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別人對她好,她可能記不著,別人對她壞,她都是記著的。 但一急的話,她腦袋也不可能那么清明的,——也是,她就那樣子,要真是一下子來個遇神殺神,遇魔退魔的,確實也不太可能,別人是有可能,之于她,那是沒可能的事,她就是扶不起來的,給她再強的靠山都沒有用,這腿兒嘛,總是先軟的—— 可這次,她并沒有太糊涂。 她曉得呢,人在算計她—— 再說了,她也不是被算計過一兩回了,再跌倒下去,那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于是了——她難得的果斷了,手機真是捏在手里,她不叫別人,只打電話給景析,叔叔那么忙,她還是不打擾了,就景析那里,她想,景主任說過的,有事就得找他—— 她別的不會,這個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 結(jié)果,就那么恰巧的,景析還就在本地,讓她大吃一驚,她以為人早就回去了,一問才曉得人是回去的,這次是過來接她的—— 把她聽得臉紅通通的,放下手機,又看看手機,那看上去還挺大的屏幕,讓她就那么羞羞怯怯地看著,仿佛能從屏幕那里跳出朵花來,——她手機一碰手機,又迅速地縮回來,又慢慢地探出去,——立時跟觸了電似的,她的手縮得更快! 簡直了—— 這動作,叫剛從外邊回來的段喬她家老太太都覺得有點奇怪,——老太太出門回來了,跟著就換上家居服,輕便點,她站在門口,冷不丁地問了句,“你手機壞了,還漏電的?” 把個段喬弄得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什、什么漏電?我手機沒漏電呀?!弊运降娜艘彩莻€實誠人,沒有人說自私的人就不實誠了,她更是實誠的不能再實誠的人,出自于直覺的就迅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你做什么?手弄來弄去的?”老太太學她的動作,還真做得惟妙惟肖,“就這樣子,就這樣的,還不是手機壞了還能是什么?” 老太太學起來的架式,可樂得個段喬,也就這么一插曲的,讓她心里跟著好受了點,可殘留在心里的那份壓抑還是不想叫人看見了,尤其是她媽,要說她自私,那也是有目的的,有條件的自私,對她家老太太,那哪里還能有什么自私的想法,都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然不是手機壞了,媽,我的手機一點事兒都沒有。”段喬自然地就笑了,“我就是試試嘛,這種動作,試試自己的反應嘛,真沒事——” 她起來收拾一下自己,盡量讓她自己看上去精神點,水湖藍的中袖薄外套,那外套肩頭的樣式有點復古,就是八十年代風靡一時的高墊肩,里面就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還是一條顏色極淺藍的鉛筆褲,讓她的腿看上去更顯瘦,叫人意外的是她腳上還穿了雙金色的單鞋,近乎沒有跟的那種。 很普通的衣服,卻叫她的樣子鮮活了起來,——每每看到女兒,老太太總是會發(fā)出古感慨,她的女兒是真活著的,不是別人冒著她的樣子回來,是她的女兒,她的女兒是活著的,是真的,的確是真的。 “嗯,看上去跟剛大學畢業(yè)一樣?!?/br> 老太太瞇著個眼睛,還戴著副老花鏡,點點頭。 段喬抱抱老太太,“媽,我出去一下,晚飯不回來吃了?!?/br> 老太太也不問她,笑著點點頭,“嗯,也好,是得出去走走,”她說到這里就摘下了老花眼鏡,仔細地放回眼鏡盒里頭,“你記得跟金晶說說,讓她每次別買東西,她來看我就行了,別再買東西了,知道不?” “媽——”段喬把個聲音拉得老長,像是跟她家老太太撒嬌似的,“你要是不收,金晶可不高興的,我跟她那是什么關(guān)系呀,鐵得很,就是熔爐里也練不了的,媽,你要是讓我跟她說讓她別買東西,她準得給我個白眼,說我不把她當自己人——” “好好,就你們關(guān)系好——”老太太拿她沒轍,話到也不多說了,“記得早點回來,別玩瘋了,你要記得人金晶可不比從前,她都是結(jié)婚的人了,有孩子了,不能叫婆家說事兒——” 對的,金晶結(jié)了婚,跟丈夫算是工作上認識的,條件不錯,跟公婆也不住一起的,金晶丈夫,段喬這回見了,那場面還挺尷尬,主要是金晶抱著她哭,一直就沒給介紹,害得她丈夫站在一邊挺尷尬,他嘛,勸金晶別哭,金晶哭得還更大聲。 但是,段喬這回絕對不是去找金晶的。 她自己有事兒,而且這事兒現(xiàn)在還不能透露給她家老太太知道,她能說嘛,給她家老太太說,她跟高熾離了婚,又生了不知道是誰的兒子? 太胸悶了。 她坦白不出口,實在是沒臉。 這種亂事兒,她巴不得一輩子都不叫人知道。 走到樓下的時候,她又有點遲疑,萬一、萬一,兒子跟她走,她到時怎么解釋呀?又跟叔叔怎么說? 可——兒子要跟她走,她哪里能不要! 再怎么自私,那點點天性還是有的,就是不太明顯而已。 老太太這里不好坦白,她想嘛,總得跟叔叔說說,至少那樣子回去也有個好交待,總不能冒冒然地就帶個兒子回去,先給他打打預防針為好。 還沒走出小區(qū)多遠,就看到輛車子就朝她這邊過來,段喬這個人平時看上去反應有點慢,這次她反應到是很快,一下子就曉得這可能是景析—— 果然,車子一靠近,還真是景析,人家就在車上等她。 “臨時安排的行程,暫過這里,你要過去見見嗎?” 景析問得很客氣。 好像是由她做主似的。 其實這根本不是問她的意思,而是告訴她一個結(jié)果—— 但,以前段喬可能會覺得害怕,現(xiàn)在嘛,她稍稍地有一點收斂,又想著兩個人確實有兩個星期沒見了,沒想過時間過得這么快,就半個月了,說起來這個她有點心虛——明明說好就待個一星期的,現(xiàn)在時間都過了。 “我說、我說……” 只是,她說話這方面一直就沒有什么長進。 景析到是一直是個善解人意的,替她先開了口,“是怕首長責怪?” 真問到點子上了—— 段喬差點鼓掌,但她覺得鼓掌這個事兒可能一點尷尬,于是就趕緊點點頭,“我、我怕、我怕叔叔難、難受——” 聽聽,她這都是替首長難受起來了。 景析有點欣慰的,首長對她什么個態(tài)度,他是曉得的,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有什么想說的,就跟首長說了吧,首長不會怪你的——” “真的嗎?”她一時高興,就有點得意忘形的問出口,一問出口,又覺得自己這個態(tài)度不太好,心里就有點糾結(jié),低下了頭,瞅著自己纏在一起的雙手,“我、我……我真沒好意思說出口——” 但凡叔叔以前結(jié)過婚,有個孩子什么的,她都不會覺得這么難說出口,這么一想她還真自私,自己不好說,還巴不得人家以前跟自己一樣有個什么歷史的一一她頓時臉都紅了,那是羞的一一那是窘的一一那更是自己嫌棄自己的―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搞經(jīng)濟普查去了,哦哦,我真搞,一聽氣象預報說這星期都會下雨,我就想反正都要下雨,就去干了,結(jié)果,等我定位拍照回來,雨不下了一一這兩天都在錄入數(shù)據(jù),眼睛對著平板都錄花了― ☆、第100章 景析不愧是首長身邊的人,平日里最是謹慎不過,至于察言觀色更是個中能手,她一個動作,就能叫他看出來她在想什么,畢竟她的事,他也曉得,曉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意思,首長要是知道你要跟他這么見外,準會心里不舒服的——” 這算是提醒她的,段喬一下子就聽出來,也不是個笨的,就是有時候腦袋里有點軸,事情看不清,跟個迷糊團兒一樣,當時這臉就樂開了,還對景析分外感激,“景、景主任,我、我想、我想左了——” 她還有點難為情,有點小尷尬,低著個頭,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被他一說那是茅塞頓開的,哪里還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就是叔叔一句話的事,再糾結(jié)都是沒有用的,主動權(quán)不在她手里。 當下,她心里略略安定下來,頭也跟著慢慢抬了起來,似乎有了底氣般,雙手放在膝蓋上,背挺得到直,視線朝前。 景析微微一笑,“別這么挺著,過去起碼兩小時的車程,這么挺著會累的——” 她頓時臉紅,連忙換了個姿勢,稍微軟了點,不那么撐著,嘴上還是跟景析道謝,“景、景主任,我是不是太……” 連她自己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就是覺得有點個心結(jié)。 “沒事的,你放松一點,要不睡一會兒也行,等到了,我再叫你?”景析像個最親近的長輩一樣,溫柔無比,且叫人信任,“先睡一會兒?” 她還真睡了。 一路上睡得好,像是一整天都沒有睡過似的。 但她的睡姿突然間就好了般似的,一直就沒有動過,睡之前是怎么個樣子,睡之后還是那個樣子,雙手還是放在膝蓋上,兩腿并得緊緊的,腦袋微微仰著,別人睡著還能歪了半邊身子——偏偏她,到還是那樣子,偏半點都沒有。 就這么也能睡著,也虧得她個腦袋,實在裝不下什么煩惱事,呃,也不是說裝不下,是她容易叫人轉(zhuǎn)移注意力,等真正面對時又會煩惱起來,至少這會兒,她睡得好,一點都不煩惱。 “喬喬——喬喬——” 隱隱的,段喬像是聽見有人叫她—— 那聲音,她到是熟得很,有一種感覺,像是她心里的聲音,她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那黑亮的眼睛還染一點點睡意,迷惘地看著在面前放大的臉—— 思緒一點一點地回到腦袋里,讓她一下子就想起睡之前的事,不由得露出笑容,兩手臂就沒有什么力道地摟上他的脖子,嬌嬌地喊了聲,“叔叔——” 聽聽,還叫人叔叔的——她都不改口,喜歡叫叔叔,就一直改不了口。 新聞上都說了,首長最近都在海南,參加那什么幾國分會,都是各國領導人參加,剛結(jié)束,這又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再怎么說人都是rou做的,總會累的,尤其是這半個月來,她人到是走了,還走得逍遙的不得了,連個電話都沒給他打。 幸好還曉得她就跟個叫金晶的人一起,不然的話,他又怕她的心思叫別人勾走了,以前一個高熾就可以改變她的想法,現(xiàn)在呢,他都有點慌,大事上都是沉著冷靜,甚至是眉頭都不見得眨一下的首長,為了這點私人的事,那真是有點擔心。 一看人來了,聽那個聲,仿佛一切的累都沒有了,他把人給輕輕拉開,一手抬起她個臉,瞧著她的眼睛里頭還有點小糾結(jié),到是沒問她是為了什么,“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要自己回來?” 她被推開,還不知道為什么,兩手揪著他個衣袖,他早就換了那身唐裝,現(xiàn)在與她獨自相處,早就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衣,襯得他更是比平時更引人注目一點,瞅瞅他,不由得皺起眉頭,非但不回答他的話,反而霸道地要求起他來—— 兩手還拽著他的衣袖,她那么跟個小孩子似的晃蕩著,“不許在別人面前這么穿——”那眼神個認真勁兒,就曉得她是認真的不能再認真了,“叔叔——” 咬著個唇瓣兒,她在那里兀自糾結(jié)著,恨不得把人都給關(guān)起來,不叫他讓別人看見,頭一次有這么個念頭,想把他給藏起來,“叔叔,你見見我媽吧?” 難得的,她自己提的,提出見家長這回事,誰真有這個待遇,就是何權(quán)也沒有,別說何權(quán)了,誰叫他干的黑事兒,把人弄走了,她都失憶了,能想得起自己還有個媽,那都是天方夜譚的事—— 現(xiàn)在她不回答他,反而跟嬌氣地提了兩個要求,第一個有點為難人,當然,也有解決的辦法,大不了不穿白的,第二個,那就是有點歷史原因的,說起來,首長也怕見丈母娘的,沒辦法,真的——真的,他比起丈母娘來才小了不到十歲,要是他有了女兒,來了個女婿這個年紀的,還真的沒辦法接受。 現(xiàn)在輪到首長糾結(jié)了,大事上從不糾結(jié)的首長,為了見丈母娘這事兒變得有點糾結(jié),不過,他還是有點迫不及待的,巴不得人家認同,在一起是一回事,得到認同那是另一回事,首長這個還是知道的—— “我不讓景主任叫你,你是不是就不回了?” 但緊張歸緊張,有一個問題還是得交待清楚的。 必然她交待的。 他扯開她的手,伸手去取掛好的西裝外套—— 到是段喬這個手快的,已經(jīng)幫他取下西裝,殷勤地替他穿上,只是看著他的背影,她忽然有點心神不寧,像是、像是她以前從來沒給高熾做過這件事——有那么點的愧疚,瞬間淹沒了她。 可她難得的沒有表露出來,從身后抱住他,兩手臂將他給圈住,像個愛撒嬌的孩子一樣,“要是我媽說了什么難聽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好不好?” 小時候,她很傻很天真,還想人家當她的爸爸呢,她可以想象她家老太太會有多尷尬,但是——總不能不讓老太太曉得吧,萬一這事兒從別人嘴里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她頓時一個哆嗦,——“叔叔,咱們現(xiàn)在就走,估計過去我媽剛吃完飯,咱們剛好說,也不至于讓她氣得吃不下去飯,你說是不是?” 首長真讓她個腦袋弄樂了,見丈母娘的那點緊張勁兒都叫她弄沒了,把人從身后拉出來,雙手就扣在她腰間,不止是扣的,手已經(jīng)跟著揉著她的小肚子,軟玉溫香的勁兒,都小半個月了,小別勝新婚,這話兒是沒錯兒,但現(xiàn)在—— 他忍不住地低頭吻她,吻她的臉,吻她的唇角,吻她的鼻尖尖,吻她的眼睛,吻她的眉頭,一下下地吻她,吻得極細致,“乖,明天何權(quán)要見你——” 她剛好仰著臉,讓他吻,還不時地探出個小舌頭,學他的架式吻他——可他的話,卻叫她的熱情一下子就沒有了,神情訕訕地盯著他,有點反應不過來,還是有點尷尬的,她還是結(jié)婚的人了—— 即使那個結(jié)婚證上登記的不是她的本名段喬,而是叫張謹謹?shù)呐?,瞞過所有的人,也不能瞞過她自己,那個人確實是她,而她就是實實在在地跟何權(quán)一起生活了兩三年,根本沒法子從她的骨子抹開,她…… 她與何權(quán)也是生活幸福的人! 這個念頭一下子擊中了她,讓她臉色慘白,卻是不敢迎上他的視線,像是個做賊心虛一樣,趕緊地搖搖頭,低著頭,掙脫了他——背著他,“不、我不見他,我不想見——” 不見就好了,不想就好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 可—— 能這么輕易地讓蒙混過關(guān)嘛,即使是心跟著疼,也不會讓她這么糊里糊涂的跟他一起,這是首長的承諾,兩人一起,那么就得光明正大的面對世人,他既然給得起,那么她就得站在他身邊! “乖乖的,把你們的關(guān)系結(jié)束了——” 他從身后摟住她,腦袋鉆入她的脖頸間,幾乎貼著她的下巴說話。 灼熱的呼吸,燙得她敏感的身體跟著個一顫,隔著兩個人的衣服,她瞬間還仿佛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衣物傳過來,叫她的人也跟著微微軟,就那么靠著他,全身仿佛都要沒了力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