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但你想想為什么變好？因為我們離婚了。在婚內(nèi)我們關(guān)系太惡劣，以至于想起那段日子都不寒而栗。我實在不想重復(fù)了?！?/br>
    “以后你也不可能重復(fù)了。那時是咱倆不懂事，今后會吸取教訓(xùn)的?！?/br>
    “那是你不懂事?！蔽壹m正道，“我自從跟你領(lǐng)了那證，就一直把它看得無比神圣，這么多年我沒有做過任何背叛婚約的事，即便你我關(guān)系很糟，你那么多年不與我親近，我也沒從婚外獲取平衡。但很遺憾你根本不在乎這個契約，隨意踐踏它，最后導(dǎo)致離婚?，F(xiàn)在，我可以對你好，但我對那張紙再沒興趣了。那張紙一旦被撕毀被踐踏過，就不再有任何神圣意義。而一樁不再神圣的婚姻，我是不感興趣的?！?/br>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鬼妹?！彼裆鋈?，“為她你寧可讓孩子面對殘缺的愛。你太狠心了。”

    “我是狠心了。”我掐滅煙頭，“但不是因為有她。即使失去了她，即使我不再尋找，即使為孩子我跟你住在一起，我也不會領(lǐng)那張紙。我很少對別人承諾，一旦承諾就是永遠。而誰踐踏了我的承諾，那就別想再讓我承諾第二次。我后來承諾你，無論我貧富貴賤，只要有口飯我就不讓你餓著，是我基于感情對你做出的新承諾，而原有的承諾被撕毀，就不可能恢復(fù)——我心里邁不過這道坎，即使硬著頭皮跟你拿了證，我也不會再像以往那么認(rèn)真守約，一旦你令我不滿我一定會出軌——我再不像以前那么傻，忍受著你的折磨卻不去尋找平衡，自己痛苦不說，最終還導(dǎo)致失去平衡，更加痛苦?！?/br>
    “你呀，太不會變通。”她說，“咱們都到這個年紀(jì)，我也想開了——我不限制你在外邊有情人，只要別太亂來，別帶回什么病來就行?！?/br>
    “既然這樣還要那張廢紙干什么？”我反問，“我想不出重新訂立一張不打算遵守的契約有何必要？”

    “當(dāng)然有必要。女人都是要名分的。我舍不得讓寶寶去面對后媽，也不會讓他面對后爹?！?/br>
    “你這是要面子不要里子?！蔽壹{悶道，“圖什么呢？一張徒有虛名的紙這么重要？我實在想不通?！?/br>
    “你想不通的事多著呢，謝裴同志，這是中國，這是個面子社會，你得適應(yīng)?！?/br>
    “我適應(yīng)不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反正我一時說服不了你，這事以后再說吧?！彼f，“我不急于讓你承諾，但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的建議?！?/br>
    “不用考慮。我要的是里子不是面子。我不能因此破壞了契約在我心中的分量?！?/br>
    “我這也是契約——婚姻修正案。”她開了個玩笑。

    “條件倒是挺誘人。”我笑，“只是你將來不承認(rèn)這些修正案，又拿字面上那些條件約束我怎么辦？這風(fēng)險很大?！?/br>
    “首先我不會，其次咱們可以簽個補充協(xié)議，把你的權(quán)利明示上去?！?/br>
    “越說越離譜了?！蔽艺f，“算了，不想提這事，晚上帶她去游泳吧？這個暑假，我一定要教會她游泳?！?/br>
    桃潔住了一星期，走前當(dāng)天老媽來了。

    老媽死活不愿跟桃潔待在一個屋檐下，非要等她走了才肯來。

    臨行前桃潔對孩子說：“寶寶，送送mama吧?！?/br>
    正在看電視的孩子瞟了她一眼：“沒見我忙著嗎？沒空。”

    “你怎么這樣跟mama說話？”我教訓(xùn)她，“太沒禮貌了?？炱饋?，一起送mama?！?/br>
    “讓她自己走?！焙⒆悠鹕頂r住我，“你陪我玩。”

    “你這么沒禮貌，我才不陪你呢。你媽這一走起碼兩個月見不到她，到時候有你哭的?！?/br>
    “哼。”孩子輕蔑地看了看桃潔，又轉(zhuǎn)向熒屏，“別做夢了。”

    “你怎么說話呢這是？”

    我正想再說她兩句，桃潔拉了拉我的胳膊：“算了，沒時間了?！?/br>
    之后她對孩子說：“寶寶聽話，mama走了。”

    “要走就快走，別煩我了。”孩子連臉都不扭一下。

    “這小東西?！蔽夜緡伒溃盎貋碚夷闼阗~。”

    我開車駛出地庫，外邊正在下雨。

    桃潔情緒不高，半天不吭氣。

    “看來這小家伙得管教一下了?！蔽艺f，“太不像話了?！?/br>
    “唉，我挺寒心的?！彼拵盀樗冻隽四敲炊?，她一點都不感恩?！?/br>
    “小屁孩不識好歹。”我安慰她，“不過這該引起警惕了。她變化太大了，你客觀上無法給她太多關(guān)心，而你父母顯然欠缺這個能力。你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這樣下去情況會更糟?！?/br>
    “我還是舍不得她?！彼f，“每個周五我都恨不得長翅膀飛回去摟著她，要是她不在我身邊，我可怎么辦?。课視胨氙偟舻?。”

    “我想了幾天?！蔽医ㄗh道，“感覺一下子讓她到這兒來你可能接受不了，但又不能讓你父母再管了。不如這樣——下學(xué)期讓她跟著我爸媽過度一下，這樣你周末回來還是能見到她。”

    “你跟你媽商量過嗎？”

    “我媽早就跟我說過這種建議。當(dāng)初我考慮她身體不好沒答應(yīng)。但現(xiàn)在孩子的問題刻不容緩了，只能先這樣試試。”

    “嗯，這個想法我能接受?！彼f，“我不懷疑你媽對孩子好，只是她住的遠，她帶的話寶寶又要轉(zhuǎn)一次幼兒園，這對寶寶不好?！?/br>
    “肯定不轉(zhuǎn)幼兒園。我想在你家附近租套房子，這樣萬一我媽扛不住了，你父母也方便照顧一下。”

    “這個建議不錯?！?/br>
    “不如讓你媽住我家里。我那房子又大又舒服?！?/br>
    “你拉倒吧。她都不愿跟你打照面，你還指望她住你家里？”

    “真是的。”她感嘆，“家和萬事興，一點都不假。家不和，就得花冤枉錢。”

    “知道就好。”

    見氣氛有些沉悶，我打諢道：“怎么樣，這種天氣有人送你是不是開心？”

    “那是?！?/br>
    我把車停在進站口。

    桃潔側(cè)身親了我一口：“你一個人還是要注意身體，多鍛煉。”

    “我知道，上車安頓好后給我發(fā)短信說一聲?！?/br>
    “嗯。”

    她下車取了行李，向我揮了揮手，走入候車室。

    回到家，見老媽獨自在客廳看電視。

    見我進門她放下經(jīng)書問：“走了？”

    “走了?！?/br>
    “可算走了?！?/br>
    我知道，若我接了下句她又會祥林嫂般滔滔不絕地數(shù)落桃潔。

    于是我轉(zhuǎn)移話題：“寶寶睡了？在哪屋？”

    “睡了，在我那屋。”

    我“哦”了一聲走進老媽房間。

    寶寶光著**在床上攤“大”字，輕輕打小豬鼾。

    我親了親她的臉蛋。小家伙睡夢中感覺有人動她，嘴巴嘟了幾下，翻個身接著睡。

    洗漱完畢，我給女友發(fā)了個短信：“睡了嗎？”

    片刻后她回：“在寫報告。在干嗎？”

    “在想你?！?/br>
    她說，“對了，黑社會昨天來了一次，他答應(yīng)給我買套房子了，地點由我挑。”

    “哦，是嗎？你想買哪里呢？”

    “我想，你家附近就可以。我最近特別忙，你能幫我物色房子嗎？”

    “沒問題！”

    “還有?！彼謫?，“寶寶來了？”

    “來了?！?/br>
    “下星期帶著寶寶，和我家兩個小家伙一起玩吧，看看他們能不能和睦相處？”

    “好哇？寶寶就缺玩伴。”

    放下電話我燃了支煙，興奮地踱來踱去。

    她愿在我家附近買房，證明她在認(rèn)真考慮與我結(jié)婚的事；而且我們還會聯(lián)手辦個公司，事業(yè)也緊連在一起。

    到約定日子，我和女友帶孩子去公園沙灘排球場嬉水。孩子聽說要和別的小朋友玩，顯得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