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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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時候放。” 玄策眼瞼徹底閉上,輕而深的呼吸后,才開口:“直至找到那個白衣人。” 竹猗一時疑惑,但他向來機敏,聯(lián)想崇玄署的職責(zé),遂謹慎地問出那句話:“他……也是妖?” “是?!?/br> 這一聲,如沉石落水,一時間,車廂寂靜無聲。 而竹猗方才那點睡意,也被揮散了。 第45章 少年動心 “非也非也!洵之兄可別亂講…… 馬車一路徐徐馳回玄府,逋一停下,就聽見門外傳來車夫交談的聲音。 竹猗打開車門,剛落了地,抬頭就見面前站著位打扮得體的年輕仆人,朝自己行了個叉手禮,和顏道:“請問,玄寺丞在馬車里嗎?” 竹猗朝他道:“找寺丞何事?” 下人嘴上掛著淡淡的笑,言談間能令對方不由跟著和氣起來:“在下是花府的仆人,替主子向玄寺丞傳話。” 說著,就瞥見車廂里下來一道玄色,轉(zhuǎn)頭看去,臉上的笑更是和煦:“想必您就是玄寺丞了,”說著,便行了個禮,待玄策站定,方道:“天心觀的清垣觀主說,寺丞對我們花家的四娘子有救命之恩,因此,您今日應(yīng)允觀主的那一斛東海珠便不必送了,算是還您的人情?!?/br> 聽到這話,竹猗愣了,腦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珠子就這么送來送去,最后還沒送出去,卻是被他們繞了好幾個彎! “這、這還能如此算的?!” 玄策雙手負身:“知道了?!?/br> 下人又行了個禮,這才上馬離開。 竹猗推開府門,腦子里回想方才那番話,有些氣極反笑,道:“這清垣觀主的行事,我咋感覺有那么點不舒服呢!一會說要東海珠,按寺丞您說的,暗示我們不要動他天心觀的人。一會又說不用送了,還人情。咋了,這一來一回的,就兩句話,把什么事都撇干凈了唄。” 玄策徑直往廂房里走去,語氣卻覺有些意思:“寺卿曾言,天心觀可排在崇玄署掌管之外,我道為何,如今看來,原是不肯與其他同道有任何關(guān)系的緣故。” 竹猗:“這界線劃得多清啊,若他使的是劍,他都能在我們之間劃出個天塹來了!” 聽到這話,玄策輕輕一笑,道:“我要沐浴了,你自己去收拾吧,不用跟來?!?/br> 竹猗伸了個懶腰,就等這句話了:“那我回去睡了,寺丞好夢?!?/br> —— 晌午剛過,玄府外便來了位身著緋綠官袍的年輕男子。 下人恭身迎道:“溫寺丞,實在抱歉,我家主人正在休息,要不您……” 那年輕人溫和笑道:“無妨,我到正堂等他?!?/br> 說完,也沒等下人攔,抱著手里的木箱子,便徑直走了進去。 玄府的廳堂通透且視線寬闊,不似尋常家那般光線昏暗,這里四面沒有圍門,只用卷簾透光,周圍還植了綠竹,孟春時節(jié)的風(fēng)掠過,聲音輕輕地摩挲,聽著很是安靜舒服。 溫簡端坐著在幾案前,抿了抿茶,來之時,寺令特意囑咐,宗正寺送來的這些人給了案子一個突破口,需得與他們密切配合,必要時,以他們?yōu)橹?,借力把案子盡快查出來。 眼下有玄策在,溫簡對手頭案子的信心比以往都要好,此刻,借著竹簾濾下的光線,他翻了翻案上的書,仔細看了起來。 “溫寺丞?!?/br> 忽然,身后傳來一道沉和的聲音,溫簡忙起身回望,是位穿了襲寬松墨藍袍服的俊美少年,他應(yīng)是剛沐浴過,長發(fā)疏朗地用發(fā)帶束成一道,余下幾率在鬢邊,此刻在府中,沒有往日在外的拘束,卻是多了幾分閑適的慵懶。 “玄寺丞,溫某來府上叨擾了?!?/br> 玄策信步坐到他對面的矮椅上,左腿支起寬袍,一副閑散仙人的模樣,擺了擺手,示意他請坐,道:“若是為正事而來,便不是叨擾?!?/br> 溫簡發(fā)現(xiàn),玄策走路竟沒什么聲音,這修道之人,果然非比尋常。 想著,將桌上的卷宗推到玄策面前:“這是您之前讓我查的,關(guān)于孟之渙的身世,以及,當時當?shù)氐拇淌贰!?/br> 玄策目光落到字面上,“徽州?” 溫簡點頭:“依照南曲樓人給的口供,以及我們查閱的戶籍資料,懷疑他原是徽州人?!?/br> 玄策:“戶籍有可能作假,畢竟現(xiàn)在,連飛錢都分不清哪張是真的?!?/br> “但在戶籍上,他似乎并沒有刻意隱瞞。玄寺丞,您再看這個。” 玄策接過溫簡遞來的另一張紙,只聽他道:“這是徽州二十年來歷任的刺史官員,其中,十四年前的徽州別駕,正是宋寒聲,也就是如今的少府監(jiān),宋沁嵐之父?!?/br> 關(guān)于宋寒聲的履歷,玄策也令人查過,眼下大理寺提交過來的卷宗,再一次提醒了他某一種猜疑。 “既然地點有交集,那么,這宋家與孟家,是否也有交集。” 聽到這話,溫簡有些疑惑:“這位孟畫師,與宋家……與宋沁嵐之前的失蹤有關(guān)?” “玄某也不過是猜測,昨日在地界便見到了此人,無論如何他與妖也脫不了干系。溫寺丞,宋府監(jiān)在徽州主理過的案件,您有帶來嗎?” 聽到這話,溫簡的臉上瞬時浮起一抹自信:“我猜玄寺丞讓我查卷宗,不僅是查個人名這么簡單,案子嘛,大理寺什么沒有,就卷宗,有的是!” 說罷,從身旁的木箱里端出了一摞灰布包著的卷宗。 “宋府監(jiān)在徽州任上四年,按照孟之渙的年齡,應(yīng)該是四歲到八歲左右,其中發(fā)生過的,直接或間接受理過的案子多達百余?!?/br> 玄策一邊翻閱,一邊道:“有商人買賣上的糾紛嗎?” “商人……” 溫簡翻了翻,道:“商賈糾紛就多了,例如這個布匹的,糧食的……” 玄策:“出人命的那種?!?/br> 溫簡:“……那我把他們整理出來。玄寺丞,這筆墨,借我一用?!?/br> “嗯?!?/br> 溫簡一邊翻閱,一邊道:“商賈買賣……噢,對了,花府,原也是徽州遷來長安的?!?/br> 玄策手上動作微頓。 溫簡卻沒察覺異樣,一旦查起卷宗來,便是越看越入神。 “既如此,那便從花家入手?!?/br> 聽到這話,溫簡忽而一笑,道:“那還確實有?!?/br> 說著,便將手里翻到的那頁遞給玄策:“剛巧,您看,花家最多的官司,便是燒了誰家的房子?!?/br> 玄策:“……” 溫簡又道:“不過沒出人命,所以不符合您說的條件?!?/br> 玄策:“呵,那她這火候還掌握得挺好?!?/br> 溫簡難得見玄策開玩笑,也輕松道:“我初來的時候,聽了不少關(guān)于花娘子的事跡,但真正接觸下來,倒覺得并非如外人所言那般,倒是率真可愛!” 玄策勾唇,這溫簡是對‘率真可愛’有何誤解,“溫寺丞來長安多久了?” 溫簡剛要說話,似想到什么,道:“知退,我的字,您如此喚我的便好?!?/br> 玄策抬眸,朝他微頷首:“洵之。” 溫簡嘴角和煦一笑:“我是去年春闈入的仕,調(diào)入大理寺半年了,洵之呢?” “差不多。” “論年紀,我該喚您一聲洵之兄?!?/br> 玄策凝神翻看卷宗,問道:“花府在徽州,做什么生意?” 溫簡:“我倒還真查過,這花府老爺花覺聞,收了三個義子,長子花謹,掌管花家在全國的實業(yè)經(jīng)濟,包括田莊店鋪,鹽鐵貿(mào)易,這是花氏最大的收入來源。二子花翊,也就是與我們一同協(xié)助辦案的花重晏,負責(zé)全國的柜坊、錢莊等,主管財庫。至于三子花行,則接手了花家的水陸貨物運輸,所謂要想富,先通路,此外他們借此擁有了全國商行里最快的信息專線,不過這點與鏢局不同,他們只為花家產(chǎn)業(yè)服務(wù)?!?/br> 玄策聽罷,指腹在桌面輕點了點,道:“花覺聞收的三個義子,分管花家的這三大生意,聽著倒是有點新鮮?!?/br> 溫簡:“是呀,旁人都說,花家只得一個嫡長女,他日選婿,應(yīng)當是想要入贅的。但我那些同僚都說,若不是花娘子名聲如此,估計不少人上門求親呢?!?/br> 聽到這話,玄策輕笑了聲,抬眸看向溫簡:“怎么,溫寺丞動心了?” 溫簡突然被打趣,臉頰頓時一紅,忙低頭翻起卷宗:“非也非也!洵之兄可別亂講!” 玄策一雙眼眸暗光流動,“溫寺丞年少輕狂,動心是人之常情,但人為商,你為官,這當?shù)倪€是大理寺的官,可要當心這官商勾結(jié),人言可畏啊。” 溫簡驀地抬眸,覷見玄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手肘撐于膝蓋,手中翻書不停,這番提醒倒令人以為他是認真的。 遂低聲道:“洵之兄,我瞧那花娘子與一般人不同,若是她相中了,應(yīng)當不會管顧這些罷?!?/br> 玄策抬起眼瞼,視線對上溫簡的目光,清冷冷的,說道:“知退,眼下您是在查案,還是在八卦?” “抱、抱歉!” 溫簡重又把頭埋進案牘里,忘了方才是誰先開的這話腔。 玄策收回視線,繼續(xù)翻起卷宗來:“花家生意做的如此龐大,往來的人自然雜多,既然查到這孟之渙祖籍在徽州,那在他的身世背景上,是否與花家有交集?” 玄策這一問,溫簡面露無奈:“線索到徽州這里,便斷了,查了戶籍,徽州沒有符合此年齡,名叫孟之渙的人?!?/br> “有可能是頂替,或者,改名換姓了?!?/br> 溫簡:“正是,現(xiàn)下我們已命人傳信與徽州官府聯(lián)系,若不是牽連了什么官司,他應(yīng)當不必如此掩蓋姓名?!?/br> 第46章 娘子好敢 寺丞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冷淡…… 玄策書軸輕點了點桌案,神色思索:“但他沒有避諱跟別人談及自己是徽州來的,家中從商。想必是有意引導(dǎo)我們的線索前往徽州?” 溫簡只覺千頭萬緒捉摸不出:“現(xiàn)在南曲樓被封,孟之渙肯定藏匿起來了,不然能直接問個明白?!?/br> 聽到這話,玄策忽而起身,朝站在外間的侍衛(wèi)道:“通知下去,馬上描摹出孟之渙的畫像,即刻搜捕?!?/br> 白衣人,孟之渙,任狡兔三窟,都要將你挖出。 溫簡見玄策手里握著卷宗,身影料峭,這一聲吩咐,卻讓他不由正色,這宗正寺的玄策,當真不簡單。 于是便也不閑聊,只埋頭查起記錄來,忽而,他視線一頓,道:“宋府監(jiān)在徽州,還經(jīng)手過花府的一起案子。” 話音一落,玄策便走了上前,示意他繼續(xù)說。 溫簡:“也是一起縱火案,因著花玉龍體質(zhì)特殊的緣故,花府左右鄰舍都搬了,遂院落空置,當時徽州剛好有一起案子,罪犯全家被定了發(fā)配邊疆,彼時的徽州別駕,也即是今日的宋府監(jiān),便將他們暫且押在了一座空院落中,等候明日流放,哪知,就在那天夜里,這院子走水了。” 玄策聽著,眉頭一緊:“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