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

    一節(jié)課四十五分鐘。

    說實話，夏川是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煎熬，什么叫折磨，什么叫度秒如年，托這節(jié)地理課的福，他全部都切切實實地感受了一遍。

    長這么大，他向來隨心所欲，散漫慣了。

    不喜歡的事，他從來不會勉強自己。

    夏川閉了閉眼。

    耳邊又浮現(xiàn)在樓梯間，少女用一把甜軟的嗓子，說出的那句令人絕望的臺詞

    我不和成績比我差的男生談戀愛。

    cao。

    聽著臺上老師催眠曲一般的聲音，加上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夏川忍了忍，忍住了想把書往身后垃圾桶一扔，轉(zhuǎn)身就走的沖動。

    一忍就忍到了放學(xué)。

    天空已經(jīng)黑了，有夜風(fēng)拂過，吹得道路兩側(cè)的香樟樹葉簌簌作響，風(fēng)里混著很淡的一點花香。

    路燈昏黃，腳下的影子被拉得長長斜斜。

    兩個人并肩走著，唐微微低頭看了眼地上靠在一塊，有點像是在牽手的影子，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他們都沒開口說話，氣氛沉默安靜。夏川本來就不是話多的性格，平時送她回家也是這樣，時不時打幾個哈欠，困倦的樣子讓人懷疑他在課堂上睡得都是假覺。

    唐微微很喜歡說一些網(wǎng)上看來的笑話或者段子來逗他，但這人完全沒任何反應(yīng)，神情平靜，眼神里透露著一言難盡的無奈。

    反而是她自己被逗得笑的跟個二百五似的時候，少年嘴角才會掀起一點弧度。

    但今天唐微微沒空說什么笑話，一直在神游。

    她感覺今天一整天都過得特別不真實。

    同桌沒有逃課，沒有睡覺，認(rèn)認(rèn)真真聽完了下午剩下的兩節(jié)課。

    當(dāng)然聽不聽得懂是另一回事。

    但是這種刻苦學(xué)習(xí)的精神，唐微微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在夏川身上看見，簡直想放個五百響的鞭炮慶祝一下這個值得紀(jì)念的日子。

    唐微微偏過頭，仰著腦袋看著故意放慢了速度走在自己身側(cè)的少年，第N次問出這個問題：你到底怎么回事兒？

    夏川側(cè)頭看她一眼，沒說話。

    你為什么突然想好好學(xué)習(xí)了啊？唐微微實在好奇得不行，難道是看你成績太差，你父母罵你或者打你了？應(yīng)該不至于吧。

    夏川頓了頓：不是。

    過了半響，他錯開視線，就在唐微微以為他不打算說話的時候，少年淡漠的聲音響起：我爸不管我的。

    唐微微聽出了他語氣里那點兒不對勁。

    其實她不太懂，不被管束不應(yīng)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嗎，于婉吟哪怕自己工作那么忙，管她還是管得很嚴(yán)。

    對于母親，她既想她能多回家陪陪自己，又有些怕她在家的時候。

    看他這個樣子，唐微微知道繼續(xù)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壓下心里那點兒好奇心，往前跑了兩步，雙手放在背后，倒退著走。

    少女的長發(fā)在腦后一晃一晃的，烏黑的大眼睛里是溫柔的笑意，唇邊有淺淺的梨渦：沒關(guān)系的，夏川同學(xué)。

    她歪了歪頭，說：以后微微老師管你。

    夏川看著她，大概是因為自稱這個讓小姑娘覺得有些羞恥和不好意思，臉頰微紅。

    看了幾秒，他才說：好。

    有亮白的光從她身后打來，緊接著是急促地喇叭聲，夏川神色一變，快速往前邁了幾步，伸出手，手抓住唐微微的胳膊把人拉向自己。

    下一秒，一輛電動車從她原先站著的位置竄過。

    臉埋進少年堅硬的胸膛，呼吸間充斥著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唐微微身體僵住，緩緩抬頭，順著鋒利喉結(jié)和漂亮的下頜線條往上，看見少年面無表情的臉。

    唐微微。他喊她名字的時候，語氣比平時冷上一些，聲調(diào)沉著，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唐微微還有點兒恍惚，啊了一聲，雙手扶在他腰間，仰著腦袋，眼神挺無辜：我想看著你也不行嗎？

    夏川一頓。

    像她剛才那樣在路邊倒著走，危險性的確很大，可就這么簡單一句話，他的氣兒瞬間就消了。

    行。夏川嘆著氣說，長睫垂下來，抬手在這姑娘腦袋上揉了揉。

    他俯下身，臉湊近：你想看多久都行。

    唐微微這會兒也反應(yīng)過來了，看著眼前這張放大的面容，噌地從他懷里出來，磕磕絆絆地想解釋：不是，那個我

    夏川：不想看了？

    小姑娘眼神躲躲閃閃，沒吭聲。

    那就以后再看，少年也沒說什么，雙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的身體轉(zhuǎn)了個方向，先看路。

    到了家門口，唐微微沒急著進去，轉(zhuǎn)身看著站在臺階上任勞任怨的那位護花使者同桌，拍了拍手里的書包，叮囑他：回去記得寫作業(yè)，明天不準(zhǔn)跟我說忘了或者沒帶，如果遇到不會寫的可以微信問我。

    舊式小區(qū)的樓道燈光線暗沉，少年站在陰影里，五官顯得更為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