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第12章 送酒 昨夜跌那一跤時,其實她已經(jīng)感到大事不妙,但仗著自己只是皮外傷,譚蜜以為傷口就算一時掙開也不打緊,這么想著,痛著痛著還真就不痛了。 不過就在天亮前時分,從伙房端水至梅曳凡房間的途中,她感覺后腰傷處又開始火辣辣地跳著疼,她那時手中還端著木盆,是以便咬唇忍下了,不成想這會竟被松夜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狼狽。 不再忙碌,被忽略已久的疲憊和傷痛也似迅猛襲來,譚蜜臉色難堪地向他擺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具體的以后有機(jī)會我再和你說,松夜,你現(xiàn)下可否幫我個忙?” 松夜點(diǎn)頭,“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你盡管說——” —— 匪圍里最不缺的就是傷藥,是以松夜很快便帶著柳蓉來到譚蜜的房間。 譚蜜謝過松夜,便催他回去休息,松夜知道接下來自己也幫不上忙,囑咐譚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后便離開了。 屋里僅剩下譚蜜和柳蓉兩個人。 相較于鳴闌,柳蓉在譚蜜心里印象還是略勝一籌的,從幾日相處來看,譚蜜看出她性格軟弱,心智也較為單純,是以拜托她來給自己換藥算是無奈之下的最好選擇。 “姑娘,你昨日說過我們要互相幫助的話,還作數(shù)吧?”譚蜜邊說邊顫巍巍地解自己的衣服。 柳蓉同昨日一般,面對譚蜜時,眼里依然有一種不愿靠近的閃躲神色,好像譚蜜是什么洪水猛獸一般,“我……知道,松夜都說了,你需要我上藥?!?/br> 既然對方心知肚明,譚蜜也懶得再客套,她將襖裙整個褪至臀部,人趴在了床上,下巴抵在葦子編的枕頭上。 柳蓉走上前來看清譚蜜腰與臀上模糊的血rou,嚇傻了,握著藥瓶的手打著哆嗦,“怎么會……” 屋里雖無外間肆虐的冷風(fēng),但不表示不冷,譚蜜見對方遲遲不動,只得催:“有勞姑娘快一些?!?/br> “喔?!绷寺暎匕蜗铝松詈稚幤康募t布塞,將藥粉均勻撒在譚蜜的傷處。 細(xì)小的藥粉似乎具有某種奇特的法力,甫一撒下來有點(diǎn)蟄,但很快這種針扎的感覺便會轉(zhuǎn)化作清涼的撫慰,譚蜜覺得很受用。 “老實說,我還挺佩服你的……”柳蓉手上的動作沒停下,突然說道。 譚蜜聽出她還有后話,便沒搭話,等待著她接下來自己道明全意。 柳蓉笑了聲,出離嘲諷更非示好,倒有些像在感嘆地道,“我很佩服你的膽量。你為了和我們作對,竟然去找了那個人,還作了這么大的……犧牲。譚蜜,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敢這么做?!?/br> 那個人…… 從昨天起,柳蓉和鳴闌就不斷向她提起這三個字。這金峰寨里,到底有誰可怕到讓她們甚至不敢提及全名?又到底是誰有本事到讓堂堂二當(dāng)家梅曳凡的姬妾向她賠禮、送衣? “我知道說了你也不信,但我的確不知道你們所指何人。姑娘,你不妨告訴這個威脅你們給我賠禮送衣的人到底是誰?”隱隱約約的,譚蜜覺得這個人應(yīng)該和前夜自己遇到的那主仆三人有關(guān)系,但對方畢竟與她非親非故,是以她并不確定。 柳蓉動作滯住,懷疑而又吃驚地囁嚅:“你居然不知道……?”她頓住,自諷地笑了聲,“你一定在騙我!你不可能不知道??!鳴闌總說我傻,爺也說我一根筋,原來連你也瞧不起我,譚蜜,耍著我玩很有趣哈?!”她說著,竟氣哼哼地把藥瓶丟在床邊上,隨即人像陣風(fēng)似的甩門而去,任趴在床上的譚蜜怎么喚都喚不回來。 真是人怕揭短!譚蜜卒郁地想。幸好后面的傷藥已經(jīng)上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方她自己便可應(yīng)付。 . 松夜和梅曳凡說了譚蜜的情況,故譚蜜得了三日空閑,直到第四日清晨她才在穿戴齊整后,去了伙房。 譚蜜、阿青已經(jīng)好多日不見。阿青看見譚蜜過來,他十分激動和高興,嘰里呱啦地同譚蜜道:“聽松哥說你受傷了,現(xiàn)下可好些了?你要是還是不適千萬別硬撐?。「?dāng)家的在請幾日閑便是了。” “我沒事了?!弊T蜜對他笑了下,“我再歇下去恐怕真不妥了?!彼褪莻€丫頭,難道一直像個小姐一樣不干活?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阿青突想起昨日傍晚松夜曾來傳話,說譚蜜今早若到伙房,就在早食前去梅曳凡房中一趟。 譚蜜謝過阿青傳話,和他別過向梅曳凡房中來。 —— 聽到規(guī)律而輕微的敲門聲時,梅曳凡正坐在床上,擦拭自己的分雪劍,他余光掃了眼門口位置,大約猜到來人是誰,道:“進(jìn)來吧——” “二當(dāng)家……”譚蜜進(jìn)來看到他手中泛著凜凜寒光的鋒利寶劍,怔了一下方走上前,“阿青說您找我過來?” 之間梅曳凡三根手指配著著只捻著一點(diǎn)布料,如同撫摸心愛女人的胴體般,揩拭著劍鋒與劍柄相接的部分,眼神細(xì)致和柔和到讓譚蜜咋舌的程度。 好半天,他方將劍收回劍鞘,抬目看向譚蜜—— 她今天穿了一件秋香色的對襟襖裙,所有頭發(fā)綁成了一個低辮子,乖巧地垂在肩膀前面,低眉順目的表情尋不出半分紕漏,但眼睛里漾起的漣漪卻透出了不安。 是怕自己問她為什么受傷?梅曳凡想。 他笑了下,他當(dāng)然不會這么做。只因他知道譚蜜大概也會用什么摔跤摔的爛理由來搪塞他。鳴闌在他蘇醒過來之后,就將涂煜派戮影前來威脅她們的事告訴了他。梅曳凡知道鳴闌所說的不一定全是真相,但從其畏縮神色里,他能夠判斷涂煜派屬下前來的確是個事實。 “譚蜜,我寨共從魄馬幫繳獲了十?dāng)?shù)壇好酒,左右我也不好此道,你把分到我院中的那壇給三當(dāng)家送去?!?/br> 心澗宛若投下巨石,但卻克制著不讓面上流露出任何慌亂激動的神色,譚蜜問道:“為何是奴?” 梅曳凡怡然笑了下,“我記得你曾央我問涂煜要你那meimei,趁這個機(jī)會,你正好可和她見上一面。” —— 譚蜜抱著酒來到涂煜所住院子的大門前,短短一段路,她已經(jīng)走得盡可能快,但卻還是有種花費(fèi)了很久才趕到這里的錯覺。 她敲了好久門,半晌沒人應(yīng),正想著是不是折回去,換個時間再來的時候,門忽然開了。 開門的男人面容清秀,著一身皂衣,頭發(fā)隨意地束高成一把,自頭頂自如垂下,看見來人是譚蜜的時候,他竟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譚蜜看到這個人,覺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出在哪里見過。 兩人互相打量了半天,還是譚蜜先打破了沉默,“二當(dāng)家遣我來給三當(dāng)家送酒?!辈恢缹Ψ缴矸?,譚蜜不自稱奴。事實上,同柳蓉、鳴闌那一鬧騰,她現(xiàn)也只在梅曳凡面前才自稱奴。 男人神色一怔,忽然想起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酒呢?” 對方只開了一條門縫,譚蜜只得側(cè)過身子,露出了抱在胸前的一壇子酒,“在這里。” “你交予我便是了。”男人伸手過來欲接,卻見譚蜜并沒有遞的意思,他以為是自己禮數(shù)未盡全惹對方不快,于是又道:“哦,我代三當(dāng)家謝過二當(dāng)家美意。” “那個,這位大哥?!弊T蜜粲然笑了笑,襯著她現(xiàn)下因抱酒行走而變得紅撲撲的臉色,她兩靨仿佛各綻開了一朵明麗的石榴花,“我有個小小的請求。我meimei在府上,我很掛念她,求求你讓我們姐妹見上一面吧!” 男人看得木愣了,他怎么也想不通這么明媚脫俗的笑容,會出現(xiàn)在一個如此平淡無奇的女孩臉上。 然他這副形態(tài)落在譚蜜眼里,卻更像是忖度自己提出的要求。譚蜜覺得有戲,以更加綿柔的聲音央求道:“只是見一面,其他什么也不做,拜托你了,大哥——” 男人三魂歸體,撓撓了頭,面上依然十分為難,“這……恐怕……” 這際,忽有一道醇悅男音自門內(nèi)傳來,“讓她送進(jìn)來——” 男人回過頭應(yīng)了一聲,再看向譚蜜時,臉上已多了幾分歡快神色,他喜悅地道:“我們當(dāng)家的準(zhǔn)了,你進(jìn)來吧?!?/br> “當(dāng)……當(dāng)家的。”譚蜜聲音微弱下去,“你說的是三當(dāng)家——涂煜?” “噓——”男人食指在唇間比劃了下,“譚姑娘,不可直呼三當(dāng)家的名諱?!蹦腥擞浿约簞偢髯訒r,也是稱呼其涂大哥,但后來主子自當(dāng)上這金峰寨的三當(dāng)家,就再不允他和戮影直接稱呼名姓了。故他怕等下譚蜜進(jìn)去出差錯,這會兒才特意提醒她。 “你怎么知道我姓譚?”譚蜜眉心輕蹙,一臉探究地看向男人。 “這還不容易?!蹦腥诵ξ?,毫無防備地道:“我們院子里救住著一個母的,她便是姓譚,你既說是她jiejie,自然也是姓譚!” 一個母的? 三當(dāng)家不是很好色?他的宅子里怎會只住著譚菱一個“母的”呢? 看譚蜜不動彈,男人也不著急,只是溫和催她,“譚姑娘,等下我們還要出圍辦事,趁著時間還早,你快快隨我進(jìn)去吧?!?/br> 適才一門心思想見譚菱沒留意,現(xiàn)下將五感放開,對方再一出聲,譚蜜頓覺這聲音是如此熟悉! “大哥,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是兩人白天的正式見面,應(yīng)該會比較萌~ 第13章 重遇 男人打從開門第一眼看見譚蜜,就在疑惑她為何沒有馬上認(rèn)出自己,但一想那天她受傷,神識很可能不清,而且他總共就只和她說了一兩句話,她辨認(rèn)不出他的聲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她現(xiàn)在又這樣問自己,他反倒有些猶豫該不該捅破這層窗戶紙了。那夜主子就沒向譚蜜直言他們的身份,是以不代表現(xiàn)下自己就可以說破。 故他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只是笑著領(lǐng)著譚蜜進(jìn)了院子。 有份答案欲出不出的時候,最是折磨人。但對方不回應(yīng),譚蜜也沒法再問下去,故她只是安靜地抱著酒壇跨入了門檻。 好巧不巧,她身后合上大門的時候,正面對著的一扇門也同時合上,那一剎那,她僅來得及從門縫里窺見一雙清亮如辰的眼眸。 是剛剛允許她進(jìn)屋的三當(dāng)家——涂煜嗎? 譚蜜恍惚著……直到被身后男人拍醒,“譚姑娘,看什么呢?隨我來吶——” 譚蜜“哦”了聲,跟上了男人的腳步。 同一刻,屋內(nèi)—— 戮影見涂煜只是合上門進(jìn)來,不禁道:“當(dāng)家的,怎么不出去見上一面?” 涂煜脖子梗住,有些尷尬地咳嗽了聲,未曾正視戮影而是兀自走向上位,“我過來是有事交待給你,而不是為了特意見誰?!?/br> 見主子這副表現(xiàn),一貫嚴(yán)肅如戮影,也側(cè)過身子偷偷笑了下,調(diào)侃地問:“是不是看清了譚姑娘長相,當(dāng)家的失望了?” 涂煜沒答,硬朗的面孔上飄起兩朵可疑的紅云,他劍眉上揚(yáng),不悅地想起——自己這手下前幾日居然會問自己是不是喜歡那丫頭?“戮影,你最近是不是太多話了,嗯?” 戮影聞言緘了,心里哭笑不得地想:得!那天還嫌他矜持,今日又嫌上他多話了! —— 上次來是夜里看得并不分明,譚蜜只記得三當(dāng)家這院子破落到連地面坑坑洼洼的。 現(xiàn)下青天白日,穿梭在其中,她發(fā)現(xiàn)這里根本不存在一處完好的院落。斷壁殘垣橫陳,大半房屋前雜草叢生,檐上結(jié)滿蛛網(wǎng),均像是許久未人踏足其內(nèi)一般,惟一兩處房屋看起來不同,不過也僅僅是門前枯草被踏平、未曾有亂石堆積而已。 涂煜所居這處六進(jìn)院落,不及梅曳凡那套院子精巧,有各式的廊榭、甬道溝通。這里僅西邊有一道抄手游廊將所有院子串聯(lián)在一起。 譚蜜走在廊上,越看越是憷得慌,不由脫口問道:“大哥,你們是不是不在這兒???還是最近三當(dāng)家這里遭賊了?” 男人“噗”一聲笑了,“你可真能瞎想!” “那為何這里會是這樣一幅頹靡景象?” “兩年多前,我們金峰寨兄弟占領(lǐng)這圍子以前,這里本就是荒廢的。你們二當(dāng)家的院子之所以看著有模有樣,那都是后來修繕過的?!?/br> 原來如此。 譚蜜轉(zhuǎn)念想起外間簡陋的圍樓,似乎都比這里“整齊”得多,難道也是修繕過的?那為何——“三當(dāng)家不修繕下房屋呢?” “這我也問過,我們當(dāng)家的講是因為兩則緣故,他只告訴我其中一個,但這個我卻不方便告訴你,譚姑娘?!蹦腥寺柭柤纾⑽е┣敢?。 既然不方便,還不如干脆說不知道,總好過這么吊著她的胃口。 譚蜜真不知道身前這男人是精分過頭,還是坦白過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