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或許,他也會為了她放棄整個天下也說不定! 可,這是世上哪有那么都的或許?一開始就注定了結(jié)局,一開始就注定了如此,有緣而無份! 不,準確的來說,無緣更無份。 云凌從一開始就背負著天下蒼生。 也可能,云凌本身就是為了天下蒼生而生。 容洛不同! 如果說當初能和云凌一爭天下的人,那就只有容洛。 然而,在容洛決定要和鳳墨同生共死的那一刻開始,容洛便就已經(jīng)從天下之爭的角逐中退了下去。 容洛現(xiàn)在之所以還站在這里,只是為了將玉傾歌徹底的打倒罷了! 容洛厭恨著玉傾歌,他之所以還穩(wěn)坐著大卿的皇帝之位,只是因為玉傾歌罷了。 驚無緣是從卦象中明白了容洛的命運,以及在察覺到不對勁的情況下,從容洛的口中知道一些。 和祁寒不同,他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參與者! 參與著容洛的每一個決定,參與著這些年他所走的每一步。 和祁寒的命運也從冰墓建造完成的那一刻有了結(jié)局,他從小就深深的知道他因何而出生,他明白了他出生的意義,也明白了雪域之城存在的價值。 從小開始,和祁寒就不曾在任何的人身上放下太多的心思,他知道,若是有一天離開的話,他不希望任何的人太過于的在意他,為他難過傷心,因為……他早有準備! “鳳主……到最后了……” 和祁寒緩緩張口低聲的自語道,他的話,甚至連站在他身邊最近的驚無緣也不曾挺清楚,只是勉強的聽到前面的兩個字。 鳳墨覺得渾身都不舒服,總覺得周身過于的混亂,有一種置身火海的燒灼感。她本該是重傷昏迷的,可是最后卻不知為何緩緩的清醒過來。 “還給我,將我的墨兒還給我!”突然的,一聲如失去伴侶的野獸的低吼陡然的撞擊在她的心上,她比誰都要明白說話的人是誰。只是,她總覺得容洛有些不對勁,至少在她對他的認知中,他從來不曾如此失態(tài)過。她能清晰的聽到他聲音中的絕望是悲傷,以及深深的無助。她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人給箍住,根本發(fā)不出來聲音。 沒有人比將鳳墨摟抱在懷中的玉傾歌更加的清楚的感覺到懷中人的動靜。 玉傾歌高高挑起眉,哦,醒了?真是快呢! 不過……玉傾歌又將視線放到容洛的身上,他不免有些遲疑,鳳墨的武功不弱,若是她當真醒過來的話,雙面夾擊,他一點也不認為他能夠單人對兩人。雖然他還不知道她醒過來之后還能不能動武,可防范于未然也不差不是? “皇兄,若是皇兄放心的話,不如將鳳墨交給玲瓏,玲瓏身在大軍之中,定然是非常的安全?!?/br> 玉玲瓏的聲音傳來,她依舊還是平平靜靜的模樣,神態(tài)之中沒有絲毫的破綻,嘴角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容。無論是姿色還是氣質(zhì),玉玲瓏確實配得上天下第一美人之稱。 玉玲瓏的手段也不差,在這之前,她曾經(jīng)將云顏給剁掉雙手雙腳,剜掉了眼睛,割掉了鼻子耳朵,甚至連舌頭都割了,將其制成了人彘。 在某些方面,玉玲瓏這些年的乖巧,讓玉傾歌對她也是極為的寬松,即便是知道她心懷不軌,他也依舊放任她,即使她甚至變本加厲的殺了東合的云顏公主,他也不曾責怪過她。 玉傾歌眼角瞥了眼站在大軍深處的玉玲瓏,眼底劃過深思,似乎是在考慮此方法的可行性。 “皇兄覺得我會傷害鳳墨不成?以我的能力,怕也是碰不得鳳墨的。況且,皇兄難道當真想要鳳墨被容洛給搶了去不成?若是如此的話,玲瓏也無話可說。” 玉玲瓏以退為進的方式,頓時讓玉傾歌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絲警戒。在避開了容洛的又一次攻擊后,他猛地將懷中的鳳墨拋向了被護在踏雪騎最中間的御攆上。他知道那里有武功高強之輩,定然是能接住她的。 玉傾歌根本就沒有功夫注意御攆的方向,容洛在看到鳳墨給他送走后,神情眼底中的血腥瘋狂之色愈發(fā)的濃烈。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沒有看到玉玲瓏臉上露出的詭異的笑容。 那廂的打斗已經(jīng)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而這邊,玉玲瓏將鳳墨輕緩的放在自己的腿上,眼中沉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汁的黑沉。與她的眸色不相同的是,她的手始終輕柔的拂過鳳墨的臉龐,修的極為漂亮的指甲在她的臉上輕輕的刮過,留下淡淡的紅印。 “呀,多年不見,果然鳳墨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著迷?!庇窳岘嚑钏瓢V迷的摸著她,低聲的驚嘆道,“怪不得引得那么多的男人為你鞠躬盡瘁。子軒喜歡你的吧?可笑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我竟然還為他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事情來。鳳墨,我如果早知道子軒喜歡你,我就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來的,真的。怎么說,我也曾經(jīng)喜歡過你不是嗎?” “鳳墨真的很迷人呢,即便是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也是讓人傾心不已。即便是我在知道你是女子之后,也依舊還是覺得甚為喜歡呢!嗯…我果然呢,還是比較喜歡你閉著眼睛的模樣,只有這樣才是最為乖巧的,最為無害的,最讓人放心的。女人嘛,何必帶著那么深的爪子?要知道,太過于聰明的女人,確實是非常的招人恨呢!” 玉玲瓏白玉般的手指已經(jīng)滑到了鳳墨纖細的脖頸處,改撫為掐,雖然并未當真用力,卻總覺得有些危險的感覺。 “你想殺了我!” 突然,本該昏迷的人,卻在此時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即便身體狀況異常的糟糕,她眼底的精芒,和滿身的風華,卻如何都掩蓋不掉。 玉玲瓏臉上笑容一淡,陰冷之色在眼底閃過,卻很快的掩蓋下去,微微垂下眼簾道:“原來鳳墨早就已經(jīng)醒了,可是為什么裝睡呢?難道不想見到我這個故人?這三年多的時間,我一直都記掛著鳳墨呢,想著什么時候能再見到鳳墨。玲瓏真的非常的想念鳳墨,鳳墨難道就沒有想過玲瓏嗎?”她的手還是放在鳳墨的脖子上,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甚至有慢慢收緊的趨勢。 鳳墨一臉淡然,默然的望著她,也不在意脖子上的那只隨時會要了她的命的手,語氣淡然平靜道:“因愛生恨?不愿意去恨所愛的人,便就要有個人來承擔這樣的恨意。很不錯,你選擇了我,也確實是應(yīng)該選擇我?!?/br> 玉玲瓏一僵,明顯是被說中了。 “西成皇室的人都一樣的德行,從來不會在自己的身上尋找該改正的地方,反而將所有的一切罪責都怪到別人的身上。玉玲瓏,我從來不曾想過要殺了你,因為你根本不配。阿楓的死,我鎩羽騎一萬將士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你,這些年來不曾懺悔過,反而是將一切的責任推到了別人的身上。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就不會被子軒拋棄,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你和子軒一定還是很好的夫妻?!?/br> 玉玲瓏呆呆的望著鳳墨,張了張嘴,卻又馬上閉上嘴。眼簾在這個時候垂了下來,眼底涌動著莫名的情緒。 “從你決定聽命于玉傾歌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注定了不可能和子軒成為平凡的相敬如賓的夫妻,哪怕只是表面上如此,也不可能!”她望著玉玲瓏,她此時情況并不好,心口傳來一陣陣的絞痛,像是要將她撕裂一般。她知道,玄音的反噬開始了,她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要早作打算。 “你口口聲聲是為了子軒,為了你們的孩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子柔也是你的家人,她是你丈夫的meimei。而你所殺的那個人,是你子柔的夫君。你在設(shè)局殺了阿楓之后,每天面對著溫家的人,面對著子柔和你分享著孩子的事情,分享著丈夫的事情的時候,你心中可有哪怕一點點的愧疚?呵,應(yīng)該是沒有的吧,若是有的話,你何以會在三年的時間中自甘墮落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玉玲瓏劇烈的顫抖起來,她搖著頭,緊緊的咬著嘴唇,手也無意識的松了開。 “空有外表,沒有靈魂。玉玲瓏,你這是活著嗎?” 你還活著嗎?你現(xiàn)在還存在嗎?那個昔日高傲尊貴的天下第一美人,現(xiàn)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玉玲瓏冷笑起來,剛開始低低的笑,而后突然的大聲的大笑起來。 她的聲音很大,從來沒有過的聲音,引得周圍的人的關(guān)注,更是將大卿那邊的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或許準確來說,從一開始鳳墨出現(xiàn)在御攆的那一刻開始,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這邊,一丁點小小的動靜,就一定會引起他們的矚目,更何況是玉玲瓏近乎癲狂的模樣。 “這不是你要的結(jié)果?這三年來,我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對你的恨!我從來不曾知道,溫子軒根本就沒有愛過我。我覺得我就是個笑話,為他做了那么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卻落得如此結(jié)局。為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我傷害了太多的人。”她大笑過后,卻又冷靜的近乎冷酷的沉下來,“或許我的人生本來就是如此,我也知道,即便不是溫子軒,也有其他人,我存在的價值,本就是為了玉傾歌的利益所在。溫子軒是我所選擇的,也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我不會后悔??墒?,鳳墨,若是沒有你的話,我何以會落得如今的下場?我已經(jīng)是個不潔的女人,并不奢求他能正眼看我。以前不會,更何況是現(xiàn)在?!?/br> “你說的不錯,我西成皇室的人,大概骨子里面的就是冷酷無情,自私自利的人。但同樣的,我現(xiàn)在如此下場,其實應(yīng)該是在你的預(yù)料之中的吧!鳳墨!” 否則,當初如何會輕易的讓她被人劫走,大卿的守備何時那般的松懈了?鳳墨從一開始的決定就是借刀殺人。 借玉傾歌的手,殺了她! 當真是個聰明的人! 鳳墨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淡淡的望著她。 玉玲瓏突然的起身背過身,冷冷道:“你走吧,反正你也活不長了?;蛟S我們下去還能做個伴!”本來她是打算折磨她的,可是也不知道為什么,到了最后,她卻下不去那個手。明明早些時候,她拿了那么多的人做練習,面對真人,反而是什么都做不出來。 鳳墨也不廢話,快速的起身。然而,她的身體真的已經(jīng)到了臨界點,稍稍的負荷都會壓垮她。她一起身,身體就是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御攆上。 “你……” 鳳墨掃了她一眼道:“嗯,或許你說的不錯,我們黃泉路上真的會有個伴!” 說完,腳下一點力,整個人在踏雪騎的那幫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際,突然的騰空而起。腳下在踏雪騎的那些人的頭盔上借力,轉(zhuǎn)眼之間就落入到了玉傾歌和容洛之間的戰(zhàn)場。 左右雙手一抖,兩條白綾如白龍一般,一條帶著強勁的力道狠狠的擊向玉傾歌,愣是將毫無防備的玉傾歌向后擊出了數(shù)丈之遠。而另一條白綾則是在走火入魔認不得人的容洛的身上繞了幾圈,順勢的帶到她的身前,她也不戀戰(zhàn),幾番跳躍,人已經(jīng)入了己方軍營之中。整個過程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曾反應(yīng)過來。 “真好,總是有個人在身邊!”玉玲瓏從御攆上站起來,嘴角凝結(jié)出淡淡的出自真心的,已經(jīng)多年不曾有過的笑容。她撫上自己的臉龐,光滑細嫩依舊,心中卻明白,“你說的不錯,我早已經(jīng)將我自己丟了,丟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F(xiàn)在的我,甚至不能稱之為人,更不能稱之為鬼。我不過只是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罷了?!?/br> 她伸出手,手掌心赫然的躺著兩枚漆黑的散發(fā)著異味的藥丸。 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兩枚藥丸,實際上是她為鳳墨準備的。只是沒想到,最后反而用在她自己的身上,當真是諷刺呢! 她譏誚的笑起來,在看到玉傾歌的身影之后,一仰頭將兩枚藥丸吞了下去。 “你干的好事!” 玉傾歌震怒非常,一回來就狠狠的一巴掌甩了過去,竟是將玉玲瓏從御攆上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藥效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加上一巴掌,玉玲瓏真的是沒有爬起來的力氣了。 她就這么的攤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張口,她已經(jīng)引發(fā)一連串的反應(yīng),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里面吐了出來。 此時此刻,她的臉上掛著從來沒有過的舒心笑容,道:“玉傾歌,我恨你了多少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再繼續(xù)的恨下去了。因為我知道,恨你,根本就沒有多大的用處!我只有一句話告訴你,你已經(jīng)輸了,從一開始,你就是最大的輸家!你……從來就沒有贏過,也永遠都無法贏……” 輸家,還是贏家,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至少無愧于自己! 玉玲瓏在意識彌散之際,才想清楚這個道理,卻已經(jīng)太遲了。 她在最后想到,下輩子,下輩子就讓她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吧,至少不要再這么的痛苦下去了。真的,真的是太累了…… 容洛如此消耗自己的生命,是一點不將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望著已經(jīng)呆滯了的容洛,鳳墨的心中又酸又疼,她虧欠了他太多了。 “容洛……容洛……”鳳墨現(xiàn)在也不好受,她只是在壓抑著自己罷了。 似乎是她的呼喚起了作用,容洛的眼底猩紅之色逐漸的散開了些,眼底的清明也逐漸的浮現(xiàn)出來。 鳳墨輕輕的抱住他,緩緩說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的!” “墨…墨兒……”好像是個初學說話的孩子一般,他聲色略微的僵硬。 “嗯,我在!”她應(yīng)道。 “墨兒!” “嗯!我在,我現(xiàn)在還在!” 容洛眼底的猩紅終于徹底的劃去,他望著她,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墨兒,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所以,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不要再離開我?!狈駝t,他真的會瘋了的。 鳳墨的手指在他的后背上輕輕的劃著,一點點的向上,一點點的向上。她一邊輕聲應(yīng)著,一邊點頭:“嗯,不離開,我會一直守護著你!”手,突然閃電般的在他的睡xue上一點,頓時身上一重,她能感覺到他綿長的呼吸傳來。 她咳了咳,心肺愈發(fā)的疼痛起來,嘴角更是不受控制的溢出了鮮血。她努力的將他扶躺在床上,并且解開了他胸前的衣衫。 當看到他心口位置上猙獰的傷疤的時候,眼淚緩緩的落了下來。 “為什么這么傻?運功一周天,將炙熱的代表著生命的心頭血放出來,為了挽救我根本就不可能長久的性命,以一命換一命,當真好嗎?你若是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br> “容洛,這輩子,終是我負了你。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知道我們之間不會長久,甚至我已經(jīng)非常努力的疏遠你,可是……若是我知道,和你在一起之后,你會如此的痛苦,如此的患得患失,甚至最后還傷害自己的性命的話,我永遠都不會和你在一起,也永遠不會見你!” “曾經(jīng)那么意氣風發(fā)的一個人,如今為了我卻變成如此模樣,容洛,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鳳墨眷戀的輕撫他瘦削蒼白的臉龐,眼底眸光閃了閃,緩緩起身,走向邊上的琴案前。 她要他活著,哪怕再痛苦! 因為她知道,時間,本就是最好的療傷圣藥。 或許最開始的時候是撕心裂肺的疼,但是,一個月,一年,十年過后,痛也就淡了,也會逐漸的不痛了。 所以,活著吧! 熬過去! 她抬起手,剛要挑起琴弦,奏出第一音的那一瞬間,緊閉的房門被猛地打開,本該是被她遣在外面不準進來的人,卻突然如潮水一般的涌進這本就不大的房間中。 “鳳主,不要!”燕歌哭著撲到她的面前,伸手壓在琴身上,阻止她彈下去。 “鳳主不要再做傻事,我們不能沒有鳳主,會死的。我求你,我從來沒有求過人,鳳主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墒乾F(xiàn)在,我求你,求鳳主不要……” “會有的法子的,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總歸是有的?!卑倮锴鍝P如此說道,然而他心中卻清楚,除了玄音之外,沒有別的法子能救容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