻再度古怪起來,眼神復雜。這應該是夏芍那天說,要她瞧著姜系的動作,所以徐天胤才冒這個險吧? 夏芍的命可真好…… 但隨即,她便沒有心思去或酸或羨慕,徐天胤已經開始了接收。 車里開始傳來聲音,聽著那些聲音,方筠的臉色,變了! 她的臉色幾乎是一瞬刷白,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白,白得紙一般,眼神發(fā)懵。 “瘋了……瘋了!” 姜山是瘋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對日方大使說這些話?他怎么敢對日方大使說這些話?那些利益,是他身居如今的官位敢承諾的嗎? “瘋了!瘋了!”方筠嘴里只剩這句話,只是震驚著,嘀咕著,猛地轉頭去看徐天胤。剛才,她還在擔心徐天胤放姜山進入外賓住處,被人抓著把柄會疑他心懷不軌、意圖叛國。哪知道轉眼間,真正意圖叛國的,就換了個人! 方 筠臉色頻變,她知道這事的利害。古往今來,無論什么時代,上頭那位都是忌諱底下的人盯著他那個位置的。哪怕先如今,十年一換人,在位的時候,上頭的都希望 下面的人老老實實的。就算再知道換屆在即,底下斗得激烈,不在其位都是不能謀其政的——在那個位置上,和他國談利益,那叫兩國合作共同發(fā)展。不在那個位置 上,和他國談利益,那就叫叛國。 叛國…… 方筠的心高高提起,像看見頭頂有把刀懸著。這把刀不是懸在她頭頂,而是懸在姜系頭頂。往年兩派斗得再激烈,不過是政治博弈,可今晚,一切的性質都變了。這段對話如果被國安部的人知道,姜家就此永無翻身可能! 方 筠這些天暗中幫忙,本是私心,不想秦瀚霖有事,但這不代表她希望姜家出事。姜家出事,姜系怎么辦?當然,這不是說姜系的官員是姜家的私官,姜家倒了,底下 的官員就都要倒霉。所謂姜系、秦系,不過是以官職最重的那兩位姓氏冠名而稱,說句不好聽的,哪天姜家或者是秦家落魄了,自然會有后來者上位,會有李系、趙 系、周系……這些派系爭斗就像朝代更替、時代變遷,沒什么稀奇。 但是現(xiàn)在不行!現(xiàn)在,罪名不對,時機也不對! 罪 名不對,是因為姜家倒臺的罪名如果是貪污受賄或者像當初王家那樣,那倒無所謂。要緊的是,官場家族的傾覆,無論什么原因,總會有些時間。而這段時間里,底 下的人知道上頭要倒臺,該準備的就會準備。姜家倒了,空缺的位置,要么是上頭任命要么是下面的人博弈爭取,總之總會有接替的人,派系換個領頭人,但集團不 會倒。雖然大部分的人利益會受損,卻是短期的??山乙且驗榕褔淖锩古_,那會是一瞬之間的傾塌!下面的人根本就不會有準備的時間。而姜家倒臺后,那 些空缺的位置,也不是誰博弈爭取就能上的。上頭要任命,為了政治派系間的制衡,空缺的位置必然不會用秦系的人,恐怕會起用中立官員或者還是用原姜系人馬。 但姜家有這么個叛國的罪名在,姜系人馬想填補空缺,肯定不會輕易被信任。到時候,一輪審查必然少不了…… 這就是所謂的時機不對! 現(xiàn)在正值換屆之際,兩派斗到水火不容定勝負的緊要關頭,姜系的人馬面臨大面積審查,秦系人馬豈會錯失良機?凡在官場的,有幾個是一點也查不出問題的至清? 只要秦系插手審查,到時候姜系人馬面臨的必定是輪番落馬……這定勝負的緊要關頭,別說大批落馬了,就是要緊的位置換那么幾個人,這場爭斗還有得爭? 不僅沒得爭,恐怕還會影響下一屆的爭奪! 可 以試想,姜系人馬這次遭遇大清洗,必定遭受重創(chuàng)!這重創(chuàng)不是以前兩派博弈,犧牲幾個人可以比的。這次批量地被審查清洗,整個姜系利益集團的實力都會受到重 創(chuàng)!這一重創(chuàng),恐怕沒個七八年重新經營是緩不過來的,而到那個時候,下屆的緊要關頭又到了。姜系還沒有恢復過來,有一爭的實力?沒有…… 方筠兩眼發(fā)直,思及此處,背后發(fā)冷,漸漸起了細密的一層汗。 誰?這是誰的手筆? 好狠、好狠…… 算姜山、覆姜家、陷姜系,定未來十年,還順手定了下一個十年。 二十年……建國才多少年?這究竟是誰? 方 筠怔怔盯著徐天胤,不,不會是徐天胤。她雖與徐天胤不熟,但身為特工,他在這一行的名聲實在太響。在國外,那屬于他年少時期的十年,他是無可戰(zhàn)勝令人心驚 膽寒的神話。但那十年已經過去,他已經回國。他看起來像是對以前打打殺殺的日子厭倦了,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回國五年,他身居軍界,軍銜雖高,卻在青省軍區(qū) 安居三年無實權的職位,直到這兩年才手握實權。他看起來并不是一個對權力有欲望的男人,不然以他的軍功,一回國軍銜倒是次要的,首先他就該要個實權的職 務。當然,方筠也知道青省是什么地方,那是華夏集團的根基所在,也是夏芍讀高中的地方。她回國雖不久,也聽過關于這位共和國最年輕的冷面少將不少的傳聞, 人們總是喜歡鐵漢柔情的故事,因為徐天胤的冷,他和夏芍的感情經歷才頗被人稱道。但正因為他肯為了心愛的女人放棄實權職務,陪她安居地方上,才更說明他對 權力真的沒有太大欲望。這樣的人,別說派系爭斗了,就是世界大戰(zhàn),不打到他頭頂上,他估計都不會看你一眼。 不是徐天胤,那會是誰? 方筠速速把今晚的事又回想了一遍,慢慢睜大了眼。不、不會是…… 不!不可能! 沒 錯,她最近注意姜山動向的原因起于夏芍,徐天胤今晚出手的原因也因為夏芍。可是,這絕不可能是夏芍的手筆!沒錯,她在商界確實諸多大手筆,成就有目共睹, 人人稱奇,但這可是政治博弈!她不是政界的人,干嘛對官場下手?就算她是徐家未來孫媳,徐家身在軍政兩界,可徐家老爺子一向中立,不允許徐家子弟參與派系 爭斗,夏芍何苦出此舉得罪老爺子?她沒有理由這么做! 方筠當然不知道,夏芍雖不是政界的人,但有人卻與肖奕有瓜葛,為了找出肖奕來,有些事她不介意介入一下,也不介意讓一些人當當炮灰。 一時想不出是誰來,方筠干脆不想了?,F(xiàn)在有一件事更為迫切,那就是不能讓今晚姜山和日方使節(jié)的談話透露出去!但這個念頭剛剛出現(xiàn)在腦海里,她便悚然一驚,慢慢地轉過頭去。 徐天胤正看著她。昏黃的車里,男人的眉如劍,薄唇抿如刀,孤冷凌厲的氣息全在眉宇間,那雙漆黑的眸深若無底,仿佛讓人一眼就讓人陷在其中,看見無盡的黑暗,看見無盡的冰冷。他的手放在接收器上,微微露出的一截手腕線條有力,屬于男人的力與厲,危險與致命。 幾乎是在目光觸上男人一雙眼眸的一瞬,方筠就知道,從徐天胤手上奪取這些東西是不可能的。 但 她不甘心!她是想救秦瀚霖,卻從來沒有想過把事情鬧這么大。她不顧及姜系,也總要顧及家里,萬一大調查,方家也逃不了。就算夏芍說過,她做的這一切,到時 候可以跟秦家通聲氣,方家不會被卷入太多,可是老實說,夏芍的這句承諾到底能不能兌現(xiàn),她說的話秦家會不會聽,方筠很持保留意見。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件事要是鬧開,她首先就會被調查! 不僅她,就連徐天胤,以及參與此次安全任務的所有人都會被調查——今晚這段錄音來自何處,姜山和日方大使在哪里談的這些事,難道上頭不會查?萬一查出來在這里,他們這些負責安全工作的人,放任姜山這么個大活人進入,本身就有失職之罪! 方 筠不懂徐天胤為什么肯冒這個險,但她不想冒。她剛回國,這是她第一次執(zhí)行這么重要的任務,她會有很光明的前途,她不想毀了!當年,她和秦瀚霖相戀,正因雙 方派系相對,兩人又太年輕,沒有能力為感情爭取??墒乾F(xiàn)在,他們都已經有了成就,她需要這些成就和前途,靠著這些,她才能為感情爭取!她不想回到當年那無 能為力的時候,眼前的前途,她萬萬不能丟! 思及此,方筠嘆了口氣,姿態(tài)軟了下來,轉頭看向車窗外,看起來像是放棄了。 然而,她的目光望著車窗,卻從車窗上看見徐天胤收回目光,目光落在了接收器上。 方筠目光不動,神態(tài)自如,搭在小腹間的手卻忽然揮出!指間一道寒光,直取徐天胤頸側! “咔嚓!”不停從接收器里傳來對話的車子里,在一道寒光伴隨著咻聲過后,傳來一聲詭異的聲響。這聲響短促,一時分辨不清,方筠的臉色卻白了。 她的胳膊軟軟地垂了下來,手中軍刀扎入腿側的座椅里,刀刃幾乎全都沒了進去。而她此時仰著頭,死死靠在座椅里,喉間橫著男人的一根手指。 只是一根手指,便壓得她喉間咯咯作響,她毫不懷疑,徐天胤稍一用力,她的喉嚨就會被碾壓、凹陷進去,瞬間斃命。 方 筠斜著眼睛死死盯著徐天胤,眼里滿是不可思議。她動手的時候,心里覺得是有幾分把握的。徐天胤畢竟已經退出這個圈子五年了,這五年,他在軍區(qū)過著安逸的日 子,她卻在國外執(zhí)行任務。相較之下,他已經是放松了警惕的孤狼,而她的刀鋒卻仍利。這個行業(yè)里的人畏懼于他的神話不敢打破,未必就沒有人能打破。 但 現(xiàn)在,她知道自己錯了。她在剛才出手的一瞬,甚至沒有看清徐天胤的動作。她本是算計好了出手的時機和軌跡的,她沒有傷徐天胤的心思,只是想將刀逼至他要 害,令他不敢妄動,隨即銷毀這段錄音。夏芍想要知道的事,她會告訴她,只是不能讓她拿到證據(jù),這樣一來,秦系會警覺,瀚霖就不會有事,而秦系沒有證據(jù),兩 派就還是會和以前那樣斗著。她的前途也不會受牽連,這樣就好。 可是她沒想到,這一手居然失敗了,而且怎么失敗的,她此刻還回想不起來。 徐 天胤的動作太快了!她只來得及看見逼出的刀光,幾乎是同時,她的胳膊就一痛,軟下來之后力道扎入座椅里,刀鋒正貼著她腿側的rou,想來如果徐天胤愿意,她的 rou削下一塊來也不是不可能的。更可怕的是,她的胳膊脫臼的一瞬,她眼前痛得一黑,不過是眨個眼的時間,徐天胤就封了她的喉。 從她出手到一切結束、局面反轉,有沒有一秒鐘? 一秒鐘都沒有,局面就反轉了,她此時此刻反應的時間反而比剛才出手的時間還長,這是不是諷刺? 方筠看著徐天胤,他臉上沒有諷刺,這男人除了一張冷冰冰的臉,就從來就沒有別的表情。他甚至此刻看都沒看她,他還盯著那接收器,沉默,認真。那接收器里,雙方還在談話,還是那些給姜家招禍的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聽的,仿佛在徐天胤眼里,制服她只是很隨手的事。 一股油然的屈辱感從心底升起,實力的差距令她感覺屈辱,也讓她深切地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他雖然退出五年,可是……他依舊是那至高的存在,無人可敵。 但,他沒有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