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安南早就沒藕粉可賣了。

    “大人，明年衙門可還要繼續(xù)去收購農(nóng)戶們所栽種的蓮藕？”錢縣丞想到一事，突然說道：“我聽聞這些時日，亦有一些農(nóng)戶言道藕粉售價太低?！?/br>
    實在是那些個在縣城做代購的農(nóng)戶，著實被藕粉的暢銷程度驚到了。連他們只是站那排隊購買，轉(zhuǎn)手便可一斤得二十文，還被人爭搶著要。

    然而他們卻不知，今年藕粉能售賣得這般火爆，其一是宣傳到位，其二是新鮮稀罕。

    但新鮮勁是有時效性的，再者藕粉的制作，本身并非多大難度的技術(shù)。說不定眼下，就已經(jīng)有人琢磨出其中的關(guān)鍵技術(shù)了。

    這便也是韓徹不給藕粉定價太高的原因。

    韓徹現(xiàn)在都預(yù)料得到，來年其他可種植蓮藕的地方，必然也會陸續(xù)有藕粉產(chǎn)出。

    在聽完韓徹的這一番分析，才剛提議得讓百姓多種植蓮藕的劉縣尉傻眼了。

    “這才一年，咱們藕粉便賣不出去了嗎？”

    “不是賣不出去，是想要再如今年這般火爆，怕是很難?！辈贿^，韓徹倒也并不擔(dān)憂：“明年咱們還能引來這么多客流，藕粉便還能繼續(xù)好賣。”

    “可若是其他地方也有藕粉售賣，誰還一定要來咱們安南這等偏僻之地??！”劉縣尉嘆氣道。

    錢縣丞原也生出幾分憂心，卻在瞧見韓徹眉宇輕松，心頭不由一動：“大人，可是已有好主意？”

    “既然今年能靠著藕粉引來人氣，明年再用一好物，自然也能將人引來?！表n徹笑道。

    劉縣尉納悶：“咱們安南還有何好物？”

    他來安南也有半年，怎從未聽聞。

    “我有?！表n徹笑瞇瞇道。

    為了趕上這波現(xiàn)成的人氣宣傳，韓徹上次從劉家村回來后，便已經(jīng)著手準(zhǔn)備。

    “此為何物？”

    錢縣丞和劉縣尉瞧著眼前碗中紅棕色的濃稠汁，滿臉疑惑。不過聞之，香郁撲鼻而來，引人食欲。

    “二位還可先直接品嘗一下?！?/br>
    韓徹一面吩咐人下去煮些清水面，一面又笑著分別給兩人遞過去一雙筷子。

    劉縣尉接過筷子，就沾了一些放嘴中，登時眼睛一亮：“大人，這究竟是何物，怎得這般鮮美?！?/br>
    錢縣丞隨后嘗過，也驚訝其味之鮮美。

    韓徹笑道：“莫急。”

    待到衙役將清水煮的面條送來，韓徹便用此物又給兩人分別拌了一小碗的面條，才道：“來，再試試我這蠔油拌面?！?/br>
    沒錯，那碗里的正是蠔油。

    前段時間，韓徹去到各鄉(xiāng)補發(fā)銀錢和耕牛，也有考察各鄉(xiāng)地里位置，好因地制宜，找出最適宜當(dāng)?shù)匕l(fā)展的農(nóng)產(chǎn)品。

    然后在劉家村，韓徹發(fā)現(xiàn)此村離靠海極近，當(dāng)時便想到了制作蠔油。

    現(xiàn)代人對蠔油均不陌生，但實際上發(fā)明歷史并不長。蠔油是直到1888年，在廣東珠海才成立了第一個小家庭作坊。

    而安南此地雖早就有吃生蠔的習(xí)慣，但多為“rou大腌為炙，rou小者炒食”。其中的炙就是用鹽糖醬油酒等各種調(diào)料浸制加工，被稱之為蠔豉。（1）

    蘇東坡在《食蠔》中，也曾描述取其rou與酒一起煮食。

    *

    第二日，安南縣藕粉鋪子另一側(cè)的店鋪，突然開門營業(yè)了。

    只見著那店伙計們站在門口大喊著：“免費贈吃食了！蠔油拌青菜，人人皆可過來領(lǐng)??！”

    “上等的蠔油呢！鮮美賽過山珍海味！”

    蠔油是什么，無人聽聞過。但賽過山珍海味的口號一出，少不得就有人動心。吃食還又是免費贈送，便是不好吃，他們也損失不了什么。

    在排隊領(lǐng)取蠔油青菜時，還有人笑話這店家：“真真是只賺吆喝，不賺買賣?。　?/br>
    無他，只因人家開店鋪的都是為著掙銀錢。可這家店鋪，吆喝著白送蠔油青菜，鋪子里卻一樣商品也無。

    然待到他們品嘗完，瞬間大驚！

    這蠔油到底為何物，單只用來拌青菜，竟也能使得青菜這般鮮美至極！

    “店家，你這蠔油如何售賣？”

    “店家，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是做生意的，怎能有銀錢不掙！”

    “店家……”

    第23章

    蠔油

    鋪面開著自是為著掙銀錢的。

    店家見著眾人皆這般熱情想要，便道：“我這蠔油目前產(chǎn)量甚少，故作價有些昂貴。先前贈予大家品嘗，也是為求得識貨伯樂?！?/br>
    聽到作價昂貴，人群果然靜默下來。

    然，馬上還是有人問道：“你且先與我說說，這蠔油到底作價幾何？”

    “正是！你且先報出價錢！”

    店家便喚伙計，拿來巴掌大一小罐子，笑瞇瞇與眾人展示：“如這般一份，需得銀錢一兩?！?/br>
    眾人便見小罐內(nèi)紅棕色的濃稠汁還只裝至約八分左右高度，好些人便也覺這價錢確實過于昂貴。說來剛品嘗的蠔油青菜滋味是不錯，但若讓他們花這許多銀錢，到底還是覺得有些不劃算。

    但這也沒辦法，韓徹如今尚未教授劉家村養(yǎng)殖生蠔。這產(chǎn)量不夠，目前作價自然便會昂貴些。

    瞧見不少人搖頭，店家也不著急，仍笑瞇瞇言道：“我這蠔油乃是一款鮮味調(diào)料，用其調(diào)配青菜，只是它最簡單的食用方法?！?/br>
    “哦？還有何種食用之法，你說來聽聽?！庇幸簧虘艉暗馈?/br>
    他雖也覺得蠔油作價昂貴，但還是那句話，這世上有錢的人多了。只要東西足夠好，昂貴物品也有其昂貴的消費群體。

    如他這般經(jīng)商做生意的，看重的是物品本身。

    “不若貴客先花費十文錢進店，我吩咐人去與你做些其他吃食品嘗。若吃得滿意了，可再考慮要不要購置我這蠔油?！钡昙覒B(tài)度極好道。

    “好，我便進去試上一試！”商戶一聽，毫不猶豫，抬腳便往店里走去。

    “這樣，我也來試試……”

    “還有我！我也試試！”

    有一人帶頭，隨后便陸續(xù)有人也跟著走進店內(nèi)。

    當(dāng)然，有人進去，也有人就此作罷。這不一聽要花十文錢才能進店試吃其他的蠔油菜品，亦有不少人搖頭，慢慢散去。

    說來這十文錢是真不多，對韓徹來講，屬于不賺錢還需倒貼些許的，但它卻是一道坎。

    如這位從府州來購置蓮藕的商戶，自是不差這點錢的。他也是真對蠔油其他吃食法子感興趣，用這錢買個試吃，在他看來便是值得。

    然十文錢說少也不少，這不一聽要花錢才能進店試吃其他的蠔油菜品，亦有不少人搖頭，慢慢散去。

    卻說這些走進店里的人，待到后面走出店門時，眾人便發(fā)現(xiàn)，他們?nèi)假徶昧讼栍汀８幸恍┥虘?，因購買太多，身后還跟著店伙計，幫忙送去下榻客棧。

    有些人便立即猜測到這蠔油做出來的其他吃食滋味定是不錯，便趕緊跑去言道，他們也愿意花十文錢試吃。結(jié)果卻被店家告知，今日蠔油因未做限購，已經(jīng)售罄，只得等待明日。

    第二天，這些人再度跑到店里，有順利排上號進去試吃的，也順利買到了。然也有那些來得晚了的，如昨日一般，店鋪也進不去。

    當(dāng)然，他們還不是最惋惜的。最最后悔的是那些掛著尾巴，明明都排上號進去試吃了的，結(jié)果卻因為享用時耽誤了那么一點時間，等到他們想要再購置這蠔油，便突遭店家告知，今日蠔油又一次售罄。

    “我剛還瞧見有的，這才一小會功夫，怎就沒了！”有那外地來的客人，因著藕粉購置足夠，今日便計劃動身返程，這時候少不得就在那發(fā)泄不滿。

    “抱歉抱歉！實在是蠔油目前產(chǎn)量還太少，小店每日最多也只能得這五百份。不若客人再在安南多留一日，明日早些前來購買？”伙計一邊小心賠不是，一邊提議道。

    “五百份全賣光了？不是今日出了新規(guī)定，每人最多只可購買五瓶么？”客人震驚。

    “是每人限購五瓶，然今日已經(jīng)售出一百起。”伙計找來店家，店家拿出賬冊，翻到今日銷售那一欄，直接呈給他看。

    說起來，這也是因藕粉吸引來的客流太多。還都是一些商戶，或是有消費能力的。

    “罷了，看樣子我只能再多留一日了?！币姞?，客人只得無可奈何道。

    沒辦法啊，這蠔油與那藕粉一樣，皆是安南獨有。并且他覺得自己最好如購買藕粉一樣，請個代購替他早些去排隊，若不然可能還買不到這蠔油。

    也如他猜想的一樣，這蠔油還真到了需得請代購的地步。而且比起隔壁鋪子量大許多的藕粉，蠔油這邊有些人便是請了代購，最終也不一定能買到！

    雖說店家每次都會“特意”告知，言道這蠔油來年年底作價必然會有所便宜。即便今年沒買到，來年再來安南便是。

    屆時，定還能省去不少銀錢。

    可這話竟沒人聽進去！

    既是來年的事，那等來年再說，速速將蠔油搶到手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

    *

    當(dāng)這些外地來的人爭相購買蠔油時，衙門后院這邊，韓徹與家人也正一起品嘗著各種美食。

    “沒曾想，安南這等窮苦偏僻之地，竟有這許多好物。”柳氏瞧著這滿滿一大桌，好些還是她在京中連見都未曾見過的美味佳肴，不禁感嘆道。

    好比這外殼粗礦又硬如石頭的生蠔，將其帶殼蒸熟來吃，佐以少許調(diào)料時，其口感鮮嫩多汁。破殼取其rou，熬煮成蠔油，再用其調(diào)制其他吃食，滋味更為鮮美。

    韓徹便笑道：“安南此地物資本就十分豐富，只是遠(yuǎn)離京城，兼之人少，才不如北地繁榮。但若只論氣候，我其實更喜歡這里?！?/br>
    “我也覺著這里好。”一旁正認(rèn)真享用美食的四娘，也出聲道。

    “我看你就是只想著吃！”三娘說她。

    嘴角還帶著些剛不小心被沾染到醬汁的四娘，大聲替自己辯解：“我，我才沒有只想著吃?！?/br>
    “你還是快先擦擦嘴角吧！”三娘一邊沒好氣的說她，一邊卻又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把臉湊過來些……”

    四娘聽話的把臉湊過去，方便讓三娘替自己擦拭干凈。

    “好了?！比锸掌鹋磷?，還不忘叮囑她：“吃食時勿要著急，動作需得放慢些……”

    姐妹倆，三娘聰慧，其性子會偏強勢些。四娘嬌憨，性子也隨了柳氏，有些綿軟。

    這些時日里，韓徹在忙外面的事情時，宅院里的好些事情，便是三娘在幫著柳氏cao持。

    這會，被叮囑著的四娘再食用時，動作果然放緩了些。

    待到飯食吃完，三娘又領(lǐng)著四娘向柳氏與韓徹道：“阿娘，二兄，我們先回屋溫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