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傳言說得邪門，不管你們聽到什么都不足為奇?！崩蠌埖贡憩F(xiàn)得很釋然，“那時候確實有幾個來旅游的客人住在我這里，他們一起外出在村子觀光，其中有一個失足從海邊的懸崖上掉了下去摔死了，但那是意外，根本不存在積怨一說?！?/br>
    “那些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呢？”程徹追問。

    他的話似乎引來老張的懷疑，老張并不回答，只反問：“你們怎么會問這個？”

    “只是好奇。”吳寧插話進來，“他這人就是這樣，總在莫名其妙的事上較真，永遠搞不清狀況?！?/br>
    吳寧這話雖然是在為程徹打圓場，可程徹卻聽出當中調(diào)侃的意味那樣真實，只得摸了摸鼻子，認命地閉上了嘴。

    老張又看了一眼程徹，這才不發(fā)一言地離開了。

    兩人進入房間里，放下行李，這時已經(jīng)是月上中天。吳寧走到窗子旁，打開窗戶，倚靠在窗邊。微涼的夜風吹了進來，頓時把霉腐的氣息吹散了許多。風吹起她柔軟的短發(fā)，在平素的帥氣中增添了幾許柔和。

    “看來從老張嘴里，很難打聽到三年前的詳情了，他似乎不愿意多說。”

    “可我還是覺得奇怪?！眳菍幍坏財⒄f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是任何旅店經(jīng)營者都不愿意看見的，老張會回避也不奇怪，但他談到那場火災和毀容的事卻很自然，沒有半點躲避，和一般人的反應有所不同。”

    “或許他是真的不在意也說不定。”

    吳寧注視著程徹，犀利地問道：“要是換了你，半生產(chǎn)業(yè)毀了大半，生意從此一蹶不振，還因此身體上有了殘缺，每天只能纏著繃帶戴著面具過日子，你會毫不在乎嗎？”

    程徹瑟縮了一下，光是想到如此凄慘的境遇就讓他心寒，他用力搖著頭，“我估計得崩潰了。聽你這么一說，老張的態(tài)度確實比較特別，不過這地方就很是邪門，更別說我們現(xiàn)在住的這旅店和店主人了。”

    “我就知道你這膽小鬼會害怕，所以好心跟你做個伴。”

    程徹不滿地反擊，“我看你是為了節(jié)約房錢吧。”

    “這也被你發(fā)現(xiàn)了？出門在外，總是能省則省，反正這房間也不算小，兩個人睡得下?！?/br>
    “你好歹是個女人，和我一個大男人住一起，就不覺得不方便？”

    “在劇組趕戲的時候，和那些男替身演員同吃同住，早就沒有什么男女的界限了。”吳寧說著站起身，走到程徹面前，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不會委屈你的，畢竟是我蹭房間住，床讓給你睡，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我……”

    “廢話少說，我困死了，要不想被揍，就別打擾我睡覺?！?/br>
    吳寧打斷程徹的話，已經(jīng)不由分說從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在地上鋪好，背對著程徹和衣躺了上去。

    程徹無奈，只得也鉆進被子里，望著吳寧的背影卻是心情復雜。她把拍戲做替身時的艱苦說得云淡風輕，為了生活的節(jié)約程徹也能明白，自從父親死后，她承擔起一個家，究竟有多么不容易？

    正在程徹胡思亂想時，吳寧的聲音又傳了出來，“說實話，比起剛認識的時候那個敘述起案子都語無倫次的你，小徹徹你倒也成熟了，變得更像一個警察了。在火車上發(fā)現(xiàn)尸體的現(xiàn)場，你為了維持秩序保護現(xiàn)場，那一聲‘我是警察’的大吼還挺帥的?！?/br>
    說這話的時候，吳寧并沒轉(zhuǎn)過身，程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程徹明白，以吳寧的性格斷然是不習慣說這種贊揚話的，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背著身隱藏起自己的表情。但同時也說明了，吳寧說這話是出自真心。察覺到這一點，程徹在黑暗中得意地笑起來，露出整齊的牙齒。

    “那當然，我早晚會像組長一樣，成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警察，而且很快。誰讓本人天生就是做這一行的材料？”

    “才夸你兩句就找不到北了？”吳寧毫不留情的打擊聲傳來，“想成為個優(yōu)秀的警察？先把你那張娃娃臉解決了，然后再鍛煉個幾百年再說吧?！?/br>
    “我還以為你對警察有成見?！?/br>
    “我確實不喜歡警察，如果警察做事能夠更有時效性一些，或許我會考慮改變看法，但就現(xiàn)在而言，我不覺得警察能夠信得過?！?/br>
    程徹自然知道，吳寧對警察的微詞大約來自她父親被刺死一案的兇手逍遙法外多年，至今也沒能逮捕歸案一事。但程徹覺得，即使是當年及時抓到兇手，吳寧心里的結(jié)也不會消失，最多只是轉(zhuǎn)移對象罷了。人總是有思想的個體，每一樁案子，除了被害者之外，還會有不同的相關(guān)人和事在心里留下痕跡，有些事，就算最優(yōu)秀的警察，也無能為力。

    程徹略一猶豫，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寧，說實話，來村子里以后，也聽了不少曾在這里看到過殺害你爸爸的犯人的傳言，你難道就不希望能盡快抓到他？”

    “那又能怎么樣呢？人死不能復生，這些年我和笑笑一起的日子，也早就習慣了?！?/br>
    從吳寧的語氣里，程徹似乎嗅到了與以往細微的不同。那種談起父親時的淡漠與怨懟，漸漸淡去了很多，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一絲追憶來。

    “你……”

    “有時間在這里討論我的事情，不如早點睡覺，養(yǎng)好精神早點破案，讓我看到你們警察的實力。”

    程徹悻然摸摸鼻子，見吳寧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又胡思亂想起來。在這種紛亂的思緒中，程徹漸漸入眠，也暫時忘記了自己身處的這詭異的地方。但在門外，卻有個還沒入眠的身影。老張坐在門廊的桌子前，略顯幽暗的燈光映著他臉上油彩的面具，只有那雙眼睛，沉靜中仿佛流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復雜。

    良久，他慢慢抬手摸了摸面具，又向著吳寧和程徹的房間看了一眼，這才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早，程徹和吳寧借口旅游，決定在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熟悉地形，順便找些村民詢問一下三年前的事情。

    上午，濃霧似乎淡去了一些，只剩薄薄的一層浮動在空氣中，被陽光一照，影影綽綽，添了幾分夢幻的感覺，這也是霧村風景聞名的一大特色。霧村其實很小，和許多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村子沒什么兩樣，不過是機緣比較好才出了名。村子四面臨海，出村去的唯一交通工具就只有船。

    村子的正中央，是個饅頭形突起的大山坡，上面散亂分布著十幾戶人家。一圈圍繞的緩坡之后，是更為高聳的四面山崖，向陽的一面山崖上是一片濃密的樹林，一眼青綠望不到邊。而背陰的一面山崖上，則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

    老張的旅店就建在通往山坡住家的路上，吳寧和程徹沿著旅店前的路一直前行，幾乎沒費事就到了村里，因為這條路很齊整，并沒一條岔路。

    一戶人家門前，幾個上了些年紀的婦女正在太陽下縫衣服，吳寧和程徹對望了一眼，走了過去。

    兩人的到來，顯然也引起了幾名婦女的注意，但因為近年來村子里常有游客，并沒太過關(guān)注，直到兩人在她們面前停下來，不再前行，才有人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們。

    “你們好?！?/br>
    程徹禮貌地笑笑，這一笑，眉眼彎彎，露出整齊的白牙和兩個小酒窩，那可愛的笑臉比頭頂?shù)娜展膺€要燦爛上幾分，晃得一眾女人都失了神，母性光輝頓時泛濫。當然，站在他身邊的吳寧除外。

    “年輕人，有什么事嗎？”其中幾名年輕又熱情些的女人已經(jīng)站起身，笑瞇瞇地挨近程徹問道。

    無奈地閃身躲過一只sao擾的“魔手”，程徹心有戚戚地往吳寧身后站了一步，惹來吳寧難得同情的一瞥。但吳寧并沒有為他出頭的意思，因為通常應付這類人群，“美男計”總比各種旁敲側(cè)擊都來得更為實際有效。

    拉開了一些距離，程徹才又開口，“我們是來旅游的，就住在前面老張那家旅店里?！?/br>
    “什么？那家‘鬼店’??？”有個女人詫異地驚呼，隨即笑得親和，“那里怪恐怖的，不適合你這種可愛的少年，不如到我家的旅店來住，jiejie給你打折。”

    “這……我們考慮考慮。”程徹勉強維持著笑意繼續(xù)周旋，故作好奇道，“不過，為什么叫‘鬼店’？那家店會鬧鬼嗎？”

    “你們不知道啊，那家店三年前死過住客，還著過大火，你沒見老張那樣子？根本就是個鬼模樣，現(xiàn)在他基本都不和大家打交道，也很少出現(xiàn)在村子里，不然都會嚇哭小孩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