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夢誰先知

    原來他所在的世界被稱為滄淼界，相傳盤古開天辟地，分三千世界，這些世界有大有小，以靈氣為優(yōu)者稱為大世界，靈氣中等則稱為中世界，靈氣稀缺稱為小世界，而滄淼界就是這三千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

    這滄淼界中有七大宗門，其中無因寺就屬于七大宗門之一，是頗負盛名的佛修之地。

    “我佛修不像道門魔門，需諸多靈氣方能進階，我佛修修的是一顆七竅玲瓏剔透心，以悟為主，無靈根者，或者說無佛性者自也允許入門?！苯溥h看了一眼何泠風(fēng)，“若是你無處可去，不妨先留在寺里，何去何從，以后在定奪。”

    何泠風(fēng)沉默了，半響，才輕聲道，“我愿意留在寺里，若是大師允許，我愿成為無因寺弟子?！?/br>
    來到這個陌生地方，何泠風(fēng)無意去尋找那對將他丟棄的夫妻。

    那對夫妻沒錯，若是帶著他，或許全家都會因他而死。

    而且照戒遠的說法來看，這個世界……并非普通的世界，修仙者御及九天，縱橫四海，很明顯，這是個精彩絕倫、令人神往的世界。

    ——前提是，足夠強大。

    而無因寺正是這個世界中首屈一指的佛修之地。

    何泠風(fēng)不知道這些仙者是憑什么收徒的，但既然他已經(jīng)被帶到了無因寺，并有可能成為無因寺的弟子，那他為何還要舍近求遠，離開無因寺，去尋找那些仙門大派？

    不過，真的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這些東西他似乎聽說過，晤……在哪里呢那里呢那里呢……

    戒遠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既然如此，你且隨我來?！?/br>
    出了房門，戒遠直接帶著何泠風(fēng)來到了羅漢堂內(nèi)。

    “既然你愿為本寺弟子，就最好先鑒別一下你是否合適修佛。”戒遠輕聲對何泠風(fēng)解釋道，“本寺傳承萬年已久，對于弟子招手并無硬性規(guī)定，我佛慈悲，萬法可通極樂，但有佛性的弟子終究路途坦順些，且先讓羅漢堂的相悟師叔幫你鑒別一下吧?！?/br>
    何泠風(fēng)乖巧的跟在戒遠身后，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羅漢堂外的院子里來來往往皆是穿著簡樸的弟子，有些弟子尚留有發(fā)髻，有些卻已經(jīng)持戒，穿著多為僧人用的縵衣，只靠顏色區(qū)分，并無多余飾物，眾多弟子步履匆匆，一言不發(fā)，縱然交談，也必定壓低聲音走到角落里輕聲交流，可見無因寺的規(guī)矩之大。

    他隨著戒遠來到一座大殿外，殿上匾牌刻著三個大字，羅漢堂。

    大殿八扇門直直敞開，可以輕易的看到里面的場景，正中央立著一尊佛像，佛像身旁侍立著兩位侍者，佛像前擺著一方香案，兩旁豎立著經(jīng)幡，香案前擺放著眾多蒲團，最左邊的蒲團上坐著一位看上去很年輕的僧人，這僧人穿著黑色縵衣，一手敲木魚，一手撥動著佛珠，正在默念經(jīng)文。

    戒遠帶著何泠風(fēng)跪坐在旁邊的蒲團上，一言不發(fā)，靜靜等待。

    何泠風(fēng)大病初愈，沒坐一會就覺得全身發(fā)軟，他悄悄看了戒遠一眼，咬咬牙，一聲不吭的硬挺著。

    黑衣僧人依舊閉著眼睛，淡漠的道，“何事？”

    原來這僧人就是相悟，戒遠恭謹?shù)牡?，“啟稟師叔，前些日子法如師祖帶回的孩子身體好了，是以弟子帶此子來請師叔做佛性鑒別。”

    相悟頓了頓，慢慢轉(zhuǎn)頭，細細的打量何泠風(fēng)。

    這孩子身材不高，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眼睛圓圓的，在看到他時彎成了月牙，泛出點點笑意，黑色的頭發(fā)細細的束在腦后，不長，堪堪到肩，穿著一件灰色短衣，下身穿著黑色的小褲子，小手疊放在蒲團上，手指細小，手背上還有些傷痕隱約可見。

    最讓相悟驚異的是這孩子周身的氣息，沒有驚慌失措，沒有害怕?lián)鷳n，沒有恐懼不安，這孩子嘴角的笑容異常溫和，趁著那雙笑彎的眼眸，更是天真可愛，稚兒純?nèi)恢M顯。

    相悟面色緩了緩，他伸出手，平和的道，“過來，孩子?！?/br>
    何泠風(fēng)眨眨眼，剛要起身，卻不想跪坐時間有點長，腳一軟又跌倒在蒲團里，何泠風(fēng)郝然的笑了笑，索性很自然的伸了伸腿，然后才緩緩站起來。

    他走到相悟身邊，再度跪坐下來。

    相悟眼中閃過一絲滿意，嘴角微微翹起，他將手放在了何泠風(fēng)的腦袋上，閉上了眼睛。

    何泠風(fēng)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天靈蓋緩緩散向全身，如沐浴在溫泉中暖洋洋的舒服，等到這股溫暖離去，他睜開雙眼，正好看到相悟眼中的震驚之色。

    何泠風(fēng)眨眨眼，額，出什么事了？

    相悟垂下眼眸，那一絲震驚之色如霧中花一般悄然消散，他平靜的道，“資質(zhì)中等，按照規(guī)矩授予三藏經(jīng)，分入……塔林?！?/br>
    戒遠一愣，他抬頭看了看相悟，似乎想要說什么，不過最終他還是雙手合十，低聲頌道，“阿彌陀佛，是，師叔?！?/br>
    戒遠帶著何泠風(fēng)離開羅漢堂，相悟緩緩睜開雙眼，看著何泠風(fēng)的背影，搖搖頭。

    此子天賦卓絕，若是被那些道門發(fā)現(xiàn)，定會驚為天人，雖說佛修對資質(zhì)要求不高，可……想起剛才這孩子在蒲團上隨性灑脫的姿態(tài)，戒遠輕輕嘆息，三歲看到老，很顯然這孩子的心性也頗為豁達，絕對是修佛的好苗子，按理來說他應(yīng)該直接將這孩子交到內(nèi)院，由諸多禪師親自教導(dǎo)。

    只是人心叵測，無因寺修心，可心如止水者少之又少，怨憎會者如過江之卿，此子年歲尚幼，恐難面對，還不如將其遣入塔林。

    塔林是歷代無因寺飛升無望的高僧埋葬之處，負責(zé)打掃塔林的多是晉級無望又或者是沒有師門傳承的僧人，平日里派遣普通外門弟子去掃撒，那外門弟子定會被不著痕跡的收拾一頓，若是派遣這稚兒……也許會被他們接受。

    塔林的弟子縱然晉級無望，可在佛學(xué)經(jīng)義的研究上還是有很多值得學(xué)習(xí)的，更何況他們平日里負責(zé)掃撒諸多高僧的遺骨，縱然對外門弟子多有怨懟，可也常受僧佛遺骨的熏陶，不會太過分。

    希望此子不要浪費自己的一番苦心啊……

    此子……晤？他叫什么來著？

    “……”相悟眨眨眼，莞爾一笑，也罷，若是出眾者自然會人盡皆知。

    隨即他又閉上眼睛，手持佛珠，凝神靜心，很快又回歸了寂滅狀態(tài)，繼續(xù)默誦經(jīng)文。

    “我?guī)阆热セ凵茙熜帜抢锬猛忾T弟子的東西?！苯溥h帶著何泠風(fēng)離開了羅漢院，“慧善師兄是羅漢堂的執(zhí)事，以后你領(lǐng)東西就到他那里，而且平日里分派各項任務(wù)也是由他決定?！?/br>
    何泠風(fēng)默默的點頭，他猶疑了一下，輕聲問道，“師兄，塔林是哪里？”

    “啊，塔林啊，塔林位于無因寺西面，一會我?guī)氵^去?！苯溥h輕笑，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意味，“塔林掃灑很輕松的，你年紀小，師兄們不會給你安排難做的活。”

    “沒關(guān)系的！”何泠風(fēng)立刻表態(tài)，“我能行的?！?/br>
    “好孩子?！苯溥h摸了摸何泠風(fēng)的腦袋，“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何泠風(fēng)張口，剛要說名字，卻不想戒遠緊接著道，“不過入得無因寺，俗緣自了空，你以前的名字就不用了，你最好給自己起個法號?！?/br>
    何泠風(fēng)嘴角微微一抽，這戒遠是什么意思，讓他一個四歲的孩子起法號？

    他仰著腦袋，一臉懵懂，“法號……是什么?。俊?/br>
    戒遠微微一哂，“就是平日里大家對你的稱呼?！?/br>
    “……娘都叫末兒?！焙毋鲲L(fēng)干巴巴的眨著眼睛，心里瘋狂嗷叫著千萬別給他起個法號叫戒末，他一點都不芥末??！

    戒遠聽后嘆息道，“既然如此，那就叫戒末吧！外門弟子都從戒字輩，若有幸成為內(nèi)門弟子，才會有上師授予正式法號?！?/br>
    何泠風(fēng)眼神一閃，他清晰的捕捉到了戒遠眼中一閃而逝的野望。

    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師兄是好人，一定能行的！”

    戒遠聞言微微一笑，“是啊，這佛性，是人人皆有的，此性在圣不增，在凡不減，你有，我亦有。”

    “總有一天……”

    后面的話已悄然無聲，戒遠的笑容依舊，何泠風(fēng)垂下眼瞼，風(fēng)吹過，松濤響起，鳥鳴聲也壓不下何泠風(fēng)心下的焦躁。

    看起來，這無因寺內(nèi)部僧人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平和啊……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滄淼界啊無因寺啊小世界什么的……真的似曾相識，仔細回想一下，畢業(yè)后他滿世界旅游，了解的是人文民俗和山川河海，對于這種玄幻的傳說幾乎都沒在看到過了。

    那么就是在大學(xué)時代了解的了？

    大學(xué)時……他除了沒事打打游戲，刷刷微博，還干了什么？

    他又不是同寢室的另一個哥們，天天抱著電腦狂碼字，甚至畢業(yè)后還成了專業(yè)寫手，敲字賺錢……咦？！

    等等?。?！

    專業(yè)寫手？

    何泠風(fēng)的臉色突然扭曲了。

    似乎，他這位同寢哥們的第一篇文章……額，叫什么來著，算了管他叫什么呢，他記得當(dāng)時那哥們還拉著全寢室的人幫忙做設(shè)定。

    這設(shè)定……我擦！

    何泠風(fēng)渾身發(fā)冷，難道他不是穿越到別的世界，而是穿到了一本書里面？！

    ☆、第三章 塔林

    “怎么了？”感受到手掌心內(nèi)突來的僵硬，戒遠低頭看向何泠風(fēng)。

    小小的孩子臉色煞白，渾身顫抖，似乎被什么驚住了。

    何泠風(fēng)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沒事的，師兄?！鳖D了頓，腦筋急轉(zhuǎn)，他抬頭，干巴巴的看著戒遠，“就是有些餓了。”

    戒遠了然，也是，何泠風(fēng)大病初愈，一大早跟著他跑到羅漢堂，跪坐了半響，現(xiàn)在已是午時，恐怕不僅僅餓了，還很累了吧。

    不過……

    “戒末很餓嗎？乖，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執(zhí)事院了?！苯溥h摸著何泠風(fēng)的腦袋，手下的觸感帶著溫?zé)岷洼p顫，像小動物般柔軟可愛，“等慧善師兄分派了東西，我就帶你去食齋，好不好？”

    何泠風(fēng)咧咧嘴角，“好，聽師兄的?！?/br>
    說完，他低下頭，一步一個腳印，乖巧的跟在戒遠身后，朝著執(zhí)事院走去。

    在戒遠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何泠風(fēng)的手緊緊攢成一團，仿佛在以全身最大的意志力控制自己，若是不如此，何泠風(fēng)恐怕會直接驚叫起來。

    ——我擦??！好哥們第一本書可是坑掉了啊他來到這里真的沒問題嗎？

    這一刻，何泠風(fēng)陡然對那些開坑了卻太監(jiān)的作者產(chǎn)生了深深的怨恨= =

    戒遠帶著何泠風(fēng)來到執(zhí)事院，將何泠風(fēng)的情況告訴了正在分派任務(wù)的慧善和尚。

    慧善和尚打量了一下何泠風(fēng)，笑瞇瞇的道，“既然是相悟師叔吩咐的，自當(dāng)遵從?！?/br>
    他取出三枚玉簡，兩套干凈的灰色縵衣，兩枚亮晶晶的靈石以及三顆聚氣丹遞給了何泠風(fēng)。

    “小娃兒可要收好，每月來領(lǐng)取一次即可?！?/br>
    何泠風(fēng)拿著這包東西，認認真真的對著慧善和尚雙手合十，慧善和尚哈哈大笑，他摸了摸何泠風(fēng)的腦袋，“小娃學(xué)的倒是挺快。”

    何泠風(fēng)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皺眉道，“師兄能別摸末兒的腦袋嗎？阿娘說這會長不高的！”

    慧善一愣，笑聲更大，他連連搖頭，“好久沒有這么小的孩子入寺了，怎么偏偏就入了塔林？”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艱難的彎下腰，笑的和彌勒佛似的，“要不小娃你就留在我院子里，每日幫我掃灑吧？”

    戒遠在旁邊聽后一愣，他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何泠風(fēng)，一言不發(fā)，低眉垂目，雙手合十，安靜的做壁花。

    何泠風(fēng)茫然的看了一眼做壁上觀的戒遠，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我，我不知道……”頓了頓，他突然加快語速，“之前那個大師讓我去塔林……”

    “小娃，你想去塔林嗎？”慧善大師露出了狐貍般的表情。

    何泠風(fēng)抿唇，想了想，一字一句的道，“末兒聽大師的，末兒答應(yīng)了大師去塔林……”他皺著眉頭，小臉扭成一團，“要不，等末兒掃完塔林，再來給您掃，可以嗎？”

    慧善的眼睛陡然睜大，隨即再度笑起來，只是這次的笑容夾雜了些許深意，他搖頭，“算了，小娃先去塔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