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看對方心事重重地收回目光,譚蜜曉得自己成功擾亂了敵人的視線,始才放心下來。 —— 譚、梅二人眼神交流時,涂煜夾在中間,怎會沒有察覺?只不過裝得一本正經(jīng)罷了。 將涂煜脊骨的僵直全然收在眼底的戮影,這時上前了半步,特別體貼地在涂煜耳邊低語了句,“當(dāng)家的,放松……” 涂煜不悅地扁嘴,不動聲色向后揮了一記拳。 戮影吃痛,悶哼一聲。 . 前廷宴席直至太陽西沉?xí)r告罄,然譚蜜卻同灶房等人一同清洗碗、碟,收拾打掃直到近子時。 當(dāng)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圍樓,正要攀階梯上樓,耳邊忽地響起一道破空之聲,回視,她發(fā)現(xiàn)面前石縫中已插入一枚截短的羽箭,箭尖下釘著張紙條。 取下紙條,她看見上面只有六個字——無人時,向右走。 夜色濃稠,她極目望了很久,方依稀從右側(cè)角落里捕捉到一個人影。 譚蜜小心待幾個同在灶房當(dāng)差的人上樓走遠(yuǎn),她才慢慢地向那黑暗的一隅走過去。 隨著距離的縮短,一張熟悉的臉漸漸變得清晰,她沒想到竟是屠風(fēng)! “是不是譚菱有事?”譚蜜上來就問。 “不是不是,小譚菱很好。是我們當(dāng)家的他……”屠風(fēng)欲言又止。 上午明明看涂煜打扮得那么妖孽去參加婚禮,而且這半下午圍里人都在吃酒聚宴,梅曳凡那邊恐怕也不會挑在這時候找茬,那么,涂煜能有什么事呢? 譚蜜不信。 “哦,那你好好照顧他,我先回去休息了?!?/br> 而且他有何事,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噯,譚姑娘,看在屠風(fēng)在這兒等了你好幾個時辰的份上,你就去看看我們當(dāng)家的吧?!彼Z氣里有些無可奈何。 涂煜該不會真有什么事吧? 譚蜜眉心不安地跳動,手心不自覺攥緊,到底還是沒存住氣,“那,那我跟你過去。” 屠風(fēng)偷偷側(cè)過臉,在譚蜜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笑了下。 涂煜今日從田頌的院子出來,臉色就一直黑著,脾氣還莫名奇妙的大。 屠風(fēng)和戮影心照不宣,都明白他在氣——譚蜜在田頌婚禮上和幾個男人牽扯不清的事。 屠風(fēng)看不過去,欲請譚蜜過去,戮影想著梅曳凡今日在前廷照顧局面,怎么也無暇他顧就沒反對他這么做,不過他還是沒忘潑了屠風(fēng)冷水,說——譚蜜肯定不會同意跟他過來…… 是以,屠風(fēng)現(xiàn)下才這樣得意。他想,戮影這廝肯定沒料到自己失策了。 . 子時,來敲一個成年男子的門。 直到收回敲門的手,譚蜜才意識出這到底有多不妥。 然就在她心里隱隱期待著屋里人已睡沉了,不會來開門的時候,那門還是“吱呀”一聲開了。 看見涂煜穿著一身松松的內(nèi)袍,毫發(fā)無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在她面前時——譚蜜緘了…… “我來找譚菱,不過,好像走錯了,你……” 這廂話還未說完,譚蜜只覺得背后一緊,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人已經(jīng)在涂煜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屬下出馬找人,好像顯得涂煜不夠男人,不過下章就會解釋為什么。 歡脫一章,下面要飛似地進劇情了。 第24章 醒酒 涂煜的肩膀和手臂幾乎是把譚蜜密不透風(fēng)得包裹了起來。盡管有點透不過氣,但被他抱著的感覺對她而言并……不算壞。 他衣穿得薄,譚蜜貼在他胸口,能清楚得聽見他有力規(guī)律的心跳,及感受到來自他心口的融融暖意。 “漱、漱冰……”涂煜先是含混地嘟囔了聲,頓了少頃,方才咕噥著道:“我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 “什么?”譚蜜僅聽清后面一句,以為他是在責(zé)問自己,欲從他懷里掙出來,可涂煜沉沉得鎖著她,她根本動不得分毫。 “罰了,餓了,不讓你半夜撓門,你怎么就是不聽話?”他頭無力得耷拉在她肩膀上,嘴和鼻就對著她的鬢邊出氣,濃烈的酒氣飄到譚蜜鼻子里 她頓時郁了,感情他是喝多了,把自己當(dāng)成狗了。 可是奇怪,前廷的宴席上,涂煜根本沒出現(xiàn)過,他這是去哪喝了一頓酒?屠風(fēng)說他不妙,就是指他醉酒? “三當(dāng)家,我不是漱冰,你放開我……”譚蜜開始持續(xù)不懈左推右搡,無奈男人巋然不動。一會兒后,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呼吸也漸漸變得規(guī)律。 “這!”竟然在她身上睡著了! 譚蜜不敢大叫,怕驚動屠風(fēng)和戮影,若然他們看見這尷尬一幕,那她就臊死了。可她也不能就真的跟他就這兒站一夜吧! 遲疑了一番,她嘆了口氣,兩排小銀牙猝然啟開,隔著衣服就朝涂煜胸前咬上去。涂煜輕“嘶”了聲,雙手終于落了下來,頗為不滿地道:“漱冰,你敢咬我!” 譚蜜不理他孩童般的控訴,趁機從他懷里鉆了出來,連拉帶拽地將他按到床上,掩好被子,才從外間關(guān)上門。 本打算就這么離開,可走到門口,又想起自己遇難時,涂煜衣不解帶地照顧了她一天一夜的事。譚蜜心里不由有些過意不去,故她沒走,而是改向廚房摸去。 —— 材料不夠燒醒酒湯,她就按照以前聽說的解酒偏方,磕了兩顆雞蛋在碗里,小心地把雞蛋黃撥出去,端回到了涂煜房里。 用火折子點亮燈盞,譚蜜看清屋內(nèi)一切,倒喝了好幾口涼氣—— 涂煜平日在外邊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沒想到他這屋里這時亂得跟豬圈一樣。虧他還不允漱冰撓門進屋呢,他這地盤儼然不如人家那狗窩,試問他憑什么不讓漱冰進?。?/br> 她見他白日穿過的青衣、凳子、摔碎得酒壺和酒杯的瓷片全都散落在地上。而且這么冷的夜,窗戶居然是大敞著,冷風(fēng)正嗖嗖地灌進來。 譚蜜打了個哆嗦,走過去輕輕闔窗,才端著碗朝涂煜的床走過去。 涂煜還維持著譚蜜離開前,給他擺的那副平躺的睡姿。 他睡相極好,修長密集的睫毛,在下眼瞼垂下一片陰影。因常年練功的緣故,他呼吸綿長而平穩(wěn),鼻翼淺淺翕動,弧度好看的嘴唇則輕輕閉著。 譚蜜端著那碗雞蛋液,就這么對著他這張臉發(fā)了半天呆。她不由想起譚家那般子弟,若單論五官未見得比涂煜差到哪去??赡翘煸诰平牙铮€有今日在后廷,她怎會如沒見過世面似的,獨獨對他看傻了眼了?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譚蜜思緒中冒出這句詩時,腦袋里的好似有團火“轟隆”一聲被點燃了。饒是她再遲鈍,也難以再忽略自己對他的心意。 …… “三當(dāng)家,醒醒,喝了這些再睡!”譚蜜不敢動他,只用手杵著他的枕頭,道:“不然你明日肚子會不適的?!?/br> 睡了一小會兒,涂煜精神好像好了一點,當(dāng)然這個“好”很有限,不過終不再把譚蜜當(dāng)狗了…… “我……你……”涂煜眼睛里不見往時清明,朦朧而氤氳,“譚蜜?”他有些不可置信,聲音浮軟無力。 譚蜜“嗯”了聲,扶著他坐起,讓他三分之一身體靠在自己肩膀上,方把碗湊到他唇部。 這時的涂煜腦袋里好像塞了團棉花,他分辨不出她這是要干什么,他只是迷迷茫茫地順從著她的要求。 然就著她的手喝了半口,腥咸味道一入口,涂煜立馬錯開了頭,拒絕再飲。 “怎么不喝了?”譚蜜懸腕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汁液,不料卻被他突然攫住了手腕,往被子里拉去。 譚蜜嚇壞了,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拼命地就往外抽手,努力之際,身子失去了平衡,另只手端著的蛋液全都撒到了涂煜被子上! 她看涂煜始終不撒手,不由更慌,低下頭,正想再次施展那招“鐵牙神功”,哪知涂煜竟趁她靠近,從被子里抽出另只空著的手,輕而易舉地攬住了她。 涂煜罪得人事不分,竟還似模似樣地在她身上拍了下,語聲柔軟地附在她耳邊咕噥了句——“別亂動——你手太涼了,我給你暖暖……” 酒后言行往往最能窺見人的真實一面。 這時,貼在涂煜胸口的譚蜜,覺得自己心弦好似被一根羽毛輕輕撩過,癢癢酥酥的,又酸澀又古怪。 不過這回,她倒是很聽他的話。很久都沒再動一下。 …… 五更天,涂煜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喚醒,他睜開眼,立時發(fā)覺了伏在自己胸口睡著了的譚蜜。 她的手居然被自己牽在手里。 涂煜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笑容。他不記得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不過聰慧如他,很快便想到定是自己那多事手下的“功勞”。不過她肯留下來陪伴,另他通體舒暢,宿醉的不適也好似因此消泯于無形。 昨日借酒澆愁,并非氣她,而是氣自己無能為力。 田頌婚禮一結(jié)束,他就要去往黛妃崮。 是以昨日喜堂上,兩人離得這么近,他卻不得不因顧慮自己離開期間——她的安危,竟連把她拽到自己身邊這樣簡單的事都無法去做,這讓他如何不郁結(jié)在內(nèi)? 敲門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涂煜低低應(yīng)了聲,接著門外傳來戮影的聲音,“當(dāng)家的,岳軍師已經(jīng)到了——” 涂煜示意他稍等,下床來來,將依然熟睡的譚蜜抱在床上,為其掩好被子,又用自己較為平滑的無名指指腹為她推開了輕蹙的眉心。 行云流水般穿好衣服,打開了門,撲面而來的涼氣另涂煜又清醒了幾分。 他再次回頭看她了一眼——她小小的臉此刻顯得既靜謐又乖巧。 就不和她道別了。 他像只盤桓天際已久的鷲鷹,終于等到了這捕獲獵物的絕美時機。 譚蜜卻是出現(xiàn)在他漫長計劃里的一個始料未及的意外。不過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對這個“意外”甘之如飴。 重逢時。他會把完整的自己呈現(xiàn)在她面前,也再不會讓她承受一點痛苦。 . 田頌婚禮之后的金峰寨,平靜得詭異。而自田頌婚禮那一夜后,譚蜜便沒再見過涂煜。 譚蜜聽戮影說,涂煜是酒醒后的第二日,便同岳卿安去了黛妃崮。至于為何要往那里去,戮影并沒細(xì)說。譚蜜自己猜想著黛妃崮就是金峰寨的下一個掠取的目標(biāo)。 涂煜這一走,她被拋到了浪尖上的心,也就只好這么懸在了那兒。幸好灶房事忙,她天天起早貪黑,累到崩潰才沒太多精力想這些事情了,不然恐真要日日受盡煎熬盼郎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