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就在這一剎那,狴犴和鳳凰同時閃過光弧,化作了兩架單片瞄準鏡和粒子炮;落地瞬間只聽周圍果然響起異動,緊接著黑暗中有人靠近,砰砰砰槍聲大作! 懷特上校失聲道:“保護目標!” 然而下一秒,兩臺3s單肩炮悍然發(fā)動,爆炸將整個大廳震得地動山搖! 轟然巨響中碎石如驟雨般墜下,大廳中所有人摔倒在地,尖叫和怒吼同時響成一片。隱藏在暗處的叛軍咆哮沖來,還沒靠近就被訓練有素的帝國士兵一槍放倒,橫飛的子彈在大廳中到處迸濺出明亮的火花。 這場激烈的交火只持續(xù)了短短數(shù)十秒,緊接著帝國士兵強行占領了電閘,嚓的一聲大廳燈光大亮。只見周圍到處是倒下的軀體和血跡,最后幾個叛軍揣著炮彈沖過來,卻被懷特上校帶領士兵發(fā)出電網(wǎng),在慘叫聲中倒在了閃著藍光的大網(wǎng)里。 “陛下!元帥!你們沒事吧?”懷特上校連看戰(zhàn)俘都沒時間,立刻推開了扶著他的副官就沖上來問。 海因里希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扭頭去看西利亞,要不是一手還扛著單肩炮,保不準已經(jīng)伸手去摩挲檢查了。 所幸西利亞也沒事,他把鳳凰化作長槍立在地上,搖頭道:“我們很好,讓醫(yī)療組下來救治受傷的士兵吧。這些戰(zhàn)俘壓下去嚴加看管,等基地解圍之后再交給軍部處置?!?/br> 懷特上校其實也快到極限了,但根本顧不上自己,扭頭就忙著吩咐手下處理戰(zhàn)場。更多的帝國士兵下來把戰(zhàn)俘押走,清理出戰(zhàn)場廢墟,只見大廳盡頭的燈光也依次亮起,遠處有一扇鎢金色的高達十余米的巨門,正在眾人眼前反射著沉沉的光。 “這就是叛軍首領赫歇爾伯爵和孔塞特林封鎖的地方,門后是武器庫,他們應該就躲在里面?!睉烟厣闲nD了頓,解釋道:“白天的時候,我們拼盡全力才和軍部取得聯(lián)系,但調來的中子震蕩炮還在路上,目前的火力儲備根本沒法打開這道門……” 海因里希轉頭望向西利亞,只見他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座門,眼神中有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感覺。 “加文……”皇帝輕聲道。 西利亞沒有出聲,甚至沒有任何反應。半晌他終于閉上眼睛,深深的、徹底的吐出一口氣,低聲道:“……開吧。” ——數(shù)百年的糾纏和回憶,仿佛就在這簡單的兩個字里,過盡了所有光影。 海因里希便不再多說什么,退后半步抬起手——瞬間只見狴犴化作千萬碎光,在空中分解、組合,變成半完全形態(tài)的戰(zhàn)斗機甲,抬手悍然一炮,轟開了大門! 剎那間整個基地都在震蕩,火流如巖漿般爆炸,所有人都摔出了數(shù)米遠!混亂間只聽鳳凰一聲清嘯,裹挾著漫天銀光化作巨大的神鳥,展開翅膀嚴嚴實實擋住了掉落的巨石和金屬,霎時將整個大廳強行固定了下來! “孔塞特林——”狴犴的咆哮壓過所有喧囂,帶著奪目的金光一頭撞進了轟塌的巨門! 門后武器庫里還埋伏著寥寥上百個叛軍,這時所有人都瘋了,發(fā)了狂的向門外拼命傾瀉火力。然而暴雨般的子彈在狴犴面前完全不堪一提,狴犴怒吼著一爪拍下,強勁的氣流當即把數(shù)十個叛軍遠遠掀飛了出去! “他媽的!”“上啊——!”“寧死不降!!”余下的叛軍士兵簡直殺紅了眼,當即沖上來就要拼命! 這時門外的帝國軍也在往里趕,場面一片混亂之時,突然只聽一個尖厲的女聲喝道:“住手!” 西利亞驟然抬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門后空蕩蕩的大廳中,艾德娜站在叛軍士兵之前,身側是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赫歇爾伯爵。她喝出這一聲后,很多叛軍都遲疑喘息著站在了那里,而狴犴也倨傲的停下了巨爪,場面頓時變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就在這讓人窒息的僵持中,她轉過頭,視線穿過戰(zhàn)火與硝煙,和西利亞冷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chapter 128 就在這讓人窒息的僵持中,她轉過頭,視線穿過戰(zhàn)火與硝煙,和西利亞冷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一刻燃燒的火焰,滾滾的硝煙,滿地的鮮血和彈殼,以及所有人臉上猙獰僵持的表情,都在時光的沖刷中呼嘯而去,成為了遙遠而飄渺的背景。 西利亞走進寬闊空曠的武器庫,站定在原本光滑如鏡、現(xiàn)在卻被子彈打出了無數(shù)裂痕的地板上,注視著艾德娜: “你輸了。” 艾德娜微微一笑,揮手對她周圍的叛軍道:“投降吧,沒用了?!?/br> 帝國士兵一涌而入,很快把這寥寥上百叛軍抓了起來,逐一押送下去。期間還有人想反抗,但在虎視眈眈的狴犴面前連點水花都掀不起來,很快就被裝備精良人數(shù)眾多的帝國士兵按倒堵住嘴,七手八腳的帶了下去。 最終叛軍那一方只剩下茍延殘喘的赫歇爾伯爵和站在原地的艾德娜,懷特上校不敢輕舉妄動,低聲請示皇帝:“陛下,這兩個叛軍首領……” 3s機甲倏而粉碎成千萬片,皇帝在奪目的光弧中落到地上,順手翻腕把狴犴化作單刀,當?shù)囊宦曒p而易舉把刀尖插入了地板,“西利亞?” 他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懷特上校只得轉頭,目光炯炯的看向聯(lián)盟元帥。 西利亞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甚至他的語氣都是非常平淡而毫無波瀾的:“辛苦了,帶兩個連的士兵退到c區(qū)以外及隧道中守住這片區(qū)域,現(xiàn)場就留給我和皇帝吧。另外把外部警戒的人增加一倍,加強監(jiān)控,擅闖軍事重地者一律就地格殺,同時不管情況如何,都要立刻來向我們匯報?!?/br> 這番命令條理清楚且可執(zhí)行性強,懷特上校立刻啪的立正,肅然道:“是!” 士兵們端著槍,警惕的一步步退后到武器庫以外,昏暗而空曠的大廳中很快只剩下了海因里希、西利亞、艾德娜和對面奄奄一息的赫歇爾伯爵。 激烈的交火停止后,大廳顯得格外靜寂冰冷,只有滿地碎石中偶爾跳出一兩簇火光,跳動兩下后便旋即熄滅,只留下一縷裊裊的青煙。 陰寒的風不知從地底深處哪個角落吹來,挾著嗚咽般輕微的聲音拂過人們后頸,只留下寒浸浸的觸覺從骨髓中滲出來。 “加文……”艾德娜低頭微笑起來,柔聲道:“這一幕真熟悉,不過我們的境遇,倒是完全顛倒過來了?!?/br> 西利亞不動聲色道:“有么?我怎么不記得了?” 赫歇爾伯爵蜷縮在不遠處的角落里,臉上都是干涸了的血,恐懼的目光不停望向海因里希。然而皇帝沒工夫理他,目光來回在西利亞和艾德娜身上回轉,鋒利的眉毛微微皺著。 “銀河紀元3100年,森克爾議長意外身亡,我父親在新任議長大選中獲得成功,在議會公布投票結果的會議上你也是這么看我的。那時我們隔著人群,作為勝利者和失敗者彼此相望,就像剛才那樣……” 艾德娜頓了頓,抬手捋了把頭發(fā),笑道:“你不記得也不奇怪,我們之間總是隔著重重不同的立場,已經(jīng)很久沒有心意相通過了?!?/br> 西利亞沒有說話,沉默以對。 “其實從那時起我就發(fā)現(xiàn),比起當你的愛人,也許我更喜歡當你的對手?!卑履葘λ某聊瑴啿辉谝猓恼Z調突然變得有點興致勃勃:“但你也不得不承認,加文,在聯(lián)盟中晚期那幾百年里我都是一個很好的對手,我引導著你以政客的身份和議會相抗,同時也代表議會的利益來壓制你……你和我,都從沒有取得過徹底的優(yōu)勢。” “你取勝的時候居多,”西利亞坦然承認。 艾德娜說:“但你最終取得了徹底的勝利?!?/br> 她張開雙手,就像個面對紳士時害羞而優(yōu)雅的淑女。棕色長發(fā)如水藻般柔順的垂在胸前,潔白的脖頸如天鵝般微微彎曲。盡管身上只穿著灰色囚服,但她站在那里的模樣仿佛還是很多年前薄荷田里,那個天真而溫柔的少女。 “一切都結束了,加文?!彼龂@息道,“恭喜你?!?/br> 西利亞久久的注視著她,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海因里希驀然回過頭,轉頭只見昏暗的光線中,他眼角竟然帶著微微的紅絲。 “我一直有個問題……”西利亞嘶啞的開口問:“你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 海因里希低聲喝道:“加文!” 皇帝從十八歲的半大小子開始跟著西利亞,這么多年征戰(zhàn)流離,對他的了解無人能及。西利亞從來不是那種追根究底鉆牛角尖的人,哪怕被人針對、背叛,他看重的也是結果,從不會在得勝后再回頭問失敗者一句為什么。 這里面固然有對失敗者的容諒,也有不愿回頭去計較這些小節(jié)的意思。 然而他現(xiàn)在卻問艾德娜為什么——兩人出身不同,立場有別,淪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是幾百年來矛盾激化的結果,有什么好為什么的?! “是啊,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艾德娜諷刺一笑,她不愧是被西利亞點評為不遜于海因里希的政客,當即察覺到了皇帝微妙的心思,轉頭來微帶嘲諷的看了他一眼,“我含著金湯勺出生,家世權貴,諸事不愁,又是個金貴的omega女孩,按理說不該有那種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心思才對……我為什么要跟你作這么多年的對呢?” 她上前一步,天頂上昏暗的光映在她側臉上,腳跟落地時輕輕的一聲響在空曠的大廳里格外清晰。 “我們曾經(jīng)是最互相了解的人,但永遠也沒法互相理解。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固守著自己的堅持幾百年都不動搖,你也不會知道我有多遺憾,自己身為omega女性,一輩子注定只能屈居幕后,永遠也無法占到臺前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和理念?!?/br> 她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但仍然像記憶中一樣柔和:“你知道對我來說,在議會中立身,是件多困難的事情嗎?” “……”西利亞沉默良久,搖了搖頭。 聯(lián)盟中晚期,艾德娜在議會中活躍的程度比西利亞要高得多,這里面有她出身于黃金家族的原因,她自己頭腦發(fā)達能力出眾也占了相當大的因素。 西利亞知道這很不容易,卻根本無法深入了解半分。 那時他憑借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軍部,在各方勢力和戰(zhàn)場間苦苦周旋,已經(jīng)透支了所有的心血和生命;就算在和艾德娜最親密的時期,兩人也很難見到面,除公事會面外一周視頻通話一次已算是奢侈了。 這還是比較好的時候,到聯(lián)盟末期銀河大戰(zhàn)爆發(fā),這兩人已經(jīng)彼此之間涇渭分明,連未婚夫妻的名義都很難維持下去了。 “我是個omega女性……”艾德娜悠悠道,“就算有千般本事,萬種本領,也天生就處在弱勢上。其他議員能輕易獲得的支持和人脈,我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計算和謀劃;別人能一句話就辦成的事,我要夙興夜寐精心斟酌,才有七八分成功的可能……這還算是比較好的,軍部勢大那陣子,你身邊一個侍衛(wèi)的分量都比議員重,莫文、卡列揚、海因里希他們幾個出面說句話,比我說一車話都管用。” 西利亞猛然轉頭看了海因里希一眼,只是電光火石間,又偏移了目光。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我就是那名不正言不順的。怎么樣讓別人聽我的呢?除了孔塞特林這個姓氏能給我當靠山,就只有許以實際的好處來打動人心,甚至有時候那些利益,其實是違背我政治理念和初衷的……但也不得不許。” 艾德娜微微一笑,那笑意里卻夾雜著難以掩飾的苦澀:“因噎廢食,適得其反,明知道那些利益不該輕許于人,但為了取得支持卻不得不那么做,還必須在你大刀闊斧進行改革的時候,咬著牙保護那些為了各種利益而攀附上來的人……這種滋味,像你們這樣的人應該是沒體會過的吧?” 問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她望向海因里希,眼底的挑釁毫不掩飾。 皇帝當然做過,銀河大戰(zhàn)中期那些背叛聯(lián)盟、攀附而來的世家大族,現(xiàn)在全都成了帝國各星系的老牌貴族,而他們仗著特權在帝國內(nèi)部進行割據(jù),種種惡果已經(jīng)開始顯出端倪了,赫歇爾伯爵就是其中一個典型。 權勢的平衡和無奈也在于此,古往今來沒有哪個掌權者能完全解決這個問題。甚至連西利亞,嘔心瀝血、堂堂軍神,都不敢保證聯(lián)盟軍部就百分百純凈——不過跟孔塞特林家族的肆無忌憚和銀河皇帝的忍耐蟄伏不同,他起碼下重手改革了數(shù)次,為此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最終也付出了戰(zhàn)敗紅土星的慘重代價。 “體會過,”海因里希淡淡道,冰藍色的雙眼深邃而森寒:“但我沒有跟外敵勾結,拿自己國家的大門來開玩笑!” 艾德娜一聲長笑:“這是我的國家嗎?海因里希!這宇宙間已經(jīng)沒有我的國土,不論帝國還是聯(lián)盟,都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西利亞閉上眼睛,那一刻他聽見深重的悲哀從自己心底某個縫隙呼嘯而過,仿佛風中無奈的哭泣。 他想起很多年前白鷺星上,蟲兒在遙遠的夏夜里聲聲長鳴,漫天星空輝映,燦爛的銀河橫跨天穹。那如夢一般的少年歲月,就這樣粉碎在權力和信仰的殘酷絞殺,以及理想和現(xiàn)實巨大的鴻溝里,埋葬在了永不回來的聯(lián)盟時代。 “你已無容身之處,但我們的國家還是在的?!焙R蚶锵nD了頓,沉聲道: “你確實輸了,孔塞特林,你的整個家族連同道格拉斯都——” “不用告訴我,”艾德娜猝然打斷道:“你不用說?!?/br> 海因里希本想告訴她道格拉斯·孔塞特林已經(jīng)被尤涅斯利用,和黑曼蛇一起殞命在了茫茫太空中,但看艾德娜的樣子,她應該已經(jīng)預料到了一切,甚連都最后一句話都不用問了。 “我對不起卡洛琳,我死后,請不要為難她……”艾德娜嘆息著閉上眼睛,片刻后復又睜開,平靜的轉向西利亞,說: “請殺了我吧?!?/br> 這一句話非常的輕,但尾音卻在空曠的大廳中久久回蕩。 海因里希面色有些變了,他的第一反應是扭頭去看西利亞的表情,但不知為何心里竟然有些復雜的躊躇。片刻后他微微轉過頭,卻只見西利亞望著前方,目光仿佛在看著空氣中某個漂浮的點,昏暗幽深的大廳里,他的側臉有種不帶血色的冰白。 半晌他手腕一動,抽出了鳳凰化作的長劍。 那劍應該是很沉的,每一寸出鞘的聲音都在靜寂的空氣中重若千鈞,但他拔劍的手卻非常穩(wěn)當,沒有一絲顫抖,也沒有任何遲疑。 海因里希微微動容,然而艾德娜的目光中卻有一絲迷醉的欣賞。 這才是她認識的西利亞—— 堅定且強大,理智而殘忍,無從誘惑也無法征服;從少女時代就和她相提并論,從并肩而行到互相對立,對峙了整整一個時代的加文·西利亞。 “再見了,艾德娜?!?/br> 西利亞舉起長劍,劍鋒直指,然而就在那一瞬間,突然遠處傳來帝國士兵的sao動:“什么人!”“住手——” 轟! 連環(huán)爆炸從他們頭頂不斷傳來,簡直像滾雷一般震撼了整個地下基地。這聲音聽著竟然像是叛軍攻城了,然而在場沒人來得及反應,緊接著又是一陣地震般震耳欲聾的巨響轟然炸開! 整個大廳劇烈搖動,海因里希等人都踉蹌著穩(wěn)住身形,回頭一看只見電梯井上方竟然在塵土中坍塌了,士兵們從上面紛紛摔下,暴雨般的碎磚斷石中驟然亮起奪目的亮光—— 三人臉色同時劇變,只見亮光裹挾刀鋒般的氣流迎面襲來,狂喝道:“給我滾開——” 艾德娜失聲道:“尤涅斯?!” 氣流驟然沖破,只見尤涅斯駕駛龍騎,全身浴火,將數(shù)個攔截的帝國士兵轟然撞開,迎面一刀鋪天蓋地,在“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中硬生生將鳳凰銀劍打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