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節(jié)
艾米麗和劉板旺是下午三點鐘到的,最晚到的竟然是馬顯榮。他本是青市福瑞祥的總經理,但這些天公司情勢緊,員工人心不穩(wěn),陳滿貫便派他去各地福瑞祥視察,順道安撫員工情緒。他得到夏芍回來的消息后,訂航班沒訂到,晚了一班回來,已是下午五點了。 這個時間員工已經下班,夏芍卻與這幾名心腹大將坐在了會議室里。 “先看看這個吧?!毕纳职岩环莺霞s書放到了桌面上。 陳滿貫先接了,看過之后臉色一變,遞給了孫長德。孫長德看過之后遞了下去,每個人臉色都變了一遍,沒有驚喜,只有沉重。 “董事長,這是……” “我回來之前去了趟日本,簽了這個?!?/br> 合 約上寫的清楚明白,五人當然看得懂。孫長德卻道:“您大概不知道,大和會社已經和別人簽了合約,賬都付了!那人是您讓方禮留意的一個人,姓肖。我們在您回 來之前,曾經懷疑他和您在昆侖山出事有很大的關系!很可能就是他和大和會社密謀的,只是后來徐家出事,外界輿論對公司不利,我們還沒分出心來去查這個 人?!?/br> 宮藤俊成簡直就是想吃雙份,可惜董事長身在昆侖山,對這段時間的事不清楚,這合約恐怕是讓人蒙了。 “沒關系!想吃雙份,也得看他坐不坐得起這個牢!連那個姓肖的一起查!”陳滿貫一擺手,怒道。 夏芍卻揚眉一笑,她這些部下連這些事都挺精明的嘛,竟能看出她出事跟肖奕有關。他們這是擔心她被人蒙在鼓里啊,呵呵。 “放 心吧,這份合約是有效的?!毕纳趾β朴频?,將五員大將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我從昆侖山回來,沒讓任何人泄露消息,也是怕打草驚蛇。我先回了趟京城, 背后的人已經解決了?,F(xiàn)在合約有人幫我們付了,我們當然不能辜負對方的好意,任由大和會社無人接手。這件事我已經去日本跟宮藤社長談過了,合約他親手簽 的。記住,五十億的合約金,我們已經付清了?!?/br> “……”??? 五雙直愣愣的眼,吶吶盯了夏芍半晌。這話里的信息量略大,五個人琢磨了半天,目光皆從剛剛的氣憤轉為震驚,嘴都張大了。 不、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董事長的意思是,害她的人她已經解決了。現(xiàn)在人家付清了合約金,卻沒命接收大和會社,她就不客氣地去了趟日本,又不客氣地跟人家宮藤俊成重新簽了份合約? 這是……白吃? 陳滿貫的嘴有漸漸向上咧的趨勢,他覺得這時候笑有點不厚道,但是忍不住。只聽說過兵法上有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沒聽說過商場上有不花錢白接手人公司的。這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最高境界? 其 余四人卻激動多一些,董事長真是每回都能給人驚喜!她走的這段時間,外界傳言不斷,公司人心惶惶,其實她不必做什么,只要她一回來,一切謠言自破,華夏集 團還跟以前一樣!可是她每次出手,總能讓公司向前邁一大步,很難想象她是怎么一回來就查清了是誰害她的,然后不聲不響地解決了此事,還為公司帶回了這么巨 大的利益! 果然,華夏集團還是有她,才能算真正的華夏集團。 在五員大將嘆服的目光下,夏芍笑了笑,“明天放出消息,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另外通知各地分公司經理,來總公司開會。我會在這里坐鎮(zhèn)一段時間,直到研討出日方市場的接手和運營方案來。” “好!”五人迫不及待地點頭,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么期待見那些記者。因為他們知道,明天起,商場將又是一場風波和傳奇,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等著看那些人的表情了! “現(xiàn)在外面也都是記者,你們今晚要去酒店休息的就去吧,我就不出公司了。告訴廚師一聲,做些飯菜,送到我房間來。”談完了事,見天色已漸黑,夏芍便起身道。她的董事長辦公室里有私人房間,只是她很少在公司過夜。 “我們也不出去了,就在公司休息得了!”陳滿貫道,“不過,明天記者會過后,您可得讓我們給您接風洗塵,好好慶祝慶祝!” “這事是要慶祝?!边B艾米麗都開了口。 夏芍應下,這才回了董事長辦公室。 一回房間,她便被人抱進了懷里。夏芍笑了笑,目光都柔了下來,干脆也賴在徐天胤懷里,臉頰貼在他胸膛上,感受著他的溫度和心跳,任鼻息里都是他的氣味。好半天,她才平靜下來,剛要抬頭,便被抱了起來。 夏芍險些驚呼,她現(xiàn)在有孕在身,極怕扭了腰。但腰間一只大手錮得穩(wěn)當,下一刻,她就被穩(wěn)穩(wěn)地抱到了床邊坐下。 徐 天胤在她面前蹲下,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靜靜看了許久,手撫上去的時候,有些輕輕的顫。那顫疼了她的心,她安靜地笑著,手輕輕撫上他的手背。感受到她的安撫 和鼓勵,他才緩緩將臉貼了上去。孩子還太小,他根本什么都聽不到,許久之后他抬起頭來,那深邃的眸望得她心疼,“我不知道?!?/br> 他的嗓音是啞的,情緒里有著壓抑的自責和疼痛。 夏芍柔柔地笑了笑,她懂他的意思,他是說,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懷了他們的孩子。他出事的時候,都不知道他有孩子了。他以為,她知道,卻沒有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你出事的第二天我才知道,那時候已經在離昆侖很近的地方了。”所以,他才不知道。所以……在孩子生命的前兩個月里,他們都不知道他來了。他們是如此疏忽的父母。 男人眸底的疼痛震了震,眸變得更深暗,嗓音更啞,“他乖嗎?” 夏芍一笑,“乖。在最難的那些日子里,他都沒怎么折騰過我,一直很乖,很堅強。” 尤其是雪崩之后,在冰縫里的那些日子。她以為他會沒了,結果卻是他一直好好的,沒讓她抱憾終身。這個孩子很疼她,這是他們的福氣。 “辛苦嗎?”徐天胤又問。這回,他問的是她。 夏芍卻笑著,久久沒開口。她在他剛出事的時候,甚至在回來的時候,都想著等他醒過來,要有很多話對他說。她要問問他,為什么當初說好了一起,他會背著她獨自去承擔危險。為什么他做了那樣的事都沒告訴過她?他難道不知道,他若不在了,她會有多痛苦? 她想著,等他醒過來,她要把那天天塌了一般的痛苦絕望和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通通都與他說道說道。 她想著,對他狠狠發(fā)泄一番,直到她舒心。 她想著,不理他一段日子,直到她消氣。 可是,當他真的醒過來,這樣真實地蹲在自己面前,看著他自責,看著他因她遇險害怕的眼神,她真的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她舍不得啊…… 只這么看著他,她就覺得一輩子不夠,哪能把這樣短的時間再分出來,與他生氣,讓他難熬?她恨不得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哪怕一分一秒都是幸福的。 “我覺得辛苦的時候,就會想著,你那天在峰頂,以為再也見不到我的時候,你一定更苦?!毕纳中χ滩蛔×飨聹I來,卻貪戀地看著眼前男人,不想眨一下眼。 她看著他眼底慢慢泛起紅來,在落淚的一霎低頭抱住她和孩子,跪在地上,臉深深埋在她腹中。 …… 晚餐送來的時候,兩人剛剛平靜下來。廚師聽說夏芍回來了,把多年的廚藝都拿了出來,做了滿滿一桌好菜,都是令人懷念的家鄉(xiāng)菜。許是陳滿貫等人提醒過,菜式里并沒有太寒涼的海味。 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公司也沒事了,直到這晚,夏芍才覺得胃口真正好了起來。兩個人并肩坐著,都覺得對方目前的身體應該多吃點,于是不停地往對方碗里夾菜。兩個人又都是珍惜對方心意的,因此碗里有多少就吃多少,等桌上的菜見了底,兩人都覺得吃撐了。 房間里的布置一應俱全,兩人坐在沙發(fā)里消食,電視屏幕亮著,卻誰也沒看進去,只覺得這么相互依偎著,即便什么也不說,都是此生幸福。 待 覺得腹中不脹了,徐天胤才與夏芍起來,兩人就在屋里散步,手牽著手。她覺得累了,他便去浴室里放了熱水。她實在太懷念他每晚去浴室為她放熱水的日子,這個 澡洗得也舒心,只是有人一直盯著她隆起的小腹,默默的帶些新奇和研究的目光讓她忍不住笑了好幾回。待洗過澡,她也乏了,兩人便早早躺去床上歇息。 身邊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三個月前,她很怕這樣的日子再也沒有了,他與她的心情應是一樣。兩人相擁而眠的時候,都忍不住顫了顫,然后將對方抱得更緊。 三個月來,他一直在睡著,她卻沒睡過一個好覺。就連回來的這些日子,也是在為解決各種事情奔波。直到今晚,她覺得一切都輕松了,才放心讓自己入睡。 她確實是很快就睡著了,月色透過窗簾灑進來,照見她玉般的臉龐,也照見男人深邃凝望的眼。 她 瘦了,以前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已經瘦得沒了。她睡得很沉,他怕擠著她和孩子,稍微往后讓了讓,她的呼吸頻率都沒變過。他撥開她額前的發(fā),凝視她熟睡的容 顏,卻看見她微皺的眉頭。她睡得不太安穩(wěn),不知什么憂心事,一入睡便要來纏她,他試著為她撫平,輕輕拍她的背,吻吻她的眉眼和臉頰,卻沒能讓她安心下來。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漸漸起了低低的囈語。 他靜靜地聽,她喚的是他的名字,彷徨,害怕,痛苦,絕望,一聲聲極小的聲音,幾乎撕裂他的心口。 “我在!我在……”他低聲回應她,他一直以為,不能與她白頭到老,是他的痛苦。而她的人生還有很長,她值得比他命數更好的人陪著她到老,會有人疼她、寵她、照顧她,她往后一樣可以幸福。可他從來沒想過,失去他,她會這么痛苦,這么怕…… 他不能忍受她承擔一點點的危險,所以他先去承擔。他以為,她沒事,就會很好。 但或許,是他錯了。 他拍著她,試圖安撫她,她卻仍然被困在夢魘里,無法安靜下來。他只好開始喚她,試著喚醒她。 當她的眼睛睜開的一刻,他松了口氣,卻看見她迷茫的眼神,在漸漸看清楚他就在眼前時,她欣喜又傷心的眼神令他疼痛,他將她擁進懷里,聽見她在他懷里失聲痛哭。 她做夢了,夢見她遲了。她出現(xiàn)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忙公司,忙父母,忙抽空回去看師父和老爺子,身邊卻總是空蕩蕩的,永遠在忙碌,永遠一個人。這輩子什么都有了,唯獨心是空的,她試著在世界各個角落尋找他,卻總是找不到,找不到…… 那種窒息的痛苦那樣真實,當她被喚醒,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夢,她再也忍不住。她原以為,她可以不發(fā)泄這些日子的諸多情緒,但直到她哭出來,她才知道這些情緒壓得她有多重。 “你騙我……你說過不騙我……”她沒打算跟他生氣,只是想說出來。 “沒有?!彼闹?,呼吸很沉,讓她知道他的心也在疼著,但他卻道,“沒騙你,只是沒告訴你?!?/br> 這話讓在傷心中的夏芍一噎,險些沒背過氣去,待喘了幾口,她抬起臉來,眼神控訴。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還會狡辯? “你說會和我一起與命數一戰(zhàn),結果呢?這不算騙?”她鼻音極重,口齒倒伶俐。 他 的回答卻是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他吻得沉重,濃烈,像用盡一生的氣力,把失而復得的珍寶融入骨血。這一生,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些灰暗的年月里,他總是在不 斷地被失去折磨。與她相愛的五年,他用過從未用過的情感,得到過從未得到過的摯愛。在得知他孤煞命格的時候,他想過遠離,他以為有這樣一段感情留給他回 味,足夠他過完此生。他想過她會用盡全力救他,但從未想過他能醒來,沒想過命格會破,沒想過這一生會有妻子,有孩子……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得知一切,師父在他面前推演他的八字,卻再也推演不出吉兇之時,他沒有感受到喜悅,只是感受到疼痛,為她所做的一切。 直到見到她,得知她有了他的孩子,他才知道這一生可以如此幸福,如此圓滿。他世界里的那一抹寧靜的光,終于可以一直陪著他。 遇見她,是他此生至幸。如果再遇到這種事,他不會再獨自涉險,他會和她一起,哪怕是死。 他吻著她,吻得極致,她也投入地回應著他。屋里漸漸是沉重的喘息,情漸漸濃時,他除開她身上的阻礙,撫過她每一寸,一寸比一寸用力,來到她隆起的小腹時,兩人卻都顫了顫。 隨即,兩個人都停了。 夏芍低頭看向小腹,徐天胤也低頭看去,他的手撫在上面,眼神怔愣。 夏芍也愣了,剛才,胎動了下。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胎動了,只是孩子還小,胎動很輕微,她只能感覺到,卻摸不出來。但剛才那一下實在太重了,她感覺像有一只小腳,在她肚子里狠狠踹了一下。想必,師兄也感覺到了。 “他,在動?”徐天胤慢慢抬頭,不確定地望著她。 夏芍一笑,“許是在抗議?!?/br> 徐天胤一愣,低頭默默瞧著那小腹,眼眸微微瞇了瞇,大手卻輕輕地在上面撫了撫。但里面的小家伙卻不給面子了,愣是再也沒動過。待徐天胤放棄,夏芍瞧見他柔極的目光。他起身下床,去浴室之前眷戀地望了眼她月色里玉雪般的身子。 夏芍半坐在床上,忽然低頭,噗嗤一笑。她忽然比以往更加期待肚子里的小家伙來到世上,到時定是另一番樂趣。 徐天胤沖完冷水澡回來,夏芍已經躺下了。他抱過來的時候,她還沒忘記之前的話題,道:“說你以后再不做這種事了?!?/br> 哭過之后,她覺得整個心情都輕松了,也懶得再問他還會不會再做,直接要他給她個承諾了。不管他會不會再做,她都不會讓這種事再發(fā)生了。 “不做了?!毙焯熵反饝煤芸?,很堅定。他是不會再做了,因為這種事,他不會允許再發(fā)生! 男人的眼神在黑暗里有些冷,夏芍卻笑了笑,枕著他的胳膊,很快又睡了。 這一回,她睡得很舒服,早晨直到有人來敲門才醒了過來。 徐天胤早就醒了,卻沒叫醒夏芍,他知道她今天要出席記者會,但任何事在他眼里,都沒有她的安睡重要。在她起床吃過早餐、換過衣服,又讓化妝師化好妝之后,他還囑咐,“人多,別擠著。” 夏芍噗嗤笑了,她今天神清氣爽,笑起來別有一番氣韻,頓時讓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而留戀,“誰能擠著我?要不,你陪著我,幫我擋擋人?” 她是打趣他的,徐天胤還當真點了頭。 “好?!?/br> …… 華夏集團要召開記者會的事,外界早有預料。只不過,原先猜測的是夏芍未歸,華夏集團的高層撐不住了,總要出來給外界一個明確的解釋。但現(xiàn)在的結果很出人意料。 昨天有人曝出夏芍出現(xiàn)在青市機場,甚至有人拍下了夏芍和徐天胤感人相擁的照片和視頻。當確定是兩人后,國內輿論一片議論浪潮! 夏芍不是在昆侖山遭遇雪崩遇難了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青市機場,看起來還毫發(fā)無損? 徐天胤不是因事被免了京城軍區(qū)的職務,目前在畏罪潛逃中嗎?怎么也敢這么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 這段時間的傳言到底是真是假,真相在哪里? 外界議論紛紛,所有期待真相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了今天上午華夏集團的記者會上。 夏芍今天穿著件黑色的連衣裙,上身罩著件白色小西裝,干凈利落的職業(yè)裝,卻與她以往出席重大場合喜愛的古典穿著不同。一進會場,嗅覺敏銳的記者們就似從這穿著上聞到了什么,紛紛盯緊了夏芍的肚子。 閃光燈不僅打在她身上,還打在陪著她一起進來的徐天胤臉上,后頭跟著的華夏集團高層幾乎成了陪襯。 徐天胤將夏芍送上臺去,見孫長德等人都站在她身后,兩旁公司安保人員也都就位,在確定不會驚著她或者擠著她之后,他才坐去下方空著的席位里。 臺上只剩下華夏集團的成員。夏芍站在最前面演講臺前,望著下方媒體,早已經入座等待的記者們卻沒有等到她先開口講話,在一陣閃光燈爆閃之后,問題如潮水般涌來。 “夏董,請問您是昨天才回來的嗎?” “請問您對這段時間外界的傳言有什么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