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不過造化和執(zhí)念這東西有時候的確是講不清的,就好比聶唯媽沒有直接墜樓,而是一只手抓住了欄桿,再好比她另一只手抓著的會是萬大強的風衣帶子。 來自身后的突然拉力讓萬大強猛地意識到危險,他表情慌張,手足無措的張著,試圖拉住一切可能能讓他活的東西。 可除了不停換著方向從他掌心穿過的風,還有被風卷起的白色塑膠袋,他什么也抓不到。 眼睛滑過正加速與眼睫擦身而過的圍欄桿時,萬大強除了對死的驚惶外,眼里更多的是不甘,他拼搏這些年,放棄許多,忍受許多,不該是這個結局的。 就在這時,另一只手迅敏的出現,拉住了萬大強。萬大強又似看到希望。 “龔先生,求你別放手,救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萬大強不知道他現在的笑有多難看,但他的確在對龔克笑。聶唯媽卻并不想他被救,來自背后的拉力如同怨念一樣拼命的向下墜他。 “死女人?!彼藓薜南氚萃?。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龔克的臉如同聲音一樣冷,“你動她一下試試。” 然后是嘎嘣一聲,類似骨裂的聲音。 在迅速趕來的幾名警務人員幫助下,萬大強一起聶唯媽被一同救了上來。事情的原委也弄清了,兩個警員說話時感嘆聶唯死前曾被萬大強找人jian污過,聶唯媽受不了去找萬大強拼命。 兩名警員當場做了檢討。失魂落魄的聶唯媽先被帶走了,剩下的萬大強罵罵咧咧。葉南笙給龔克查傷,“叫你救人,怎么弄得自己受傷了,傷哪了!” 葉南笙兇巴巴的。 “沒大事,只是大約要去次醫(yī)院,兩手肘關節(jié)的鋼釘好像脫扣了?!饼徔硕⒅鴥芍荒九家粯又粫蝿訁s做不了自主運動的胳膊,抬頭答葉南笙。 葉南笙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是要罵人,可她沒有,相反,葉南笙徑直朝萬大強走去,站在他身后,葉南笙抬起腿,然后狠狠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盯著狗啃屎后憤憤回頭想罵人的萬大強,葉南笙甩甩分局配給她的臨時工作證,“我叫葉南笙,目前在屏東分局做顧問法醫(yī),要投訴,趁早,晚一秒,姑奶奶我保不齊再給你補一腳?!?/br> 也許今天真的經歷太多,萬大強灰頭土臉的,想說什么似乎也不敢說了。他爬起身,打算走,龔克叫住他。 貼在萬大強耳邊,龔克小聲說了句話,萬大強臉整個不對了。 “你和他說什么了,他怎么和瘋了似得?”葉南笙跟著龔克往外走,她回頭看著表情異樣的萬大強,問龔克。 “葉南笙,有人說過你可愛嗎?”龔克向來是答非所問。葉南笙臉騰的紅了,她支支吾吾,“問這個干嘛,肯定有啦!” “哦,我在想如果有,那我就不用再重復一遍了,我不喜歡重復作業(yè)?!?/br> “沒有!”葉南笙這次回答的斬釘截鐵,“902,快說,說我可愛,我要聽!” 光線陰郁的逃生樓梯里,龔克目光柔和,他垂著兩只毫無生氣的手,低頭輕輕印了一吻在葉南笙發(fā)頂,“你踹萬大強時,很可愛?!?/br> “然后呢……”半個月后,穆中華坐在開著地暖的客廳里,看著才回家就開始翻箱倒柜的葉南笙,忍不住伸腳踹她,“快說,吊胃口勁兒的,和你爸一樣?!?/br> “我哪樣了……”書房隱約傳出葉爸爸的聲音。 葉南笙正眼都沒瞧老穆一眼,邊數著塑料袋里的盒子數邊說,“還能怎樣,那樣唄,你還指望我怎樣,直接把個殘障人士撲倒,再xxxx?”葉南笙周身打個寒顫,“你當初倒追我爸那套我可來不了,我啊……矜持著呢?!?/br> 她倒是有抱龔克那么一會會兒,因為樓梯隨時會下來人,所以只能抱一會會兒??删褪悄敲匆粫海瑓s讓她記住了屬于龔克的溫暖。當然,這溫暖,葉南笙不打算無私的拿出來和老穆分享。 拎著袋子,她準備走,卻一下被穆中華拉回來,“說半截話,會天打雷劈死全家的,為了我和你爸的老命,把那個案子說完再走?!?/br> 葉南笙沖天翻個白眼,就好像全家里不包括她似的。 她坐下,其實不是她故意不說,是那個案子留下的結局比案子本身更叫人唏噓。 龔克和萬大強說的是:你當初離開聶唯mama時,知不知道她懷了孩子? 出生日期,以及戴明峰設法取得的dna檢測報告都表明聶唯其實是萬大強的孩子。而萬大強為了“自己的女兒”,設計了聶唯。但龔克說,也許事實的真相并不止這些,萬大強做的事情也許比找人設計聶唯更加十惡不赦,因為心理素質出奇好的萬大強瘋了,在監(jiān)獄里瘋的。 他承認了自己買兇設計了鐘言的死,不過是為了讓案情告一段落,以便不被自己那個母老虎的太太發(fā)現他同聶唯媽的過往。 至于鐘言的死因,據萬大強供述,是那個兇手主動聯系的他,聲稱要幫他解決掉麻煩,過程他并不知曉。 后來警方通過萬大強手機里留下的聯系方式,追查到臨市,發(fā)現了可能是兇手一度滯留的空屋,屋子里有張紙,上面寫了一個字。不用講,你也猜得到寫的是什么。 “只是有件事讓人唏噓,徐老師在開庭前,在看守所里自殺了。那六種死法倒真是圓滿了,冰封沉尸、提線木偶、嗜血銷魂、六筋斷骨、巨人腐尸,還有徐巖的消亡。” 回憶往往讓人沉痛,葉南笙說完,唏噓了許久,她倒是被老穆嘎嘣嘎嘣嚼蘋果的聲音打斷了。 “既然干了這行,就要習慣這種事情,犯罪從來不是無緣無故的……” “知道了!”趁著老穆和她展現好牙口配嘮叨嘴這道名菜前,葉南笙拎著東西溜了。 這次回家,她是來取藥的,龔克重新植入了鋼釘后,連續(xù)發(fā)燒好些天了,她給他吃了好些天藥,沒見好不說,燒反而更厲害了。于是葉南笙求助老穆,老穆把她罵的狗血噴頭,“芬必得治得了痛經,還治得了感冒!它是不是也治得了腳氣了!” 好吧,葉南笙承認,在治療活人方面,她的確少經驗,特別是除了痛經外,她真沒得過其他什么大病。帶著從老穆家搜刮來的大包藥,葉南笙信心百倍的往家走。 直到吃完蘋果,穆中華想起來什么去翻藥柜,然后她一拍額頭,閨女,你這次是真拿對了藥,可問題是龔克不是感冒,更不是腳氣啊! 她胃疼。 葉南笙打開門,龔克正在打電話。她第一次見這樣的龔克,發(fā)燒的關系,他臉紅紅的,精神卻出奇好,他講話聲音很大,說的是葉南笙從來沒聽過的東西,什么齒周運動的。 似乎看出葉南笙的不解,龔克竟把電話擱置在免提檔,那邊是個語速很快的聲音,“既然你找了這么個有趣的東西給我,那這周五,四點之后見。你知道我是比較不耐煩見你那張臉的,特別聽說你現在還不會笑了。記得帶著你的問題……還有女人一起來。天,龔克也會遭遇愛情,我對那個比敢去靠近原子爆炸還有勇氣的女人十分有興趣?!?/br> 沒說再見,電話就這樣被那邊終止了。 葉南笙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半天才擠出一句,“這神經病,誰啊?” 龔克走向她。 是個與愛因斯坦和相對論為伍的男人,能幫他解答某些問題的人,是他龔克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是個怪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在窗外飄著雪的咖啡廳里寫完的,這幾天體力稍微透支,因為在寫《命定》的同時,私語下一個文也已經開始了。先發(fā)段文案給大家看看,這個男主在本章出現了,和一般的言情略微不同,我記得才寫的時候,給菜菜看,她看前半章的時候說他是神人,看后半章的時候就改口說,這是誰家跑出來的破孩子啊,不過就如同龔克一樣,正文出了后,大家慢慢看,會喜歡上他的。 我無需寬容全世界,卻只想對你溫柔?!兜湹秸埜犊睢方鶓牙?/br> 文案 靳懷理是阮立冬這輩子認識的最靈的烏鴉嘴,他烏鴉的次數不多,就三次,卻都靈驗。 靳懷理第一次說:按照你這種品位和生活態(tài)度,你男朋友最多再忍你一個月。 半月沒到,男朋友真同阮立冬提出了分手。 靳懷理第二次說:阮立冬,單純的軟弱妥協(xié),不一定被社會接受。 一周后,阮立冬作為替罪羊,失去了她工作兩年的崗位。 靳懷理第三次說:阮立冬,你這輩子想嫁出去,除非找得到一個品位奇怪到足夠忍受你這悶性子的人。 結果,阮立冬最終成了靳太太。 阮立冬喜歡王菲的一句歌詞: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認識靳懷理之后,他讓她懂得,就算會融化,但愿曾愛過。 第三十二章 怪理的研究 “除了你的穿衣品位略有提升外,你的腦細胞運動還是一如既往的奇怪?!边@是葉南笙第一次見靳懷理時,他對龔克說的話。然后她看著兩個男人給了相互一個短暫卻結實的擁抱。 看起來這男人和902很熟。 “我和龔克算不上熟,事實上我們只有一面之緣,所以可以拜托你可以別把我倆想成那種rou麻的好友關系嗎?”那個叫靳懷理的男人轉而看向葉南笙,說著如上話。 他個子和龔克差不多,在一八四左右,身材和龔克不同,不是清瘦,相反結實許多,順著懶散開著的領口依稀看得見脖頸一下結實的肌rou。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叫靳懷理的男人的確長得要比龔克好看許多,富有棱角的臉龐完美雕刻著諸如筆挺的鼻子、深邃的眼這類器官。 值得一提的是,他眼睛很好看,黑亮黑亮的,就是總像沒睡醒似得微瞇著,總讓見他的人也跟著提不起精神。 但就是這雙眼,似乎早看穿了葉南笙的想法。 葉南笙嘴巴長成喔形,才想說話,卻再次被那男人打斷?!澳闶菦]開口,不過你腦電波一直在叫囂著,龔克為什么會和這個人熟,這吵的我頭疼?!?/br> 靳懷理聳下肩,轉而徑直朝大門走去。 這里是和屏東區(qū)相距甚遠的臨水市另一區(qū),昭陽區(qū)。從地圖上看,在屏東昭陽兩區(qū)中心畫點,然后連線,剛好橫跨了整個臨水市。 葉南笙站在那扇巍峨氣派的大門前,突然疑惑了,“902,臨水什么時候多了這所三和大學,我怎么不知道?” “很正常,因為它不對外招生,說具體點,這是靳家為了方便靳懷理做科研,投資給他興建的私立大學。不過你別小看它,基本上算起來,每年從這里走出去的科研成果都要創(chuàng)值在這個數字。”龔克舉起手,比劃個數字。 葉南笙一陣咋舌,然后她小聲罵了一句,“有錢人還真他媽拉仇恨。” 進入園區(qū),竟是比大門還壯觀的裝潢。經過兩棟哥特風格的尖頂式教學樓,再橫穿一條用紅藍綠黃四色鋪就的形狀奇怪的回廊,靳懷理的身影早不見了。 龔克卻不急,此刻,他似乎更饒有興趣的和葉南笙聊起了靳懷理。 “他是個天才?!边@是龔克對靳懷理的第一句評價。 簡短扼要,卻是極高的評價。 事實上,龔克和他也只有過幾面之緣。那是龔克讀警校前,高中推薦他去參加一個省級的奧林匹克物理競賽。龔克理科好,就去了。 試卷的題目略難,考試鈴聲結束前,龔克勉強答完了全部試題。 交完卷,一個在他看來自從考試開始二十分鐘后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覺的男生突然對他說:“最后一題有更簡便的解答方式,你的太復雜?!?/br> 那時候的龔克也是自負,他用沉默表示自己的不服氣。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男生竟徑直走上講臺,拿起一截粉筆現場作答起來。 男生動作極快,很快黑板上出現一片白色板書,加起來不到十行的解答過程,龔克竟看到有m理論的基本自由度等幾條遠超出高中物理范疇的知識運用。 寫完,男生手一松,粉筆頭沿著拋物線軌跡精準落在粉筆槽里。 “你別誤會,我不屑于炫耀這種程度的題目,只是你是在這個考場里第二個做出這道題目的人?!?/br> 后來,龔克知道了那個理著短發(fā)樣子好看,脾氣卻相當古怪傲慢男生名字叫靳懷理,再后來,果然如靳懷理所言,他以及龔克同時以滿分成績奪得了那次物理競賽的第一名。只是頒獎那天,靳懷理沒去,聽說他獨自去了國外游學。 “他是個眼神極好的厄多斯信徒?!苯Y束掉那段關于青春的記憶,龔克臉色悵然。 葉南笙卻明顯沒聽懂,“厄什么……” “保羅.厄多斯,生于匈牙利的數學家。擁有天才般的數學天賦,卻一直堅持好的定理必然有美妙自然又簡單的證明。”龔克拉著葉南笙又經過一處類似花房似的玻璃房子,不遠處是片開闊視野,視野所及卻是棟和這校園建筑風格明顯不符的矮房子。 房子前立塊牌子,卻不是這房子用處的說明,寫的卻是“除非撣落你身上所有塵埃,否則遠離這里?!?/br> “到了?!饼徔苏f。 葉南笙皺眉,“他是不是有很嚴重的潔癖,人身上別說灰塵,細菌就有無數!” 龔克拍拍葉南笙的頭,“潔癖多少有些,不過這牌子指的并不全是潔癖。他想表達的意思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搞理科的腦子多少都有點……” 龔克做了個奇怪的表情。葉南笙瞬間懂了,“他這樣的人豈不是要孤獨一生?” 龔克點頭,也許會,但也極可能不會。 他們走進屋子。 靳懷理坐在一片奇形怪狀的玻璃管子和儀器當中,正不住的搖頭?!皀o,no,no?!?/br> 葉南笙手肘碰了碰龔克,小聲說,“是你給怪人拿的題目太難了嗎?” “no?!苯鶓牙磉@句是對葉南笙說的,“克的題目純粹是拿來糊弄我的,他不過是狡猾的讓我見他,再幫忙他解決那個兇器的問題而已?!?/br> “那你……”一個勁兒說什么no啊,神經病似的。 靳懷理拿著那個吸血兇器,繞過面前盤曲滿管子的桌子,過來遞還龔克,“我否認的是你關于我是否會孤獨一生的推斷,事實上,我結婚了?!?/br> 靳懷理從口袋里掏出枚戒指,套在左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