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方楊二人悶悶不樂走出王府。他們均知孫可望的“此事后議”是害怕自己泄密,所以對自己有所保留。一到外面,二人便埋怨起來。 方于宣說:“我們送去好心,人家卻當(dāng)成驢肝肺!” 楊畏知也感嘆說:“越是位高權(quán)隆之人,越是不可深交?。 ?/br> 方于宣與楊畏知分手之后,心里的疙瘩仍然沒解開,便嘮嘮叨叨與其愛妾提起此事。沒想到隔墻有耳,讓他家中一個下人聽去,而李定國又恰恰有恩于這下人。方家下人聽后,覺得自己不報知李定國將軍,便是知恩不報之小人。他趁夜深人靜之時,溜出城來,然后快馬加鞭直奔柳州城來。 李定國得此消息,心中大驚!想起前次之約,他只是心生疑慮,沒想到這次倒是千真萬確之事實!李定國因此覺得與孫可望手分是勢在必行之事!一聯(lián)想到大西軍從此要四分五裂,李定國不由悲從中來! 李定國仰天長嘆:“大明之滅,難道是天意不成?!”他聯(lián)想到自己在前陣與清兵浴血奮戰(zhàn),而孫可望等人卻在后邊拖他的腳,甚至要置他于死地,李定國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禁不住一聲長哭淚流滿面,心中哀嘆道:“國人若都如此,何能成其大事?” 李定國悲痛之余,感到自己必須避開孫可望,否則自己的力量必會讓他吞食干凈。他決定退出柳州,以防不測。 李定國率領(lǐng)大西軍撤出柳州城之后,便向廣東進(jìn)發(fā)。李定國所率大西軍士氣高昂,克敵制勝,勢如破竹,連破廣東的高州、廉州、雷州三府。兩廣頓時為之震動,兩廣反清復(fù)明的義師趨之若鶩。如王興、陳奇策、朱盛濃等將領(lǐng)自動率兵來投誠李定國,并接受李定國的指揮。甚至連清將郝尚久也因之而倒戈響應(yīng),投降李定國。李定國的軍隊立時擴充至二十萬人。 李定國又仿佛看到了曙光。李定國找眾將領(lǐng)來商量進(jìn)擊大計。眾人決定圍攻新會。因為新會地處珠江三角州,是廣州的海上門戶。如果能將新會攻下,必能截斷廣州城內(nèi)的給需,從而扯動株守在廣州城內(nèi)的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起到趕蛇出洞的作用,然后圍而殲之。 于是,大西軍圍攻新會。 廣州城內(nèi)的尚可喜和耿繼茂得到軍報,心里非常著急,卻又一籌莫展。出兵擊之不是,怕敵軍乘虛而入,一舉攻克廣州城,那自己便失去了窩住之地;不出兵擊之亦不是,因為新會是廣州的海上門戶,若失陷,廣州也會成為一座廢城。兩王無法可想,只得向清廷告急。 然而,形勢難以盡如人意。 駐守在新會城中的清兵也知新會城的重要,不管大西軍如何攻擊,他們都是死守不動。 李定國覺得沒法,便想圍困之。沒有想到清軍利用水師從海道向圍城中提供援兵和糧食。李定國所率的士兵,擅長陸戰(zhàn),缺少船只與水上作戰(zhàn)經(jīng)驗,因此,雖然拼死攻城,卻始終無法攻克。 李定國一籌莫展,便召集眾將商量。眾將認(rèn)為:唯今之計,只有求助于鄭成功。希望鄭成功率強大水師與他一起攻城。為此,李定國給鄭成功寫去一封信,信中稱: “會城兩酋(指尚可喜與耿繼茂)恃海攖城,尚稽戎索。茲不谷已駐興邑,刻日直搗五羊,然逆虜以新會為鎖鑰樞牖,貯糧攸資,是用悉所精神,援餉不絕。不谷之意,欲就其地以芟除,庶省城可不勞而下,故亦合力于斯。在彼望風(fēng)屏息,遵陸知難,遂恃長舸艦,堵我舟師,非借貴爵星夜發(fā)兵,其誰收此一捷也?!?/br> 鄭成功接到李定國的信后,即派水師來援助李定國。 然而,鄭成功派出的水師在途中故障不斷,沒有定期到達(dá),致使李定國的進(jìn)攻計劃未能實現(xiàn)。 恰在此時,大西軍中流行瘟疫,士兵病死無數(shù),損失慘重,士氣也為之低落。 而清廷派的靖南將軍朱瑪喇率領(lǐng)滿漢大軍從江西兼程趕赴新會。 大西軍因力量相差懸殊而大敗。 李定國不得不率大西軍退回廣西南寧。廣東的高州、廉州、雷州三府,肇慶、羅定屬三州十八里縣和廣西的二州四縣,重新被清軍占領(lǐng)。 五、永歷帝給李定國送去血詔 孫可望見襲擊李定國之計敗露,而自己的隊伍在湖南又接連敗退,因此,他覺得要以功績方面壓過李定國,或者除去李定國都已經(jīng)不可能。然而,他的稱帝之心卻越來越強烈。 經(jīng)過仔細(xì)考慮,孫可望認(rèn)為最好的辦法就是逼永歷帝退位,自己便可名正言順地禪位。但他知道此法并非沒有困難,因為按照幾千年來的傳統(tǒng),國人會認(rèn)為大明的天下是朱家的,自己如果想得到皇位,便是造反。這樣一來,就有可能激起百姓心中的憤慨。至少會令朝中大臣們不滿。所以,他認(rèn)為采取對永歷帝軟硬兼施,對朝中大臣威逼利誘的措施是比較切實可行的。 同時,他覺得自己不便出面,必須找個代言人去勸說永歷帝。他想到了楊畏知,他將楊畏知召來,并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 楊畏知領(lǐng)著孫可望的旨意前來朝見永歷帝。永歷帝接見了他。 永歷帝其實并沒有生病,而是因為憂慮太深。永歷帝早就耳聞孫可望有變異之心,尤其令他反感的是孫可望竟然將其祖父與明太祖一起供奉在太廟之中,這不是明目張膽地向自己示威么?然而,永歷帝除了憂慮之外,已別無他法。因為此時的他雖然貴為皇帝,卻無諸侯驅(qū)使,也無土地可居,更無軍隊可用,完完全全是一個傀儡皇帝。不過,他心中的反清復(fù)明之火無法泯滅,他認(rèn)為自己是朱家的子孫,大明是朱家的天下,自己必須將韃子趕出去,才有臉去見到列祖列宗。正因為如此,他才憂郁成病。 楊畏知說:“大王要我來探視皇上,并?;噬腺F體安康!” 永歷帝知道楊與孫之關(guān)系,也知他之來意,便說:“請你轉(zhuǎn)告孫可望,朕并沒有病,他不必掛懷!”言下之意,他不要打什么主意。 楊畏知笑道:“大王說皇帝雖無體病,卻有心病,心病甚于體病,大王所以憂慮?!?/br> 永歷帝說:“孫可望怎知我有心病?” 楊畏知說:“大王認(rèn)為皇上雖為皇上,卻無保駕之軍,又無寄居之地,更無諸侯驅(qū)使,所以必生憂慮!” 永歷帝已隱知其來意,但又不敢相信,便問:“孫可望還說了些什么?” 楊畏知說:“大王說皇上與其這樣生病,損壞龍體,倒不如少cao些心,多些陽壽!” 永歷帝冷笑道:“朕如何才能多些陽壽呢?” 楊畏知說:“大王說只要你禪位于他,大王保證你繼續(xù)過安穩(wěn)日子,并享受人間的榮華富貴!” 永歷帝聽到這里,氣得渾身發(fā)抖,怒道:“朕雖然欠佳,但死也不會禪位于他!”然后,就倒在椅子里起不來。 楊畏知是鼓足勇氣說完最后的話的,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話會對永歷帝有這么大的沖擊,因此,他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永歷帝見楊畏知仍站在那里,便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楊畏知將實情告訴了孫可望。孫可望大罵永歷帝,然后與楊畏知商量,商量的結(jié)果是認(rèn)為永歷帝之所以敢這樣斥責(zé)楊畏知,拒絕自己的要求,是因為永歷帝身邊還有一些愚忠之臣,所以,他認(rèn)為必須剪除永歷帝身邊的這些大臣。 永歷帝也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忠于他的大臣,大臣們見孫可望敢明目張膽地逼皇上退位,都非常氣憤。覺得不剪除孫可望,永歷帝就難穩(wěn)坐皇位,大明就會不滅于清朝,反滅于孫可望之手。然而,令大臣們傷心的是,皇上卻沒有一支可以用來除賊的隊伍!他們想來想來去,便想到了李定國。在他們看來,李定國雖然也是張獻(xiàn)忠之義子,是大西軍的四王之一,但從他的行為來看,他對大明朝是忠貞不渝的。雖然起用他來對付孫可望有一定的危險,但他們舍此以外,別無他法。 大臣們來朝見皇上,并將他們密謀的結(jié)果告知皇上。 皇上聽后,思索了一陣,便說:“李定國與孫可望結(jié)盟于先,投誠我于后,眾愛卿勸朕詔李定國打?qū)O可望,豈不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么?” 眾大臣將他們對李定國的分析告訴皇上,皇上聽了,心里仍然拿不定主意,便說:“此事容朕再思索一下,眾愛卿暫且退下?!?/br> 孫可望接到眾大臣密謀除他的報告,認(rèn)為必須先下手為強。于是他便密令駕前軍將那些參與密謀的大臣一一除去,然后再令楊畏知去見永歷帝。 永歷帝得知支持自己的大臣全被孫可望派人殺了,當(dāng)時便昏厥過去。醒來之后,便終日以淚洗面。他總是自責(zé),認(rèn)為是自己害死了這些大臣。 楊畏知又來到永歷帝面前,永歷帝一見他,便斥責(zé)道:“你還來干什么?” 楊畏知說:“大王要我來看看皇上!” 永歷帝怒道:“你回去,要孫可望來!孫可望為什么不來見朕?難道他是無臉見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