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微微嘆了口氣，暗道這大姑子出門這么多年，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心思還是這般簡單，也怪不得讓那孩子安安穩(wěn)穩(wěn)長大了。

    “你啊，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謙兒想想啊，有他在，謙兒永遠(yuǎn)都只是次子，那以后偌大一個趙家可都是他的。”

    黃氏臉色一變，皺眉說道：“誰讓我進(jìn)門晚是人家的繼室，苦了我的謙兒?！?/br>
    朱氏見她還是不開竅，只得直接把話題挑明了：“meimei，九歲的孩子還不算長成，一個風(fēng)寒直接去了也不是沒有的事情，如今你是趙家的當(dāng)家主母，這事兒可不得從長計議……”

    誰知道聽了這話，黃氏的臉色一沉，板著臉說道：“大嫂，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就算再記恨前頭那個死人，也不能對一個孩子下手啊。”

    朱氏簡直被她氣死，只說：“那你就忍心看著謙兒一無所有？”

    黃氏卻冷哼道：“老爺雖然更寵愛大少爺，但也是謙兒的親爹，只要謙兒爭氣，將來考□□名，難道還愁沒有前程，我就算用錢砸也會給他砸出一個前程來?！?/br>
    朱氏皺了皺眉頭，實(shí)在是想不通這大姑子這話的真心假意。

    她瞧了瞧黃氏，猜不透她是真心這么想，還是有那種心思卻防著自己，說是姑嫂，但她是黃氏出門前一年才入門，兩個人的感情不深厚，關(guān)系也不算深。

    想了想，朱氏便笑著說道：“meimei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啊只擔(dān)心那位大少爺學(xué)了好，他又比謙兒大了好多歲，將來先入朝為官的話，妹夫的人脈豈不是都給他用了去？”

    黃氏卻冷笑道：“就他那榆木腦袋，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丹兒都說了，去了老爺書房半天，結(jié)果就搬回去一本《三字經(jīng)》，謙兒三歲就能背了，他現(xiàn)在還不會。”

    “就這樣還能考□□名，老娘把腦袋摘下來給他當(dāng)球踢?！?/br>
    朱氏聽得臉色都僵住了，忍不住一次次打量黃氏，想看看她這腦袋里頭裝著的是什么。

    黃氏卻已經(jīng)略過了話題，轉(zhuǎn)而問道：“大嫂，爹爹和大哥最近可好？”

    朱氏也不好追著這話題不放，笑著說道：“公爹和夫君都好，只是忙了一些，也幸虧了有妹夫照應(yīng)，不然的話如今生意可不好做?！?/br>
    黃氏也露出幾分笑意來，兩人就著黃家那邊的事情說了一會兒話。

    這時候丫鬟帶著趙景謙走了進(jìn)來，朱氏一看，連聲親昵的喊道：“謙兒來了，快過來讓舅母看看，幾個月不見，謙兒長高了一些，可想死舅母了?！?/br>
    趙景謙擰著眉頭，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個禮，對朱氏不算親熱，反倒是站在了黃氏身邊。

    黃氏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發(fā)，說：“最近肯吃rou了，是長高了一些?！?/br>
    朱氏見他待自己生疏也不放在心上，又掏出一個香囊來：“謙兒，這是舅母給的見面禮?！?/br>
    趙景謙卻說：“舅母，可是這不是咱們第一次見面，為什么還有見面禮?！?/br>
    “瞧這孩子，舅母喜歡你就能給你，是不是第一次有什么相干?！敝焓闲χf道。

    趙景謙下意識的看向黃氏，黃氏倒是不在意這點(diǎn)東西：“既然是你舅母給的，那你就收下吧，快謝謝你舅母。”

    “謝謝舅母?！壁w景謙這才伸手接過。

    朱氏笑了笑，又問：“怎么不見丹兒？”

    “在前頭上學(xué)呢，我就沒讓人喚她過來?！秉S氏笑著說道，“看時候再過一會兒也該回來了。”

    朱氏笑著說：“這才像是官宦人家，連女兒家也要讀書，哪像他們的表哥表姐們，如今還在家里頭浪蕩。”

    黃氏順勢問道：“怎么，浩兒沒去上學(xué)嗎？”

    “原本是去了，去了幾日又不肯再去，說是在學(xué)堂里頭被人笑話?！敝焓项D了一下，看著她問，“meimei，聽說妹夫與曾先生較好，他若是能幫忙說說情的話，也許曾先生能收下浩兒，我也不指望孩子能考取功名，能學(xué)一些規(guī)矩就是好的?！?/br>
    這話一落下，黃氏便為難的說：“這……”

    她倒是想幫娘家侄子辦事兒，可也知道這事兒她說了不算，他家老爺當(dāng)初把大少爺塞進(jìn)去都廢了不少功夫，更別提黃家的侄兒了。

    朱氏又說道：“meimei，你就幫忙問問，成與不成都無礙的?！?/br>
    “那好吧，等老爺回來我再問問他，”黃氏口上應(yīng)承下來。

    朱氏又是滿口夸贊，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她一走，趙景謙就大大松了口氣。

    黃氏好笑的瞧著他：“怎么，難道你舅母是老虎，會吃人不成？”

    趙景謙卻說：“舅母不是老虎，只是話也太多了些?！?/br>
    “你這孩子?！秉S氏嗔怒的罵了一句，卻也放他出去玩了。

    趙景謙忙不迭的跑出去，原本還想要再去春暉院，但看了看天色又止住了腳步，他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大孩子了，不能太粘人，不然大哥會笑話他的。

    第38章 陪讀

    等身邊沒有人了，黃氏才微微嘆了口氣，眉宇之間帶著幾分優(yōu)思。

    張婆子低聲問道：“夫人，您可是在想方才舅夫人說的話？”

    黃氏淡淡說道：“她說的那些話我何嘗沒想過，只是一來不忍心，二來也沒有辦法?！?/br>
    “張mama，你信不信，但凡我敢對大少爺有半點(diǎn)不利，老夫人和老爺定不會放過我。”

    黃氏為人嘴碎市儈不會看人眼色，平日里還總要拈酸吃醋，但有一個好處就是膽子小，對自己在趙家有幾斤幾兩也看得清。

    張婆子雖然是陪嫁婆子，但滿心為了黃氏著想，也說：“夫人，您這么做是對的，舅夫人雖也是為了您，但終歸是黃家的人，做不了趙家的主?！?/br>
    “是啊，若是出了事，爹和大哥在老爺面前也是說不上話的?！闭f到底她當(dāng)初就是高嫁，雖然帶了許多嫁妝進(jìn)門，但這些年出門赴宴，偶爾還有其他的夫人笑話她是商戶出身。

    張婆子也正是這般覺得才反對，若不然的話為了二少爺?shù)那俺?，她們說不定也會鋌而走險，可現(xiàn)在那邊大少爺身邊都是老夫人的人，哪里是好插手的呢。

    她笑著岔開話題：“夫人，老爺對您也好，對大小姐和二少爺也不錯，這已經(jīng)是大幸了?！?/br>
    “是啊……”黃氏笑道，當(dāng)初嫁過來之前，她不已經(jīng)做好最差的打算了嗎？只是不知為何，日子過得越久，反倒是越發(fā)意難平。

    張婆子見她不高興了，岔開話題說：“夫人，大小姐那邊早就下課，您為何不讓她過來見見舅夫人，舅夫人最疼大小姐了？”

    黃氏搖頭說道：“還是別了，她一來，我那嫂子又要提那婚事，還不如找個借口避了去?！?/br>
    張婆子聽了也說：“這倒也是，咱大小姐這般的出生和品貌，就算是皇子也是能嫁的?！?/br>
    黃氏雖然覺得夸張了一些，但心底不免也有這般的想法。

    所以朱氏那邊透露出來想讓趙靜丹女還舅家，黃氏心底是不樂意的，甚至為此減少了女兒與娘家見面的次數(shù)，可見一番慈母心腸。

    最后，她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大少爺改好了，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拖累了謙兒?！?/br>
    不管黃家有什么想法，趙景煥的日子過得安安穩(wěn)穩(wěn)舒舒服服，有趙老夫人照看著，趙家上上下下恨不得供著這位大少爺。

    但是隨著他的雙腿痊愈，趙景煥的好日子也終于到了頭。

    這一日趙德海放衙回到家中，一看趙景煥悠哉悠哉的模樣就皺眉。

    趙景煥瞄了一眼桌上的葡萄，自己架著的兩條腿，立刻收起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討好的笑道：“爹，我就是讀完書放松一下。”

    “我看你是放松過了頭?！壁w德海不悅的冷哼道。

    但想到這段時間兒子還算乖巧，每天該讀書有讀書，該寫字也沒拉下，到底是沒大罵，只說：“既然你兩條腿都好了，那明日就去書院吧?！?/br>
    趙景煥倒是也不反對，其實(shí)他在家里頭也待煩了，就算是宅男，一宅三個月也要人命。

    等到能出門就好了，除了去曾家讀書，他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誰知道趙德海就跟他肚子里頭的蛔蟲似的，瞇了瞇眼睛說道：“阿彘，爹放你出門，是讓你去曾家好好讀書，你可不要再淘氣?！?/br>
    趙景煥滿口答應(yīng)下來：“爹，我已經(jīng)改過自新了，再說了，我可是斷了兩條腿才換來曾先生的原諒，這一次肯定會好好珍惜機(jī)會?！?/br>
    趙德海這才說：“你知道就好?！?/br>
    “以后出了門就去書院，放了學(xué)就趕緊回家，不要到處亂跑?！壁w德海囑咐著，但看了一眼趙景煥身邊那個叫金寶的小廝，心底又有些不放心。

    趙景煥見他眼神不對，生怕他直接將金寶打發(fā)了，要找一個唯他是從的小廝可不容易，他連忙說：“爹，我都習(xí)慣金寶伺候了。”

    “哼。”趙德海瞪了一眼金寶，沒說什么就走了。

    他一走，金寶大大松了口氣，連聲拍馬屁：“少爺，多虧有你護(hù)著我，不然老爺肯定要把我打發(fā)出去了?！?/br>
    趙景煥笑呵呵的說：“怕什么，只要你聽話，少爺我肯定護(hù)著你。”

    “我以后肯定更加聽話。”金寶忙說道。

    結(jié)果等到第二天，趙景煥就知道他爹為什么那么痛快的答應(yīng)金寶留下來了。

    可憐他一大清早被喚起來，外頭的天色還是灰蒙蒙的，一想到以后就得早出晚歸，過上比現(xiàn)代小學(xué)生更加艱苦的讀書生涯，趙景煥心底就沉甸甸的。

    誰知道到了門口，還有一個更大的打擊等著他。

    趙德海就在門口等他，瞧見他打著哈欠揉著眼睛走出來，頓時冷哼一聲：“好好走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出去了讓人笑話趙家沒規(guī)矩?！?/br>
    趙景煥一個激靈，趕緊打起精神來說：“爹，我出了門肯定不這樣?！?/br>
    趙德海勉強(qiáng)相信了他，交代道：“今日為父不是休沐日，沒法陪你一道兒去，你到了書院之后先去拜見曾先生，上課認(rèn)真點(diǎn)?！?/br>
    頓了頓又說：“我同曾先生說過，你若敢不聽話就只管教訓(xùn)，任由他打罵，你可別每日挨了打回家，爹怕家里頭的金瘡藥都不夠你用?！?/br>
    “爹，你怎么盼著我挨打?！壁w景煥苦著臉說。

    還沒出門呢，他幾乎能想到曾先生怒發(fā)沖冠的樣子了，看來得想個辦法討好一下先生，他可不想每天被棍棒伺候。

    趙德海冷哼一聲，若不是兒子前科太多，他至于這么苦口婆心的交代嗎。

    “爹，那我上車了?！壁w景煥開口說道，“您也快些走吧，待會兒點(diǎn)卯要晚了?！?/br>
    趙德海在朝為官，每日也是要到衙門點(diǎn)卯的，不過趙家的位置距離衙門反倒是更近一些，比起來趙德海反倒是能比兒子晚一些出門。

    “等一下。”趙德海忽然喊道。

    趙景煥奇怪的回頭：“爹，您還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嗎？”

    “你等等，還有一個人?！壁w德海說道。

    “還有一個人？”趙景煥驚訝的問道。

    正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趙景煥轉(zhuǎn)頭看去，就瞧見趙家后巷的位置跑過來一個少年，看著應(yīng)該比他大幾歲的模樣，但皮膚黝黑，身材看著也強(qiáng)壯。

    “表叔父，景煥堂弟。”那人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開口喊道。

    趙景煥一臉霧水，從有限的記憶中翻來翻去也找不到對應(yīng)的臉。

    趙德海大約也猜到他不認(rèn)識面前的人，開口說道：“景煥，這是你子高堂哥，他比你大一歲，從今往后，他便是你的陪讀?！?/br>
    趙景煥臉色微微一變，一聽便知道趙德海這是不放心他跟金寶兩個人出門，故意找個人來看著他。

    再努力一想，便從記憶中翻出一點(diǎn)趙子高的記憶來。

    別看趙子高也姓趙，叫趙德海叔父，但其實(shí)是趙家旁支的子嗣，當(dāng)年趙子高的父親進(jìn)京趕考，投奔到趙家，便在后巷那邊的宅子住下了。

    誰知道趙父還沒考□□名就一病而亡，剩下兩個孤兒寡母，趙德海原本想讓他們父子倆扶靈回鄉(xiāng)，誰知道過了兩年，趙寡婦又帶著趙子高進(jìn)京投奔。

    明面上是說要讓趙子高繼承父志，實(shí)際上卻是孤兒寡母日子艱難，趙寡婦覺得比起那邊的趙家，遠(yuǎn)在京城的趙德海一家反倒是厚道一些，索性賣了家當(dāng)帶著兒子進(jìn)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