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呂家高門大院,安氏又肯放下架子,刻意結納,不過十幾天,柴氏也就把安氏當成了知已,無話不說了。 看看七月半,安氏借著進宮請安送節(jié)禮的當兒,也就把柴氏帶在身邊,一道進宮了。 杜曼青聽得安氏來了,自是令秋晴召她進去。 安氏請安畢,呈上禮單,又笑道:“臣婦孝敬太后娘娘的這些東西,別的還罷了,卻有兩幅煙雨江南雙面繡,極是難得的。繡雙面繡的,是杜散郎家的夫人柴氏。杜散郎論起來,還要喊杜國舅一聲哥哥,是同宗族弟呢!因著這層,柴氏斗膽,求著臣婦帶她進宮一趟,說想見太后娘娘天顏一面。臣婦卻不過,就冒著大不違的罪名,把她領進來了。”說著深深福下去。 既是杜伯玉族弟的夫人,怎么不求著任氏帶進宮,反讓安氏帶進宮了?杜曼青審視安氏一眼,雖知她肯定別有用意,卻有些不以為意,因道:“既是親戚,又進了宮,且召進來罷!” 安氏得了這話,自是暗喜。 早有宮女出去宣柴氏,又領了進來拜見杜曼青。 柴氏夫君雖是散郎,畢竟職位低微,哪兒見過這等大場面?拜見杜曼青時,自是手足無措,幾乎不敢抬頭。 杜曼青見她緊張,卻是笑著賜坐,問了幾句話。 柴氏聽得杜曼青的聲音,再想及安氏先前的提點,這才斗膽抬頭去瞧杜曼青,這一瞧不由心顫,不,不,這不是自己當年認識的杜氏。絕不可能是同一人。 安氏冷眼瞧著,見杜曼青根本認不出柴氏這個當年的閨蜜,心下也有些篤定,雖傳聞太后娘娘被洗掉了記憶,可她不是記得杜伯玉,記得皇上么?沒理由就忘記當年的閨蜜了。 從宮中出來,柴氏手足有些發(fā)抖,隨了安氏到呂府中說話。 安氏見了她的情狀,便知道事情如呂良等人所料,現(xiàn)今宮中的太后娘娘,或者真不是杜氏。 柴氏一認定杜曼青不是杜氏,便也同時認定,她不是什么女神,因開口討論起杜曼青時,膽子卻是壯了起來。 “那時節(jié)在江南,我和太后娘娘是閨蜜,因刺繡功夫好,時常在一起做針線,也說些閨中趣事。太后娘娘雖美貌,但膽小靦腆,見了生人,未及說話也要紅臉的。現(xiàn)如今宮中的太后娘娘,那一派作風和舉止,并不是一日就能培養(yǎng)出來的,她絕不是我認識那個太后娘娘?!辈袷弦豢跉庹f出這番話,又有些沮喪,“且,當年閨中何等交情,今日相見,她怎會一點也記不起我?” 安氏問道:“你真?zhèn)€確定,宮中那位不是杜伯玉的jiejie?” 柴氏肯定地點頭道:“絕不是同一人。杜國舅小時候,是養(yǎng)在祖母跟前的,他雖和太后娘娘是姐弟,見面次數有限,他若是認錯了也有可能。我家呢,和杜家是隔壁,太后娘娘在閨中時,是日日和我相伴作針線的,我倒不可能認錯人?!?/br> 安氏一把握了柴氏的手道:“此事干系太大,你且把話放在心中,連夫君子女也不要說。至于我,絕不會虧待你,總要設法讓你在夫家揚眉吐氣?!?/br> 柴氏應了,低低道:“我回江南一趟,杜家半點不牽念,也不著人去接我。這次回來了,夫君淡淡的,也叫我心灰。還是夫人幾次接我進呂府,著實給臉面。杜家一家子才有了笑臉,再不敢甩臉色給我看了。為著這個,我也要報答夫人的厚恩?!?/br> 安氏按住她的手,誠懇道:“夫君不可靠,也只好靠兒子了。待兒子出息了,你也有出頭之日?!?/br> 柴氏對安氏死心塌地,也是因為安氏幫著她兒子進了一家名士學院,現(xiàn)只盼望兒子學識長進,將來博個官職,給她長臉。 安氏和柴氏這些動靜,自有密衛(wèi)去稟了慕容珪,且把柴氏的疑惑細細稟報慕容珪。 慕容珪聽完密衛(wèi)的稟報,心內且驚且喜。驚者,呂良和安氏居心叵測,還不知道會借此鬧出什么故事來,喜者,女神果然不是他的生母杜氏。他長長吁口氣,指示密衛(wèi)道:“把柴氏所繡那張繡像拿進宮來給朕瞧瞧!” 密衛(wèi)應了,很快退了下去。 第二日晚間,柴氏所繡那幅繡像,便擱到慕容珪的案前。 慕容珪在燈下細看,越看越開心,啊哈,瞧著果然不像同一人。 慕容珪看完繡像,又召密衛(wèi)進去,吩咐道:“物歸原處,不要驚動呂家的人?!?/br> 密衛(wèi)應了,拿了繡像下去,自行潛到呂府中,把繡像放回安氏的首飾盒中。 連著幾天,慕容珪心情都極佳,這一晚又令駱公公去請杜曼青到御書房中看書。 杜曼青正感無聊,便領了宮女,隨駱公公到御書房中。 慕容珪見杜曼青來了,揮退了一眾人,親自端茶遞與杜曼青,含笑道:“母后喝茶!” 杜曼青接了茶,笑道:“你自管批折子罷,我自己找書看,可不能因為我,荒廢了政事。”說著端茶走開,喝幾口擱了茶杯,自己到書架前找書。 慕容珪看著杜曼青的身影,根本不舍得移開視線,只挪到她身后,幫著她選書。 杜曼青從書架上抽下一本書,一轉身,差點撞在慕容珪下巴上,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皇帝兒子足足高了自己一個頭。 慕容珪站在杜曼青身后,正伸長手去翻一本書,適碰杜曼青轉身,他另一只不由自主也搭到書架上,這么一來,正好把杜曼青圈在他手臂間,他鼻端嗅得杜曼青發(fā)間的幽香,嗓音瞬間低沉了,耳語般喊道:“母后~”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 ☆、第 19 章 杜曼青是認為,慕容珪喊她母后,認準她是賢德太后下凡,便只會敬她如母,不可能生出別的心思,現(xiàn)慕容珪這般曖昧地喊了一聲,熱熱的氣息拂至她唇邊,她自也有些愣怔,皇帝兒子這是著魔了? 慕容珪一喊完,眼看杜曼青有些迷惘,似是嚇著了,馬上端正態(tài)度,聲音略清亮些,啟唇道:“母后想看什么書,兒子幫您拿!” 杜曼青因貌美,卻是在別人過度的關注和關懷下長大的,甚至堂兄堂弟們,見到她也是呵護關懷著,她對慕容珪的異狀雖疑惑一下,很快又釋然了,皇帝兒子這是缺乏母愛,有些戀母之舉罷了! 慕容珪也意識到自己魯莽了,只作純潔兒子狀,從書架上抽下一本書,翻開給杜曼青瞧,輕語道:“這本游記不錯,母后可以看看?!?/br> “嗯!”杜曼青接過書翻了翻,見是一本游歷記,便道:“從前困于閨中,不能出門看看,現(xiàn)下困于宮中,也不能出去看看,也只能看看游記,聊以解悶了?!?/br> 慕容珪聽得杜曼青語氣極度向往宮外,卻是脫口問道:“母后想出宮瞧瞧?” “可以么?”杜曼青捕捉到一絲希望,眼睛亮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書,殷切地看向慕容珪。 慕容珪對上這樣的眼神,心口咚咚跳著,話語不受控制地說出口,應答杜曼青道:“母后想出宮瞧瞧,兒子自然要安排一番,陪著母后出去。” “真的?”杜曼青大喜過望,一把捉住慕容珪的手臂搖了搖,忘記裝出女神風范,只露出女兒嬌態(tài)。 慕容珪瞬間失神,反手捉住杜曼青的柔夷,一時俊臉暗紅,心口亂跳。下一刻,他已把臉伏到杜曼青手掌心,快速掩住了臉上和眼眸里透露出的情緒,只用臉磨蹭著杜曼青的手心,含糊喊道:“母后~” 杜曼青手心癢癢的,又有微微灼熱感覺,知道慕容珪臉頰發(fā)著燙,心下也覺得不對,縮了縮手掌,只道:“這處不大通風,有些悶熱,我站著有些頭暈,想回宮了?!?/br> 慕容珪不舍地松開杜曼青的手,抬起頭,神色非常正經,道:“兒子也覺得悶熱,身上和臉上直發(fā)燙呢!” 杜曼青瞧一眼慕容珪,心下還是不肯往邪路上想慕容珪,只尋思:皇帝兒子雖然認準我是他的生母,親近依戀著,我畢竟是假冒的,還須得想法子保持距離,以免有個什么。 慕容珪一心想和杜曼青獨處,這會又怕自己失態(tài)嚇著杜曼青,聽得杜曼青想回宮,便道:“兒子送母后回去!” 駱公公等人在外立著,聽得杜曼青要回宮,便著人抬了軟轎過來。 杜曼青擺手道:“坤寧宮離這處并不遠,我走路過去就行了,不必坐轎?!?/br> 慕容珪馬上道:“兒子陪母后慢慢走回去?!闭f著揮手讓太監(jiān)和宮女退后幾步,他自己站到杜曼青身側。 杜曼青笑道:“皇兒整日坐著見朝臣,批折子,費的,是腦力。平素卻須多走走,活動活動,氣血通了,才有勁兒?!?/br> 慕容珪趕緊應了,道:“謝母后教誨!” 杜曼青想著以前看歷史,歷代皇帝長壽的不多,倒真?zhèn)€擔心起慕容珪的身子了,吩咐道:“得空須得多活動筋骨才是?!?/br> 慕容珪笑道:“兒子這陣子傍晚時分,可是常到練武廳舞槍的,待下次休沐,自要約了母后早上跑步?!?/br>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 駱公公領著一眾人跟隨在身后,一邊抬眼察看四周,又看一眼前面的太后娘娘和皇帝,心下感嘆:男的挺拔,女的窈窕,瞧著,并不像母子,而像...... 慕容珪說話間,側臉看杜曼青,鼻端分明又嗅得一股似蘭非蘭的幽香,手心又發(fā)起熱來,微微落后杜曼青半步,朝駱公公作了一個手勢。 駱公公見了手勢,雖不情愿,還是不得不放慢了腳步,太監(jiān)和宮女見駱公公放慢腳步,自然跟著放慢了,看看的,一眾人就和杜曼青和慕容珪拉長了距離。 慕容珪和杜曼青并肩走在月色下,這會恨不得路越長越好,好讓他和杜曼青一直走下去。 杜曼青也發(fā)覺慕容珪今晚不同往常,說話時,時而微笑,時而皺眉,表情略豐富,還似乎有很多心事,她不由好奇,問道:“皇兒今晚怎么啦?” 慕容珪在月色下淺笑,輕輕道:“母后猜一猜!” 杜曼青被慕容珪的淺笑閃花了眼,暗暗道:皇帝兒子笑起來真是絕色!她一愣神,已是笑道:“你有了心上人?” 慕容珪含笑看杜曼青一眼,又是一笑,這才道:“母后說是便是,說不是便不是?!?/br> 杜曼青才要說話,就聽另一側傳來聲音,有人喊道:“太后娘娘,皇上!” 隨著聲音,慕容珮領著宮女近前行禮,笑道:“太后娘娘這是回宮?” 杜曼青道:“是阿珮哪!”她說著,便朝慕容珪道:“皇兒回罷,讓阿珮送我回宮便好!” 慕容珮早立起身來,上前攙住杜曼青,朝慕容珪道:“皇上放心,我定當妥妥當當把太后娘娘送回去。”說著未容慕容珪反應,已扶著杜曼青往前走了。 慕容珪眼睜睜看著慕容珮把杜曼青半途“劫走”,卻毫無對策,心下暗急,卻也無奈,只得悻悻轉身,領著駱公公等人回養(yǎng)心殿。 第二日早朝后,慕容珪匆匆就往坤寧宮過去,才進殿,卻聽見慕容珮的笑聲,不由一怔,皇姐又來了? 因慕容珮在,慕容珪不便久坐,只略和杜曼青說幾句話,便告退了。 慕容珮見慕容珪告退,她又坐一會,方才告退。 回到暖月閣,慕容珮便悄問采珠道:“妙心可有說什么?” 采珠俯過去道:“妙心姑姑說,皇上昨晚讓駱公公請?zhí)竽锬锏接鶗恐锌磿植蛔屓嗽谟鶗渴毯?。隔沒多久,太后娘娘就揚聲,說要回去了。出房門時,太后娘娘還罷了,皇上臉上卻有薄紅,不知道是怎么了?!?/br> 慕容珮聽得心驚膽顫的,咬唇道:“不行,我晚間也得過去守著太后娘娘,不能讓皇上單獨見太后娘娘?!?/br> 至晚,慕容珮果然又搶在慕容珪之前,到坤寧宮中見杜曼青,陪著杜曼青說笑,看看無人,又和杜曼青道:“太后娘娘,我有一事相求!” 杜曼青見慕容珮爽直,也頗喜歡她,聽得她這樣說,自是道:“你說,只要我能辦到,一定如你所愿?!?/br> 慕容珮紅了臉,咬咬唇,這才道:“我喜歡嚴承恩,卻不知道他的心意,又不想強求......” 杜曼青一聽笑道:“原來是這個。待我?guī)湍阍囂搅T!” 兩人說著話,人報慕容珪來了,慕容珮便暗暗一笑,只坐著不走。 慕容珪一進殿,見慕容珮在,請安畢,問了幾句話,也不好久坐,很快又告退了。 回到養(yǎng)心殿,慕容珪有些悻悻然,皇姐這是太無聊了嗎?天天往坤寧宮跑什么呢?不行,得趕緊把她嫁走。有她在,朕如何親近母后哪? 隔得一會,慕容珪召見密衛(wèi),吩咐道:“去坤寧宮看看,皇姐要是走了,趕緊回來稟報?!?/br> 密衛(wèi)應聲去了,很快又回來,稟道:“長公主從坤寧宮告退回去了,太后娘娘說是天熱難入眠,正和宮女下棋,并未安歇?!?/br> 慕容珪大喜,神采飛揚起來,揮手讓密衛(wèi)退下,又揚聲喊進駱公公,吩咐道:“擺駕坤寧宮!” 駱公公嚇一跳道:“皇上,天不早了呢!且這個時候過去,總要有個名目,若不然,叫太后娘娘疑惑?。 ?/br> 慕容珪一眼見得案上放著一碟點心,已是道:“朕給母后送點心?!闭f著令駱公公端點心,他抬腳已出了房門。 杜曼青正要安歇,聽得慕容珪來了,不由愕然,這么晚了,皇帝兒子又跑來,莫非有急事? 慕容珪進了殿,見杜曼青臉帶詢問,忙從駱公公手里接過點心,脫口道:“這是朕親手做的點心,不敢獨享,特意送來給母后嘗嘗!” 駱公公額角冒汗,心下喃喃:皇上,皇上,您在說什么哪?您親手做的點心?您只怕連面和粉還分不清呢! 妙心在旁邊聽得慕容珪的話,也是瞪大眼,皇上親手做點心?天哪! 杜曼青卻大為驚奇,皇帝兒子會做點心?太神奇了! 慕容珪話一出口,也暗汗了,只很快的,又鎮(zhèn)定下來,朕明兒就真?zhèn)€去學做點心,以后晚晚端點心過來讓母后品嘗,把母后喂得白白胖胖走不動,只能長留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