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不走偏不走! 涂煜倔脾氣一下子也上來了,環(huán)著她肩膀的雙臂下移,直接摟住她的腰。一方面因為譚蜜的掙扎,一方面因為他失了可依靠的點,末了,他竟摟著她滾在了地上。 危急之刻,他不忘把自己墊在她身子下邊,這樣雖然摔得很疼,可是身上承受著來自她的力量,他心里樂開了花。 “活的她”,這三個字,只要稍微一想,他就覺得無限的心滿意足。 …… 等到半拖半拽得把人拉到了獸皮上,譚蜜后背都濕透了,吁了半天氣,她才沒好氣地瞪了眼望著自己癡癡傻樂的男人,道:“誰準你不吃飯的?!?/br> 他想辯駁說:你是說過不讓我不吃飯,但你還說過不讓我喝酒,所以你看我雖然違背了前一條,那起碼遵守了后一條……不過心思一轉(zhuǎn),他又不想暴露自己幾乎已經(jīng)成了惟她命是從的男人這一點,便只是滿足地望著她,并不多說話。 譚蜜對他的無動于衷十分不滿,不過到底心疼他這番狼狽的樣子,就沒有繼續(xù)“訓斥”這不聽話的男人。 剛才他昏睡著,她試圖強喂他些米粥,但是男人性子倔,就連在睡著的時候,也是喂一口吐一口,根本就不喂不進去什么。 好在現(xiàn)下他醒了,她便又取了剩下的那半碗粥,執(zhí)了湯匙,繼續(xù)喂他喝。 這回喂得很順利。 涂煜嘗粥還是覺得苦,但是只要是她喂的,再不好吃他也甘之如飴。 “你總說我傻,怎么自己也這么犯糊涂?”她看著他仍舊有些入執(zhí)的眼神,心里愈發(fā)疼得厲害。 涂煜只是虛弱的笑依舊不答話,譚蜜又道:“等你好了,我們就馬上離開,岳大哥都安排好了!”譚蜜看涂煜臉色倏然轉(zhuǎn)暗,知道他誤會了,又急忙解釋,“我和岳大哥不是有意瞞你的,只是他說,他說,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孫昭知道我沒死,肯定不會輕易讓我們離開的?!?/br> 所以,也只有他將自尊和驕傲拋卻,表現(xiàn)出一幅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孫昭也才會相信? 這招苦rou計,效果雖好,只是過程太狠,近乎凌遲。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是結(jié)局。 第59章 尾聲 南豐軍統(tǒng)領涂煜一蹶不振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支軍隊上下。短時間內(nèi)影響不大,但時間一長,涂煜在軍中威望難免一點點跌落。相反孫昭賞罰分明,進退有度的治軍風格,倒是逐漸撫順了很多以前對其不服的將領和士兵的逆鱗。 死去的人若不得安寧,那活著的人只會更痛苦。孫昭心中雖惱涂煜惱得恨不得殺了他,不過與其一劍結(jié)果了涂煜,他倒是更樂見涂煜一點點腐朽、潰敗。 孫昭派身邊最得力的一把手于暗處嚴密窺伺涂煜的動靜,直到中央勢力再次蠢蠢欲動,他不僅要接手南豐軍,還要開始制定嚴密的攻防計劃,故在這種忙亂不堪的階段,他一方面把派去在京都活動的梅曳凡召回,一方面也不得不把安排在涂煜那里的人——抽調(diào)回自己身邊輔助。 從知曉譚蜜去了,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來月,雖每每想到譚蜜之死,孫昭仍有卒郁之感??墒且坏┬蝿萦凶儯蜍娭惺挛锢p上身,他也能借此將思念和悔恨壓下去。 直到一日,負責給涂煜送飯菜的火頭兵慌頭慌腦地沖進帳子里,稟告了涂煜已經(jīng)不見了一日的消息,孫昭幾乎覆滅的心思才又一次遇火重燃! 火頭兵是孫昭的人。之前孫昭以各種名目安插在涂煜身邊的人,后來都被一一抽調(diào)了回去,唯有這名火頭兵本沒什么太大的作用,于是理所當然地被孫昭忘記了。 幾乎死在帳篷里一個來月的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孫昭怎會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但他眼下分身不暇,只得派其他人去追查跟進此事。 不過,結(jié)果卻是派出的人追查了一夜都沒有再尋到涂煜的影子。 …… 連忙了整整一夜,孫昭終于將手中的事忙出了點頭緒,揉了揉干澀眼睛,又敲了下悶痛的太陽xue,他黑著臉朝岳卿安的住地而去。 岳卿安聽了孫昭來意,渾然不知的意外神情比之孫昭聽到涂煜不見消息時的簡直還要夸張上幾分。 面對孫昭的質(zhì)疑,岳卿安氣度閑適得為自己辯解,“將軍,都督走了,你就是在下以后的主子,都督緣何會不見,卿安若真的知情哪會不告訴你?!?/br> 孫昭嘴角濺起一絲冷笑,眼里的冷意仿佛能把一叢大火澆熄,他直直盯著岳卿安的眼睛,道:“岳大哥,我也稱呼你一聲大哥。但你不要以為我孫昭惜才就不、敢、動、你!” 岳卿安聳肩,并不在乎孫昭威脅,而是怡然然坐在蒲團上,自斟了一杯茶,慢慢品茗,過了好一會兒,才抬眸注視著孫昭,“將軍,既然稱我為兄。那可否就聽岳某一言?” 孫昭輕輕呼出口氣,壓抑怒氣,以盡量平靜的語氣道:“你說……!” “拿人手短,吃人最短,難道南豐軍還不夠換涂煜一條命?”明明是很有力道的一番質(zhì)問,可岳卿安說話時上身巋然不動,兩側(cè)鬢發(fā)悠然垂下,周身氣度卓犖出塵。 然,外表再怎么鎮(zhèn)定,他都身處時俗之中,懷揣野心,內(nèi)心并不能做到絕對的心無旁騖。 他猶然記得晨曦之中,涂煜最后看他的冷漠眼神。雖然談不上恨,但岳卿安很清楚,此后他們不僅僅是天各一方,恐怕連往日那些兄弟情義也一并緣盡了。 罷了,他在心里默然長嘆。畢竟他為了利益,險些將兄弟情義拋卻。是他不義在先,那現(xiàn)下就由他來盡量勸服孫昭,為涂煜他們最后的心意。 …… —— “哥哥,我們?nèi)シ偶堷S。”孫靜持拿著一只燕子紙鳶,蹦蹦跳跳地來到孫昭帳內(nèi)。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孫昭平日對待meimei一向嚴厲,這會兒喝了酒,就更加口不擇言,說話的語氣比對待下屬還要難聽。 孫靜持不以為意,看著孫昭挫敗的樣子,心里替他難過得緊。 她已經(jīng)得知涂煜裝瘋賣傻后,攜譚蜜離去的事。當初他兄長放他二人離去是覬覦涂煜交換的籌碼,而今時不同往日,依照孫昭的性格,若然知道真相,多半會殺了涂煜將譚蜜占為己有,可是他卻錯失了這樣做的機會……故才這么悔恨。 孫靜持的私心里是更支持譚蜜些的,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然而孫昭畢竟才是她的至親,她又不得不站在自己哥哥的角度來為他考慮、幫他脫離此間的痛苦境地。 “哎喲,哥哥,你別喝了。今天可是我的生辰,難道你忘了嗎?你答應要陪我放紙鳶的……”孫靜持擺出必殺的纏兄攻勢,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讓人看著沒來由的心疼。 孫昭經(jīng)她提醒想起了這回事,今日的確是meimei的生辰,只是他一門心思撲在涂煜逃走的事,倒將這回事忘得一干二凈??涩F(xiàn)下都是晚上了,外面黑的什么都看不見了,到底該怎么放紙鳶呢? …… 半夜放紙鳶本就夠稀奇的,拉著一個三四分醉的兄長來放紙鳶,孫靜持認為這絕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樁奇事。 然而非要拉著孫昭陪她,倒真不是她貪玩,非放這紙鳶不可,只是她想借此事好好點醒她這大事英明,小事犯渾的哥哥。 “哥哥!你好好拉著?。e我一跑,你就把紙鳶丟了!這樣我根本放不上去!”孫靜持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氣急敗壞得直嚷嚷。 孫昭撇嘴正欲發(fā)作,但一想到今日是meimei的生辰,自己本就沒準備什么生辰禮物,若連這點小事都不順著meimei的意思,那他這做哥哥的也太不稱職。故末了他也就沒發(fā)作,而是由著孫靜持的意思來,直到紙鳶順利被放上了夜空。 …… 兄妹兩個撿了個平整的地面,席地并肩而坐。 彼此都很久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孫靜持面上忽地擺出一副難過神情,“嗚嗚,手麻了,快!哥哥你替我拿一會兒?!?/br> 孫昭被她的樣子逗得神情一松,接過她遞來的線柄,感受著自指腹傳來的摩擦力,嗔道:“若不是你出生的時候,我已經(jīng)記事了,否則我真懷疑你是爹、娘撿回來的孩子。你這一天研究紫薇斗數(shù)的,一天又半夜放紙鳶的古靈精怪的不靠譜勁兒,怎么看著就和我一點也不像!” 孫靜持嘿嘿一笑,“哥哥莫再提什么斗數(shù)、星象的了,我現(xiàn)在才懂得了,那些都是哄人的玩意兒,算不得數(shù)的!”說到這里,她停了一會兒后,又道:“至于這半夜放紙鳶,哥哥且說說哪里不靠譜了?” 孫昭今夜感懷頗多,喝了酒,較之以往更為感性,于是也就一反常態(tài)和孫靜持細說起這放紙鳶的樂趣來,“春風裊裊,陽光和煦,放飛紙鳶的同時也可以順道感受春光,而看著風箏借由自己的牽引,一點點放到空中,本身不就是一件放松身心的事?” “眼下沒有春光,只有夜晚夜風,而風箏飛上天空,我們也看不見它,是以哥哥才覺得——我拉著你來風箏是件難以理解的事吧?” “原來你還明……”白。 孫昭意識到孫靜持的意思,將后話猝然吞咽,神色一轉(zhuǎn),苦笑。 原來不明白的,從來都是他一人。 “哥哥你仔細想想。若你把她握在手里,一天天放上天空,你卻并不能這件事中得到更多的樂趣,而且就算你能隨心所欲地掌控她離你的距離,但她的心只會越飛越高,離你越來越遠?!?/br> 這道理,就有如你在暗夜中放飛一只風箏…… “不如……快意放手!放過彼此!”孫靜持從袖子中摸出一把匕首,往孫昭面前遞過去,見孫昭遲遲不接,她又道:“今日府里傳來消息,說五嫂嫂生了一個男孩,這可是哥哥你的第二個孩子!” 孫昭聽了一愣,嘴唇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此事當真?”這么重要的事為何沒人來告訴他? “當然是真的!只是哥哥你說什么人都不見,來遞消息的人才沒能入得你帳中告知你?!睂O靜持淡淡笑了,“譚蜜也有她在乎的其他人,哥哥你也有你該珍惜的眼前人?!?/br> 不如在心里默默道一聲珍重,莫要再窮追不舍,否則害人害己,多么的不值當。 “靜持……”孫昭望著自家meimei漸張開的臉部輪廓,此刻倒覺得有些不認識了,末了,他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你長大了?!?/br> 孫靜持笑而不語,將匕首塞給孫昭,撐地起身拍拍手站起來,走出幾步后,又回頭催:“哥哥,你動作快點,我們早些回去,你也好為我那新出生的小侄子起個好名字,明日一早還要讓家臣盡早帶回去呢!” 孫昭“嗯”了一聲,將線繩割斷,陡然手中一松,心也跟著松快起來,他負手走到孫靜持身旁,“名字我已經(jīng)想好了。” 孫靜持微詫,“這么快?!” “就叫‘孫克’吧,克制的克?!?/br> 我愿克制思念,只要你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孫靜持聞后眼神加深,微不可查地輕嘆了一聲,將視線默默移到了茫茫夜空之上。 ** 兩百里外的密林。 “我們不能住店,你身子弱,雖然天暖和了,但夜里到底涼,委屈你多忍耐些?!蓖快厦撓峦鈨蓪右路樽T蜜蓋上,直到到把瘦小蜷縮著的她裹得像個粽子似的,他卻仍不放心,又將其頸部左右的衣服壓了又壓才離了手。 他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腦都裹在自己身上,也并不能讓她暖和到哪去,反而還因為怕他冷而加深了擔心。不管不顧得將衣服全部從身上扒拉下來,譚蜜依偎到靠在旁邊棵樹旁的涂煜身上,將兩件衣服重新覆蓋,才心滿意足地笑著道:“這樣才不委屈!” “你呀——”他用食指輕輕戳了下她腦門,嘴角揚起,調(diào)整了個舒服妥帖的姿勢,將她摟緊在懷,一側(cè)下巴促狹得輕蹭了幾下她的臉。 她被他新冒出的一茬胡渣癢得咯咯直笑,到最后受不住了,只得將被他縛住的一只胳膊退出來,往旁邊推他。涂煜卻根本不理會她的反抗,反而“得寸進尺”,更加緊得去貼她的臉蛋,去抱她,恨不得將她和自己揉成一體才肯罷休。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譚蜜看他心情好了不少,才又提起岳卿安,“今天在路上,你對我說的岳大哥的事難道都是真的?他幫我們真的是別有居心?” 涂煜聽見這個名字還是陡然一僵。 金峰寨寨主田喬去后,他視岳卿安和田頌為最值得信賴的兄弟。田頌以前單純,現(xiàn)在恬淡,于名于利皆無所圖。并早已在一個月多前,辭去了軍中一切職務,專心回去陪阿苦待產(chǎn)。 而岳卿安……一度想為了換取孫昭的信任,不惜拿譚蜜去換! 雖然他及時迷途知返,沒有將譚蜜真的獻出,還為他們籌謀、協(xié)助他們逃亡。但若然不是岳卿安殺死了護送譚蜜的人,又將在返回匪圍途中逃走的譚蜜偷偷藏在軍中,他們哪里需忍受這么久的相思之苦?又哪里差點真的錯失彼此? 畢竟有過那么多并肩作戰(zhàn)的過往,若說恨,涂煜倒還真是恨不起來,只是兩人的關(guān)系絕然不可能像從前一樣了。 他沒有詳細對譚蜜說明岳卿安曾經(jīng)懷有的險惡心思,只耐不住她問他為何對岳卿安態(tài)度冷淡時,草草回應了幾句“岳卿安別有居心”的話。哪知譚蜜知道后一直問東問西,不過涂煜卻不想告訴她完整的實情,是因為他怕她知道了,會跟著失望和后怕。 忖了一陣后,涂煜佯作不滿吃醋道:“你怎么對他這么關(guān)心?莫不是你還在不甘心當初自己沒被他要去吧?” 岳卿安在譚蜜眼中一直都是一個良善的、值得信賴的長輩,就算追溯到當初在祠堂前的那一刻,她也未曾對他產(chǎn)生過半點愛戀。不過當涂煜在說岳卿安另有所謀時,她覺得奇怪才追問了幾次。不過這會兒聽涂煜的口氣如此不喜,她便也收了再問下去的心思。 “哪有你這么小氣的?”譚蜜呶嘴,“你說,你都為這事耿耿于懷多少回了!” 涂煜輕輕哼了一聲,將她柔軟的身體再次拘到懷里,“總之以后不許你總提別的男人?!?/br> 譚蜜輕輕“呿”了聲,不滿地道:“我哪有總提什么‘男人’。”說得她好像多么水性楊花似的。 “是沒總提,但你好好數(shù)數(shù),從以前到現(xiàn)在多少男人圍著你打轉(zhuǎn)?” “你數(shù)吧!”她坐直了,氣鼓鼓地瞪他。從頭到尾,抱她的、親她的、氣她的、惹她的,那……什么她的,除了他還有誰呢?又哪里有什么別的男人! “岳卿安、田頌、梅曳凡、孫昭……”單他知道的就有四個,這四人中,有他的朋友、敵人、兄弟……,但不管是誰,只要想到譚蜜差點就屬于他們其中的一個,他就后怕得緊。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夫君大人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