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若沒有這不到半尺的距離,她怕是也同那些箭,那些尖刀一樣化為齏粉了吧。 肩上的力忽的緊了緊。 她轉(zhuǎn)了目光,驚見千羽翼的黑袍破了好幾道口子,右側(cè)的袖管正在滴血。 她急要撕了中單為他裹傷,被他攔?。骸靶?,無礙,好在沒有毒。” “既然知道危險,為什么還要走這條路?” 她突然暴怒,一把甩開他,然而看著他的傷口,眼淚卻止不住掉下來。 只是第一道關(guān)卡,便如此驚心動魄,他負(fù)傷在身,而她……毫發(fā)無損。 “雯雯,你忘記我說的話了嗎?珍稀藥草的旁邊必有奇獸守護(hù)。相反,有毒獸出沒之處,百步之內(nèi),必有解藥?!?/br> 他扳過她的肩,示意她往身后看。 她轉(zhuǎn)了身…… 一道長長的樓梯于腳下鋪展,一路向下,坡度極緩,卻是漸行漸暗,仿佛延伸到不知名處。 她收回目光,望向頭頂……一扇尺寬的石壁半懸在上空。 這便是那道墻壁,更是開啟的生門。 他們走進(jìn)過道的時候,不知觸碰了哪個機(jī)關(guān),結(jié)果遭遇驚險,而當(dāng)兩面墻壁相撞,又恰恰是啟動這扇石壁的機(jī)關(guān)。方才若是慢上一步,他們可能就要眼睜睜的看著生門開啟而自己卻陷入永恒的地獄。 果真只有歷經(jīng)絕境,方能逃出生天。 視線下移,望住被夾在墻壁中間,只露出一角的披風(fēng)……她不明白,為什么披風(fēng)可以順利的飛過去,他們卻遇到了襲擊。 千羽翼看出了她的心思,可是什么也沒說,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她的目光頓時一亮…… 將通道的末端設(shè)計成拐角模樣,稍不留意,便會錯過,于是只能在無數(shù)的通道里打轉(zhuǎn),直至力竭而死。然而一旦有人發(fā)現(xiàn)其中詭異,必會一探究竟。 可是又不急著動手,非要闖入者走到中間時方啟動機(jī)關(guān)。 因為無論過早還是過晚,都會讓人或退縮或逃離的輕易脫身,唯有在距離兩端都顯遙遠(yuǎn)的位置,才能十拿九穩(wěn)的致人死地。 而開啟這個機(jī)關(guān)的,恰恰是人的溫度。 讓闖入者死在自己的手中,足夠陰險! 而接下來,他們又會面對怎樣的危機(jī)? 她余驚未散,耳邊卻傳來他的輕語:“雯雯,待出去后,幫我把衣服補(bǔ)起來好嗎?” 詫異看他。 他是大將軍,戰(zhàn)功赫赫,又是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論是封賞還是俸祿皆不會被怠慢,何至于如此愛惜一件衣裳? 千羽翼低了頭,似是在欣賞衣服上的破損:“上回去李立家,他的妻子身邊堆著好幾件衣裳,都是李立戰(zhàn)斗時弄破的,他的妻子一直拿著針線在補(bǔ)。當(dāng)時我就想,什么時候,也有人肯為我這樣縫縫補(bǔ)補(bǔ)……” 原來無論是怎樣的錚錚鐵骨,叱咤風(fēng)云,亦會渴望最為尋常的一幕溫馨。洛雯兒不禁想象,那一刻的千羽翼,眸底會浮著怎樣的一抹溫軟…… 她一瞬不瞬的望住他,忽的唇角一彎,上前牽住他的手。 千羽翼手臂一震,驟然抬了眸子。 光線昏暗,然而卻仿佛有無數(shù)星光在那漆黑的眼底躍動。 他開了口,聲音竟是微顫:“雯雯,你終于答應(yīng)嫁給我了……” 洛雯兒臉色一變:“我的意思是可以補(bǔ)衣服,至于別的,我還得考慮……” 千羽翼仔細(xì)看看她,鄭重點頭:“好,你慢慢考慮。反正出去后,我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撕爛,讓你給我補(bǔ)上一輩子!” “千羽翼,你這個……” 剩下的話被他狠狠封在口中。 而后,也不顧她的反對,將她扛到肩上,向著那漸行漸暗好像沒入到無盡深處的階梯,大步行去。 ☆、064虛實難料 更新時間:20121206 這好像是一條永無盡頭的階梯,黑暗中,唯有腳步輕輕。 他們沒有用夜靈星,因為千羽翼說,在這樣的漆黑里,唯一的光明只能干擾人的判斷。 于是便這樣走著,仿佛走在一個永遠(yuǎn)不會醒來的夢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洛雯兒只覺得手被輕輕捏了下。 她昏昏沉沉的抬了眼,驚見一個亮點遙遙的懸在前方。 是出口嗎? “累不累?”他的聲音低低的響在耳畔。 她搖搖頭,正要繼續(xù)走,身子忽然一輕,待反應(yīng)過來,人已是趴到了一個結(jié)實寬闊的脊背上。 “放我下來!” “路還長,你先睡一會,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千羽翼不容她反抗,背起她就往前走。 他的氣息nongnong的包圍著她,是透著隱隱殺氣的溫暖。臉貼著他的背,耳朵恰好貼在他的后心,便能聽到他的心臟在有力的跳動,那是一種讓人安心的聲響,催人欲睡。 “千羽翼……” “嗯?!?/br> 他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近在耳畔。 沉默良久,她咽下那句在心底醞釀了許久的話,只輕聲道:“我睡了?!?/br> “好。” 他的回答極簡單。 于是她閉上眼,當(dāng)真睡去了。 ————————————————————— “雯雯,雯雯……” 洛雯兒不知道此前做了個什么夢,她甚至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處,只睜了眼,望向眼前的一切,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 “這是哪?” 不再是形同迷宮的繁復(fù)通道,不再是漫無盡頭的冗長階梯,而是一條懸空的獨(dú)木橋,筆直的遠(yuǎn)架至對面。 橋下是萬丈深淵,深得幾乎看不到最下面究竟是什么,時有陰風(fēng)卷上來,打著令人寒栗的呼哨。 四圍是重重疊疊的山,就包括頭頂亦是嶙峋的巖石,一眼看去,就像一口巨大的鍋,將二人困在其中。 她看看腳下深淵,又望望對面,終于忍不住問道:“只這一條路嗎?” 千羽翼沒有回答,對著遠(yuǎn)處凝眸片刻,忽一步踏上板橋。 洛雯兒略一猶豫,也跟了上去。 腳甫一落下,便覺橋身微微一顫。 她當(dāng)即心神一凜。 “雯雯,看著前方,千萬別低頭!” 咬了唇,深吸一口氣,只盯住面前高大的背影。 可是心里依舊在打鼓……這種連轉(zhuǎn)身都困難的地方,若是設(shè)了埋伏,該如何脫身?就算沒有埋伏,可若是橋板中間突然出現(xiàn)一道裂縫…… 仿佛在印證她的猜測,腳下突然一震,斷木的裂響頃刻傳來。 她心頭一緊,不由自主的往下看去…… 黝黑深淵如同飛轉(zhuǎn)的漩渦,張開巨口,帶著颯颯的陰風(fēng),獰笑著撲了上來…… “啊……” ————————————————————— “誒?” 洛雯兒可笑的坐在地上,手摸著堅實的地面,滿臉的不可置信。 而聽到她驚叫的千羽翼也回了頭,神色尚有來不及爆發(fā)的緊張,卻是在這一瞬怔在當(dāng)?shù)亍?/br> 怎么會這樣? 她的身下本是“萬丈深淵”,可是她點了點那幽深的“谷底”,卻只觸到一片屬于地面的清涼。 “該死的,究竟是誰在開這種玩笑?” 她一下子跳起來,拼命踩那“深淵”泄憤。 原來這懸空的板橋,這不見底的深淵,居然都是畫上去的。也不知是怎樣的神思妙筆,竟是畫得如此逼真,以至于二人一本正經(jīng)緊張兮兮的走了這么半天,又將她嚇了這么一大跳,這不是耍人玩嗎? “該死!該死!” 看著她又跳又罵氣怒非常,千羽翼不禁笑了,走來環(huán)住她:“我覺得你倒該慶幸,萬一這真的是深淵,此刻你豈不是已經(jīng)掉下去了?” 再環(huán)顧四周,由衷贊道:“真是位高明的畫師,竟能通過作畫便可控制人的心神,使人如同身臨其境。若有機(jī)會,定要見上一見?!?/br> 洛雯兒聽他竟然還在夸這個惡作劇的家伙,當(dāng)即一把推開他:“我倒要看看,這些山會不會也是畫上去的!” 千羽翼笑著看她跑遠(yuǎn),忽然眉心一緊,脫口叫道:“小心!” 然而已經(jīng)晚了,本是平地的深淵竟是隱著真正的懸崖,洛雯兒只一聲驚叫,便直直的墜落下去。 所幸千羽翼在提醒他的同時,身體已貼著地面滑翔而去,堪堪拉住她的手。 洛雯兒下墜的身子猛然一震,就這么懸在半空。手臂經(jīng)此突然的拉扯,頓時劇痛難忍。 “到底是誰設(shè)計的這個機(jī)關(guān),好卑鄙!” 的確,實者虛之,虛者實之,虛實難料,方是最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