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許聞濃眉一皺,這歌司議郎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剛才還要把太子往死里拉拽,現(xiàn)在又反口懷疑刺客們的動機。 刺客猶豫了片刻,眼巴巴的望著許聞,趕緊表誠意的道:“小的有話要稟告許大人?!?/br> 許聞當然要聽,見刺客欲言還休,便附耳過去,刺客輕聲的對許聞說著悄悄話。 歌細黛垂著眼簾,很有心聽聽悄悄話,可惜那刺客的聲音很低,只有許聞能聽清。 不一會,許聞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面色復雜,似狂喜又似狂憂,有些樂極生悲的模樣。埋頭朝向堂內(nèi)走去,繞到了那扇屏風的背面。 歌細黛側(cè)目瞧了一眼跪地的刺客,刺客一副必會戴罪立功的輕松心態(tài)。她緩緩的去看一眼景玄默,兩個的目光剛一交匯,便都各自移開。 ‘嘭’的一聲,豎立的屏風倒下,茶盞碎了一地。 映入眼簾是目光森冷的景盛帝,于景盛帝身側(cè)的是景榮。 “兒臣參見父皇。”景玄默一怔,似驚愕于皇帝竟然在,連忙行禮。眾人跟著拜禮。 景盛帝面容沉怒,掃了一眼景玄默,衣袖一拂,負手離去。景榮跟著離去,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歌細黛。 許聞挺直了腰板,道:“臣送太子殿下回府?!?/br> 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要將景玄默送回府?歌細黛便問了:“是誤會一場?” 許聞笑笑不語,恭手道:“太子殿下,請?!?/br> 景玄默依舊沉靜如初,眸中寧靜的毫無波瀾,步伐穩(wěn)重的上了來時的馬車。 三人同來,又三人同回。只是,回府時增多了的皇城禁軍護衛(wèi)。 回到太子府后,府中的皇城禁軍更為密集。太子的侍衛(wèi)被整齊的圍在一處空地。 本就冷寒的太子府,此時更顯陰怖。 進入正殿,景玄默淡淡一暼殿內(nèi)擺放的一扇屏風,歌細黛暗忖:以前殿風并無屏風,想必,此時的皇帝與閑清王就在屏風后。 見太子府里的人已被皇城禁軍們控制,許聞冷聲宣道:“有人告密太子殿下厭勝。” 厭勝?是以厭勝物進行詛咒厭惡之人,自是祈禱所厭之人或死或重疾。 景玄默的眸色一瞬間變幻莫測,眼簾一垂,沉吟不決的緘口沉默。 許聞卻是在景玄默的神情里捕捉到了晦暗、慌亂、緊張,心中便更有底了,看來那位刺客告密的不假。許聞威風的命道:“搜!” “且慢。”歌細黛的語聲淡淡。 “這里沒有你的事。”許聞現(xiàn)在很胸有成竹,不再需要有人幫他造勢。 歌細黛的神情冷默,泰然而立,肅然道:“太子府是許大人要搜就能搜得了的?” 許聞遙看尚方寶劍,強硬的道:“你是要阻止?” “不,不阻止,”歌細黛笑了笑,輕描淡寫的道:“就是要問一問,搜太子府的后果可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本官這也是無奈之舉,是為了證明太子殿下的清白的唯一辦法,請?zhí)拥钕乱娬彙!痹S聞打起了官腔。 歌細黛挑挑眉,重復問道:“許大人承擔得起?” “當然。”許聞是在將‘厭勝’如實稟報皇帝后提議搜查太子府,皇帝允許了。有皇帝的首懇,不管結(jié)果怎樣,他也不至沒有退路。 歌細黛頜首,念叨了一句,“哦,許大人承擔得起?!彼撕笠徊?,退到了景玄默的后面。 景玄默自始自終不言不辯,他此時的不言不辯最為明智,因為有人在為他言為他辯。 許聞冷厲的命道:“速搜?!?/br> 無人阻止,無人再多言,太子府被搜查著。 作者有話要說: 我努力日更多更,努力,嗯,握拳 ☆、第44章 《榮華無量》0044 此時,景玄默身陷囹圄,有兩名刺客是人證,都指認他是謀害皇嗣的幕后主使。如今,若是搜出了厭勝的物證,他就絕無扭轉(zhuǎn)局勢的機會。 普通人以厭勝巫術(shù)尚令人不恥,更何況將要德侔天地的太子殿下,絕不可輕饒。 景玄默正襟端坐,闔著雙眸,一言不發(fā)。那神姿宛如山巒的巔峰,高高在上,有不可動搖的凌九州四海之氣。 歌細黛已將手中的筆墨紙冊放在一旁,負手而立于景玄默的身后側(cè),似盤繞在山巒巔峰的季風,俯繞云霄,不經(jīng)意間攬匯日月光華。 許聞勝券在握的等著,當他看到景玄默鎮(zhèn)定自若時,不禁頓時身心一震,沒了底氣??赊D(zhuǎn)念一想,在刑部衙門時,被抓到的那位刺客說的很篤定,說太子府的藏書閣里有厭勝之物。關(guān)鍵是,刺客還很堅定的說了句:恭王已安排妥當。 在大獄里的刺客就是恭王景奇天安排的,他又安排了一名刺客?許聞見刺客說得信誓旦旦,自然就相信了。想必景玄默是故作冷靜,因為有尚方寶劍在,他不敢公然違抗。 景盛帝身在屏風后,冷沉的觀察著殿內(nèi)每個人的舉動。審訊太子,他要旁觀,要確定自己認定的繼位人是否夠資格。 不可避免的,景盛帝注意到了歌細黛,她扮男妝扮得很像,還是騙不過他的火眼金睛。她與許聞說的每句話,景盛帝都聽得仔細入耳,很耐人尋味。原以為搜查太子府會有阻力,此女倒真是知進知退。 刑部衙役們在禁軍們的監(jiān)視下,搜查著太子府,已過了一個時辰。 漸漸的,一撥一撥的人都聚在了殿外,已向許聞復命。許聞聽罷,臉色白得如紙,額間一層冷汗,一踏踩空懸墜入谷底般的驚恐。他還在極力保持著常態(tài)。 景盛帝赫然自屏風后走出,龍威剛毅,神色嚴峻,凝視許聞,沉聲問:“搜到什么了?” 許聞趕緊拱手,露出喜色,道:“太子殿下不畏謠言攀誣,作風光明磊落,豁達寬厚以示清白,可謂是社稷之福,是百姓之福?!?/br> 景盛帝的神色難變,在沉思中。 “你直接回答什么也沒搜到不就好了,繞來繞去的凈說實話。”景榮懶懶的白了許聞一眼。心道:這人陽壽將盡。 “是,什么也沒搜到?!痹S聞躬身,未露任何情緒。他是得到皇帝的旨意后才搜查太子府的,搜到了就給太子定罪,搜不到就說是證明了太子的清白,太子殿下又能拿他怎樣?! 景玄默的眸色寧靜無波,清聲問:“不用再搜一遍?” “不用,不用?!痹S聞賠著笑臉。 “真的不用?”景玄默依然和氣。 “真的不用。”許聞暗惱,表面上恭謙有加。 歌細黛將話接了去,微笑道:“許大人派了那么多人搜查太子府,各處角落應該也都有翻查。雖說府中的物什并非花樣繁多的琳瑯滿目,卻是件件都貴重異常?!彼蚓靶埵镜溃骸跋鹿僬J為,太子殿下光明磊落,準許他們搜查了,自也應該派人將府中各處清點一番,萬一遺失了什么東西,也好當面與許大人說個清楚?!?/br> 許聞面色一僵,道:“你懷疑衙役與皇城禁軍?” “是啊,”這兩個字拉長了尾音,歌細黛冷然道:“連太子殿下都能被懷疑,許大人的部下們就不能被懷疑?” 景玄默不容再有人有異議,果決的命道:“立刻清點?!?/br> 太子府里的侍從們應是,各自去清點各自管轄范圍。熙華不知何時已悄然走開了。 歌細黛的嘴角噙著一抹淺笑,許聞今晚想要安然了事的脫身?不可能! 許聞隱約覺得事態(tài)不妙,沉得住氣的仰望了一下皇帝,想窺視皇帝的意思,可惜,他琢磨不透皇帝此時的神色。 景盛帝沉默不語,搜查太子府確實很讓太子難堪,影響甚大,太子怎樣挽回顏面都不過分。他倒是對歌細黛的凌厲有了見識,與景玄默配合的很自然默契。想必,她就是太子許的準太子妃? 沒多久,一位侍衛(wèi)匆忙奔來,稟告道:“稟太子,清點完畢,府中并無任何遺失。” 許聞頓時松了口氣,他這口氣還沒松完,這名侍衛(wèi)又說話了,緊張不已的道:“只是藏書閣內(nèi)被翻得一片狼藉,屬下請?zhí)拥钕虑巴貢w一看究竟?!?/br> 可見,藏書閣被翻得不是一般的狼藉。 景玄默微一躬身,清聲問道:“不知父皇可有心移駕藏書閣?” 景盛帝點點頭,他也想看看耍了什么花招。 侍衛(wèi)在前引路,景盛帝去往藏書閣,景玄默與景榮緊隨其后。歌細黛將手一引,朝著許聞劃出,道:“許大人,請?!?/br> 許聞有些遲疑,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藏書閣里書籍被四處亂扔,器物凌亂一地,可見在搜查時的瘋狂對待。 景玄默擰眉,當他的目光看到地上一物時,霎時神情驚愕,急步上前,于眾人的視線里,緩緩的撿起了一樣東西,竟然是太子令牌。 眾人的心一緊啊,太子的令牌象征著太子的身份,卻被胡亂扔在雜物中,這是不敬! 許聞憤惶的目掃衙役們,這些人平時做事并不毛手毛腳,怎么敢如此大膽?衙役們面面相覷,他們分明是輕拿輕放,怎么變成這般模樣,可他們又不敢貿(mào)然發(fā)言。 “???!”是歌細黛震驚的暗呼聲,她眼尖的沖進去,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一幅畫像撿起,駭了一跳,道:“這……這……” 畫像上的女子溫嫻端莊,身著一襲鳳袍美麗得驚艷脫塵。 景玄默失聲喚道:“母后!” 這幅畫像正是天圣皇后,天圣皇后是景玄默的生母,當朝皇帝的第一任皇后。 天圣皇后的畫像被扔在地上不說,在畫像的面部赫然有幾個臟兮兮的鞋印。 景盛帝看到后,怒目圓睜,虎視眈眈的瞪著許聞。 許聞目光呆滯的望著天圣皇后的畫像,臉色鐵青,冷汗泠泠。 “啊……”歌細黛望著碎了一地的紫檀木雕刻的精美帆船,愕然道:“這……這可是太子殿下的冊封大典上,皇帝賞贈給太子殿下的?!?/br> 許聞的眼前一黑,差點昏厥。 歌細黛舉著碎裂的琺瑯金鏡,嘆道:“天圣皇后的遺物?!?/br> 景玄默悲傷之情油然而生,緊抿著唇,憎恨的凝視著許聞。 許聞當然知道自己被惡狠狠的注視,下意識的趕緊就要脫清干系,轉(zhuǎn)身喝斥衙役們,“你們太過放肆,還不跪下領(lǐng)罪。” 衙役們都愣在原地,這些罪他們怎么敢領(lǐng),多少腦袋都不夠丟的。再說,他們根本就沒做過。 歌細黛重重拂袖,似一柄鋒利的刀子直擊許聞,厲聲道:“搜查太子府是許大人主事,從太子府搜出厭勝之物,就是許大人一人榮耀無限。如今造成禍端,卻要一幫無辜衙役頂罪,這就是許大人的為官之道?就這是許大人的做事原則?” 許聞的腦袋轟得一聲亂了,他沒想到他的下意識反應,讓對方捉到了話柄。 歌細黛趁勢鋒芒更甚,“許大人可以搜查太子府,能隨意棄擲太子令牌?能隨意踐踏天圣皇后的畫像?能摔碎御賜之物?能毀壞天圣皇后的遺物?許大人,你置太子的顏面何存?置皇威何存?置君法何存?” 她連連的幾句質(zhì)問,讓一旁的人都喘不過氣了。 許聞僵硬了一會,有了一絲清醒,連忙伏地向景盛帝叩首,“微臣只是奉旨下令搜查,并無授意他們故作妄為,還請皇帝明查?!?/br> 不等景盛帝發(fā)威,歌細黛冷冷哼道:“是你下令搜查,就該由你全權(quán)負責,你監(jiān)管不利,承擔不了后果,信口攬事上身,掌握不了局勢,控制不了部下,卻推脫是部下故作妄為,毫無氣慨,枉為朝廷命官,枉為……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