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然又一腳踹在已經(jīng)打開的門上，喊：“放人！”

    門微微晃動，吱嘎作響。

    屋子里隱隱約約傳來竅竅私語聲，仔細(xì)聽去，又什么聲音都沒有。

    聶然更大力的一腳踹在門上，催促道：“快點，把人放了，不然我進(jìn)去燒你們的窩啦。”

    一陣黑霧從屋子里彌漫到門口，過了大概兩三秒鐘，黑霧散開，一個小嬰兒躺在門口。小嬰兒的臉色泛青，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

    一個女人大喊聲：“寶寶！”便要上前去抱孩子，被一個道士一把拉住。

    道士說：“我去?！彼撓碌琅郏降介T口，先用道袍裹住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來，又用一道符壓在她的身上，說：“符戴七天，不要摘。先送醫(yī)院?！?/br>
    顧穆先見狀，又是激動又是緊張，更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到門口朝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張望，問：“我兒子呢？”

    聶然又踹了腳門，說：“還有?！?/br>
    又一陣黑霧飄來又散開，一個大概有六七歲模樣的小男孩躺在門口。孩子的臉色鐵青，氣色比小嬰兒還差。

    顧穆先的心都揪了，看到兒子這樣，真怕他出什么事，見到剛才道士抱出小嬰兒的小心慎重樣，不敢自己去抱，央求道長幫忙。

    那道士就在門口，把小男孩抱出來，摸了摸脈門和胸口，安慰道：“救出來及時，沒大事，回頭調(diào)養(yǎng)一下就好了?！?/br>
    顧穆先千恩萬謝地接過兒子。

    聶然繼續(xù)踹門，問：“你們是不是牙膏變的啊，非得讓人踹一腳擠一下才動一下是不是？抓進(jìn)去的人，全部交出來?！彼f完，雙手按在門上，大力一掰，銹跡斑駁的大鐵門連接處被她掰斷，伴隨著“咣”地一聲響，大鐵門應(yīng)聲而倒。她又一腳踹在木門上，踹得木屑橫飛。

    屋外，眾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

    民警、小嬰兒家屬、顧穆先他們看來，聶然比屋子里的鬼還兇。

    伍慧則有點擔(dān)心聶然惹怒屋子里的鬼東西，被傷到?？蛇@時候，又不能露怯，只能默默地在旁邊看著。

    吱嘎聲中，對開的木門大大地敞開。

    黑霧又一次飄過來，又一次散開。

    一大兩小，三個人躺在門口。

    最大的那個是個成年人，披頭散發(fā)衣衫不整，但仍然看得出來穿的是道袍。

    兩個道士剛想上前，突然見到黑暗中伸出只白慘慘的宛若死人般的手，那手上還提著個大挎包。慘白的手輕輕地把挎包放在門口，又飛快地縮回到黑暗中。

    屋外的人，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沒有任何人敢動一下。

    道士上前，先把自家小師叔的包提出來，再去把人摻扶出來。他們怕認(rèn)錯人，撥開摻扶出來的那人的頭發(fā)，見到的是一張鼻青臉腫的臉，好在還能辨認(rèn)出這是自家?guī)熓濉?/br>
    師叔挨了頓打，暈過去了，但好像沒受什么重傷。

    一個道士背起雪嶺道長、提起她的包，說：“還是先送醫(yī)院吧?！?/br>
    年老的民警兩步上前，拽住一個道士，說：“還……還有兩個……”這怎么還有兩個？

    那道士說：“先送醫(yī)院吧?；仡^再查查哪里還有失蹤的?！?/br>
    年老的民警說：“道長，我們想請兩道符?！睂幙尚牌溆?，不可信其無。這事不能宣揚出去，但私底下弄兩張符保個平安求點心理慰還是可以的。

    道士說：“一道符八千，兩道符一萬六！”

    年老的民警指向那兩個孩子，說：“他們……沒給錢？”

    道士說：“那兩個孩子太小，受不住陰氣，沒符壓身會出事的?！?/br>
    聶然看沒人幫忙，又把兩個小孩子從屋子里拖出來。一個是四五歲大的小女孩，另一個是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臉色都不太好，滿身黑氣，估計還得找和尚道士做法事。

    道士看到兩個孩子這情況，又一人給了一道符壓身，又往他倆的嘴里喂了一顆藥丸，然后趕緊跟著同伴送自家小師叔去醫(yī)院做檢查。小師叔挨了打，萬一傷到骨頭、內(nèi)臟或者是被打出腦震蕩什么的，還是送醫(y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

    聶然探頭伸進(jìn)屋子里，來來回回看了好幾圈，沒發(fā)現(xiàn)有生人氣息，翻個白眼，把地上的爛鐵門扔進(jìn)屋，又把木門關(guān)上，說：“好了，事情解決完了，回去了?！?/br>
    顧穆先救兒子要緊，也顧不上請聶然和道長們處理鬼宅，匆匆向聶然和姜豫道謝，抱起孩子便跟著幾個道士往巷子外去。

    兩個民警看著地上多出來的兩個孩子，臉都是綠的。他們又不能把孩子扔下不管，只能一人背上一個，趕緊跟著幾個道士一起去。

    轉(zhuǎn)眼間，只剩下聶然、伍慧和姜豫。

    姜豫渾身的冷汗都起來了，摟緊伍慧，避開鬼屋往巷子外去。他看見聶然還在門口徘徊，似乎又想進(jìn)去，喊：“走了?！贝蠹叶甲吡?，人少，怕出事，別留在這了。

    聶然說：“我想找他們問點事?！?/br>
    姜豫說：“明天再來吧，天晚了，怕不安全，你媽都嚇著了。”

    聶然心想，反正房子在這里又不會跑，爺爺和大黃可能是妖怪變的這事不好讓mama知道，怕把人嚇著。她應(yīng)了聲：“哦”，跟著他們走了。

    第28章 房子跑了   出了小巷，便又是燈火通明，……

    出了小巷, 便又是燈火通明，熱鬧繁華。

    明亮的路燈照亮了不算寬的城中村街道，小販、行人、地攤、慢慢擠過去的汽車, 使得街道擁擠不堪。

    聶然坐上車, 待拐到寬敞的大馬路上后，見到的景色又不一樣。

    夜幕下矗立著許許多多的高樓大廈, 一幢接一幢一片接一片的高樓亮著無數(shù)燈火，像密集的繁星。

    這個時間, 如果是在村里, 靜得幾乎聽不到人說話, 抬眼望去也只能看到夜色下大山、樹木的黑色輪廓, 仿佛大家都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又似有許許多多的危險、野物借著黑暗的掩護(hù)進(jìn)行秘密活動。

    爺爺曾說, 小隱于野，大隱于市，這山旮旮里有啥子嘛, 啥子都么得，將來你遲早要去城市里頭。城市里人多, 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多, 啷個都能找得到吃的。

    聶然對大城市不熟, 但她知道, 爺爺更喜歡城市?？墒澜缒敲创? 城市那么多, 要把爺爺……大蟒蛇找出來, 跟大家撈針也差不多了。

    鬼屋那一窩妖怪，未必會有爺爺?shù)南?，自己也不可能直接去問它們認(rèn)不認(rèn)識聶獨眼, 聶獨眼會不會是條大蟒蛇。鬼曉得那些妖怪是做啥子的，會不會跟大蟒蛇有仇怨，會不會騙自己。

    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沒其他人在的時候，把它們?nèi)孔チ?，把它們曉得的事情都審出來?/br>
    聶然打定主意，開開心心地一路看著風(fēng)景，坐著車，回家。

    車子進(jìn)小區(qū)的時候，突然有一道白光從車道躥過去，進(jìn)入草叢中，看那體型有點像貓，但速度比貓快得多，而且躥進(jìn)草叢時，草叢都沒動。

    聶然不覺得是自己眼花。

    這城市頭，果然是東西多。

    聶然提著給百萬打包的一大袋海鮮回到家，進(jìn)門便喊：“百萬，吃飯了?！碧ь^就見百萬攤開溜圓的肚皮躺在沙發(fā)上，還打了個飽嗝。

    聶然一下子呆住了，問：“你吃什么了？”她把打包的海鮮往玄關(guān)處的柜子上一放，飛快地跑向百萬。

    百萬見聶然來勢洶洶，嚇得蹭地一下子起身，躥到陽臺處，警惕地看著聶然。

    伍慧和姜豫正在門口換鞋，被他倆嚇了一大跳。

    聶然想到家里沒什么是百萬喜歡吃的，唯一的活物就是mama養(yǎng)的貓。她今天下午到家時，貓還出來迎接，這會兒連影子都見著，悄無聲響的，不由得頭皮發(fā)緊，問百萬：“你不會是把我媽養(yǎng)的貓吃了吧？”想想大黃出事，自己傷心成什么樣。要是mama養(yǎng)的貓出事，mama還不得傷心壞，說不定就拿起掃把把她跟百萬掃地出門了。

    伍慧渾身一僵，這才注意到寶寶沒像往天一樣出來，嚇得大喊聲：“寶寶?！边B鞋都顧不得換了，跑去找貓。貓窩、貓爬架，都沒有貓的蹤影。

    伍慧不死心地去到臥室，也沒見到。她自我安慰，心想，不會的，百萬那么懂事，一定不會吃寶寶的。她大聲喊：“寶寶！”

    突然，床下，傳來委委屈屈喵嗚的貓叫聲。

    伍慧趴到地板上，朝床底看去，便見寶寶躲在床角縫里一副飽受驚嚇的委屈模樣。她長松口氣，說：“寶寶，你怎么躲在這?！庇窒肫鹇櫲徽谡野偃f的麻煩，趕緊扯開嗓子喊了聲：“然然，寶寶在床底下，它沒事。”

    聶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知道了?！?/br>
    伍慧繞到床的另一邊，把貓抱出來，抱到客廳。

    貓看到聶然和百萬，嚇得弓起身子渾身炸貓地掙脫伍慧的懷抱，瘋了般躲回到床底下。

    百萬也弓著身子，炸起脖子上的毛，對著氣勢洶洶的聶然，眥牙，一副生氣的模樣。

    姜豫見狀，立即上前拉住聶然，說：“別嚇到百萬，你看它都生氣了。”狗……小動物也是有自尊的。

    伍慧怕聶然冤枉百萬，惹得小家伙傷心，也趕緊勸，說：“寶寶沒事，就是膽小怕生，藏起來了。百萬這么懂事，肯定是自己到冰箱里找吃的去了?！?/br>
    聶然對伍慧說：“媽，你去看看冰箱里的東西有沒有少。”

    伍慧應(yīng)了聲：“好”，她去到廚房打開冰箱，所有的東西都在，甚至沒有翻過的痕跡。

    聶然跟過去，見到冰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頓時了然。她剛才在小區(qū)門口看到的那道白影，很可能是百萬。

    她去到沙發(fā)旁坐下，若有所思地盯著百萬。她在來的路上吃了一路的零食，百萬看都不看一眼，對人類的很多食物都不感興趣。百萬沒吃貓，說明對吃一般的活物也沒興趣。這就還好，要不然，不管百萬吃人還是吃寵物，都不能放養(yǎng)了。百萬是她帶出來的，她得對百萬負(fù)責(zé)。

    百萬攤開肚皮躺在陽臺上，見到聶然盯著自己的目光，有點不明所以，但又不好認(rèn)慫，翻身坐起來，揣起小手手，故作高冷地不看聶然，扭頭看向外面的風(fēng)景，只偶爾用眼角余光悄悄地瞥向聶然觀察她的神情反應(yīng)。

    聶然問：“你剛才跑出去吃鬼啦？”

    百萬渾身一僵，假裝沒聽懂，還往陽臺邊挪了挪，更近地看風(fēng)景。突然，它起起聶然打包食物回來的事，豁然開朗，悟了！它起身，踩著高冷的小步伐，慢悠悠地踱步挪到聶然的身邊，張嘴一吐，一只手掉在地上。

    那手落地，翻身蹦去，五根手指宛若五條腿般朝著門口方向狂奔。

    伍慧剛準(zhǔn)備送姜豫出門，一眼看到，嚇得發(fā)出驚恐的尖跳。

    聶然一個箭步躥出去，一腳踩中那手，把它拿起來，發(fā)現(xiàn)手掌心還有只眼睛。這手細(xì)細(xì)長長的，比女人的手略大，男人的手略小，分不出男女。

    她揪住斷手，手還反過來抓她。

    細(xì)長的手指上還有鋒利的指甲，舞得宛若老巫婆的手爪子，詭異而可怕。

    姜豫扶住嚇得渾身發(fā)軟滑向地面的伍慧拼命后退，喊：“然……然然……扔……扔掉……”心念一動，想著那是鬼東西，跑出去說不定會害人，又趕緊喊：“別……別……別，別扔，拿去喂百萬……”話沒說完，就見聶然把那斷手送到嘴邊咔嚓一口咬下根手指。

    姜豫的腦子“嗡”地一聲失去思考能力，再回過神來時，自己半躺在地上，身上還壓著同樣嚇得瑟瑟發(fā)抖的伍慧。

    他想強(qiáng)自鎮(zhèn)定都鎮(zhèn)定不起來。

    聶然咬下一截斷技，滿嘴的腥膻味，難吃得她猛呸，把斷掌扔回給百萬，說：“我吃海鮮吃飽了?！彼峙蘖藘煽?，跑去刷牙。

    姜豫扶著墻站起來，又去摻扶伍慧，提議：“今……今晚睡……睡我那吧。”聶然和百萬都太可怕了。

    他突然理解了那鬼屋里的鬼東西遇到聶然為什么那么乖巧了，讓開門就開門，讓放人就放人。這孩子……能吃鬼??！

    伍慧嚇壞了，不敢住家里?？伤齽偘崖櫲唤映鰜?，就把聶然扔在家里，自己出去住，擔(dān)心聶然多想。母親心疼孩子的心情壓過了恐懼，硬著頭皮說：“我還是住家里吧?！币慌ゎ^就見到百萬把那只手叼到沙發(fā)上，咔嚓咔嚓地啃來吃完了。

    那肚皮，撐得更圓了。

    伍慧嚇得再次渾身發(fā)軟，卻不得不強(qiáng)行穩(wěn)住，喊：“然然，你和百萬，能不能不要在家里吃這些東西？”

    百萬扭頭看看門口處的二人，歪著頭想了下，明白大概自己可能闖禍了，起身，進(jìn)了聶然的房間，又趴到了床上。

    聶然刷完牙出來，說：“mama，那個是妖怪的一種，不是真的人手，莫得事的。”

    伍慧心想：妖怪也很可怕啊。

    她想到聶然和百萬這樣子，很可能以后家里都少不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欲哭無淚。

    姜豫看女朋友嚇壞了，又不愿住到他家去，便想留下來陪跟伍慧，說：“我今天晚上留這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