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民緩緩點頭：“好！”

    嚴(yán)良又道：“可是兇手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個大問題?！?/br>
    “什么意思？”

    嚴(yán)良解釋道：“對于兇手來說，最干脆的做法，他在綠化帶旁襲擊死者時，直接把他殺死，隨后往綠化帶樹叢里一扔，走人。這才是對兇手來說最安全的做法。他何必要把人拖到水泥地上，費這么大周折，還制造出一場不留腳印的犯罪。他一定有他的犯罪邏輯，只不過我想不明白。所以呀，趙領(lǐng)導(dǎo)，”他抿抿嘴，“三年時間，專案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不是單純因為警方運氣不好，一直沒抓到，而是這兇手絕對不簡單，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趙鐵民吸了口氣，神色更顯凝重。

    嚴(yán)良笑了笑，緩和下氣氛，道：“對了，你之前說變態(tài)佬涉嫌這場連環(huán)命案？”

    趙鐵民恢復(fù)了平常神色，點頭道：“沒錯。”

    “關(guān)于變態(tài)佬有哪些線索？”

    “我們掌握的直接線索和新聞里的差不多。這男人四十多歲，戴眼鏡，身高體型都中等，嗯……就像你這樣?！彼浦鴩?yán)良臉上的苦色，笑了笑，繼續(xù)道，“近幾個月來，此人多次在城西一帶半夜挾持獨自回家的年輕女性，拉到附近的草叢等角落進(jìn)行猥褻。犯罪時通常戴個帽子，所以監(jiān)控并沒有拍到他的真實長相。受害人的事后回憶也只能得到個大概輪廓，五官并無大的辨別特征。此人多次作案后，派出所調(diào)取了附近的沿線監(jiān)控，結(jié)果意外發(fā)現(xiàn)此人還好幾次半夜跑到附近小區(qū)的電梯里拉大便。真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變態(tài)男?！?/br>
    “你說猥褻是指……哪種程度？”

    趙鐵民皺皺眉，道：“就是掏出生殖器，當(dāng)著女人的面，打飛機(jī)?！?/br>
    “強(qiáng)迫受害人替他打飛機(jī)？”

    “不，他自己打飛機(jī)，只是當(dāng)著受害人的面，最后射到了受害人身上，除此外，他沒有對受害人進(jìn)行性侵，也沒拿走受害人財物?！?/br>
    嚴(yán)良嘖嘖嘴：“真是心理夠奇怪的。不過，憑什么認(rèn)為他和命案有關(guān)？”

    “前天晚上12點不到，城西一個轄區(qū)的派出所接到一名女性報案，說她被人猥褻。那名女性在酒吧上班，當(dāng)晚下班回家，末班公交車到站后，她獨自一人沿著馬路向前走，前面走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一開始沒瞧出異常，等快靠近時，男子突然向她沖過來，掏出一把刀，把她拉進(jìn)了綠化帶，隨后進(jìn)行猥褻。而我們的命案現(xiàn)場，離前晚的報案地點僅隔了幾十米，法醫(yī)尸檢結(jié)果判斷的死亡時間和猥褻發(fā)生的時間接近，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命案是那個變態(tài)男干的?！?/br>
    嚴(yán)良笑了笑，道：“我個人認(rèn)為，可能性接近于零。”

    趙鐵民張嘴問：“為什么這么說？”

    “我聽你說，兇手前四次犯罪中，你們調(diào)查了監(jiān)控，都沒發(fā)現(xiàn)他。也就是說，兇手把犯罪地點周邊的監(jiān)控都避開了？”

    “對，盡管監(jiān)控有很多盲區(qū)，但每次犯罪把所有監(jiān)控都避開，顯然兇手在犯罪前做足了功課。”

    嚴(yán)良道：“命案的兇手是個高水平的家伙，神出鬼沒，沒人見過他。而那個變態(tài)男，沒被抓住純粹是因為他運氣好，如果猥褻女性時剛好遇到路人，說不定此刻已經(jīng)在公安局里了。盡管他犯罪時戴了帽子，但連電梯大便的事都被你們查到了，顯然這家伙并沒有多少的反偵查意識。這兩個人的水平差太多了。”

    “你說的有道理，”趙鐵民抿抿嘴，“那你說該怎么查？”

    “具體的細(xì)節(jié)我不想過問，但既然你說死者的死亡時間和變態(tài)男的猥褻時間相近，我想，抓住變態(tài)男或許是個突破口。目前的情況看，似乎也只能這樣了?！?/br>
    趙鐵民笑了笑，望著他說：“謝謝你?！?/br>
    嚴(yán)良道：“今天我談了這么多我本職工作外的話題，單純因為你答應(yīng)抓變態(tài)佬。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我希望我們下次見面是純粹的吃飯，我不想再談案件的話題了?！?/br>
    趙鐵民嘆息一聲，不過還是點點頭，尊重嚴(yán)良的選擇。

    他今天回去多了兩件事，一是讓人核對筆跡，看看“本地人”三個字是否確實是孫紅運本人寫的；二是拖行痕跡中的孫紅運的腳印，做一下身高、體重的鑒定，如果一致，那么腳印確實是孫紅運的，如果不一致，那意味著是兇手穿了孫紅運的鞋子留下的，也就是嚴(yán)良判斷的那樣。

    今天一直加班到晚上9點多，郭羽才下班。

    他拖著疲倦的身子上了公交車，坐了半個多小時下站，向前走了一段是片大排檔。

    第三部分：無證之罪

    10

    此時，昨天的那個黃毛和幾個混混模樣的年輕人圍著一張露天桌子坐著，吃著燒烤，喝著啤酒。

    郭羽看到他們，就側(cè)頭往邊上走，他可不想惹上這些人，昨天被狠狠打了一記后腦勺猶記在心，說實話，當(dāng)時他很害怕，怕被那兩個流氓群毆。

    幾個小流氓今天倒沒注意到他，因為黃毛的視線被走過的一個漂亮女生吸引住了。那姑娘穿著黑色的超短裙，大腿纖長，上半身穿著一件職業(yè)裝的白色短袖小襯衣，看著應(yīng)該是個公司的銷售人員。

    在酒精的刺激下，黃毛不管女孩旁邊還有個男朋友模樣的人，肆無忌憚地對同伴大聲笑道：“身材真好，屁股又圓又大，摸起來肯定很舒服啊！”同伴大笑起來，對著那陌生女生吹口哨。

    女生厭惡地瞪他們一眼，咒罵了句：“神經(jīng)??！”

    “哈哈，嘴巴好潑辣，我喜歡。”小混混叫著。

    旁邊的男朋友對她道：“走吧，別理這些傻逼?！?/br>
    正當(dāng)兩人要走，誰知剛剛男朋友說的話稍響了些，傳入了這群流氓的耳朵里。黃毛當(dāng)即站起來，喝道：“你媽逼，你他媽罵誰傻逼？”

    她男朋友并非想惹事，看著對方人多又來勢洶洶，先自膽怯了，但在公開場合，又在女朋友面前，不想丟了面子，低聲朝向空氣說了句：“我又沒說你?！?/br>
    “那你他媽的嘴里嘀咕個jiba？”黃毛沖到他面前，點著他的鼻子質(zhì)問。

    女孩連忙拉過男朋友，嘴里冷哼一聲，轉(zhuǎn)頭就快步走。

    “沒種就別他媽跩！”黃毛見對方退了，以勝利者的口吻叫囂一句，順道又拍了一下那男人的后腦勺。

    男人當(dāng)即回過身，道：“你干嗎？”

    黃毛見對方居然還敢回過來，于是走上兩步繼續(xù)指著那男的，道：“你他媽再多說一句？你他媽再多說一句試試看？”黃毛的同伙也紛紛站起身，走到了他們周圍。

    周圍人見起了糾紛，也都聚攏過來，口中勸著：“算了算了，沒事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雙方都消消氣?！?/br>
    男人面對對方五六個混混模樣的人，有些膽怯，不知所措。女朋友也害怕了，趕緊拉他：“算了，快走吧?！?/br>
    男人冷哼了聲，轉(zhuǎn)頭走了。

    誰知，黃毛突然飛起一腳踹到男的腰部：“你他媽跟誰哼呢！”

    同伴見對方怯了，本來準(zhǔn)備坐回去繼續(xù)喝啤酒，不想黃毛這么忍不住氣，對方都要走了，還撲上去踹一腳，怕鬧出事。畢竟杭市城西一帶的治安一向管得很嚴(yán)，連忙上去拉住他，口中也勸著算了，繼續(xù)喝酒等。

    男人在女朋友害怕的哭聲中爬起來，什么話也不敢說，低著頭，和女朋友兩人快速走開。

    一旁看著的郭羽嘆口氣，這種流氓簡直是社會的垃圾，但他對此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多叮囑自己幾句，下回遇到這幾個，更小心點，千萬不要招惹。萬一惹了這種人，他把你暴揍一頓，就算派出所抓了他，也只能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關(guān)個一兩天，出來后還會找你麻煩。

    這時，突然有人走到他身旁問了句：“這幾個家伙一直都這么壞嗎？”

    郭羽轉(zhuǎn)頭一看，是昨天面館里那個收養(yǎng)小狗的中年大叔，他點點頭，語氣顯得有幾分無奈：“這一片他們算是出名的。那個人，”他示意黃毛，“好像叫小太保，算是他們的頭了，經(jīng)常這樣?！?/br>
    “哦?！瘪樎匋c點頭，朝他微笑了一下，轉(zhuǎn)身離去。

    “對了，師傅，你昨天拿回去的狗怎么樣了？”

    駱聞轉(zhuǎn)回身，道：“我看了下似乎都是皮外傷，應(yīng)該過幾天就能恢復(fù)過來了。不過我想大概是受了驚嚇，反正到現(xiàn)在都縮窩里，基本不太動，給它買了牛rou條，好像也不太喜歡吃，水也沒喝過，唔……真有點麻煩?！瘪樎劦α讼隆?/br>
    “你以前養(yǎng)過狗嗎？”

    “以前？”駱聞想起了八年前那條狗，不過那時他和那條狗接觸的時間很短，他點點頭，道：“養(yǎng)過幾個月，后來狗丟了?！?/br>
    郭羽道：“狗不吃不喝，我覺得應(yīng)該是到了陌生環(huán)境害怕，以前我養(yǎng)狗都是這樣的，到新家頭幾天都膽子很小，過個三四天，狗習(xí)慣了就會又吃又喝，而且你這條有點像土狗雜交的，以后食量可大得很了。”

    “哈哈，是嗎，我養(yǎng)狗經(jīng)驗少，以后還要向你請教?！?/br>
    “我也很喜歡狗，只是現(xiàn)在住這里不方便養(yǎng)，下回等狗傷好了，你把狗拉出來玩玩吧，我會教狗一些起立、坐下、叼東西的動作，訓(xùn)好后可有趣了?！?/br>
    駱聞在杭市三年，除了單位里，很少跟其他人接觸，也沒有什么朋友。聽郭羽這么說，他感到一份溫馨的感覺，朝他笑了笑：“好的，如果真能那樣，就太感謝了?！彪S后，駱聞轉(zhuǎn)過身，掃了一眼那個黃毛，面無表情地走了。

    11

    郭羽和往常一樣，來到“重慶面館”，看時間已經(jīng)晚上10點，店里沒其他客人，朱家兄妹正在收拾店面準(zhǔn)備打烊。

    郭羽正要離開，朱慧如看見了他，［］跑過來招呼道：“你要吃面嗎？”

    “呃……你們關(guān)門的話就算了。”他微微側(cè)過頭，面對朱慧如，他總是害羞不敢直視。

    “沒關(guān)系，不差這么一會兒?！敝旎廴绾軣崆?。

    “嗯，那請給我來一碗餛飩面?！?/br>
    朱福來進(jìn)廚房燒面，朱慧如坐到了他面前，好奇地問道：“你今天怎么這么晚？好像經(jīng)常挺晚的？”

    郭羽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紅，他略低著頭，像是面對老板的表情，老實地回答著：“公司有時候要加班，沒辦法。”

    “你做什么工作的？”

    “開發(fā)，唔，就是程序員，電腦里編程序?qū)懘a的。”

    朱慧如拿出手機(jī)，把玩著道：“像手機(jī)里的游戲，就是用代碼寫出來的？”

    “嗯，不過我不是做手機(jī)這塊的，我做的是網(wǎng)頁上的一些程序，就是你電腦上網(wǎng)時會用到的?！?/br>
    “哇，好厲害，我就是以前不會讀書，覺得讀書好難，你肯定學(xué)了很多才這么厲害的。”

    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厲害”，郭羽笑著低下頭。

    兩人聊了一陣，很快面做好了。朱慧如一直坐在他對面，他吃得很忐忑，似乎生怕大口吃，難看的吃相落入她的眼里。他感覺這一刻很溫馨，也許……也許她對自己也有好感？可是他始終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因為現(xiàn)在的他，養(yǎng)活自己尚且緊湊，對于未來，他沒有太多的想法。

    這時，黃毛獨自走到了他們店口，朝朱慧如道：“喂，美女，弄個蛋炒飯，待會兒你送到河邊公園那兒來。”

    朱慧如看到這家伙，當(dāng)即皺起眉頭，表示出了厭惡：“我們店關(guān)門了，今天不做了?！?/br>
    黃毛瞪著眼指著郭羽：“這不剛做了嗎，怎么輪到我就不做了，什么意思?。俊?/br>
    “今天飯沒了，沒法做蛋炒飯?！?/br>
    “飯沒了面也行，趕快送來?！?/br>
    “面也沒了?！敝旎廴顼@然不想做他這單經(jīng)常不付錢的生意。

    黃毛怒道：“你什么意思啊你！”

    朱福來聞聲連忙跛著腳從里屋跑出來，連聲道：“有的有的，您稍等，我去做?！?/br>
    “哥！”朱慧如重重叫了聲。

    黃毛拋下一句：“美女，我有事先走，等下你給我送到河邊的公園來，一定要你送來。放心，不會少你錢，順便把前幾次的錢一起付了?！闭f著，他掏出一張一百塊，放在桌上，又道，“多的零頭下次吃面時算?！闭f完就走了。

    朱慧如不情愿地站起身，拿過一百塊，放進(jìn)抽屜里，抱怨道：“哥，這神經(jīng)病煩死了！”

    朱福來勸慰著：“哎，沒辦法，做生意只能多忍著點。你要不愿送，等下我送過去吧?！?/br>
    “算了算了，你腿腳——”朱慧如看著哥哥的瘸腿，道，“你還是留店里整理一下吧，我送去好了?！?/br>
    郭羽凝神了片刻，小心地低聲問：“他為什么要你把外賣送到河邊的公園那里？”

    “誰知道搞什么鬼?！敝旎廴玎止疽宦?，想起前幾次送外賣，這黃毛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送到河邊，萬一他想……應(yīng)該不至于吧，這流氓是本地人，不會這么大膽吧？還是以防萬一的好，朱慧如系上腰包，然后走到抽屜那兒，為了不讓哥哥擔(dān)心，她偷偷地拿出一把水果刀，放進(jìn)了腰包里。

    很快，蛋炒飯做好，朱慧如熟練地打包好，拿著外賣往西面一條河旁的公園處走去。

    郭羽心中擔(dān)憂她一個女生送外賣到這么偏僻處給一個流氓，他不放心，可是他又能保護(hù)得了她嗎？想了一陣，還是鼓起勇氣，把面錢留在桌上，也往河邊的公園快速走去。

    12

    面館門前這條路往西走到底，七八百米左右的路程，是條景觀河，河兩邊都是草地和人工種植的樹木。那個所謂的公園其實只是社區(qū)架了一些鐵質(zhì)的健身器材，供市民鍛煉。冬天來這里玩的人比較多，夏天的河邊，蚊蟲很多，尤其晚上更甚，所以很少有人來。此刻已夜深，這里更是寂無人聲。

    朱慧如獨自提著外賣，走到公園處，看到黃毛正踩在扭腰器上左右晃著，她沒好氣地叫道：“喂，外賣給你送來了?！彼畔滤芰洗蜏?zhǔn)備走。

    黃毛叫道：“別呀，美女?！彼皇治罩宦犉【?，一手拎著一個塑料袋走過來，“今天難得涼爽，咱們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好不好？”

    朱慧如懶得搭理他：“我沒空，要回去睡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