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淺點了王舒婷最愛的奶茶，熱度糖分與小料一切都貼心細(xì)致，恰到好處。不多久，王舒婷就沉著臉來了。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蓖跏骀脤釉诘陜?nèi)沙發(fā)上，整個人顯得很郁悶煩躁。

    陳淺將她在沙發(fā)上扔的東倒西歪包扶正，微不可聞地嘆氣，“婷婷你先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經(jīng)典開場白，王舒婷皺眉，就聽對面的女孩兒溫聲細(xì)語地說了起來。

    陳淺說話節(jié)奏緩，音量也不算大，條理卻清晰，很快就將林初嫁入豪門，周矜成了她名義中哥哥的事情說完了。

    恰好此時，奶茶被服務(wù)生端上來，王舒婷嘴巴張了張，想罵陳淺罵不出，口干舌燥，插吸管猛吸一口，入嘴的是q彈圓潤的珍珠，伴著醇厚香濃的焦糖奶味在她味蕾炸開。

    是她最愛的口味。

    無形中像有手撫平了她渾身矗立的毛發(fā)。

    陳淺就是這樣，恬靜乖巧，性子如長流細(xì)水，她就這么坐在那兒，彎著眼睛對你笑，你就很難對她生氣。

    “所以去希臘是因為你小姨和他父親？并不是你兩約著一起去的？”

    陳淺立即搖頭，“不是我們約著去的，安排很突然?！?/br>
    “那你不許喜歡周矜?！蓖跏骀枚⒅悳\看了又看，伏在奶茶塑料封蓋上，沒精打采地說。

    陳淺打量著王舒婷的神色，察覺她沒那么生氣，也跟著展顏笑，“我不喜歡他。而且周矜也不喜歡我?！?/br>
    王舒婷終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不行，你不喜歡他，豈不是證明我眼光很差？”

    “咱們一點默契都沒有?！蓖跏骀眯睦飫e扭地想，撇撇嘴，“那這樣，你還是不要喜歡他，你和我一樣，仰慕崇拜他就好?！?/br>
    陳淺：“......”

    王舒婷像小迷妹一樣掰著手指頭細(xì)數(shù)他的優(yōu)點，“他不是很好的人嗎？”

    又來了。陳淺默了默，正想說周矜的作業(yè)都不能獨立完成呢，看著王舒婷的模樣，抿了抿，最終還是沒讓這盆冷水潑下來。

    ·

    陳淺和王舒婷在奶茶店中說了會兒話，又給王舒婷講了幾道題，收拾書包正準(zhǔn)備離開，路萬走了過來。

    陳淺禮貌地和他打完招呼，背起書包正要離開，路萬看著她的背影，笑著說：“有空的話，咱們交流一下題目可以么？”

    空是有的。但考慮到這些天小姨接二連三的旁敲側(cè)擊，都指向路萬，就不太敢再跟路萬有過多牽扯，陳淺抱歉地朝路萬笑笑，“晚上作業(yè)有些重，我可能要......”

    路萬知道林初和他母親打電話的事，也知道陳淺最近對他有些疏遠(yuǎn)。

    他看著陳淺，對她的訴求表示理解，“我知道最近學(xué)習(xí)任務(wù)緊張。不過最近奧數(shù)組老師講了一種解題思路，很適用于圓錐曲線題型，尤其是最后一道壓軸題，我覺得如果掌握方法，興許效率更高。”

    陳淺有些心動，落荒而逃的腳步頓住，似乎，題目更重要一些。

    思忖過后，她轉(zhuǎn)身，背著書包走到路萬身邊，臉上幾分尷尬，“我可以聽會兒嗎？”

    王舒婷坐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左看看，右看看，打了個呵欠，“嗯，這下面的我大概率聽不懂......你們聊。”

    王舒婷走后，路萬坐下，拍拍身邊座位，示意陳淺坐，這才拿了張稿紙與筆，開始畫示意圖。

    講第一遍的時候，陳淺還云里霧里，圓溜溜的腦袋低著，看著稿紙復(fù)雜圖案，試圖理解。半晌后，她抬起頭，無意瞥見了身側(cè)透明玻璃窗外，泊在不遠(yuǎn)處的黑色超跑。

    第21章 山之高

    視線觸及的那一剎那, 陳淺就認(rèn)出了這是常接送她上下學(xué)的那臺車。

    臨著靠窗的位置，是很容易看見街景，但街上的人更容易觀察打量她。

    以她的位置而論, 她才是櫥窗里的那個人。

    倘若說她的不安起源于猜測可能不準(zhǔn)的緣故，那么當(dāng)車窗緩緩落下, 一張立體鋒利側(cè)臉出現(xiàn)在濃稠深夜時, 她的不安盡數(shù)消逝了, 余下的是十足十的心虛。

    她放棄了追問，立即說：“謝謝，我......似乎懂了。”

    “懂了？”路萬看向她忽然抱在懷里的書包, 淡淡笑了笑，“可我似乎還沒講到位。缺了細(xì)節(jié), 導(dǎo)致步驟與講解不連貫，我再給你說一遍吧, 淺淺？”

    陳淺默了一會兒, 將目光從稿紙草圖上挪開，臉上有些歉意, “大概懂了些, 下次有空我請你喝奶茶, 謝謝你，老萬?！?/br>
    路萬往外看了一眼, 盯著陳淺真誠的面孔，笑的溫和，“嗯, 早點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br>
    陳淺道完別，去前臺匆忙結(jié)賬完, 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兩步，路萬忽然叫住她，“禮物很喜歡，謝謝?！?/br>
    陳淺硬著頭皮回頭，給了他一個真誠的笑容，這才連忙離開。

    腳步如灌了鉛，重若千鈞。磨磨蹭蹭好久，才來到車前，從她抱著書包上車到車在在忽明忽暗的路燈下穿梭，周矜都未置一詞。

    陳淺暗暗瞥了他好幾眼，緊張地手都要抽筋背過去。

    她摸了摸鼻子，最終還是選擇主動坦白：“剛剛在奶茶店和婷婷說話，沒想到遇到路萬，真的好巧啊......他剛剛給我講了道題，我覺得挺有道理，你想聽嗎？我可以講給你......”

    周矜眼神譏諷地看著她，壓根不吃這套，語氣仍舊那么漫不經(jīng)心道——

    “林初女士剛剛來了電話，問我你最近怎么樣。”

    陳淺臉色一白，緊張得腳趾蜷了蜷，“你怎么說？”

    “我怎么說，你想我怎么說？”周矜眉眼帶了淡淡的笑。

    陳淺立即澄清，她說：“我剛剛真的在跟婷婷說話，沒想到路萬回來，我也和他保持距離了，只是講題目而已，沒有出格的舉動，更沒有早戀。哥哥你能別和小姨說這事嗎？”

    “我說你，跟路萬有什么關(guān)系？”周矜挑挑眉，語氣懶洋洋的。

    陳淺呃了聲，話言至此，就有幾分掩耳盜鈴，做賊心虛的味道了。不出須臾，猶如有燒開的石榴汁潑在整只耳朵上，耳朵迅速發(fā)紅，發(fā)燙。殷紅席卷了瑩白的耳朵，由于色彩點染過快，還有不均勻的斑駁。

    “沒有關(guān)系......”

    周矜笑了，繼續(xù)逗她，“既然沒有，那么心虛干什么？”

    陳淺捏了捏手心，組織好語言，“小姨不喜歡我和男同學(xué)接觸過多，所以我也怕她誤會?！?/br>
    “真的？”

    “真的！”陳淺聲音很低，她想起那天在ktv大家起哄，認(rèn)真地說，“我不喜歡路萬。”

    周矜眼眸里倒映出陳淺腦袋耷拉著，頂著一對紅耳朵甕聲解釋的模樣，他掀唇說：“說不說這事，看你表現(xiàn)。”

    “嗯？”陳淺見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眼眸又亮了幾分，“我該怎么表現(xiàn)？”

    “腿酸?！?/br>
    陳淺給他捶腿。

    “渴了?！?/br>
    陳淺一手捶腿，一手給他拿礦泉水，擰瓶蓋。

    陳淺的手很小，溫溫?zé)釤岣苍谕壬蟿幼?，有些癢。

    周矜喉頭滾了滾，眼神黯了下去。沒接礦泉水，反而將陳淺的手揮開。

    陳淺沒穩(wěn)住有些踉蹌，手上的礦泉水雖緊緊握在了手里，卻灑了不少出來，潑在她乳白色裙擺，夏季裙身單薄，裙身材質(zhì)吸了水迅速地軟了下去，黏膩地貼在腿部，將她纖細(xì)的輪廓凸顯的一清二楚。

    陳淺連忙將礦泉水?dāng)Q起來，在一邊放好。她抽出了紙巾，小心地擰水。

    周矜錯開眼睛，煩躁地落下了半扇窗，心不在焉地看著在車窗外流淌的夜色。

    時間拉長步伐，一分一秒皆拖沓綿長，耳旁便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周矜閉上了眼睛，揉揉眉心，“好了沒？”

    “嗯，好了，”陳淺將手指擦干凈，遞了另一瓶未拆封的礦泉水給周矜，“......剛剛沒留意?！彼桃馐÷粤?，剛剛周矜的力氣好大，動作也很突然。

    周矜睨她，“你剛剛不是請人喝奶茶了？到我這，就用車上礦泉水敷衍？”

    陳淺：“......”

    想起她當(dāng)初在希臘請周矜喝三十歐的卡布奇諾，他都十分嫌棄的模樣，陳淺覺得這個人真善變，挑剔的原則也說改就改。

    陳淺在心內(nèi)默默吐槽。

    周矜：“嗯？”

    陳淺反應(yīng)過來，立即搖頭，“不是不是，你如果想嘗嘗的話，咱們在找一杯奶茶店，我請你喝?！?/br>
    周矜聽到了滿意的答案，徑直吩咐王亮，“開回去?！?/br>
    車開的很快，不出十分鐘又開回了一中旁邊的那家奶茶店。

    車門打開，陳淺率先下車，周矜跟在她身后，一矮一高相繼進(jìn)入奶茶店。

    奶茶店也只是一個小作坊，不算大，因為開店年限久，看上去還有些陳舊。周矜渾身氣質(zhì)矜貴，儀態(tài)亦不凡，往那兒一站，整個店鋪瞬間就顯得逼仄許多。

    亦有許多道目光投射到兩人身上，陳淺不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何況店里很多一中學(xué)生，她臉頰有些發(fā)燙。

    “你想喝什么口味？”陳淺將背上的書包抱在懷里，開始翻包里的錢。

    周矜較她高出一個頭，低頭看她，“看你?！?/br>
    “嗯嗯好，”陳淺將十元人民幣給店員，輕聲說，“一杯香芋口味的奶茶，不要珍珠，謝謝?！?/br>
    周矜打量她，修長的手指捏捏她耳垂，“耳朵怎么這么紅？”

    陳淺下意識地朝后面看去，避開周矜的手，“沒有，還好?！?/br>
    感受到手里軟軟的一塊rou溫度逐漸升騰，周矜手指無意識地彈了彈。睨著陳淺，在她耳垂上掐了一個十字架，才將手放開。

    面無表情地盯著看了會兒，周矜倏地笑了，朝旁邊挪了一步，將她嬌小的身體完全遮在他高大的身軀之下。

    感受到被籠罩在陰影中，陳淺揉著酸疼的耳朵，又往前臺前挪了挪，腳尖拼命地頂著柜臺。

    這個動作很不舒服，陳淺別扭了好一會兒，老板娘才將做好的香芋奶茶遞給陳淺。

    老板娘大約四五十歲，早就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兩人的小動作了，她家中有個和面前這個小姑娘差不多大的女兒，因此在遞奶茶多看了陳淺一眼，欲言又止。

    陳淺留意到了，她摸了摸發(fā)燙的耳垂，當(dāng)著老板娘說：“哥哥，奶茶好了，給你?！?/br>
    她特意將“哥哥”兩個字咬的很重。

    周矜看著她，眉眼舒展開，使壞說：“光說就是不拿過來，準(zhǔn)備喂給我呢？現(xiàn)在還是回家后，meimei？”

    周矜話音剛落，本嘈雜的奶茶店忽然就安靜了下來，無邊闃寂中，身后似乎傳來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陳淺覺得這里沒辦法再待下去了，將手里奶茶推到周矜懷里，推開門落荒而逃。

    周矜盯著陳淺的背影，看著她一路小跑，坐到車上，這才挪開目光，移到另一邊。

    角落里靠窗的座位，桌上放置有三杯奶茶，一杯沒怎么動，一杯喝完了。還有一杯半滿，半滿的那邊坐著一個男生。

    路萬的面相很溫和，此時正看過來，與周矜視線相撞，遠(yuǎn)不如周矜的視線冰冷鋒利，壓迫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