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曾父現(xiàn)在就差把曾柔當(dāng)作神仙拜了,連連點頭道:“好,我都聽你。” “讓一讓,你們讓一讓。” 曾柔向刑部大堂外走去,可衙門口的百姓卻不想輕易錯過曾柔,他們雖然讓開了一條通路,但百姓們久久不愿意散去,目送著曾柔,今日的事情他們會記住一輩子的。 “曾夫人,不知以后還能否見您?” 有一人起頭,更多的百姓喊道:“曾夫人,我們也想請你打官司,曾夫人……我們信得過你!” 人群中的狀師跑了出來,他們跪在曾柔面前,“求曾夫人收下我等,我等愿意拜曾夫人為師。” 曾柔向后退了兩步,“你們千萬別這樣,我沒資格收徒的,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不過是另辟蹊徑罷了?!?/br> “曾夫人請收下我等?!?/br> “不要這樣。” “曾夫人……您若是不收下我等,我等不會起身。” 曾柔想了想,”這樣吧,找個機會我們交流一下,不必拜師,我學(xué)得也不好,實在是沒資格收徒?!啊毕喙?,您不會介意的對吧?”曾柔求助的目光看向躺在擔(dān)架上嘴里直哼哼的楊毅,“我可以同他們交流心得么?” 楊毅只想著快一點回狀元府好對徐丹娘解釋清楚,他想著怎么挽回同岳父徐次輔的關(guān)系,甚至他想著怎么讓京兆府尹閉嘴,因為當(dāng)時暗示京兆府尹嚴懲曾天成的人是他楊毅! “隨便,隨便。你是有真才實學(xué)才好!” “還不快點抬我回府?” 楊毅懶得理會曾柔,催促著抬著他的下人……曾柔被楊毅撇下了,她微微低著頭,“我相公是什么話都肯當(dāng)面說的人,他很疼惜我的,只是不愿意當(dāng)眾表現(xiàn)出來罷了?!?/br> 曾柔主動上了楊毅的馬車,看熱鬧的百姓面面相覷,曾夫人那么聰明總不會看不出楊侍郎是不是在意她,楊侍郎的性情內(nèi)斂,是看重曾夫人的……沒看連扳子都代替曾夫人領(lǐng)了么?”往后誰在說楊侍郎同平妻徐夫人是天生一對,我噴她一臉唾沫!” “就是,就是,楊侍郎同曾夫人才是郎才女也才,人家才是正經(jīng)夫妻!” …… 馬車里,楊毅斜睨了曾柔,怒道:“你做的好事!你還嫌棄不夠丟人鬧到刑部大堂?” 曾柔取出藥膏,輕聲說道:“相公,我給您上藥,您別生氣了,我也是沒法子可想才出此下策的,你同徐丹娘一起,我嫉妒得很,想著奪得相公的注意,所 以我不愿意求徐丹娘,我哥哥被判斬監(jiān)候,我想著向你張口的,可是我又不敢去求你,你幫了我娘家好些次了,這次也是全靠相公你……我才免受了皮rou之苦,也只 有在方才我才明白,我們是夫妻,相公是知恩圖報的?!?/br> “不用你給我上藥!” “要的,要的?!?/br> 曾柔手指在楊毅身上的xue道處按了按,楊毅立刻身體酸軟使不出力氣,他手臂低垂,甚至沒有辦法推開靠近自己的曾柔,趴在馬車的椅子上,楊毅驚恐的說道:“你用了妖法?” “不是啊,妾身若是會妖法的話,還會將相公你讓個徐丹娘么?還會差一點憋屈死么?” 曾柔幾下子解開了楊毅的衣服,對著馬車外喊道:“慢一點。我給相公上藥呢?!薄笔牵蛉?。” 侍郎府的下人不敢不聽曾柔的吩咐,讓馬車平緩的慢慢的跑著。 馬車里曾柔打開了藥膏盒子,將藥膏均勻的涂抹在楊毅的傷處,涂抹了一層又一層,曾柔動作很輕柔,但眼底閃爍著寒芒,“相公,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覺得涼涼的很清爽?” 楊毅雖然不能動但也覺得傷口上不那么腫脹疼痛了,鼻音很重的哼了一聲,“你隨我一起回府也好,省得在伽藍寺住著把心都住野了,曾氏,你最近是不是遇見了什么人?” “沒有啊……” 曾柔曉得楊毅已經(jīng)開始懷疑有徐次輔的政敵影響她了,故作茫然的說道:“除了和尚之外,我沒見過誰,我一直在伽藍寺念經(jīng)祈福的。” “你今日在刑部大堂所言,若是沒有人教你,以你目不識丁能說出來那番話?”楊毅忍著不耐煩,應(yīng)酬著曾柔,“你同我實話說是誰教你的。” “相公不明白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么?我一直在習(xí)字?!痹釋⒋蟀牒兴幐喽加昧耍i緊了袖口將馬車上徐丹娘常備的藥膏收好,淚盈盈的說道;“至親的 人含冤莫白,我怎能在一旁置之不理呢?每次我的親人遇險,我總會得到神靈的庇佑和指引,這一次也是我靈機一動想到的這個方法,還有相公入天牢那一次……” 曾柔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也不是海的女兒中的人魚公主,她當(dāng)初被首輔折磨,兒子喪命……她弄回來的賬本憑什么讓徐丹娘將功勞領(lǐng)走? 她是看不上楊毅,楊毅也渣的無藥可救,即便楊毅知道真相也不一定會對徐丹娘怎樣,但起碼得讓楊毅明白。曾柔的犧牲! “上一次?”楊毅自從三下天牢后,仕途一帆風(fēng)順,在沒下天牢等波折,“你說得是我當(dāng)年為了揭露首輔的罪行而被皇上關(guān)進了天牢那次?“ “相公不知,那時我剛來京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你被關(guān)進天牢后,府邸就被官差給查封了,我和兒子不能住在府里,好在我手中還有兩個閑錢, 找了一個簡陋的小院住著……當(dāng)時,我是相信相公能夠從天牢里出來的,便是你有個好歹,我也想著為你守節(jié),我那會兒雖然不識字,但也曉得一女不配二夫?!?/br> 曾柔忍著惡心,嗚咽道:“可首輔根本不肯放過我和兒子,派人將我們抓了起來,在莊子上,他幾次讓我去天牢勸夫君,我都沒有答應(yīng),我們的兒子……就 是死在火海里的,他叫我救他,可我……卻沒有辦法救下他,當(dāng)時我在失火的莊子上找到了好幾本賬簿……后來我找到徐家人,將賬本親手交給徐次輔……相公,那 些用兒子性命換回來的賬本對你有用么?” “我能做得不多,只能用偷賬本幫你,這一點我就不如徐丹娘了,她可以經(jīng)常見去天牢里見相公,如果不是害怕動搖了相公反腐倡廉的決心,我也可以每日去見相公,即便我不知天牢在哪,但我鼻子下面不是還有嘴嗎?我可以打聽的,可我當(dāng)時真不的不愿相公分心。” “是你弄到的賬本?”楊毅不顧上后背的傷口,抓住曾柔的手臂,疑惑的說道:“你是不是騙我?你怎能弄到賬本?” “我騙你?” 曾柔眼里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沙啞的說道:”我騙你?“ 撩起衣袖,曾柔指著手臂上長長的燒傷痕跡,“這個就是當(dāng)時留下的,相公不記得我在床上養(yǎng)傷三月有余?你不記得我們的兒子,你的嫡長子是怎么去的? 楊毅……你好狠的心,兒子……兒子是因為你才去的!當(dāng)時徐次輔說有了證據(jù)就能救你,他難道沒同你說我們的兒子?對了……那個時候他好像還不是次輔……他不 過是內(nèi)閣學(xué)士中最末等的一位……相公揭穿首輔的罪證固然名揚天下,但徐次輔也因此得了皇上的重用,連跳數(shù)級做了次輔……” “夠了,這些朝中大事也是你可以議論的?” 楊毅制止曾柔胡說,“以后別讓我聽見這話!” “楊毅,你好沒良心!” 曾柔看到楊毅聽進去了,而且馬車已經(jīng)到了侍郎府門口,曾柔抬手打了楊毅一記耳光,“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我是為了誰?” 楊毅摸著紅腫的臉龐,“你敢打我?””你犯糊涂,不記得兒子,我還打不得你?“ 曾柔趁著楊毅身上有傷不敢反抗的當(dāng)口,在楊毅臉上狠狠的抓了兩道,“你忽視發(fā)妻,無視嫡子,楊毅,老天爺不會放過你,你會有報應(yīng)的。” 曾柔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此時帶著面紗的徐丹娘從狀元府里走出來,“jiejie?” “你別叫我!”曾柔冷笑道:“我今日才曉得你竊居了我的功勞,徐丹娘你不會做噩夢嗎?我的兒子是怎么死的,你會不知道?你寧可將功勞賣給你父親,也沒說我兒子一句,卑鄙,無恥的小人!徐丹娘,我看錯你了,你同徐次輔一樣,虛偽,沒有人性!你和你爹會有報應(yīng)的?!?/br> “狀元府中,有我沒你,你既然在狀元府,我死也不會回去?!?/br> “jiejie。”徐丹娘被曾柔這一番搶白弄愣了,“jiejie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你還裝蒜,徐丹娘!我不讓你一步一磕頭的向我賠罪,這事不算完!” 曾柔氣勢十足的一甩袖子,“你給我等著!” 撇下徐丹娘和楊毅,曾柔很快的離開了狀元府。 徐丹娘撩開了馬車簾,見楊毅臉上的血痕,問道:“她撓的?jiejie是不是在哪聽了讒言,誤會我就不說了,她怎能如此對毅郎?” 楊毅盯著徐丹娘看了一會,“你真不明白她所言?” 徐丹娘回味兒了半晌,迷茫的搖頭:“是不是jiejie太想兒子,神覺有些失調(diào)?這可怎么好,她這樣怎能一個人住在外面?毅郎,我們還是早一點勸jiejie回來吧?!?/br> “勸她?如今在大隋能辯過她的人只怕是不多了,丹娘你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楊毅將手臂遞給徐丹娘,“你先攙扶我回去,曾氏的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我看岳父最近不會太平,尋常時岳父得陛下器重還好,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吶?!?/br> “我爹有麻煩了?” 徐丹娘大驚失色,差一點沒能攙扶住楊毅,抓著楊毅胳膊,徐丹娘的指甲扣進了楊毅的rou里,楊毅哪怕后背受傷劇痛,他也能感受到手臂疼痛,“丹娘?!?/br> “你快說說,我爹怎么了?” 徐丹娘最近在狀元府養(yǎng)臉傷,不愛出門,她又是心思重的,楊毅等人不敢將外面的事情全部告訴她,所以徐丹娘不知道山河戀等曲目越傳越離譜,不知徐次輔府上已經(jīng)變了天,更不知曾柔做的安排,以及不知徐次輔已經(jīng)被曾柔坑了。 “丹娘,你是我妻子!” “我永遠都是我爹的女兒,毅郎,告訴我,我爹怎么了?” 楊毅面色凝重,緩緩的說道:“我傷口疼,回屋再說,好嗎?” 徐丹娘仿佛有所覺悟,解釋道:“毅郎,我只是太擔(dān)心我爹了,你也曉得我爹最疼我,我猛然聽到不好的消息……實在是擔(dān)心我爹的狀況,毅郎,別怪我,我也是擔(dān)心你的。我爹好,毅郎才好呀?!?/br> 以前這話楊毅聽到只覺得徐丹娘孝順徐次輔,可這回楊毅聽著有點不順耳了,多年對徐丹娘的疼愛,讓楊毅也沒想太多,“丹娘,我是不會怪你的?!?/br> 徐丹娘充滿柔情的攙扶楊毅進門,在她精致的眉宇間隱含著幾許擔(dān)憂,不利于徐次輔的消息,讓徐丹娘差一點失態(tài): “毅郎也曉得我雖然庶女,可我爹一直以來最疼我,每一次嫡母為難我和我娘,都是我爹護著我的,他疼我寵我,順著我,但凡我的事兒,他總是放在心上的?!?/br> 攙扶著楊毅趴在床榻上,徐丹娘一邊重新給楊毅上藥,一邊含淚問道:“出了什么事兒?為何毅郎會被打?方才jiejie又是一副有我沒她的樣子,是……jiejie誤會了什么?還是發(fā)生了我不知道的事兒?” 楊毅下鄂枕著手臂,專心想著心事,當(dāng)年到底是他成就了岳父的次輔位置,還是岳父救了他?長子……楊毅也曾經(jīng)親自教導(dǎo)過,只是當(dāng)時生活不如眼下,他忙著科考,根本沒重視過長子,長子在他心里不過只剩下了個名字。 可只剩下名字的長子卻勾起了楊毅諸多的思愁,他記不住長子,不意味著不疼兒子,兒子是為了他死的! 徐丹娘輕輕的推了推楊毅,問道:“毅郎……我們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同我說起的?外面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最近我一直在養(yǎng)傷,都不知道外面怎么了, 毅郎是不是還在為朝中的事情發(fā)愁?還是因為戲曲的事兒?毅郎,你得同我說出詳情,我們才能一起面對啊,你什么都不告訴我,讓我眼看著你這么痛苦,看著jiejie 有家歸不得并誤會我,我好心痛好難過?!?/br> 徐丹娘淚睫于盈,展現(xiàn)出嬌軟的風(fēng)情,牡丹也不都是冷艷高貴的,徐丹娘此時更像是一株白牡丹,純潔且惹人呵護。 楊毅心中一軟,放下了心底的疑惑,”丹娘,我傷口疼,不知曾氏用的藥是不是好的,你幫我重新上一些好藥?!?/br> 握住徐丹娘的手臂,楊毅深情的說道:”我答應(yīng)過你,我有心事第一告訴你!丹娘,我也答應(yīng)過你不會騙你,不告訴你只是不想影響你,外面和岳父的事情,總會有解決的方法……” 徐丹娘一聽是曾柔給楊毅上藥的,立刻取來了最好的藥膏,重新打開繃帶準(zhǔn)備給楊毅上藥,“jiejie下手沒輕沒重的,毅郎受苦了?!?/br> 楊毅的傷處被徐丹娘柔軟的手指撫摸著,他心里妥帖極了,想到曾柔抬手就打人,再看溫柔的徐丹娘,楊毅笑道:“你不是在我身邊么?!?/br> 楊毅將外面的事情一一告訴徐丹娘,楊毅最后道:“岳父大人許是會被御史刁難,可皇上是信任岳父大人的,皇上若是對外用兵的話,少不了岳父幫皇上安排糧餉……即便岳父寵著你娘的事情人盡皆知,頂天了岳父會遭點白眼,岳父的官職……” “丹娘,你做什么去?” 徐丹娘將藥膏交給身邊的衛(wèi)mama,直奔門口:“毅郎,我去看看父親,一會就回來,先讓丫頭給你上藥……我看了你的傷口,不要緊,徐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 事情……我怎能不管?我怎能眼看著我父親遭難?我怎能眼看著我可憐的娘被嫡母欺負?我娘才是我爹最喜愛的女子呀。嫡母……毅郎不知她下手有多狠?!?/br> 扶著門框,徐丹娘回頭尋求理解一般的看著楊毅,”有好幾次如果我爹晚到一步的話,我娘的命就沒了?!?/br> “毅郎,你會明白我,支持我的對嗎?” 楊毅被徐丹娘水盈盈的目光看著,不自覺的點頭,等他回神時,徐丹娘已經(jīng)沒影了,楊毅抿著嘴唇,徐丹娘……在她心里到底是爹重要還是丈夫重要? 莫非以前徐丹娘對他的好都是假的? 莫非他比不過徐次輔? 楊毅回想以前,徐丹娘即便嫁了人,她在徐次輔面前也是嬌軟撒嬌的,時不時親密的摟著徐次輔的胳膊,軟言軟語的同徐次輔說話,她璀璨的眸子滿是對徐次輔的依戀和崇拜,有時候甚至同徐次輔說,‘爹爹是最最重要的人!’ 楊毅揮拳砸了一下床榻,嚇了衛(wèi)mama一跳,“姑爺,可是傷口疼?奴婢這就給您上藥,夫人只是……” “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楊毅額頭血管青筋暴起,“滾出去,沒有徐家人,我楊毅也死不了!滾!“ 衛(wèi)mama從沒見過一向性情溫和,在徐丹娘面前溫存體貼的楊毅發(fā)這么大火氣,楊毅畢竟做了好幾年的吏部侍郎了,身上官威十足,衛(wèi)mama不敢久留,領(lǐng)著小丫頭退出了房門,衛(wèi)mama交代小丫頭,“快給徐家送信,讓小姐盡快趕回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萬萬沒有出嫁女總是往娘家跑的,以前徐丹娘做的并不過分,楊毅也希望多同徐次輔親近,可眼下……楊毅被徐丹娘扔下了,這讓他格外的惱火,對徐次輔的懷疑越來越重。 生氣的時候感覺不到傷口疼,可等楊毅氣平的時候,他后背的傷口已經(jīng)潰爛了……楊毅忙讓人請御醫(yī),御醫(yī)看后道:“楊侍郎怎能上藥到一半就不處理傷口了?本來傷口不重,可因為潰爛,我得給您重新包扎,也得割掉不好的皮rou……哎,楊侍郎得受罪了?!?/br> 曾柔用得藥,自然御醫(yī)看不出來有問題,只當(dāng)作楊侍郎傷口不容易愈合。 侍郎府傳來楊毅響徹云霄的哀嚎聲…… 曾柔扔掉了兩盒藥膏,拍了拍手道:“關(guān)公可以刮骨療傷,那是因為關(guān)二爺是武圣,是好漢子。但是楊毅呀……等著叫破喉嚨吧,不痛哪會記仇呢,希望佛祖保佑我,徐丹娘快快回徐家去……” “夫人,這有封信書信是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