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毫無理由的猜測，池青霄腦子里卻跳出來了喬宜貞的容顏來。

    他試圖解釋，結(jié)果看到了商邕玢抬手。

    池青霄閉嘴。

    “我夫人當(dāng)時就問過了翠翠，翠翠說的是把你當(dāng)做長輩，熱心的叔叔。從未對你動過心?！?/br>
    熱心的叔叔也不會送胭脂、送首飾還有送貼身的衣服，池青霄撩起衣擺，對著商邕玢跪下。

    “晚輩心悅翠翠小姐，想與她攜手到老，還望商大人成全。”

    商邕玢把人扶起來，“我知道?！?/br>
    池青霄愣住了。他以為會聽到對方的斥責(zé)，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說他知道。

    商邕玢說道：“翠翠她每個十天半個月都要與你相見，她是女兒家臉皮薄害羞，所以才說把你當(dāng)做叔叔，我這個當(dāng)?shù)?，還有她娘一聽就知道，翠翠其實(shí)心中是有你的。若是沒有你，也不會在過去的三年里頻頻與你見面，我過來不是興師問罪，而是看你是否有心思，你心里有翠翠，這樣很好。”

    池青霄心中一喜，立即想到為什么商邕玢會上門了。

    商翠翠在過去三年和自己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被多少人見到了，現(xiàn)在商翠翠忽然聲稱自己喜歡池嘉木，顯然商家也不愿意出什么丑聞，所以登門拜訪，是要商議他們兩人的婚事。

    心中豁然開朗，池青霄就不再開口，讓母親和商邕玢定下兩家的婚事。

    這婚事比池青霄定下得還要快，請媒婆，準(zhǔn)備聘禮，直接在下午就登門拜訪，交換庚帖定下婚事。至于說婚期，也定在半個月以后。

    當(dāng)天晚上從飛鹿書院山下回來的商翠翠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她鬧得眼珠子發(fā)紅，是商邕玢親自捆住了女兒，在她口中塞了布，讓伍氏看管女兒。

    之后到了書房里，把商成春喚來，商邕玢說了他的決定。

    在書房的屋檐之上，新進(jìn)到府中的小紅和夜色融為一體。

    她輕輕扒開了屋檐上的瓦片，毫無聲息，不會讓月光漏入，又可以聽到書房里的對話。

    “翠翠的婚事是我定下的，你若是眼中還有一丁點(diǎn)我這個當(dāng)?shù)?，就不要插手這件事?！?/br>
    “爹，你在說什么？”商成春詫異地挑眉，“就像是你說的，meimei能夠嫁給池三爺很好?！?/br>
    “你不阻止？”商邕玢狐疑說道，“平時恨不得你meimei做什么，你都順著她，她這次一樣哭著鬧著要嫁給池嘉木，你怎么不順著她了？”

    “嗯。”商成春笑了笑，“我順著meimei是為了她好，池嘉木我見過，要是meimei嫁給他……”

    商成春慢條斯理搖搖頭，“她的日子反而過得不好，畢竟那邊的侯夫人和娘有些過節(jié)，不合適，我怕會苛責(zé)meimei，但是要是殺了喬氏也不妥當(dāng)，畢竟殺了她，meimei得守三年孝，婚前殺了婚事可能有變，婚后殺了，meimei懷孕怎么辦？”

    “而池三爺就挺合適，過去三年我看過，他還算是疼愛翠翠，他家的那位娘老子我記得請人算過命，說是兒子命中之子得出自正妻，要是翠翠嫁過去，婆婆絕對不會為難。”

    說到了這里，商成春笑道，“所以爹你放心，這婚事我看著很好，我會去勸勸meimei。”

    商邕玢聽著殺人的話，就覺得頭疼，聽到了后面，看著商成春，“我還是……”

    “我可以發(fā)誓?！鄙坛纱盒α诵Γ暗羰切挪贿^我，我可以發(fā)誓。我此行定然是勸說meimei嫁給池三爺，倘若是有悖誓言，我這輩子無法再殺一人，立即鋃鐺入獄?！?/br>
    就算是在自己家中，商邕玢也被兒子的話嚇出了一聲冷汗，“胡說什么！你鋃鐺入獄了，我們商家有什么好處？”

    “這樣的話，爹爹你可信了？”

    商邕玢點(diǎn)點(diǎn)頭，“行吧，你去勸說一下你meimei，婚事都已經(jīng)定下了，這段時間她不許出門，只能夠在家里安心待嫁，倘若是她不愿意，直接藥翻了，昏過去我也要把人送上花轎！”

    第82章 商家被圍

    屋檐上的小紅猶如是一只靈巧的貓， 無聲無息把瓦片歸位，她輕手輕腳地越過一個個屋頂，到了商翠翠的屋頂上方。

    如法炮制拉開了瓦片之后， 小紅貓著身子聽里面的話。

    商翠翠本來被捆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嘴里還塞了布， 用一雙瞪得發(fā)紅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伍氏。

    伍氏避開商翠翠的眼神，不住地用手帕擦汗。

    等到看到了商成春過來，連忙站起身子， 她往后退讓把凳子都給踢倒了。

    就算是小紅也看得出， 伍氏顯然也洞悉商成春殺人的事情。

    作為商成春的生母，她懼怕自己生下的這位長子。

    “娘不用這么怕我， 我就算是再想要?dú)⑷耍?nbsp;也沒有弒親的道理?！鄙坛纱嚎梢哉f是彬彬有禮，甚至透露出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來。

    畢竟商成春還挺喜歡現(xiàn)在的官位，若是被丁憂三年，他可就少了在監(jiān)獄里轉(zhuǎn)悠的時機(jī)。

    伍氏的臉上更白了。

    商翠翠本來在掙扎， 聽言忽然怔住， 一動不動。

    而就在此時，商邕玢也趕了過來，對著妻子招手， 示意妻子從房間里出來。

    等到伍氏從房間里出來，商邕玢說道：“放心吧，成春過來是勸說翠翠嫁人的。”

    伍氏眼睛一亮，看著丈夫， 而商邕玢帶笑點(diǎn)頭，“嗯?！?/br>
    伍氏放下心來，握住了丈夫的手， 急急走開。

    商翠翠聽到了這一句話，發(fā)出了意味不明的嗚嗚聲，淚水從眼中落下，含淚看著兄長的方向。

    合攏了房門，商成春上前取下了商翠翠口中的布，也給對方松綁，而對方爆發(fā)出哭聲。

    “哥！”商翠翠撲入到商成春的懷中。

    這是他斬殺十幾人才得到的meimei，商成春愛憐地擦了擦商翠翠的手。

    疼愛商翠翠成了他的本能。

    為了避免傷到她，商邕玢特地用軟巾捆綁商翠翠，但因?yàn)樯檀浯鋻暝锰珔柡?，還是留下了痕跡。

    商翠翠的身子發(fā)抖，眼里含著淚：“我不想嫁給池三爺，我不要嫁給池三爺！我喜歡的是他的侄子，池嘉木?！?/br>
    商成春說道，“翠翠，你知道不可能的，如果你要是過去三年沒有和池三爺外出，那什么事情都沒有，但是……”

    商翠翠抬頭，淚眼朦朧看著哥哥，“我真的只是把他當(dāng)做叔叔。而且我覺得他可以幫我，他會幫我做他的侄媳?！?/br>
    “他沒有把你當(dāng)做侄女?！鄙坛纱盒χ牧伺膍eimei的腦袋，“我提醒過你，你當(dāng)時不聽，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遲了。”

    “不遲的?！鄙檀浯淞⒓凑f道，本想要說只要?dú)⒘顺厍嘞鼍秃茫挼搅俗爝呌盅柿讼氯?，她無法說出這句話。

    商成春笑了笑，摟著meimei，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等到商翠翠平靜了才說道：“你看，你也舍不得池三爺是不是？他對你還是挺好的。嫁給他也挺好，要是嫁給了池嘉木，他娘親喬氏可會好好待你？肯定是不如龔老夫人誠心誠意待你的?！?/br>
    想著俊秀的池嘉木，商翠翠心中不甘心，表情都扭曲了起來。

    “翠翠，你嫁給了池三爺，”商成春說道，“以后池嘉木也得叫你一聲三嬸，他和他的妻子見到了你，都得行禮。只可惜侯府分了家，倘若是沒有分家，他的妻子得日日向老夫人請安，龔老夫人偏愛你，等于你就捏住了池嘉木的妻子。”

    商翠翠被商成春的描述打動了，好像朦朧之中見到了這副情形，相貌平平的池嘉木之妻向老夫人請安，而她提議讓池嘉木之妻跪著撿佛豆。

    鮮血從池嘉木之妻下身蜿蜒流出，對方應(yīng)該是沒有了孩子？商翠翠只覺得心中痛快。

    她暢快地指揮著那人，又癡癡地看著池嘉木，偶爾被丈夫摟在懷中歡愉，她把丈夫當(dāng)做是池嘉木。

    一直等到池青霄在她的心中一點(diǎn)點(diǎn)加重，池青霄疼她、愛她、護(hù)著她，就連她的婆婆也是如此，她的日子過得順心又愉快，一直到生了龍鳳胎……

    商翠翠打了一個寒噤，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神了。

    “怎么了？”商成春看著翠翠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jīng)想通了。

    商翠翠：“真的沒有回寰之地了？”

    “爹爹已經(jīng)和人交換了庚帖，婚期都已經(jīng)定下，而且我看池三爺對你也算是上心，你在成親之后也莫要惦記池嘉木，安心和池三爺過日子?！?/br>
    商翠翠想了很久不說話，商成春就慢慢脫下了手套，“替我上藥吧?！?/br>
    商翠翠應(yīng)了一聲，慢慢給哥哥上藥，“這是因?yàn)榻佑|多了尸體，而生的瘡嗎？”

    “是。所以怎么都好不了，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手上有瘡。”

    “哥哥就不能不殺人嗎？”商翠翠低聲說道，“我看娘都有些怕了?！?/br>
    她忽然明白，為什么自從哥哥回來，娘親都順著自己，因?yàn)槲槭仙钌钗窇稚坛纱骸?/br>
    “已經(jīng)盡力克制了，還是手癢，我實(shí)在是忍不住。還是在靈州的時候好，痛痛快快的殺人，把人往里面一丟，都會以為是圖爾齊人做的，誰也想不到我身上?！?/br>
    商翠翠很久以前就朦朧猜到，只是兄妹兩人從未挑明，現(xiàn)在這樣的夜晚里，商翠翠挑明說道：“哥，我不喜歡的人，你是殺掉了嗎？”

    商成春點(diǎn)點(diǎn)頭，撫了撫商翠翠的腦袋，“對，哪兒能委屈了我的meimei，你可是我求來的，那時候是我第一次殺人?！?/br>
    “是因?yàn)楦绺缒銡⒘司艑Ψ蚱?，遮住了石像之眼，所以娘親肚子里有了我，你是因?yàn)檫@個愿意疼我？”

    “沒錯?！鄙坛纱赫f道，“所以翠翠想要?dú)⒘苏l？”

    商翠翠抿唇說道，“我討厭一個人，那個人是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萬鶴之女。我總覺得她會嫁給池嘉木，我不想讓她嫁給池嘉木，不，我不想任何人嫁給池嘉木?！?/br>
    “我知道啦?！鄙坛纱旱谋砬閹е悩拥娜岷?，“我會找到時機(jī)的?！?/br>
    他沒有殺過高門貴女，可能會浪費(fèi)一些時間，但是他總能找到機(jī)會。

    小紅一直在屋頂之上待了很久，等到過了子時，足尖輕躍，寫了一封詳盡的用蠟丸封住的秘信，用無聲的哨子吹來了信鴿，放飛之后才回到呼聲震天的下人房里。

    在當(dāng)天夜里，梁公公就拿到了蠟丸，重新謄抄一遍后，等到天亮就呈給了帝王。

    梁公公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看到了密信里字詞心底發(fā)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當(dāng)時他還打心底里佩服過商成春此人，誰知道他是為了殺人方便才一直留在靈州。

    裴胤遣散后宮，日日都是宿在簡素所在的長寧宮。

    第二天拿過了密信一看，裴胤當(dāng)即就說道：“不用再等找到尸首了，直接把人拿下，他殺了這么多人，不可能事事都不露出痕跡，讓大理寺擅長審問的人把商邕玢、伍氏以及商翠翠分開尋問，找出藏尸之地。”

    梁公公躬身說道：“是?！?/br>
    等到梁公公走了，裴胤對著簡素說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池青霄會不會娶商翠翠?！焙喫氐谋砬橛行┢婀?，哭笑不得說道，“按道理應(yīng)該是不會娶，可是我又覺得還是覺得兩家婚事要成?！?/br>
    兩家已經(jīng)交換了庚帖，婚期都已經(jīng)定了，可以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御林軍手執(zhí)紅纓槍，身上鎧甲摩擦發(fā)出細(xì)碎聲響，在尚未解除宵禁的清晨聲音格外明顯。

    沿街的商戶，有人聽到了動靜偷偷卸下了門板去看，被這樣的一幕嚇了一跳，連忙又把門板合攏了上去。

    這是哪家犯了事？難道是抄家的大事？

    現(xiàn)在不方便出行，等到宵禁之后，一定要打聽清楚，是哪家的熱鬧。

    清晨，商家宅院剛開始活動，父子兩人尚未早朝的時候，商家被御林軍團(tuán)團(tuán)圍住。

    梁公公已經(jīng)讓人押解走了商成春，對著衰老了好幾歲的商邕玢說道：“商大人，關(guān)于商……商成春殺人的事情，知道多少都說了吧。”

    商家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和妻子沉默，而商翠翠兀自狡辯，這情形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商翠翠的聲音尖利，像是手指甲刮擦過琉璃，“誰說我哥哥殺人了，這位公公要說是拿人拿臟！可不許這樣亂說的，誰不知道我哥哥是征戰(zhàn)靈州的將士，是京都衙門里斷案如神的府丞！我哥哥怎么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