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2(第二人稱)
你跑過去,剛拽住執(zhí)行者的袖子。 便被一雙有力的手攥住胳膊扯到后面。 “神使大人,不可靠近污穢。” 他聽見這句話,便將頭轉(zhuǎn)向你,艱難地向你伸出一只手,又無力地垂下。 你想要奔跑過去,卻被三個男子禁錮著掙脫不得。 他拼命睜著眼睛,連眨都不眨,透過人群的間隙,一直一直死死地凝視你望著你;他微微張嘴,口型好像在說—— “jiejie”。 你手背抵著嘴,半點聲音都無法發(fā)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氣息奄奄的他被人抬走。 隨著漸行漸遠與人流的閉合,他看向你的目光也最終消失在視野之外。 他會死的。 你失魂落魄地喃喃道,終于流下兩行淚水。 還好,他沒死。 是你央求祭司大人找了大夫給他上藥包扎。 只是從此之后,他便被軟禁在木屋里,像只狗一樣,腳腕系著一條鎖鏈。 只要不再挨打就好,因為看到他的傷口,你總不可避免地覺得心疼。 畢竟長老們說過,神使的心要凈,不能憐憫不潔之物,要用一顆完整的純凈的心,去純粹地熱愛神明。 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里,你去過那個木屋附近,看過他寂寥地抱住自己的背影;有時還會聽到他在低低地,深沉而痛苦地,一遍一遍呢喃著“jiejie”,直到失神。 那一刻,你的心臟柔軟又酸楚,能做的卻只有慢慢后退遠離。 今天的你要成年了,祭司大人親手為你簪發(fā),將你烏黑的長發(fā)用白綢帶綰起,在腦后形成一個精致的發(fā)髻。 在及笄的過程中,你的心臟一直隱隱作痛,不是尋常的痛,而是心悸的、興奮的、戰(zhàn)栗的痛,仿佛有什么值得激動的大事要發(fā)生,莫名其妙地感到高興和喜悅。 你強忍著,直到束發(fā)結束。 事后,你獨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對著鏡子,慢慢扒開胸口的衣衫。 心口的新月,竟神奇地變?yōu)榱藵M月。 你反復撫摸那個小小的滿月,心臟跟著莫名地激動并狂跳起來。 “啊——”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你受到驚嚇猛站起身,慌張地合攏衣襟。 外面是怎么回事,竟有人發(fā)出如此驚悚的叫聲?而且往日你的居所都非常幽靜,今天的過分喧嘩便顯得尤不尋常。 與此同時,那種心悸越來越深,你的心臟越跳越快,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快了,快了,那個不知兇吉的令人激動戰(zhàn)栗的事情似乎正在發(fā)生,而且馬上,馬上就要展現(xiàn)在眼前。 預感愈發(fā)強烈,你捂著胸口,幾乎承受不住預感帶給你的壓迫感,差點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你踉踉蹌蹌跑出房門,剛踏出門檻,眼前的一切終于讓你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 濃厚的血腥味幾乎讓人窒息,不遠處,是一片修羅場。 眾人在絕望地尖叫逃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接連化為烏有,他們好像被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千刀萬剮一般,跑著跑著便突然定住,接著抽搐扭曲,軀干崩碎,肢體分離。 刺眼的鮮血相互匯聚成溪流,在地面蜿蜒流淌,和著斷臂殘肢和森森白骨,慘絕人寰觸目驚心。 一個五歲多的女孩,看到你出現(xiàn),便像得到救世主一樣哇哇大哭著奔向你,你情不自禁張開雙臂想要接住她。 然而下一秒,她恐懼和狂喜兼具的表情陡然停滯,永久地保留在那張稚嫩的臉上。 一把尖刀泛著血色的冷光,干脆果決地穿透了女孩的胸口,溫熱粘稠的液體噴灑在你身上,女孩身體僵硬地直挺挺地倒在你腳邊。 那雙還未閉上的大眼睛,仍直直地盯著你的臉。 你幾乎要暈了過去。 你顫抖著慢慢伸出手,想要幫那雙眼睛閉上。 一雙腳卻出現(xiàn)在你視野里。 你終于肯抬頭直視那個人。 你的弟弟。 “jiejie,好久不見。”他的聲音已經(jīng)過了變聲期,清沉而低啞。明明語氣平靜,卻讓你聽出森冷的寒意。 他懶洋洋地站在那兒,手里握著一把帶血的尖刀——他長高許多,像一棵樹籠罩住你,投下一片陰影。 “jiejie剛才,是想抱住她嗎?”他慢慢俯下身來,近距離看著你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找出什么端倪。 “jiejie三年都沒去看望自己的弟弟,卻想著保護別的孩子?!彼蹇〉拿嫒萃蝗蛔兊眯┰S可怖,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扇陰影,眉眼冷戾地彎起一個弧度。 “他們?nèi)枧拔?,你也不要我。正因他們阻攔,jiejie才拋棄了我?!?/br> 少年冷笑道,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此時染著一層冷酷的寒意。 “他們早該死了,這三年里,我無時無刻不在承受思念與分離的痛苦,也無時無刻不想讓那些人死去。你越不來看我,我的恨意和殺意就越強一分。” 你連牙齒都在戰(zhàn)栗,脊背冒著冷汗,畏畏縮縮地向后挪動。 他身后的那些人類,仍在一個一個接受來自“魔鬼”的刑法,凄厲絕望的哭喊不絕于耳。 “他不是神明,他是惡魔!”有人臨死前發(fā)出最后的吶喊。 突然他湊到你耳畔,溫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jiejie討厭那些東西亂叫的話,我就讓他們閉嘴。” 話音剛落,萬籟寂靜。 接著一雙冰涼的手捏住你的脖子,少年單膝著地,逼迫你與他對視,接著清冷的聲音悠然響起。 “從小,他們便私自將我定義為不潔,并且荒誕地達成共識,自詡正義地集體欺虐一個單純脆弱的孩子。 而今天,他們看到我身上的金色光輝,又荒謬地變臉,興奮地高呼我是遠古降落凡間的神明。 我從不知道自己是惡魔還是神明,我只是我,結果卻連自己的身份都無法自我決定,反倒活在他們口中。 我也許就是神明,可事實證明,他們不配做我的子民。” “jiejie,我親愛的神使大人。”他聲音里帶著惡劣的笑意,最后出口的,是最惡毒的諷刺,“神明不會嫌棄自己神使的骯臟,您就把那珍貴的手套脫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