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源源不斷的毒液瞬間射入血管，在體內(nèi)留下了邪惡的種子。暗星武士紋以心臟為中心迅速輻射，爬上肩膀、手臂、側(cè)頸、臉頰，緊接著數(shù)秒過后，花紋向眼珠驟然一收，眼瞳剎那間變成了血腥的深紅！

    長老席上發(fā)驟然傳出震耳欲聾的悶響：“歡迎你再次成為暗星武士，西利亞元帥！從此暗星堂將和聯(lián)盟合作，共同分割銀河系的疆域與權(quán)柄……”

    西利亞什么都聽不見。他抓住扶手竭力喘息，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流到下巴，在衣襟上留下一滴滴深色的痕跡。

    看臺上無數(shù)暗星武士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其中不乏貪婪、挑釁和欲望。西利亞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用力撐著扶手站起身。

    巨蛇正被暗星武士們拖進(jìn)鐵籠，但它巨大的蛇頭仍然在向后彎曲，令人毛骨悚然的蛇眼緊盯著西利亞。它的嘴大張著，幾滴鮮血正順著口腔往下流，在雪亮的毒牙上留下了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緊接著畫面一轉(zhuǎn)，喧嘩的審判場不見了，面前變成了一條狹長而昏暗的走廊。

    西利亞大步流星穿過甬道，突然只見盡頭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鐵籠被放置在大廳里，四周安靜無人，籠中僅有一條巨蛇盤踞，漆黑的蛇皮上閃爍著點點艷綠光芒。

    西利亞站定在鐵籠前，伸出手，無名指上銀白色的鳳凰戒指一閃，在光芒中化作電磁槍對準(zhǔn)了蛇頭。

    然而就在他扣動扳機(jī)的瞬間，一只手從身后伸來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想干什么，西利亞？”

    西利亞驟然回頭，尤涅斯那張蒼白的臉正居高臨下的盯著他。

    兩人幾乎身貼身站著，雙眼之間相距不過一掌，那是個可以在對方瞳孔中清晰看到自己倒影的距離。足足十?dāng)?shù)秒僵持后西利亞退后一步，說：“你知道殺了幽空蛇王，你我就再也沒有被它控制的危險了。”

    出乎意料的是尤涅斯反問：“那又怎么樣？”

    “你希望被它控制？”

    “我希望你被它控制。”

    氣氛驟然緊繃，尤涅斯露出一個惡意的微笑：“只要我不背叛暗星堂，就永遠(yuǎn)也不會有被它控制的那一天——但你呢西利亞，你這個沽名釣譽的騙子，是不是已經(jīng)做好再次背叛的準(zhǔn)備了？”

    “……”兩人對視片刻，西利亞一把掙脫手腕：“你想和這條蛇一起去死對嗎，下水道里的耗子？”

    “哦？你有那能耐？”

    “我的能耐你早在被我踩在腳下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見識過了吧？”

    西利亞手中銀槍一化，赫然在光芒中變成了一把短柄軍刀；與此同時尤涅斯雙拳“鏘！”“鏘！”彈出兩把薄刃，舉起向西利亞眼前一指：“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你被我踩在腳下了！”

    ——就在最后一個字音落地瞬間，他猛然反手橫揮，薄刃將鐵籠三四根欄桿齊齊切斷！

    被驚動的巨蛇長嘶一聲，漆黑的身軀閃電般撲來，挾著腥臭的風(fēng)瞬間便硬生生擠出了鐵籠！

    那一刻西利亞驟然后退，但是尤涅斯早已預(yù)料到他的動作，堵在半路上一把反卡住他脖頸，就勢往地上猛摜；西利亞剛伸手反擊，突然幽空蛇王當(dāng)空而至，竟然絲毫沒管尤涅斯，碗口粗的冰涼身軀啪啪兩下便死死纏住了他！

    “啊……”西利亞躲閃不及，伸出去反擊的手被蛇尾重重纏住，緊接著整個人被按倒在地，抬頭便看見了血盆般大的蛇口！

    “抓住他，蛇王！”

    “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西利亞猛然掙脫另一只手向蛇眼戳去；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被人抓住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喝道：“加文！醒醒！”

    ——那聲音簡直直入靈臺，剎那間所有幻象如潮水般褪去，西利亞猛的一個激靈：“我——”

    緊接著他突然頓住了。

    只見他躺在戰(zhàn)艦的地板上，海因里希半跪半抱著自己，眼神中滿是焦灼，手里還死死抓著自己向他偷襲的那只手。

    而此刻那手只要再向前伸數(shù)厘米，就會碰到皇帝的心臟了！

    “哈哈哈哈……”曼德提拉斯尖銳的笑聲仿佛讓整個戰(zhàn)艦都為之震動：“連你也不行啊，西利亞，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說嗎？！”

    西利亞和海因里希對視片刻，彼此都迅速檢視了一下對方有沒有受傷。緊接著西利亞輕輕推開海因里希的懷抱，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但緊接著就站穩(wěn)了，拍了拍袖口上的灰。

    他額上的冷汗還沒有干，但眼神專注沉穩(wěn)，剛才的混亂和失態(tài)已經(jīng)完全從他那張冷漠的臉上褪去了。

    “沒有?！彼?，“我什么話也沒有，你贏了?！?/br>
    chapter 80

    兩人被暗星堂武士押到一間由船員宿舍臨時改成的囚室里，大門哐當(dāng)一聲落了鎖。

    所幸他們都沒認(rèn)出那架撞散架了的飛艇其實是3s機(jī)甲獅鷲，兩人被押走時都看見它被拖到戰(zhàn)艦甲板角落，隨便一扔就沒人管了。

    “還能拿回來嗎？”暗星堂武士離開后，房間里只剩他們兩人，海因里希立刻問。

    西利亞面孔森冷：“你怎么知道我的記憶在幽空星？”

    海因里希立刻噎住了。

    西利亞戰(zhàn)死紅土星上的那個alpha尸體被解剖后，從腦部裝置中飛出了一群幽空星人，而海因里希因為精神閥值的急劇提高，從它們中“截胡”了一部分思維波，因此看到了西利亞從小到大的很多記憶碎片。

    幽空星人顯然對此不太高興，但它們的生存形態(tài)注定沒有隱私，就像大街上不穿衣服的美女一樣，看見的人自然什么都能看見。

    之后它們不顧海因里希的竭力挽留，就像一陣風(fēng)那樣從帝國皇宮離開了。海因里希想派出電磁飛船護(hù)送的要求也被它們毫不猶豫拒絕，但臨行前留了一句話：“如果人類元帥想要取回他的遺產(chǎn)，就來幽空星找我們，但一定要趕快！”

    為什么要快？海因里希猜測是脫離了大腦接收器的幽空星人不能存活太久。誰都不知道這群嘰嘰喳喳的思維生物壽命有多長，如果這批保存了西利亞記憶的幽空星人死去——或者它們沒有“死”的概念，只是消散在了宇宙空間中——那西利亞的記憶也會隨之灰飛煙滅，再也回不來了。

    “海因里希，”西利亞冷冷道。

    皇帝欲言又止的看著他的眼睛，房間里一時陷入了靜寂。片刻后西利亞突然開了口，面無表情道：“在聯(lián)盟金水星的時候你說有兩件重要的事要告訴我，第一件是你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被暗星武士打斷了。事后我再問你，你說你解剖了鳳凰，然后修好了它。”

    海因里希默然不語。

    “你隱瞞了我很多東西，”西利亞問，“你解剖鳳凰后，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海因里希猛然瞇起眼睛，但種種遲疑、猶豫、舉棋不定還是沒逃過西利亞敏銳的目光。

    “我……”皇帝吐出一個字，然后又頓住了。

    “你應(yīng)該知道現(xiàn)在我們是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西利亞加重語氣，說：“現(xiàn)在我請求你，別把我推向尤涅斯那一邊去?！?/br>
    那句話堪稱斬釘截鐵，海因里希瞬間有微微動容。

    “我……很害怕你知道這一切后，會動搖和帝國的關(guān)系。”他遲疑了片刻，緩緩道：“我喜歡我們目前的狀態(tài)，同時也希望聯(lián)盟和帝國能維持暫時的和平，直到動亂不可避免的那天到來……如果你立刻恢復(fù)記憶的話，這一進(jìn)程會被大大加快，很多事情都會改變?！?/br>
    他們兩人靜靜對視，終于皇帝說了實話：“——鳳凰里有幽空星人，我看到了你的記憶?！?/br>
    皇帝把離開蛇夫星系、回到帝國白鷺星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包括抓捕艾德娜·孔塞特林，清洗皇家軍校，以及從鳳凰中解剖出alpha尸體的經(jīng)過。

    說到記憶本身的時候他沒有透露太多，只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并沒有看到多少。出乎意料的是西利亞并沒有什么憤怒或羞惱的表示，只靜靜坐在那里，光影交界處他的側(cè)臉仿佛光滑的雕塑，半晌才輕聲說：“沒關(guān)系……看到了也沒什么，其實我已經(jīng)能猜到了?！?/br>
    海因里希愣了愣。

    “你能感受幽空星人，是因為你在戍嶸星上標(biāo)記我時精神閥值得到了急劇提高，但那跟信息素?zé)o關(guān)，是因為我們彼此交換了髓液成分……換言之這跟性別沒有關(guān)系，不過這不是重點。”

    西利亞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深吸了口氣：

    “其實之前我就隱隱綽綽猜到一些，鳳凰在白鷺星上說它一直按照我的命令‘保存幽空星人以待時機(jī)’，而幽空星人是宇宙電波轉(zhuǎn)化的媒介。我當(dāng)時就想到了記憶寄存，但出于各種困難一直沒機(jī)會接近鳳凰，想不到最后竟然被你確認(rèn)了。”

    “……”海因里希無聲的松了口氣，心頭有瞬間慶幸自己沒有隱瞞，不然怕是要被揭穿。

    “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帝國軍方應(yīng)該已經(jīng)得到了我們降落在幽空星的消息——”皇帝看看西利亞的臉色，轉(zhuǎn)口道：“如果你去帝國的話我就能把鳳凰還給你了，這五十年來帝國軍部一直在很好的保管它，各項機(jī)能都有定時護(hù)理……”

    “我沒有要和帝國翻臉的意思?！蔽骼麃喠巳坏拇驍嗨?，說：“我在想另一件事?！?/br>
    不知為何他們現(xiàn)在思維越來越同步了，有時不用說話就知道對方心里的算盤。

    “……什么事？”海因里希悻悻問。

    “我的記憶只是對我自己重要，為什么尤涅斯也很想要它？如果單純不想讓它落到我手里，只要像你一樣別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就行了?！蔽骼麃喅了嫉牟[起眼睛，又道：“我在聯(lián)盟聽到幽空星人說它們中出現(xiàn)了叛徒，把有關(guān)記憶的情報透露給了尤涅斯……但為什么早不透露晚不透露，偏偏在攜帶我記憶的幽空星人回去后就透露了？為什么當(dāng)它們秘密貯存在鳳凰機(jī)甲里的那五十年中，就沒人把這個消息告訴尤涅斯呢？”

    他們對視一眼，海因里希心頭也涌上一股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尤涅斯想知道的秘密？”

    “我已經(jīng)全忘了?！?/br>
    “那尤涅斯會來幽空星，也是被事先安排好的？”

    “很有可能。”

    他們兩人都不說話了，微微皺起眉來互相注視著，數(shù)秒后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

    “但當(dāng)年能跟幽空星人溝通的——”

    “設(shè)計尤涅斯來幽空星的人是——”

    “西利亞，很可能是你自己！”

    房間里驟然安靜，緊接著兩人都感覺荒謬的笑了起來。

    “一個計劃竟然能在主使人死去五十年后照常啟動，幽空星人真是……”西利亞苦笑著吞下了后面的話，搖頭嘆道：“而這一切的策劃者竟然有可能是我自己，這到底……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才搞成現(xiàn)在這樣？”

    到底是哪一步呢？

    如果卡列揚復(fù)活加文后沒有離開，而是把他帶回聯(lián)盟的話……

    如果艾德娜沒有生出反心，跟暗星堂勾結(jié)攻陷皇家軍校，以至于鳳凰復(fù)蘇時來不及向加文釋放幽空星人的話……

    如果海因里希沒有遇到加文，沒有互相標(biāo)記的話……

    雖然不知道最初的計劃是什么，但如果一切按計劃進(jìn)行，現(xiàn)在加文·西利亞早已完全復(fù)活并執(zhí)掌聯(lián)盟了。

    然而，眼下一步錯步步錯，至今計劃已完全偏離了最初的軌道。他們只能費盡周折把幽空星人救出來并拿回記憶，才能解開西利亞當(dāng)初布下的這場龐大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