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殺你?你還想害掌柜的?” “邵磊,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益怒吼,一步上前,拎起邵磊,劈面就是一耳光,打得邵磊鼻口穿血,卻不喊痛,只哭號著:“殺了我吧,是我干的!殺了我,我不想活了……” 洛雯兒走上前,示意趙益放開邵磊。 趙益恨恨的哼了一聲,將邵磊丟在地上。邵磊翻過身,爬到洛雯兒腳步,抱著她的腳:“掌柜的,是我干的,我錯了,您殺了我吧……” 胡綸接了主子的眼色,急忙上前:“放手,有話好好說,掌柜的也是你能抱的?” 洛雯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子,從懷里掏了帕子,遞給邵磊。 胡綸立刻看向主子,那意思是,帕子要不要搶回來? 邵磊接了帕子,唇角的血又滴了兩滴,卻突然拿帕子捂住臉,跪在地上,咣咣磕頭:“掌柜的,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洛雯兒等他哭了一陣子,方平靜的開了口:“其實你也算對得起我,畢竟,那些客人們也只是病了,并沒有丟了命?!?/br> 邵磊哭聲驟止,緩緩抬了頭,糊了血和淚還有鼻涕的臉十分可怖,然而他鼻翼抽動,眼睛一瞬不錯的盯住洛雯兒,忽的嚎哭一聲:“掌柜的……” “哎呦喂,可使不得……” 胡綸急忙靈活的鉆進他大張的雙臂里,代替了他準備抱住并進行感情宣泄的洛雯兒。 “有話好好說,啊,不急,不急……” 邵磊無力的靠在胡綸肩上,嗚嗚了半天,方顫聲道:“其實是我爹……” 他這一說,眾人便明白了。 邵磊有個嗜賭成性的爹,一年十二個月,得有十一個半月扎在賭坊里。 也不能說不曾贏過,然而贏少輸多,家里原本有幾畝田,都被他爹給賣了,然后是家里的擺置,再然后是他娘的嫁妝…… 那老東西輸?shù)脝市牟】?,竟是招了他欠了許多錢的幾個債主到家,把他的娘給…… 他娘當夜便上吊了。 老東西將女人往野地里一扔,連張草席都沒裹。 那年,邵磊七歲,等到他找到娘的尸體時,那個可憐的女人被野狗啃得只剩了一副骨頭架子。 老東西仍舊整年整月的不回家,他與meimei相依為命。 然而老東西又輸狠了,三年前帶著幾個人跑回家,抓了meimei就走。 邵磊沖上去搶,被老東西領(lǐng)人揍了個半死。后來他才知道,meimei是被賣去了青樓。 現(xiàn)在,meimei早已開始接客,賺了銀子,還要給老東西還賭債,然而那是個無底洞,如何填得滿呢? 邵磊的家事,洛雯兒在招工時就知道,因為她需要的不僅是反應(yīng)機敏的人,人品亦很重要,她很看重邵磊的吃苦耐勞。而千羽墨曾暗示她,這樣的人不能用,否則可能會招來禍患??墒锹弼﹥和樯劾?,便義無反顧的留下了他。 “就在我養(yǎng)傷的時候,爹忽然帶了人來到家……爹說,只要我給這個人辦事,他欠下的賭債就有人幫他還了,而且他保證,自己再也不賭了……” 周圍人發(fā)出冷笑,但凡賭徒,對于賭的癡迷,是不死不休。 “我昨兒怎么看見你爹又被賭坊給扔出來,讓人圍著打?” “是啊,我聽說你爹這保證似乎也下了不少次了,有次還切斷了根手指,現(xiàn)在九根手指碼牌九也碼得靈活……” 邵磊鼻翼抽動,忽然嚎啕大哭:“可他畢竟是我爹啊……” 眾人雖有鄙夷,有冷哼,然而再也沒人出言譏諷。 “那人到底是誰?”洛雯兒忽然開口,聲音冰冷。 邵磊怯怯的看了四圍的人,欲言又止,只道:“他給了我一包藥,讓我摻在餃子里,可是……” “呸,”張媽一口啐過去:“掌柜的真是有先見之明,沒讓旁的人接近后廚……” “對,咱們以后更要把后廚守得牢牢的,讓蒼蠅蚊子都飛不進來!” “不過我還是疏忽了?!甭弼﹥盒α诵?,語氣有些落寞。 邵磊又掉了串淚:“我知道掌柜的對咱們好,我不忍心害掌柜的,可是我爹跪著求我,說他欠了人家十萬兩銀子,一日不還,就要漲上十分的利息,我要是不答應(yīng),他只能等著被人打死了。他又說對不起我娘,對不起meimei,說只要他能過這一關(guān),一定要好好做人!” 人群中又有人冷笑。 “掌柜的,我真的真的是沒想答應(yīng)啊……” 說著,又去抱洛雯兒的腳,胡綸急忙拉開:“有話好好說,掌柜的就在這聽著呢……” “我爹還說,若是這事過了,他就跟我一起賺錢,把meimei贖出來,我就,我就……” 眾人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于掌柜的,他做下此等事,為不忠;而于家人,他若不做這事,便是不孝。 邵磊也難,可是…… “我拿了那包藥,沒敢按他說的動手,我先找了條狗,把藥摻到飯里,結(jié)果……狗死了……”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趙益氣得就要去揍他,被千羽墨攔住。 “我嚇了一跳。我知道,這藥要是真的摻到餃子里,掌柜的恐怕吃的就不僅僅是官司,而是要被殺頭了!” 洛雯兒皺起了眉,究竟是誰這么恨她?同行?然而盛京的酒樓飯莊這么多,究竟是哪一家? “我思來想去,我不想害掌柜的,還想救我爹,我,我……”他咬咬牙:“我知道廚房一向不讓別人進,可如果想下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我不想牽連掌柜的,我就……” “你就選擇了酒……” “是,酒雖是在咱們這賣的,卻是從別處運來的,官府要是查,估計也會花些時間吧,到時掌柜的要么打點明白了,要么逃走了,總之,只要酒樓不開了,就……” “你讓掌柜的逃走?難道你想讓掌柜的蒙受一輩子不白之冤?而且就算逃走了難道沒有人去抓么?”有人義憤填膺。 ☆、202誰主真兇 更新時間:20130326 “我當時真沒想那么多,”邵磊抽泣著:“我就想著怎么能把兩邊都答對圓滿。然后我就趁取酒的時候在酒里放了巴豆葉……” “巴豆葉泡酒……當真是瀉藥!”張媽一跺腳。 “我說那天怎么看到有葉子在酒缸里飄呢,我還琢磨這都什么季節(jié)了,怎么還有這么綠的葉子?然后順手把它撈上來了,也沒多想……”白濂拍著腦袋,悔不當初。 邵磊垂著頭,只是落淚,卻不說話了。 洛雯兒沉默良久,忽然望向眾人:“你們都出去!” 眾人一怔,卻也有反應(yīng)快的:“掌柜的有話單獨問邵磊,咱們都出去,出去……” 人們魚貫而出,只趙益立在原地,目光復(fù)雜的看著邵磊,然而終是一跺腳,大步走出,“咣”的一聲關(guān)了角門。 “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究竟是誰指使你的吧?”洛雯兒語氣悠悠。 “我……” 邵磊抬了眼,看著洛雯兒,又垂了眸子。 良久,方嘆了口氣,再次哭開了。 ========== 沒有人知道邵磊跟掌柜的說了什么,或者是有沒有說,又從掌柜的口中什么也問不出,只知掌柜的第二日就出了門。 官府上門拿人時,邵磊跪在門口,說一切都是自己干的,與掌柜的無關(guān),因為他想當領(lǐng)班,而被掌柜的拒絕,于是懷恨在心,然后又具體說了經(jīng)過。 官差立刻去了邵磊家,果真在床底下發(fā)現(xiàn)了巴豆葉,遂又押著趙磊去了買藥的店鋪。 藥店老板還記得他,因為那日他精神恍惚,給了銀子,沒等找錢就跑了。 官差自是直接將邵磊送入牢房,邵磊的爹便到天香樓門前鬧,說天香樓的掌柜看他兒子老實可欺,才讓邵磊頂罪。 又是嚎哭又是打滾又是破口大罵,結(jié)果大門一開,趙益領(lǐng)著人拿著掃帚把老東西打跑了。 老東西邊跑還邊喊:“你們給我等著!” 掌柜的直到晚上才回來,看起來很是疲憊。在屋里待了一會,便叫趙益進去。 趙益出來時,眼睛泛紅,拳也攥得緊緊的。 守在外面的眾人問他,掌柜的都跟他說什么了。 他將牙咬得咯吱作響,半晌方擠出一句:“掌柜的說,從明日起,每天要給雅客居送一千盤餃子!” 趙益進去這么半天,卻只得了這么句話…… 眾人面面相覷,然而很快明白過來。 “陷害掌柜的是雅客居?” “生意已經(jīng)做那么大,竟然……為富不仁!” “掌柜的竟然答應(yīng)了?” “天香樓難道是要被雅客居吞了?” “啊,不會吧?那咱們怎么辦?” “我聽說雅客居的掌柜特摳門,經(jīng)常要以各種借口克扣底下人的月錢,要么就攆人走,連錢都不給……” “我也聽說了,我的鄰居伍虎就在雅客居,上個月他辛苦了三十日,結(jié)果雅客居的老板打了算盤后,竟然說伍虎倒欠了他八錢銀子。伍虎經(jīng)常找我訴苦,還想來咱們這干,可是現(xiàn)在……” “要是這樣,我看我還是走吧……” “張順,你這沒良心的,咱們走了,掌柜的怎么辦?” “我這也是……” 門忽然開了,洛雯兒立在門口。 燭光在她身后搖曳,顯得她的身形更加纖細。 眾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覺得她雖有些憔悴,目光卻如以往一般閃亮。 “天香樓不會賣給任何人!咱們只不過是與雅客居合作,雖看似退了一步,有些吃虧,可能還有人認為,理在咱們手上,應(yīng)該把雅客居告到官府。可是雅客居畢竟在盛京存在了幾十年,可謂根深蒂固,扳倒它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再說,雅客居不是還要替邵磊的父親還賭債么?” 冷笑。 “而且,他們也不白拿,也是要分咱們銀子的。雖說少了點,重要的是,多個伙伴總比多個敵人強。你們也看到了,天香樓的餃子供不應(yīng)求,每日只能賣上半個時辰,還有很多人吃不到,現(xiàn)在有人幫咱們賣東西,幫咱們宣傳,難道不好嗎?所以,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